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邊。
日落黃昏。
一抹腥紅的殘霞舔著峰巒,吻著峰巖上的多情的翠綠。
一雙人影兀立在谷崖前,默默地仰望著山峰。
他倆,正是楊玉和那位鵝風堡的千金凌雲花。
兩人都在想各自的心事,所以默默無聲。
良久,楊玉問道:“莊主今日定要我去大廳赴宴,說是有重要事情交待,不知是什麼事?”
“當然是替你擺慶功宴羅。大伯把方圓五十里之內的有名人物都請來了。”
“替我慶功?”
“你殺了九大惡魔,解了鵝風堡的圍,是有大功的人,當然要替你慶功,說不定大伯還會重重地賞你呢。”
“賞我?可我什麼也不需要。”
“傻瓜!笨蛋!蠢貨!是你救了鵝風堡,你向大伯要啥,他就一定會給啥!”
楊玉噘起嘴:“我能要啥?”
凌雲花眉毛一挑:“你看過《西廂記》嗎?”
“看過。”他九歲那年和凌雲花一起看過《西湘記》,那是一本帶圖畫的書。
“《西廂記》中張生一封書信退了圍兵之後,就要了鶯鶯小姐。”凌雲花臉上飛起一層紅暈,“你就不會要嗎?”
“可鵝風堡沒有鶯鶯小姐啊。”
“唉喲,你真是傻透了頂!沒有鶯鶯小姐,你就不會要……”
“要什麼呀?”
凌雲花瞪起眼,紅暈的臉上升起一團怒氣:“要我呀!”
“要你幹嘛?”楊玉索性裝傻。
凌雲花怒氣之下,忘了害羞,大聲一吼:“給你做老婆!”
老婆?楊玉心中一動,摹地眼前又浮現出石嘯天的身影。
他轉口問:“你為什麼不讓我看石教主的真容?”
她眼中閃過一道怨恨的光,但隨即答道:“怕嚇著你啊!”
“哦?”他驚詫萬分。
她心念極快:“那是一張非常非常難看的臉!”
“你看過了?”
“傻小於!石嘯天既然在眾人面前敢敞胸露背,就決不會怕別人看了她那張臉,因此可以斷定面巾內的那張臉必定奇醜無比,不是長滿了肉瘤、雀斑、暗印、缺鼻少唇,就是個大麻子!”
楊玉正想問什麼,一個莊丁飛也似地奔來,“莊主請二位立即去大廳。”
“楊少俠,小姐到——”隨著莊丁扯長嗓音的報號聲,楊玉、凌雲花走入大廳。
酒宴上已是賓客滿座。除了前來鵝風堡助拳還留在莊中的柳綠葉、柳如風、柳小慧、彭震,金龍、飛虎鏢局的總鏢頭羅義、李鐵凡,晉陽七子趙氏七兄弟之外,還有附近山莊的飛天龍蔣翼、神叉劉虎、樵夫伍劍強及周圍各村莊的長老、有名紳士。
莊丁徑直把楊玉、凌雲花引到酒宴首席座前。首席座上留著有幾個空位。
凌雲宏見楊玉到來,便和正在說話的幾個賓客打個招呼吩咐人席,然後讓楊玉在首席座位坐下。
楊玉剛坐下又呼地站起:“莊主,這座位我怎能……”他發現這是首席座位中央的第一把座椅,這座位應該是莊主坐的。
“哎呀呀!莊主叫你坐,你就坐嘛!”還未等凌志宏開口,凌雲花跳過來,一把將楊玉按在座椅中,自己則在旁邊的座椅中坐下,她依著楊玉而坐,神情是得意己極。
“死丫頭!這是你坐的地方麼?”凌志雲走過去將凌雲花從座位上拉起。
“我要坐這裡嘛,我就要……”凌雲花嬌聲突頓,凌志宏已站在了靠椅旁,這座位是凌志宏坐的!
凌雲花最懼怕大伯,這座位既是大伯的,就只好認栽了。她快快地站起來,小嘴噘得老高。
“雲花!別胡鬧,快坐這兒來。”凌志遠將凌雲花拖到身旁的座位上坐下。
至此首席所有座位均已坐滿,依次順序是:楊玉、凌志宏、凌志雲、凌志遠、凌雲花……
大管家於歧風宣佈酒宴開始。剎時,大廳內騰起一片歡笑之聲。
眾人紛紛向楊玉和凌志宏三兄弟敬灑,慶賀鵝風堡的勝利。
在慶賀的同時,大廳內飄浮著兩團疑雲。
凌志宏為什麼讓楊玉坐上大廳第一把交椅?
