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等了卓敏很多年,很多年……
那天我從鮮花寺回到北京就大病一場。燕子把我送到醫院,我被推進手術室切除膽囊前對她特意交代,她果然每天住在我的那個家裏,按照卓敏的規定擺設一切,細心餵養那條尚未斷奶的小狗……
我於一個月後出院,回到我和卓敏共同生活過的家裏,我仍然遵守着她的習慣擺設——牙刷向上放,牙膏從後擠,早上開窗户……我按照她喜歡的方式生活——不喝酒也不抽煙,多吃蔬菜和水果……我也把那條小狗撫養長大,它的每個眼神一切動作都與寶寶極為神似,我經常帶它去白楊林裏散步。
我存了一小筆錢,貸款買下了這套一居室的房子,每天都插着雲南的香水百合。百合花開了又謝,謝了又開,但她沒有回來,一直沒有回來。這套房子裏一直只有我,花,和一條長得威風凜凜的金毛犬。
……
燕子時時來看我,幫我做飯,洗衣,和我一起聊關於卓敏的事情……後來她建議我應該做點事情,她説已經和那家醫院的澳大利亞老太太取得了聯繫,老太太説她真的很喜歡我當年推着卓敏在醫院散步的樣子,更欣賞我為卓敏決意留在醫院絕不逃跑的勇氣。
她先讓我給她當司機,然後讓我幫她打理一些行政助理的雜事,她無兒無女,對中國充滿熱愛,更對攻克“地中海貧血症”抱以信心。我也心中隱隱認為這家醫院保留着我和卓敏某種割裂不斷的血肉聯繫,就一直留在這裏工作,用心良苦,緘默無語。
我以為一切將這樣進行下去,我平靜地繼續着剩下的生活,看太陽昇起,太陽落下,沒有風,只有雲,雲下面只有幾架風箏似動非動,一年一年,燕子們在那道被煙燻得發黃的屋檐下歸去來兮,啾啾述説着一些春去秋來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