文勒裏·奎恩在這幾個鐘頭裏,在書房裏到處轉游,一會兒搗搗傢俱,一會人翻翻書本,他曾兩次走過那張上面放着濾壺的小架子,都只不過隨便看一眼罷了;到第三次走過時,感覺出有一種不大明顯的刺鼻的味道。他立時皺起雙眉望住它,然後又揭開濾壺的蓋子朝裏面看看。沒有發現異樣。”
西姆絲太太説,小架子和茶具是靠近書桌放着,不在如今這個地方。
“那末,”艾勒裏轉身朝着眾人説,“是誰在星期六上午之後把這小架子挪到凹室去的呢?”
答話的又是那位瓊·布萊特,“是我挪的。”“布萊特小姐。那麼,什麼時候挪的,為什麼挪的呢?”“舉行葬札的那天下午,這兒亂成一團,書房裏人來人往,全部在找遺囑。小架子恰巧在當路口,靠在這張書桌旁邊,所以我就把它挪挪開,搬到凹室裏。”
偵探長一聲不響,身子向前移動,佩珀也是這樣,兩個人都用迷惑不解的神色朝小架子看。小架子又小又舊,它上面放着一隻大銀盤;銀盤上,靠近電濾壺旁,還有三隻茶杯和茶托,還有茶匙,一隻銀的糖碗,一隻碟子裏盛着三片幹貯的、未經壓榨的檸檬,另一隻碟子裏有三包沒有用過的茶袋,一隻銀罐千里的甜奶油已經凝固發黃了。每隻杯子裏都有茶的殘渣,已經幹了,並且每隻杯口的內緣都有一圈痕跡。三隻銀匙每隻都是用過的。三隻茶托裏面,各有一個用過了的發黃的茶袋,以及一片乾枯的、壓榨過的檸檬。艾勒裏再次揭開濾壺的蓋子,朝裏面張望,然後從他那一直隨身揣在口袋裏的小囊中,掏出一隻小小的玻璃管瓶,從濾壺嘴裏倒出幾滴陳腐的冷水,重又蓋上蓋子,再把小瓶子塞緊,揣入口袋裏,他把整個茶盤從小架子上拿到書桌上,放下茶盤時滿意地舒了口氣。他直截了當對瓊·布萊特説:“你在星期二搬動這個小架子的時候,你有沒有碰過或者變動過茶盤裏的任何東西?”
“沒碰過,”她説。
艾勒裏對西姆絲太太説,“請再取三個新的茶袋,六隻乾淨杯和茶托以及茶匙,再給我一些新鮮檸檬和奶油,馬上去拿吧!”艾勒裏興致勃勃地擺弄濾壺上的電線,然後繞着書桌走來走去找什麼東西,找到之後,就把電線上的插頭塞進了書桌旁邊的插座裏。當西姆絲太太從廚房回到這裏的時候,濾壺上部的玻璃容器裏的水已經沸滾了。艾勒裏自得其樂地全神貫注着,也不把茶袋放進西姆絲太太剛拿來的六個茶杯中,就擰開壺嘴,往杯裏倒開水。在第五杯剛要斟滿的時候,濾壺裏的水卻已經光了,艾勒裏笑笑。“西姆絲太太,”他低聲説,“麻煩你把濾壺拿去,灌滿新鮮水,再帶六隻乾淨茶杯一起拿來。”艾勒裏一本正經,把那三隻用過了的、發了黃的茶袋,放進三杯滾燙的變質水裏浸泡,然後舉起一隻已經用過了的茶匙使勁搗戳。西姆絲太太回到了書房,乾淨茶杯和茶托,還有那個濾壺。那些舊茶袋在變質熱水中產生了少茶的溶液。艾勒裏笑笑,點點頭,似乎意味着自己已經證實了什麼。他耐心等候濾壺裏新鮮水燒開了,就倒在西姆絲太太拿來的乾淨茶杯裏。斟滿第六杯,濾壺裏的女完了。
艾勒裏掏出手帕,温文爾雅地抹了抹嘴,含着微笑,消失在卡吉士卧室中。偵探長和佩珀跟在他後面。
卡吉士的卧室又大又暗,沒有窗子。艾勒裏開了燈,進行勘探。房內相當亂;牀睡過了而沒有鋪疊整齊;離牀不遠的椅子上有一大堆男式衣服:室內微微的有點令人作嘔的氣味。
艾勒裏朝對牆的高腳櫃走去。他審視了高腳櫃,但沒有觸碰任何東西。隨後,動手翻抽屜。他在上層抽屜發現一張紙。
“這就是那份衣着程序表,我們那位白痴朋友就是根據這個來給他堂兄穿戴打扮的,”艾勒裏喃喃説道。他們看見,星期六:深灰色三排鈕上裝,黑色尖頭皮鞋,黑絲襪,白襯衫,綠色雲紋領帶,翼式領,灰色皮腿套。
艾勒裏開始翻查那隻高腳櫃子的其它抽屜。翻到第三格抽屜,找到了一個長長的扁平包裹,封住口,從未拆開過。左上角標有“百利服飾公司”的印記,左下角六根紅色雲紋領帶。他把包裹放在高腳櫃子的頂上,再在各個抽屜裏翻來找去,看來沒有什麼值得注意的了,於是就到隔壁呆米房間裏去。這是一個小小的套間,唯一的窗子就是朝着房子後面的後院的。屋子裏的陳設象是隱士的住處。