凌志宏為什麼把那些與武林毫不相干的各村長老、紳士也邀來參加慶功酒宴?
酒過三巡,眾人已有七分酒意。
凌志宏站起身來,雙手抱拳,環場一週,大聲道:“諸位!凌某今日設宴請諸位前來,一是為鵝風堡殺退強敵慶功祝賀,二是想向諸位宣佈一件大事。”
凌志雲、凌志遠心中悚然一驚:難道大哥要當眾公開那件隱事不成?
那件隱事,昨天晚上大哥已經告訴他們兄弟了,但他們卻是不信。
“大哥!”凌志雲想阻止凌志宏。
凌志宏手微微一擺,正色道:“在宣佈大事之前,我想向諸位先說一件隱事,那就是這位楊少俠楊玉的真實身份。”
全場的人不覺一怔,都呆呆地望著凌志宏,酒端在手中,肉塞在嘴裡,忘了吃喝。
凌志雲、凌志遠對視一眼,心中暗自叫苦不迭。
楊玉臉色變得慘白,呼吸驟然加劇。莊主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
凌雲花的一張俏臉,此刻也變得異樣嚴肅。玉哥到底是什麼人?
凌志宏全然不顧眾人的反應,緩緩他說道:“楊玉是我的兒子!”
大廳內如晴天起個霹靂,把大家都打懵了。
凌莊主從未娶妻,聽說他小時就向佛,一心想遁入空門,他書房中的藏書也全是佛門經卷,他怎麼會有個私生子?
楊玉神情木然,自己怎麼會是莊主的兒子?
“哦——”凌雲花把持不住發出了一聲驚呼。
凌志宏的聲音仍在大廳內緩緩響著:“十八年前,我在關外遇見了一個女子,她長得和當時被稱為江南第一大美人的吳玉華一模一樣,當時我也把她當作是吳玉華了。那是一個風雪交加的夜晚,我們同宿在一個破山神廟裡,為了禦寒我倆喝了很多的酒,於是……”
大廳內靜得連針落地的聲音也聽得見。大家都在痴痴地聽。
凌志宏繼續道:“事後我才知道她並不是吳玉華,而是關北一個山莊裡逃出來的女奴。
三個月後,那女奴尋到了我,她告訴我,她已有了身孕,並且在懷孕的時候患上了一種咯血病。我把她接到了鵝風堡,改名為楊貴香,六個月後,她便生下了玉兒。”
在一片靜寂之中,凌雲花心中迸出一聲無聲的喊叫:“不!他決不會是我堂哥!決不會的!”
凌志宏瞧了大家一眼,猛地咳嗽一聲,接著說道:“這段隱情我本想再瞞一個時期,但現在我不能不說了,因為我已死期將至。”
這句話在大廳中綻出了第二個霹靂。
死期將至!凌莊主究竟怎麼啦?
凌志宏臉色變得絆紅,嘴角滲出了一縷鮮血:“青石坪百合神教那婢女一掌,已傷我心脈,經這幾天調養,不但不見好,傷勢反而日愈加重,我預料自己再活不過七日。”
“大哥!”凌志雲、凌志遠同時站起,他們沒想到問題竟會這麼嚴重。
“百合神教此次敗走,日後定捲土重來,現在莊內能保住鵝風堡和周圍鄉鄰安全的人只有玉兒,因此我……我……”凌志宏身子微晃,嘴角鮮血不住湧出。
於歧鳳一揮手,立即有兩名心腹莊丁上前扶住凌志宏。
凌志雲急忙道:“請大哥回房休息。”
凌志宏咬住牙,從牙縫中吐出聲音道:“不!現在我要宣佈大……事。我宣佈,玉兒從今日起即是鵝風堡的莊主!”
“大哥!”凌志雲、凌志遠臉色剎時變得十分難看。大哥這個決定實是出乎他們兄弟的意外。
這是凌志宏在大廳中迸放出的第三個霹靂。
楊玉為鵝風堡的莊主?!
