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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異常情況

    範雷巡官聽見有人在門上重重敲了一下,他把門推開了一道縫。他點了點頭,放進來一個人,再把門關上。

    新來的人、就屍希臘語翻譯員屈加拉,立刻吩咐他去盤問呆米,要問清楚上個星期五晚上那個白痴的行動。

    屈加拉報告説,“他講那天晚上他堂兄叫他上牀去,他沒有看見什麼,也沒有聽見什麼。”

    偵探長説:“那就再問他,他第二天早晨醒來以後發生些什麼,上星期六,也就是他堂兄死的那天。”

    屈加拉向偵探長轉過身來,“他講,那天早上,他堂兄喬治的聲音把他吵醒了,在隔壁的卧室裏喊他過去。他講,他起來,穿上衣服,到他堂兄的卧室裏去,服侍他堂兄起身穿衣。”

    “問他,那是什麼時間。”老頭子吩咐。

    簡短交談了兩句。“他講,那是早上八點半。”

    屈加拉説:“他講他按常規給他堂兄喬治穿衣服。他——”

    奎恩父子同聲打斷説:“按常規?”

    卡吉上先生對衣着講究非凡,所以卡吉士先生為了省得自己每天早上要吩咐挑一套新行頭的麻煩,就用希臘文寫了一張表,讓呆米按照表格,每天挑選規定衣服。如果卡吉士先生,想要變更規定的套頭,他就用自己家鄉話,口頭關照呆米。

    偵探長問道。“卡吉士每星期制定一份新表嗎?”

    “不!那是一份七天的程序表,每個星期週而復始。當他的衣服穿得有點舊了,他乾脆就吩咐裁縫照式樣新做一件。對於零星服飾以及鞋子之類,他也是照這個方針辦理的。就這樣,自從卡吉士先生失明之後,程序表一直沒有變動過。”

    偵探長太聲説道:“屈加拉,你問問這個蠢貨,後來又怎樣了。”

    “他講,他按照程序表給堂兄喬治穿衣服。他跟他堂兄離開卧室裏去的時候,大概九點鐘左右。”

    瓊説:“卡吉士先生的習慣,每天上午九點在書房裏跟史洛安先生商量事情。當他與史洛安先生談完了這天的事務,我就去筆錄他的口述。”

    偵探長轉身向着吉爾伯·史洛安。“很顯然,上星期六早上,緊挨在呆米之後看到卡吉士的,就是你了,史洛安先生。你仍象平常一樣,九點鐘和他在這兒碰頭嗎?”

    史洛安神經質地清了清嗓子。“沒那麼準時,每天早上我確是九點鐘準時跟喬治碰頭的,可是上星期天睡過頭了——前一夜,我在收藏品總庫裏工作得特別晚,我這天下樓時已經九點一刻了。卡吉士非常惱人,非常暴躁;他去世前這幾個月裏變得很不正常,可能是由於越來越意識到自己需要依靠別人的緣故吧。”

    奎恩偵探長字斟句酌他説:“那天早上你進來的時候,這個房間裏有什麼不對頭的地方嗎?”

    “我看不出……唔,當然沒有什麼。一切如常,我應該説,正常。”

    “他獨自一人嗎?”

    “是的。”

    “準確點講吧,你跟他在一起的時候發生了什麼。”

    史洛安顯得不安了。“我們迅速地籌劃了一個當天的事務。喬治看來好象除了買賣和收藏之外,心頭還另有什麼別的事。”

    “他對我非常粗魯。我很不痛快,也許他感到自己有點過分了,他突然改換了話題。他手指捻着他所繫的紅領帶,用平靜得多的口吻説:‘我覺得這根領帶有點兒變樣了,吉爾伯。’我用肯定的語氣對他説:‘唉,不,喬治,它看上去蠻好嘛,’他説,‘唔,它已經不挺颳了。我離開這兒之前,提醒我一下,打電話給百利公司。買幾條新的象我現在繫着的領帶。’百利公司是他購買零星服飾的店家。在我離開之前,於是我就出門去了。”

    “我並沒有立刻到收藏品總庫去——在商業區有個業務的約會——所以直到兩個鐘頭之後我到收藏品總庫去的時候,我才得到一個僱員的報告,説喬治去世了。於是我馬上回家——收藏品總庫離此不遠,就在麥迪遜大街上。”

    佩珀揍到偵探長身旁耳語,艾勒裏也把頭湊過去,三個人勿勿地商議了一下。偵探長點點頭,轉向史洛安,“史洛安先生,上星期六早晨你有沒有發現這間書房裏有什麼不對頭的地方?”

    史洛安搖搖頭。

    “卡吉士有沒有告訴你,關於他前一夜接見客人的事?”

