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海市温州商會在杜鵬程八方奔走、堅苦卓絕的努力下終於宣告成了。杜鵬程作為會長,通達集團作為會長單位牽頭組織了商會成立的大會。大會以酒會的形式,在黃海市最豪華的賓館:崑崙飯店召開。金光璀璨的巨型大廳裏,橫縱各十排擺放着每張可以坐下十五個人的大圓桌,圓桌上座無虛席,嘉賓均為資產總額超過千萬的民營企業的老闆。他們全部來自温州,胸前佩帶鮮花,各個神采奕奕,早已經沒有了浙江小老闆委委瑣瑣的神態。靠近發言台的中間一桌上,坐着杜鵬程,今天的他一身深藍色的西服,繫着一條鮮紅的領導,與前後左右的黃海市領導寒暄交談着。
晚上七點整,大會的主持人,杜鵬程的秘書方小姐,走上了講演台。她首先代表會長杜鵬程介紹了出席今晚大會的首要嘉賓,其中還有黃海市銀監局局長王洪。之後,方秘書隆重推出黃海市温州商會會長杜鵬程,並由杜鵬程做商會成立講話。
杜鵬程一邊與大家揮手致意,一邊快步走上主席台,他拿出講話稿,望一望黑壓壓的來賓,用洪亮的聲音開始講話了:
“浙江温州,中國東南沿海的一個小城鎮,卻締造了一個關於地區人羣的財富神話。長期以來,温州民間資本的活躍程度為外界所樂道,隨之流傳的數據更是眾説紛紜。温州人手裏到底有多少錢?一直是個眾所紛紜的未知數。在很多地方,我們都能感受到温州民間資金的巨大身影,從席捲各地樓市的“炒房團”,到征戰山西、新疆的“炒煤團”、“炒棉團”,再到出擊股市的“炒股團”,温州熱錢的動向這些年始終牽動着大家的視線。可以用這幾個數據來説明温州資金整體的規模,在民間的老百姓手裏的民間流動資本大致有6000億元的人民幣,温州估計投資在房地產上的資本就達到了2000多億,光在上海和北京兩個城市,就幾乎達到1000個億的民間資本。
温州人很善於抱團,温州的資本也是分散的,但是温州形成一個非常靈活的一種民間的機制,它可以小資本,大積聚,可以在迅速之間圍繞着利潤,圍繞着投資的商機,迅速地積聚起來,我們温州人到了哪個地方,它都組建自己的商會,商會就是一個資本積聚的一個核心,一個組織者,那麼哪有好的項目,商會一發號召,馬上資本積聚,共同去投資,共同去創造利潤。我們温州人現在是螞蟻進京城,我們這些都是外出的螞蟻,在找食,一旦找準了,後面大螞蟻羣就過來了……”
杜鵬程的話剛講完,他的手機收到了一個短信。這是一條e_mail郵件提醒短信:“您剛剛收到一封馮卉的郵件!”
“馮卉?”杜鵬程想不到那個海歸的大美女會主動聯繫自己。他趕緊坐到餐桌旁,和四周的人寒暄幾句之後,直接打開了手機的郵件閲讀功能,悄悄地讀起來。
…………
杜鵬程搖搖頭,憨態可鞠地笑笑,用手機回覆了一個電子郵件:我依然不明白,你是一個海歸,一個博士,一個美女,居然還存在找不到老公的問題?”
等温州商會的成立大會結束之後,杜鵬程剛一坐進自己的汽車,馮卉的第二封e_mail就來了。
…………
杜鵬程被馮卉的率直和幽默逗笑了,也被深深地打動了。他立刻回了一個短信e_mail:“我的通達公司,隨時歡迎你的到來。工資的問題,好商量;企業文化的問題,你自己消化!”
馮卉的e_mail立刻發回來:“你和娜娜到底怎麼樣了?”