赴宴的所有客人也未曾料到。
凌志宏目光轉向兩個兄弟:“玉兒為鵝風堡的莊主,我怕你們兄弟不服,所以特此請了各路英雄和村莊長者、紳士前來作個證人。”說著,聲調突然提高,“還不趕快拜見新莊主!”
“哇!”一口鮮血從凌志宏口中噴射而出:“玉兒………
噴射的鮮血如同雨點落在楊玉臉上,楊玉全身一震,從木然中驚醒,心中頓生一種憐憫悲切之情,忍不住脫口呼出一聲:“爹!”
“爹”字剛出口,於歧鳳衣袍一撩,單膝下跪,高聲道:“叩見莊主!”接著便行了對新莊主的拜見大禮。
大管家行了禮,大廳中所有的莊丁頭目、莊丁一齊單膝跪下,齊聲道:“叩見莊主!”
凌志雲、凌志遠兄弟瞅了大哥一眼,大哥那雙血紅的眼睛正盯著他倆。他倆只得也單膝跪下,行拜見莊主大禮。
論輩份楊玉是他們的侄兒,論地位楊玉卻是他們的主子,現在是論地位而不是論輩份的時候,因此他們不能不拜。他們縱有天大的膽子,也決不敢違背大哥的意願。
賓客見狀,自是一齊拱手,向楊玉道:“恭賀莊主!”
滿面是血點的楊玉卻傻了眼,他可從來沒有見過這種場面。他忘了回禮,也忘了叫大夥免禮。
凌雲花呼地跳到楊玉身旁,手朝跪著的人一拂:“免禮!”復又雙手一搭,抱拳胸前,對賓客道:“謝諸位厚意!”
這一來,大夥又愣住了,回話該是謝莊主,還是謝小姐?
“哇!”;凌志宏又吐出一口鮮血,胸膛一挺,竟昏厥在莊丁手臂中。
“莊主!”
“大哥!”
“爹!”
“大伯!”
大廳中頓時一片混亂。
凌志宏從大廳抬回房後就一直昏迷不醒。
七日後,凌志宏溘然去世。
鵝風堡上上下下,素衣素服,一片雪白,樓閣簷樑上白帶飄飄。
隨著楊玉半招之內殺了九大惡魔,恐怖的傳聞,像瘟疫般轟傳江湖後,凌志宏的死又像一股旋風,刮遍了武林。
鵝風堡失去了一個神秘的英雄人物,又多出了一個可怕的少年魔俠。這兩個消息同樣地令人震驚。
凌志宏喪葬的一切事務,都由鵝風堡大管家於歧鳳主持。
遵照凌志宏的遺願,屍體將進行火化。
火化儀式就在山谷坪裡舉行。
一堆高高壘起的乾柴。
柴堆四角站著十二個持著火把的白衣莊丁,火把在他們手中熊熊燃燒。
柴堆前肅立著楊玉、凌志雲、凌志遠、凌雲花等人。他們的身後整整齊齊地站著鵝風堡的數百名莊丁。
人人都一身素白,山谷地裡像是蓋上了一層白雪。
於歧鳳一揚手,山谷裡響起了哀樂和磐鈸之聲。
二十四位喇嘛身著長袍,吹奏擊打著樂器緩緩進入谷坪,十二個抬著凌志宏屍體的和尚走在後面。
喇嘛停在柴堆前繼續吹打著樂器,十二個和尚扶搭著將凌志宏屍體擱在柴堆上。
和尚退到喇嘛身旁伴著哀樂,高聲號佛。
凌志雲、凌志遠臉上滾下兩滴淚水。凌雲花依在爹爹的肩上已是泣不成聲,她雖然怕這位大伯,甚至有些恨他,但對他的死仍是感到悲痛萬分。
於歧鳳沉著臉,發出一聲悲槍的呼喊:“點火!”
十二個莊丁把火把伸向了柴堆。
“慢!”楊玉一聲大喝。
於歧鳳臉上的肌肉痙攣了一下:“莊主!你有什麼吩咐?”