    “一個字也沒有,偵探長。”

    偵探長轉過身對瓊·布萊特説:“把你自己的一些情況告訴我們吧。”

    布萊特回答説:“我到這兒來給卡吉士先生辦事才一年多,我出身於英國的一個名門世家。我是由阿瑟·伊温爵上介紹到卡吉士先生這兒來的。阿瑟·伊温爵士是英國的古董商和鑑賞專家,我以前在倫敦給他辦事。我成了他的機要秘書。”

    “布萊特小姐,”偵探長輕聲柔氣他説,“我要知道的是,上星期六早晨發生些什麼情況。那天早上,在這間書房裏,你有沒有注意到什麼可以説明前一夜那個神秘客人身份的物件?”

    她嚴肅地搖搖頭。

    “你就把當時情況談談吧。”

    “我是在他跟卡吉士先生結束談話之前到書房來的。我聽見史洛安先生提醒卡吉士先生關於領帶的事。後來史洛安先生走了,我就記錄卡吉士先生的指示,大約記了十五分鐘。等他口述完畢,我就對他説:‘卡吉士先生,要我打電話到百利公司去給你訂購新領帶嗎?’他説:‘不必啦,我自己辦吧。’於是他遞給我一隻信封,封口已經粘住,並且已貼好郵票,吩咐我立刻投寄。我對這事感到有點奇怪——他的一切通信,一般都由我代理的……”

    “一封信?”偵探長陷入了沉思。“寄給準的?”

    瓊皺起眉頭。“真抱歉,偵探長。我確實不知道。當時我根本沒有仔細看它。我只是好象記得那個地址是用筆和墨水寫的,不是打字機上打出來的——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事,因為這裏樓下並沒有打字機,正當我拿着信即將離開房間的時候,我瞧見卡吉士先生拿起了他的電話聽筒我聽見他報了百利公司的電話號碼,這時我走了出去,去寄信了。”

    “這是什麼時間?”

    “十點差一刻吧。”

    “此後,你還見到過活着的卡吉士嗎?”

    “沒再見過,偵探長。我在半小時之後回到了樓上自己房間裏,這時只聽得樓下一聲尖叫。我衝下樓來,發現西姆絲太太在書房裏,昏厥了過去,卡吉士先生死在書桌上。”

    “這麼説。他是在十點差一刻到十點十五分之間死的嘍?”

    “我想是這樣的吧。弗裏蘭太太和史洛安太大也都在我後面奔到樓下,看到了死人,嚎陶大哭起來。立刻打電話給富樂司德醫生和收藏品總庫。這時韋格施從後面來到書房,不多久富樂司德醫生也到了——與沃茲醫生同時進來,於是富樂司德醫生宣佈卡吉士死亡。”

    偵探長對瓊説,“布萊特小姐,我要問你一個特別的問題。這個星期三的晚上——也就是大前天夜裏——你究竟幹了些什麼呢?”

    書房裏頓時象死一般的寂靜。瓊若無其事地回答説:“偵探長,根本不是什麼特別的問題。前幾天所發生的一切使我感到相當睏乏,星期三下午,我到中央公園去散散步,呼吸新鮮空氣,早早地吃了晚飯,吃完了就上牀。我在牀上看了個把鐘頭的書,大約十點鐘閉眼睡覺。全部情況就是這樣。”

    “你在那整整一夜都睡得很香嗎?”

    “當然羅。”

    偵探長的手擱到了佩珀的僵硬的胳膊上,説:“那末,布萊特小姐,你如何來解釋這樣一個事實呢,就是在凌晨一點鐘,佩珀先生看見你在這間書房裏徘徊,並且看見你擺弄卡吉士的保險箱?”

    瓊笑了笑,直接跟佩珀對話。“你瞧見我在書房裏徘徊,你瞧見我撥弄那保險箱嗎?你肯定瞧見的嗎?”

    “沒錯。”佩珀喃喃説。

    “佩珀,布萊特小姐當時穿的什麼,你還記得嗎?”偵探長又問。

    “睡衣睡褲,還披一件寬鬆便服。那時我坐在對過那張大椅子裏打盹;我估計是沒有人能看得見我的。布萊特小姐偷偷走進來,非常小心翼翼,她關上了門,擰開了書桌上那盞小燈,她把保險箱搜查了一遍。裏面的每一張紙,她都看過。”

    這姑娘的臉色隨着每一句話而變得越來越白。她坐在那兒,滿懷煩惱,咬住嘴唇,眼淚汪汪。

    “是這麼回事嗎,布萊特小姐?”偵探長平靜地問。

    她用手捂住臉喊道,並且抽抽噎噎地哭了起來。

    “佩珀先生講的是實話。星期三的夜裏,我是在書房裏。”

    偵探長説道。“那末,你當時要找什麼呢?”