杜鵬程玩笑地發了個e_mail:“你的到來不會要和葉娜娜與我杜鵬程的婚姻關係掛鈎吧?”
馮卉立刻e_mail回了一個似真似假的句子,只是這個句子沒有文字:“……”
杜鵬程事業的輝煌並沒有阻擋住葉娜娜的心離他越來越遠。她的心情日記就記錄着這漸行漸遠的步伐。在作為商會會長的杜鵬程威風八面,風光無限的時候,葉娜娜竟然恬不知恥地在她的博客裏貼了一篇心情日記,對中國男人口誅筆伐,對歐美白種男人無端讚美。
…………
葉娜娜此篇日記一貼出,立刻一石激起千重浪,激怒了中國的男人和女人們,博得了數十萬條罵語。罵語千奇百怪,以“騷B”、“SB女人”、“沒事兒找抽”最多,但全部不堪入目。
被“黃海銀行虛假報表事件”亮出屎屁股的張秉京按照與田晴的約定,正馬不停蹄、一絲不苟地進行着他們的自救行動。
此時的張秉京正從一輛豪華麪包車的副駕駛位置上下來,快步趕到車後排,打開客座車門,必恭必敬地請幾個西服革履的客人出來,等穿着整齊的客人全部出來了,他迅速地關上車門。帶隊往銀行裏面走。他神采奕奕地走在樓道里,主動而熱情地與每一個迎面走來的員工打着招呼。他直接把客人帶進會議室。而後,寒暄着關門出來了。
此時的陳靜正坐在辦公桌後的椅子上,對面坐着於欣。她們都把胳膊搭在陳靜的辦公桌上。桌子上放着厚厚的貸款材料。
於欣正焦急地彙報着:“我找到崔師傅家裏了,他家人説,他上午出去之後,一直沒回來。”
陳靜疑慮着問:“之後,他的手機一直沒開?”
於欣點點。而後,彷彿想起什麼:“不會是殺人滅口吧?”
陳靜立刻睜大了鏡片後那一對大大的丹鳳眼,反問:“殺人滅口?啥子人殺他?我看,問題沒激化到這個地步。”
於欣不安地思索着:“如果崔師傅真的從此消失了,我們該怎麼辦呢?”
陳靜站起身,來到窗前,望着窗外:“你倒把我問住了!”
門口有敲門聲,張秉京不等陳靜説請進,就自己個兒推門進來了:“陳行,總行何主任來了!”
陳靜詫異起來:“總行來人,為啥子不通知我呢?”
張秉京故做神秘地笑笑:“是來考察你的,人家咋能通知你呢?背靠背,這是組織原則呀!”
張秉京見於欣坐在這裏,感覺頗為不自在,便嗽嗽嗓子,對於欣吩咐着:“小於,你現在就去會議室,與何主任談談對陳行的印像。你談完了,再找另外的人去談。”
於欣望着陳靜,徵求陳靜的意見。陳靜輕鬆地笑笑:“去吧。有啥子説啥子,只説好不説壞,反而害了我嘍!”
張秉京等於欣出去並關上門,又走到門口,把門重新推了推,以確信門已經關嚴實了。張秉京表情嚴肅地走到陳靜面前,在陳靜對面的椅子上坐下來。
陳靜不解地望着張秉京:“為啥子神經兮兮地,你有啥子事情要説?”
張秉京等陳靜重新坐回到椅子上之後,點點桌子上的貸款報告:“老同學,‘黃海銀行虛假報表事件’讓中國股市翻了天!都這節骨眼兒上了,綠色農科集團公司的貸款,您趕緊批吧?”
陳靜一副故做糊塗的樣子:“啥子節骨眼兒上?就單純是為了‘黃海銀行虛假報表事件’?”
張秉京急不可耐了:“陳靜呀,這還用我明説嗎?現如今哪,我們要一致對外,給綠色農科集團貸款,讓他們自己個兒把‘黃海銀行虛假報表事件’抹平了!這就像抗日戰爭時期的中國人不打中國人一樣了!”