“我要在爹爹昇天之前,再看他一眼。”
“這……”於歧風在楊玉眼中感到了一種無形的壓力。此刻他是喪事的主持者,他可以隨便找個理由拒絕楊玉的要求,但他沒有這麼做。沉默片刻後,他默默地點了點頭。
楊玉上前爬上柴堆,解開了扎住凌志宏頭部的白巾。
他盯著凌志宏的臉,眼中迸射出一片精芒。
憑著特異的靜眼功,超人的聰慧,他認出這具屍體不是凌志宏,而是整容改裝後的一具無名屍體。
為什麼?為什麼?心中在想,手伸向了屍體的面孔,他斷定他能在屍體面孔上揭下一張人皮面具。
於歧鳳緊張地注視著楊玉的舉動,心在撲騰亂蹦。
楊玉手略微頓了頓,復又紮上屍體頭部白巾,跨下柴堆。
他默默地望了於歧鳳一眼,回到自己的位置。
於歧鳳暗中長長地吁了口氣,再喝一聲:“點火!”
十二支火把點燃了柴堆,火立即闢哩叭啦地燃起來。
谷地裡騰起了一股濃煙。火焰很快地吞沒了凌志宏的屍體。
“莊主!”
“大哥!”
在一片哭喊聲中,谷坪所有的人都跪伏在地,恭送凌志宏昇天。
唯有楊玉冷然站立著,火光照亮了他鐵青鐵青的臉。
遠處山峰上,雲玄道長望著鵝風堡谷坪冉冉升起的煙柱,自言自語道:“不,憑他的修為,十天之內決不會喪命,莫非……”
他沉思片刻,復又喃哺道:“焚屍滅跡,想得倒是周到,凌志宏無論怎麼說也……也算是完啦!”
楊玉端坐在內廳墊著虎皮的靠椅上,於歧鳳和八名莊丁侍立在靠椅兩旁。
坐在左邊靠椅上的凌志雲說道:“莊主,蜈蚣鎮秩序已經恢復,十街巷各店鋪都已開門,受到百合神教傷害的各家親屬都已送去了撫卹金。”
他說話的聲調雖是十分恭敬,心裡卻是有股說不出的滋味。以前大哥雖是莊主,但大多數日子都不在莊中,莊中的事由他主持,每天莊廳議事,這虎皮靠椅都是他的座位,可現在……
坐在右邊靠椅上的凌志遠說道:“莊主,泰安、永安、福安、吉安四大鏢局和青龍、淮泗、哥老三幫又派人送來拜帖賀札,請莊主過目。”說罷,將拜帖札單呈了上去。
楊玉接過拜帖,點點頭,順手交給於歧鳳。他對這每天莊廳議事的規定很不高興,卻又無可奈何。誰叫他是凌志宏的兒子?
想到凌志宏,楊玉不覺眉頭一皺,一個一直索繞心頭的疑問又掠過腦際:爹爹為什麼要裝死?
凌志遠見到楊玉的模樣,以為他還在為爹爹的死悲傷,於是勸說道:“人死不能復生,莊主要節哀順變,振作起來好好治理莊園,這才是大哥的好兒子。”
他和二哥的心思不同,對楊玉為莊主的事雖然感到意外,卻是心悅誠服。一來這是大哥的遺命,二來楊玉確有奇才,功夫高深莫測,自從楊玉當上莊主後,各門各派的拜帖禮單紛紛而來,使鵝風堡的聲望在江湖上達到顛峰。莊主能使鵝風堡興旺就行!
“報——”內廳外報號莊丁高聲呼報,“閻王幫閻幫主進莊拜會莊主——”
楊玉聞聲臉色微變,哪有這麼多事兒?
於歧鳳附在楊玉耳旁輕聲說了幾句話,然後抬起頭來說道:“請閻幫主進來。”
廳外響起長呼聲:“有請閻幫主——”
凌志雲心中暗想道:“閻王幫是山西雪花山一帶的一個新創立的幫會,距此地迢迢千里,不知來鵝風堡幹什麼?”
三個身著青緞長衫的大漢跨入內廳。為首的大漢環眼掃過四周,然後向另外兩個大漢使了個眼色。三人一齊走到楊玉身前,長衫一撩,單膝跪地,齊聲道:“在下閻王幫閻大鵬、閻中偉、閻小虎拜見凌莊主!”