    “我一點鐘醒來,突然想起,那位諾克斯先生,也就是遺囑執行人可能會需要一份卡吉士先生所持有的那些契約的分項賬目。所以我——我下樓去把它們登記一下,並且——”

    “在半夜一點鐘嗎,布萊特小姐?”偵探長問道。

    “然而當我在保險箱裏找這些契約時,我想到自己多蠢哪,怎能在這樣夜深人靜的時刻來幹這種事呢,所以我把它們放回原處,重又上樓睡覺。就是這麼回事,偵探長。”

    西姆絲太太來了,偵探長招呼説。“西姆絲太太,你還記得卡吉士先生去世那天的情況嗎?”

    “記得的,”她説,“我十點一刻到這間書房,來收拾打掃,當我走進房門的時候,我瞧見可憐的卡吉士先生俯伏在桌上,我摸了摸他的手,發現冰涼的,就驚叫起來。此後的情況,我所知道的就是,韋格施來了這兒,有一個使女噼哩啪啦打我的嘴巴子,給我嗅古古怪怪的東西,這之後,我就看見自己躺在樓上自己的牀上了。”

    “西姆絲太太,”艾勒裏説,“無論在這個書房裏,或者在那兩間卧室裏,你實際上都是一樣東西也沒有碰過嘍。”

    “對呀,先生,我一樣也沒有碰過呢。”

    艾勒裏對偵探長咬了咬耳朵,偵探長點點頭。然後這老頭子開口了,“在這所房子裏,除了布萊特小姐、史洛安先生和狄米特里歐·卡吉士之外還有誰曾在上個星期六早晨卡吉士死之前看見過的他的嗎?”

    所有腦袋一齊搖晃起來。

    艾勒裏的目光對所有人都掃視一遍。“自從上個星期六以來,有哪一個人碰過這些房間裏的東西嗎?”沒有人回答。明擺着就是這樣的情況了:兩個使女走後,家務事就沒了人手;西姆絲太太躺倒在牀上,什麼也沒碰過;整個房子亂糟糟,沒人打掃。而在本星期二葬禮之後由於發現遺囑失竊,根據佩珀先生的命令,這些房間裏的東西是不許動的。

    “殯殮承辦人曾在卡吉士先生卧室裏工作過,”瓊大着膽子猜測,“整理屍體以便安葬。”

    “至於在查找遺囑的時候,奎恩先生,”佩珀插口説,“雖然我們把這些房間細細插過,但我可以親自向你擔保,沒有一件東西曾被拿走,或者曾被根本變動過。”

    偵探長轉身向着那位英國醫生。“沃茲醫生,卡吉士一死,你就診斷過屍體。你從醫學角度來看,死因是什麼呢?”

    “我的診斷與富樂司德醫生在死亡證明上所寫的完全相同。”

    偵探長微笑着。“談一談你是怎麼到這所房子裏來的,好嗎?”

    沃茲醫生滿不在乎地回答,“我原是倫敦的一個眼病專家。好不容易有一年休假,我就到紐約來了。布萊特小姐到旅館來看我——”

    “又是布萊特小姐。”奎恩狡黠地向那姑娘瞥了一眼。“怎麼啦——你們原來認識的嗎?”

    “認識的,是通過布萊特小姐原先的東家阿瑟·伊温爵士認識的。我給阿瑟士治療輕微的沙眼,這樣就認得了這位年輕的女士,”醫生這樣説道。“她在報上看到我到來紐約的消息,就到我住的旅館來看我,敍敍舊誼,並且試探試探我肯不肯給卡吉士治眼睛。”

    沃茲醫生繼續往下説,“多承卡吉士先生的美意——他堅持要我在美國的整個期間都在他家作客,我對他的病情觀察了兩個多星期,他就死了。”

    “富樂司德醫生以及專科醫生對於卡吉士致盲病因的診斷,我同意不同意?”

    “我們現在還不太清楚全部失明何以會由於胃潰瘍或胃癌的出血所引起。我最後一次嚴格的檢查是在上個星期四,但他的病情毫無好轉。”

    偵探長象連珠炮似的發出一個個問題。有誰見到過格林肖這個人,沒有。有誰在葬禮之後看見這房子上言什麼可疑的行動嗎?沒有。有誰在葬禮之後到墓地上去過嗎?沒有。有誰在葬禮之後看見有什麼人到墓地上去過嗎?沒有!”

    偵探長叫範雷到基地上去,對教堂司事亨尼威爾、艾達牧師以及教堂裏的其它人員,挨個兒盤問。會不會有誰在葬禮後曾經看見墓地上發生過什麼跡象。還要他去向鄰居探聽,任何可能看到一個可能探訪(特別是夜訪)墓地的嫌疑犯,都別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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