陳靜的臉上依然平靜:“是呀,現在的局勢的確錯綜複雜。我上次跟你説了,希望你張秉京不要對不起我們全班女同學節衣縮食的捐款情分。現在,你,張秉京,作為一個男子漢,要告訴我的還有啥子?”
張秉京站起,又坐下,坐下,又站起。而後,索性在辦公室裏來回走:“總行的何主任名義上是提前來考察你,實際上就是督促你給綠色農科及時審批貸款的!支行的屁股支行抹,這是總行的意思!”
陳靜毫不客氣地發表了自己的看法:“他一個人事部主任,就能代表總行精神?他一個人事部主任,為啥子對企業貸款的事情這樣上心!?”
張秉京急得在原地轉了幾個圈:“哎呦喂,我的陳行長,您也不是生活在真空裏面呀!?就算人家人事部主任代表不了總行精神,那人家代表他自己個兒行了吧?誰不能有個三親六故呀!人家何主任就因為應該關心綠色農科貸款,所以才對綠色農科貸款上心,這有啥不對嗎?”
陳靜把眼光盯在張秉京的眼睛上:“張秉京,許多話是不好説透的。但我陳靜依然想問一句,何主任的來,是不是和你有關係?”
張秉京臉上掠過一絲尷尬,但是他的嘴挺硬:“沒有,我敢向毛主席保證,沒有!”而後,他掩飾不住焦急萬分的樣子,“陳靜同志,他何主任能為綠色農科集團公司的事兒來,就説明他與企業關係不一般。你的提幹問題,現如今哪,正纂在人家何主任手上呢!現在的談話都是背對背的,萬一人家何主任,給您來一個報憂不報喜,您琢磨琢磨,您在黃海銀行還有前途嗎?”
“張秉京,你這是威脅!”陳靜在辦公室裏來回走了幾步,“只是我想曉得,你這威脅是代表何主任,還是代表田晴,或者壓根兒就是代表你自己!?”
張秉京在陳靜面前停下腳步,與陳靜面對面的站立着。用自己個兒的一雙老眼直視美女行長依然很清澈的眼睛,窮兇極惡地叫囂道:“既然你陳靜把話説到了這個份兒上,那我也就打開天窗説亮話了!綠色農科集團公司壓根就還不上馬上到期的10億元貸款,而且這個企業已經資不抵債!‘黃海銀行虛假報表事件’是千真萬缺的事實,如果我們不馬上給企業追加貸款,我和你,整個上橋支行,甚至整個黃海銀行,就統統完蛋啦!”
張秉京的叫囂激怒了一直平靜的陳靜,她憤怒地快步來到自己的辦公桌前,一下子從抽屜裏拿出於欣寫的揭發材料,“啪”地一把摔在張秉京面前,睜大鏡片後那一對大大的丹鳳眼,憤怒地説:“有道是:機關算盡太聰明,反送了卿卿性命!”
張秉京拿起桌子上的揭發材料,急速地翻閲着。此時此刻的他,驚慌失措的神情難以掩飾:“沒……琢磨着,我這隻老家賊,倒讓這個小小的母家雀兒玩了!”
但是,張秉京從與田晴沆瀣一氣的那一天起,在他的內心世界裏就彷彿已經看到過現在的此情此景,他曾經幻想出的此情此景不斷地折磨過他,同時,也無數次地磨礪了他,他很快便從驚慌中甦醒過來,彷彿自己給自己打了強心針,一張臉上重新掛起了微笑:“常在河邊走,哪兒能不濕鞋。我張秉京,當了十年的信用社主任,兩三年的銀行副行長,咋可能不放瞎一兩筆貸款呢?”
見張秉京依然死不改毀的狡辯,陳靜越發地憤怒了,她鏡片後那一對本來就大的丹鳳眼,也越來越大,她指着他的鼻子質問道:“你説,崔大衞一個下崗的老信貸員憑啥子追着你要錢呢?現在,崔大衞他人在啥子地方?”