楊玉是凌志宏的兒子,自然早就改姓凌了,所以閻大鵬三人是以“凌莊主”相稱。
楊玉趕緊起身彎腰扶起閻大鵬:“這……閻幫主何必這麼客氣……請坐。”他在深山多年,撒野慣了,很不習慣這些套禮節。
“謝凌莊主。”三人拱手謝過,分別在一旁的賓客位上坐下。
閻大鵬在落坐之時,只稍稍向凌志雲、凌志遠拱拱手,算是打了個招呼,那模樣彷彿根本沒有把他倆放在心上。
凌志遠倒沒什麼,凌志雲心中卻頓起一股妒意和一種失落感。
於歧鳳吩咐莊丁沏上香茶,一雙利目在閻大鵬三人臉上一瞟。
閻大鵬含笑道:“凌莊主神功蓋世,半招之內便殺了江湖九大惡魔,震驚武林、今天下習武之人無不驚歎。今日得見凌莊主,果然少年英雄,豪爽超俗,氣字不凡,令人敬畏。”
他話語中帶著明顯的恭維。
楊玉對這番恭維話並不高興,顯得有幾分不耐煩地:“三位未到鵝風堡,有何……”
閻大鵬急忙道:“聞得少俠是凌志宏的兒子,已為鵝風堡莊主,特來向凌莊主祝賀。”
說著,站起身來,雙掌一連兩擊,“把賀禮獻上來!”
兩個閻王幫的幫丁應聲進入內廳。他二人手中各自捧著一個蓋著紅綾布的木盒。
“這是敝幫向凌莊主表示的一點心意,望乞笑納。”閻大鵬說著努努嘴。
閻王幫兩個幫丁將木盒舉起,高高呈上。
靠椅旁的兩個莊丁接過木盒遞到於大管家面前。於歧鳳擺擺手,示莊丁打開木盒。
木盒一個呈長方形,一個呈正方形。打開長方形的木盒,裡面裝著一支酷似人形的千年首烏。打開正方形木盒,裡面裝著一顆碩大的晶瑩剔透的珍珠。
好貴重的賀禮!
楊玉立即意識到如此的重禮必有所求,但他能為他們做些什麼呢?
他正想開口,於歧鳳揮手命莊丁蓋上木盒,搶先說話了:“閻幫主迢迢千里而來,獻上如此厚禮,不知對敝莊有何指教?”開門見山,一言中的。
閻大鵬乾咳了一聲,嘿嘿笑道:“嘿嘿,一樁小事。敝幫想在黃河風陵渡口立個碼頭,混碗飯吃,所以……”
凌志雲忍不住插嘴道:“要在風陵渡口立碼頭,應該去找韓陽鎮顏府的顏大公子才是,找我鵝風堡管什麼用?”
“在下已經找過顏大公子了,顏大公子說,只要有鵝風堡凌莊主一句話,敝幫就可在風陵渡口立個碼頭,而他還說……”閻大鵬支吾了一下,才繼續說,“這位發話的鵝風堡莊主必須是半招之內殺了九大惡魔的飛竹神魔楊玉。”
楊玉在江湖上已有了綽號“飛竹神魔”。
“飛竹”指的是釘人五大殺手、四大天狗咽喉的小竹管,“神魔”指的是他的投擲技巧和殺人的必勝信心。給他取綽號的人,沒有用“狂”而用了“神”這個字眼,說明江湖上的人希望他這位銷魂谷的傳人,不要像他師父玉笛狂生肖藍玉那樣狂,那樣狠,那樣殺人。
楊玉在江湖上的威望,已足以影響到千里之外的風陵渡了。
這是凌志雲、凌志遠所沒有想到的:鵝風堡一句話就能在千里之遙的黃河最大渡口立下個碼頭!
兄弟二人中,一個是欣喜萬分,一個是嫉妒無比。
楊玉眉頭緊蹩,滿臉的不高興。他不喜歡“飛竹神魔”的綽號,也不喜歡管這些江湖上的閒事。
他不知道如何處理這件事,於是把眼光轉向了於歧鳳。
於歧鳳略一思忖,說道:“好吧,我這就派人去風陵渡與顏大公子說說。”
閻大鵬三人喜孜孜地一齊拱手:“謝凌莊主!謝於大管家!”
謝札已畢,閻大鵬轉身朝廳外的幫了高喊道:“速速備馬,迴風陵渡!”
於歧鳳望著三人跨出廳門的背影,陰沉著臉,但不知在想什麼心事。
凌志雲望著沉思中的於歧鳳,心中又升起一種大權旁落之感。
楊玉每事必問於歧鳳,與其說楊玉是鵝風堡的莊主,倒不如說於歧鳳是鵝風堡的莊主來得實在,他們兄弟二人儘管對於歧鳳的芥蒂由來已久,但誰也不敢開罪大哥的這位心腹,因為鵝風堡少不得一位像於歧鳳這樣精明強幹的管家,同時於歧鳳在鵝風堡內有著不可估量的實力。
此時,於歧鳳肅容高呼:“今日議事已畢,諸位各行其事,散!”