艾勒裏徹徹底底把呆米的抽屜搜查了一遍。唯一引起他好奇心的東西,就是一張他在卡吉士高腳櫃子中找到的那份程序表複本。
他重返卡吉士卧室,偵探長和佩珀已經回到書房去了。他這時手腳麻利地幹了起來,直接走向堆着衣服的那張椅子。他一件一件的看過——一套深灰色上裝,白襯衫,紅領帶,翼式領;椅子下面的地板上,有一對灰色的皮腿套,還有一雙黑色尖頭皮鞋,鞋裏塞着黑襪子。然後朝對牆的大衣櫥走去。他打開櫥門,檢查櫥裏的東西。橫槓上懸掛着十二套平常服裝,另有三套無尾禮服和一套燕尾服。櫥門背後一根掛領帶的槓子上,不分青紅皂白地胡亂掛着幾十根各色領帶。地板上,皮鞋不計其數,每隻鞋裏都有鞋楦;鞋面的擱板上赫然有幾頂帽子——實際是三頂;一頂皮的,一頂圓頂禮帽和一頂絲織的高帽子。
他關上櫥門,從高腳櫃子的頂上拿起那包領帶,回到書房,發現範雷正與偵探長在慎重其事的商討問題。他直接朝書桌電話機走去。他先打到問訊處,簡短地交談了幾句,把問到的號碼重複了一遍,接着立刻就撥那個號碼。艾勒裏向對方連珠炮似的發出一連串問題之後,掛斷了電話。他已經從殯殮承辦人史圖厄斯那裏打聽確實了:他在卡吉士卧室椅子上發現的那堆衣服,通過逐件核對,原來正是史圖厄斯的助手從死人身上脱下來的;這些就是卡吉士死時所穿的。
艾勒裏揮舞着手裏那隻包裹説:“有誰認得這個嗎?”
有兩個人作了回答——一個是韋格施,還有一個就是瓊·布萊特。
“那是上星期六傍晚送來的,先生,是卡吉上死後好幾個鐘頭的事了。”
“你收下了又怎麼呢?”
“我——”韋格施似乎吃了一驚。“我把它放在過廳的桌上,先生,我記得是這樣。”
文勒裏的笑容消失了。“放在廳的桌上嗎,韋格施?你後來有沒有從那裏拿走,放在別的什麼地方去過呢?”
“沒有,我肯定沒拿過。”韋格施嚇壞了。
“奇怪呀……那未你呢?布萊特小姐?”
“我星期六傍晚在過廳的桌子上看到它的。”
艾勒裏用平靜的聲調對眾人説道。“肯定有人從過廳的桌子上拿了這個包裹放進卡吉士卧室高腳櫃子的第三格抽屜裏,是誰放的呢?”
無人應聲。
“除了布萊特小姐之外,還有誰記得曾在過廳的桌子上看見它呢?”
沒有回答。
艾勒裏走過去,把包裹交給偵探長。“這可能很重要,應該拿這包領帶,去向百利公司核對一下——誰訂購的,誰送去的,諸如此類。”偵探長點點頭。
那天晚上。奎恩府上的一頓晚餐,簡直是愁雲密佈。桑遜問大家:“最新的情報是什麼?”
偵探説:“在卡吉士隔壁,是百萬富翁,也就是卡吉士遺囑執行人諾克斯的一所訂上木板的空房子。”
“這一説,我倒想起來了。諾克斯在哪兒?”檢察長問道。
“他今天早上離開本市,我也不曉得他究竟到哪兒去了,”偵探長説,“我已派湯瑪去搞一張搜查證,我決心要搜一搜他那所位於卡吉士家貼隔壁的空房子。”
佩珀解釋説:“偵探長有個想法,認為柏林肖的屍體在葬禮之後埋進卡吉上棺材以前,可能一直藏匿在諾克斯那所空房子裏。”
佩珀繼續講下去:“諾克斯的秘書堅決不肯透露這位大亨的行蹤,所以我們必須搞到搜查證才行。”
“關於那座空房子,我們還存在一個問題。我們至今還摸不透格林肖是什麼時候被幹掉的——究竟死了有多久。假定卡吉士死在格林肖被殺以前吧,那就肯定意味着是事先計劃好要把格林肖埋藏到卡吉士棺材裏去的。那末。這所空房子就是一個好地方,使兇手得以把格林肖屍體保藏到卡吉士下葬之後,再找機會利用已經下葬的棺材。”
“對,不過也可以從另一個角度來看問題,”桑遜持有異議。“假定卡吉士是死在格林肖被殺以後,也是同樣站得住腳的。這就意味着兇手事先無預料卡吉士會突然死亡,也無法知道將有這個機會可以把被害人埋進吉士棺材,因此,這個屍體必定是藏在殺害的現場——而我們沒有理由認定是在隔壁的空房子裏就地殺害的。所以,無論如何,我認為,不確定格林肖死了多久,那末隨便我們怎樣推敲都是是無濟於事的。”
艾勒裏心平氣和他説道。“在座各位都無非是紙上談兵而已。為什麼不耐心等屍體解剖報告出來了再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