張秉京沒回答陳靜的質問,反而不慌不忙地在陳靜的辦公桌前重新坐下,把桌上的貸款合同重新拿起來,再在辦公桌上放下來。陰陽怪氣地説:“綠色農科集團公司的老貸款,只有於欣脱得了干係,可你和我,卻誰也摘不掉責任吶!‘黃海銀行虛假報表事件’就是我的救命草,如果不給綠色農科集團公司新增貸款,恐怕美國佬,還有政府,都會讓你和我,身敗名裂!”
“我陳靜充其量是一個失職查辦,最多開除工職了事。而你張秉京卻不同。”陳靜平靜地反唇相譏,“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張秉京冷笑起來:“我‘為’啥了?不就是錯放一筆貸款嗎?我看,最多和你陳靜一起,要麼下崗清收,要麼開除工職!”
張秉京説着用手指頭點點貸款合同:“這是我準備給綠色農科發放貸款的合同,支行審貸會已經通過了,我已經簽好字了。你就趕緊在上面簽字吧。你何必跟‘黃海銀行虛假報表事件’擰着幹呢?總行、政府哪個不希望‘黃海銀行虛假報表事件’平息?”望一眼依然沉思和無動於衷的陳靜,他終於沉不住氣了,換成了哀求的語氣説,“或者,你直接給我一個授權書,我代你簽字,我一個人把責任全都揹走!貸款一到企業的帳户,我可以扣收那10個億貸款的本息。用新貸款還上舊貸款。‘黃海銀行虛假報表事件’也就平息了!現如今哪,綠色農科的真實情況,只有你知、我知、小於知,美國佬是瞎忽悠,這樣一來……”
陳靜從自己的辦公桌前站起來,她冷冷地瞥了一臉苦相的張秉京一眼,冷笑着一字一頓地説:“這樣一來,你和我都不用下崗清收了?我們銀行的帳上,就可以抹去這筆不良貸款了?平息了‘黃海銀行虛假報表事件’,你和我或許還能撈一點好處?”
張秉京趕緊讒笑着應和:“就是這麼回事!這樣一來,年報的問題也蒙過去了?!美國鬼子愛咋炒就咋炒,跟我們沒一點關係!”見陳靜似有動心之意,他的臉上有露出幾分得意之色:“你應該比我更聰明、更懂得厲害、更明白輕重緩急!”
陳靜突然憤怒地把合同摔在張秉京的一張老臉上,用手指指着張秉京的鼻子,再次睜大了鏡片後那一對大大的丹鳳眼,大聲喝道:“你不僅僅是弄虛作假,還是金融詐騙!這是國家的資產,這也是老百姓的存款啊,10個億沒有了,還要再仍10個億!難道你的良心不顫,你簽字的手不抖嗎?”
張秉京立刻把臉陰沉下來,嘴唇邊上的肌肉也在不知不覺地顫抖起來,他惡狠狠地威脅道:“如果綠色農科的事兒再次被捅出去,‘黃海銀行虛假報表事件’就無法挽回,那完蛋的不光是我張秉京,對你、對黃海銀行、甚至對中國股市都是一場災難!你琢磨過嗎?你真敢投鼠擊器嗎?”
陳靜沒有回答,背過身,沉默良久。透過窗户,她看到了外面聳立的高樓大廈和川流不息的車水馬龍。她仍然背對着張秉京,此時她的語氣低沉但已經很平和了:“我曉得了,看來,你我的德行,就像這林立的高樓,已經鑄就得無法改變了。”
張秉京快步走到陳靜身邊,張開嘴還想説啥,沒想到,此時,陳靜突然轉過身來,對着張秉京像獅子對狼一樣地咆哮起來:“你……張秉京,傍着你的何主任,都滾出去吧!”