等散過‘每日議事’,楊玉悄俏繞道來到荒坪。
他在母親墳前默立一會後,步入坪旁小樹林。
現在,他需要一個安靜的地方,冷靜地仔細思索,尋求謎團的突破。
母親真的是凌志宏的妻子?
母親和江南第一大美人呈玉華真的長得一模一樣?
凌志宏為什麼要裝死,火焚屍體?
再詭秘的事也有其原因,只要用心剖析,也可以找出蛛絲馬跡。
他倚著樹幹,把許多縱橫交錯的謎仔細地猜想,希望能找到這團亂麻的結頭。
想了很久,心中的疑竇沒法疏解。
突然像醍醐灌頂,腦際生出了靈明。
石嘯大為什麼執意要掘開母親的墳?
難道這秘密就在母親的墳中?!
心念一動,正待往下想,突然身後傳來了一聲欣喜的歡叫:“哈!玉哥,找了老半天,原來你躲在這兒!”
一陣清風,凌雲花飄入林中,展臂撲向楊玉。
楊玉一皺眉,手在樹幹上一按,奮力一縱,身形上升翻騰,半空迴旋,再上升後滾翻再上升,眨眼間竟已躍過數棵樹梢。
這就是師父教他縱身上懸崖石窟的輕功絕技,其中只不過是加了一些凌雲花教他的花樣,使其動作更加顯得優美。
“好俊的身手!”凌雲花發出一聲讚歎,雙足一點,身形又起,疾如飛烏。緊緊追趕。
兩人圍著小樹林轉了三個圈,凌雲花仍沒追上楊玉。
楊玉此時使的是六合大法內力和師父的八步趕蟬輕功絕技,她怎能追得上?三圈一過,她已是香汗如雨,嬌喘吁吁。
“不……不與你玩啦!”凌雲花頓住步,噘著嘴,呼地一屁股坐到地上。
楊玉走到她身旁,唬著臉:“你找我幹嘛?”
“玩嘛。”她一雙調皮的大眼瞪著他,一點也沒有被他的“威嚴”所嚇倒。
大概是因為從小就這麼玩耍慣了的緣故,他沒有再說什麼,只是嘆口氣道:“玩什麼?”
“玩騎竹馬!”她兩眼閃著夢幻似的光,似又回到了童年,“這次我做馬,你來騎!”
“你我都已經是大人了,還玩這種遊戲?”
“那,捉迷藏?”
“不玩”那還是小孩的遊戲。”
她望著他嘆口氣:“那麼,咱們還是來練功吧。”
“練什麼功?”
“當然是十段錦啦。”
“十段錦”是武學中初入門的功夫。
“我……”他不願意練這種功夫。
她噘起嘴:“要是我教不好你‘十段錦’,那個臭管家又要教訓我了。”
楊玉雖能在半招之內殺卻九大惡魔,但他除了縱跳的輕功外,其它功夫可以說是全未入門,所以於歧鳳叫凌雲花每日教楊玉練些基本功。
“好吧。”楊玉點點頭。他要是不答應她練點什麼,她準會纏著他沒個完。
“雙足成丁字步,挺胸,直背……”凌雲花嚴然一位教師爺的模樣,“瞧我的!像我一樣,蹲身,吸氣,出拳!”
“嘭!”凌雲花一拳擊在楊玉左胸上,楊玉仰面倒地。
“傻瓜蛋!真是沒一點用!””凌雲花尖聲叫著,“十段錦的功夫都練不會,我真不知你那些絕功是怎麼練的?”
楊玉隨口答道:“我就只會練這些絕功夫。”
“只會練絕功夫?你當你是天生的高手?需知這功夫要……”突然,她眼珠子溜溜一轉,光華四射。
“你要幹什麼?”他知道她一定又想到什麼歪主意了。
“絕功夫,我帶你去練絕功夫!”她抓住他的手把他從地上拉起來。
“有專練絕功夫的地方?”他肯定她在胡扯。
“有!那地方好玩得很哩!”她拖著他就跑。
鵝風堡真有專練絕功夫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