張秉京只得狠狠地離開。剛走到辦公室的門口,又回過身來,瞥一眼扔在地上的那已經有些發皺的貸款合同,重新走回辦公桌旁,檢起來那份合同,再重新放到美女行長的辦公桌上。他冷笑着威脅道:“這張紙,瞬間就可以讓你和我們,還有中國股市,化險為夷,你瞧着辦!”
張秉京通過總行何主任對陳靜實施的下壓計劃沒直接奏效之後,他立刻就馬不停蹄地開始了迂迴路線,來進行他和田晴的自救行動,一是啓動美女葉娜娜,二是搬動老友杜鵬程。
這是位於黃海市郊區的別墅區。小區三面環水,一面靠高速路,可謂風景優美,空氣清新。
此時的杜鵬程,正悠閒地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電視新聞。客廳很高大,樓層跳空高度足有七八米。
今天的葉娜娜異常勤快,沒有了往日的嬌驕,也沒有了往日的哀怨,真的宛如一個家庭主婦。她穿着居家的套服,在開放式的大廚房裏忙忙碌碌的。灶台旁邊擺着菜譜,她看到油熱了,就趕緊把菜放到鍋裏。由於菜放得太猛,油濺了出來,她也被濺出的油燙到了。葉娜娜立刻跳着閃開,驚聲尖叫:“哎呦,燙死我了!”
杜鵬程聞聲趕到廚房,看了看她的手:“沒什麼事兒。我看,你就別在這兒瞎逞能了,又做什麼湖南菜了!咱們出去吃,不就行了。”
葉娜娜用那一對彷彿永遠睜不開的朦朦朧朧的眼睛,嗔怪地白了杜鵬程一眼:“人家不是想做點你喜歡吃的東西嘛!”
杜鵬程走回客廳,重新坐在沙發上:“好了,我心領了,就有什麼吃什麼吧。”
“好吧,你再等會兒就好。”葉娜娜又在廚房裏忙活了一陣,拿出碗筷,拉杜鵬程坐在了桌子旁。
杜鵬程望着葉娜娜那一對美麗的單眼皮的眼睛和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我説娜娜,你這一反常態的勤快起來,不是有什麼目的吧?”
葉娜娜嬌嗔地撇撇嘴:“老張貌似出了點啥子事情。”
“哪個老張?”杜鵬程頭也沒抬。
“張秉京,張行長呀!”葉娜娜把自己輕巧的屁股坐在了沙發的扶手上。
杜鵬程詫異了:“‘黃海銀行虛假報表事件’?美國佬瞎咧咧,股市莊家藉機砸盤,跟他沒什麼直接關係吧?”
葉娜娜把小巧的嘴巴貼在杜鵬程耳朵上:“貌似是啥子公司真的沒還上貸款,10個億呢!”
“沒還上貸款,直接起訴企業就是了!”
“貌似企業啥子東西都沒有了!”
杜鵬程有些震驚:“是嗎?你聽誰忽悠的?”
“他打電話告訴我的,貌似挺棘手!”
“難怪這小子能開奔馳車、還敢到法國買傢俱!沒經濟問題才怪呢!”杜鵬程警惕起來,“他為什麼把這種屎屁股亮給你看?你不是説你已經不跟他來往了嗎?”
葉娜娜有些支支吾吾了:“嗯,就是……但他找了我,我能咋辦呢?還是普通朋友嘛!”
“他的目的是什麼?讓我幫他還貸款?10個億?這豈不是天大的笑話!”
“他可沒奢求這樣高!”
杜鵬程更詫異了:“那他想幹什麼?”
葉娜娜嬌滴滴地一笑:“想讓你幫他説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唄。”
“找誰説情?”杜鵬程思索片刻之後,爽朗地笑了,“如果我去找人民銀行的老同事,那不是等於去檢舉揭發他張秉京嗎?老同事找不了,就只有找前老婆!可她陳靜,是個眼裏不揉沙子的主兒,我杜鵬程只是一個棄夫,怎麼可能有這個面子?弄不好倒弄巧成拙了!我看他張秉京是有病亂投醫,是狗急跳牆了!這個忙,我可是幫不了!”
“他説,如果陳靜不能趕緊批貸款,就還請你去見個人!”
“見個人?是誰?”
“欠了貸款的女老闆!據説,他們關係可鐵啦!他想讓你幫助這個女老闆貸款呢!”葉娜娜撒嬌地偎依在杜鵬程懷裏:“你就想法子幫他一把嘛!怎麼説,他也是我們的紅娘嘛!”
杜鵬程:“這是大事,天大的事,不是兒戲,你得容我好好想想。”
張秉京趴在辦公桌上,聚精會神地看着計算機的熒光屏。熒屏上顯示的是黃海銀行的股票。計算機裏播放着股市歌曲。
張秉京輕點鼠標,在賣出欄目上,熟練地填了5萬股,毫不猶豫地點擊了賣出鍵。計算機核對道:股票名稱:黃海銀行股份。委託方式:賣出。金額:5萬股,單價元。確認,請點繼續鍵。否則,請點返回鍵。
突然張秉京的手機響了。
對面的田晴歪坐在沙發上,一邊抽煙,一邊打電話,一副沒精打采的德行:“老崔的事兒,兩個小尕貝兒的已經幫我辦了。”
張秉京急赤白臉:“咋不和我商量一下?”
田晴:“商量個屁!那老小子本就是個無底洞,錢惦記着要,黑材料就沒尋思着交出來!他算是真的黑上咱們了!再商量,咱就都先變窮光蛋,後進公安局了!”
張秉京感覺詫異地問:“給一百萬,他還不知足?”
田晴長嘆一口氣:“本來尋思着這次就能做他個死無對證,可半途殺出個銀行小美女!”
張秉京大驚失色的樣子:“你説崔大衞讓於欣給救了?”
計算機催促起來:股票名稱:黃海銀行股份。委託方式:賣出。金額:一十萬股,單價元。確認,請點繼續鍵。否則,請點返回鍵。
張秉京毫不遲疑地點了賣出鍵。而後,深深的吸口氣,索性關了計算機。
田晴又嘆了口氣:“是呀,事沒辦成,錢卻讓那老小子拿走了。不過,躲過初一躲不過十五!兩個小尕貝兒的還準備幫我,再辦那姓崔的呢。”
張秉京心驚肉跳地追問:“他們沒察覺吧?”
“還沒咋着呢,於欣就來了!他們能察覺啥呀?!”田晴見張秉京這副聳頭屎腦的勁頭,自己也沒了好氣,而後她沒好氣地問:“杜老闆兼併我們公司的事情有點譜了沒有?”
張秉京的情緒也是越來越壞,他也帶着怨氣回答:“我是把雷鋒做到底了,求爺爺告奶奶的,人家通達集團才安排和你見面談了!”
在葉娜娜的面子和張秉京的撮合之下,杜鵬程與田晴終於坐到了一起。
在一間豪華的餐廳裏,杜鵬程與田晴對坐着,旁邊坐着方秘書和中間人張秉京。張秉京像個霜打的茄子,沒有一點精氣神兒。他見雙方要深談了,諂笑一下,索性轉身出去了。
杜鵬程帶着明顯的虛情假意恭維着對面的女人:“沒想到大名鼎鼎、引發一場國際性‘黃海銀行虛假報表事件’的田總,原來是個女同志!”
田晴沒有寒暄的興趣:“做生意與性別無關吧?”
聽了田晴直來直去、沒半點幽默與風趣的話,杜鵬程望一眼自己的女秘書,自嘲地笑笑,言歸正傳:“好,看來田總是個痛快人!”杜鵬程品了一大口咖啡,“那我也就不兜圈子了。張行是我的老朋友,他現在有了難處,而且難處挺大。黨的政策田總想必也知道,對於經濟案件,損失大判得重,損失小判得輕或者不判。同時,‘黃海銀行虛假報表事件’是一個對我們中國人都不利的壞事,因此,作為中國人和老朋友的我,想幫他這個忙。方式挺簡單,我最近私募了10億元人民幣的浙商基金,錢全部來自温州的民營企業。用我的基金對你的公司進行整體收購,我幫助他把銀行的窟窿堵上,而後,在你的廢墟上建一個荒原影視城。”
田晴狡黠地笑了:“您這荒原影視城恐怕不光是為了張秉京吧?或許還為了葉娜娜小姐以後的影視生涯?可這兩點,忽悠給誰聽,誰也不信!你杜總就真沒尋思着也拉陷在‘黃海銀行虛假報表事件’正中心的美女行長一把?”
杜鵬程彷彿被田晴點到了心窩,片刻尷尬之後,冷笑幾聲:“美女行長?前妻!我為前妻花10個億?田總也太女人了吧?您見過有為前妻赴湯蹈火的男人嗎?”
田晴尷尬地笑笑:“不為前妻,還要為你們共同的孩子嗎?”
杜鵬程哈哈大笑起來:“陳靜沒從你田總那裏得好處吧?據我所知,他張秉京放出這10個億的時候,陳靜還在總行,還沒這行長的位子呢!這一筆不良貸款,即便是引發了‘黃海銀行虛假報表事件’,又能給她個人帶來什麼損失呢?我看,充其量是平調回總行了事,短時間不再提升而已!恐怕是落一個開除工職,像你我一樣作為自由人下海混生活的機會都沒有呢!”
田晴沒有從心理上壓倒杜鵬程,自己個兒從心理反而低頭認輸了。她沒心思再和杜鵬程鬥心眼兒了,只得附和道:“那是那是,還是杜總分析得透徹,不愧是老銀行啦!那我們就只談生意吧。”
程鵬程用穩健的聲音,一板一眼地説:“我為了幫張行的忙,好心併購你們綠色農科集團公司。你開個價,我聽聽?”
田晴沒有回答,而是伸出了雙手,再翻了一翻。
杜鵬程沒有理解:“四千萬?可據我所知,除了銀行貸款,你田總的自有資金投入充其量不過2000萬人民幣呀!”
田晴冷笑一下:“現如今哪,我綠色農科的商標就評估了10個億!我還有幾塊簽了約的地皮,您估摸估摸,應該是個啥價位?”
杜鵬程有一點不耐煩了:“到底多少?”
田晴依然沒有説話,伸出了雙手,再翻了一翻,而後又把兩個小而胖的手伸給杜鵬程,拇指和實指,形成兩個零。
杜鵬程驚諤了:“2個億?”
田晴堅定的點點頭。
杜鵬程氣憤地起身,向方秘書擺擺手,示意離開。杜鵬程一邊收拾衣、包,一邊冷冷地説:“你田總這是在打劫呀!可惜,我這裏不是銀行!”
田晴在杜鵬程和方秘書的身後喊:“黃海銀行是已經被我套死的螞蟑,如果你同意收購,他們銀行為了自己個兒的年報,一定會給你貸款的。你甭動啥浙商基金,讓銀行貸給你10個億,再填我的窟窿,沒問題的!”
杜鵬程頭也不回地擺擺手,方秘書則擺動着修長的腿,快步跟在杜鵬程的身邊。
田晴繼續喊:“你拿銀行10個億,歸還了貸款。你給我兩個億,算是貸款的好處費吧!你和我,還有銀行都平帳了!你再考慮考慮!我們再商量商量!機會難得呀!”
方秘書等田晴的身影已經在視線中消失的時候,試探着問杜鵬程:“我們真的就此放棄嗎?”
杜鵬程對方秘書微笑一下:“這個女老闆,是個生意場上的老手,不晾着她,她就不會把綠色農科賣出地板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