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庫辛勤宿舍門外,令他心驚膽顫的敲門者,不是別人,而是娜娜。
自打侯翠花犯病入院,娜娜心裏就結了個疙瘩,她隱隱地認識到:自己的確是太小孩子氣,太天真、太幼稚了!與侯翠花這樣的瘋女人談婚姻和美,談夫妻權利,談和平分手,豈不是與狸謀皮嗎?豈不有些太殘酷了嗎?聽到了侯翠花投江自盡的噩耗之後,她就再也坐不住了,她悄俏地奔赴現場,躲在人羣裏,默默地落淚:她自認侯翠花的死是和自己對她的刺激分不開的,因為,沒有自己的天真,肯定就沒有侯翠花如此慘烈的死!然而,她雖有與侯翠花一決高下的心理,但卻絕沒有致其於死地的狠心。
娜娜不明白,那個叫“雪亮眼睛”的人,為什麼要到侯翠花面前揭露自己和庫辛勤的隱私?為什麼還要添油加醋?是什麼目的?是對庫辛勤來的,還是對自己來的?
幾個夜晚,娜娜都是沉浸在網絡世界裏的。因為,她上了牀,也是輾轉反側、夜不能寐。她腦海裏總想起侯翠花那具被江水衝出數十里才漂起來的屍體,想起了那被江水泡白了的臉、泡大了的肚子和她那僵硬、木然的慘狀。而這,就是庫辛勤原來的妻子!!
娜娜不知道庫辛勤是否會怪罪和仇恨自己?當在網上看到了庫辛勤安慰自己的帖子後,她懸着的心才有了一點點放鬆。她在庫辛勤的帖子後,又連續發了幾個帖子,竟沒有庫辛勤的會應。她不免又擔心起來。
於是,娜娜終於溜出家門,來到了庫辛勤宿舍的門前。而此時屋裏的庫辛勤,剛整理完侯翠花的遺物,閲讀完老孫的材料,正脊背上冒冷汗呢,聽到輕輕的敲們聲,便驚恐地問:“誰?”
“是我!娜娜!”
庫辛勤聽出了娜娜的聲音,才轉驚為喜,急忙開了門。其實,他至今也沒有一點責怪娜娜的意思,因為,他明白那個“雪亮眼睛”絕不會是娜娜。面對侯翠花的突然來臨,娜娜的主動應對,其實是娜娜的性格使然,在某種意義上説,她也是出於好心,她絕不會有致侯翠花於死地之心。而且,他也明白,娜娜是有了自己明確的愛的答覆之後,是經過思考,才傻乎乎來同侯翠花談判的
“你沒有什麼問題吧?”現在,庫辛勤反倒擔心侯翠花的死給娜娜的一生留下磨不去的陰影了。
娜娜見庫辛勤不但沒有埋怨和仇恨自己的意思,反而關心起自己的身心來了,心裏一熱,便把一顆精美的頭,貼在了庫辛勤的肩膀上,情不自禁地抽噎起來:“是我太不懂事了!”
庫辛勤突然感受了娜娜對自己這般的柔情,熱血又往頭上湧,下面那玩意並不顧前妻才死,此時,也突然拍娜娜馬屁一般地壯偉起來。
庫辛勤用雙手搬住娜娜的肩,注視着娜娜的淚眼,安慰道:“你不要太沉重!應該説,侯翠花的死,主要不是因為你和我!”
娜娜停止了哭泣,疑惑着:“寫信的人會是誰呢?”
庫辛勤沒有敢提起老孫因材料致死的事情,玩笑道:“我,或許你,觸犯了某些人的利益,或許知道了某些人不希望我們知道的事實,因此,他們希望看着我們倒黴,盼着我們都死了他們才高興呢!”
娜娜下意識的一驚:“我從來就是單獨做事!從來就不會有人知道我做了什麼?”
庫辛勤詫異道:“難道你做了什麼?”
娜娜敷衍起來:“還不就是與人爭吵爭吵的事情!”而後,看一下手錶,提議道:“屋裏太悶!我們出去遛遛好嗎?”
光照市是一座美麗的城市,除了舞女裙帶一樣飄逸的桃花江和婀娜的跨江大橋之外,那錯落有秩地建在山半腰的高樓,燈火閃爍的夜景,也是異常別緻的。
庫辛勤和娜娜並肩走在燈火通明的江畔步行道上,娜娜個子高高的,站在他的身邊,真的不比他矮多少;她那頭綜色瀑布一樣飄散着的長髮,飄散着茉莉花的芳香;她那張圓圓的大臉龐,大大的眼睛,大大的雙眼皮就在他的眼前,仔細看時,往日眼中的那片朦朧,那絲幽怨不見了,現在能夠見到的,只有喜悦在清澈如水的眸子裏盪漾。
娜娜忽然問:“你有一箇舊存摺,對嗎?”
庫辛勤不知娜娜是什麼意思,他當然不希望老孫留下來的存摺讓娜娜知道,因為,這對自己和對娜娜都沒有好處:“……”
“你真傻!”娜娜笑了。她笑得很甜,笑聲裏終於有了輕鬆和活潑。
“對!是有個存摺!每月發工資嘛!”庫辛勤見娜娜有了平日裏的頑皮勁兒,自己緊張的神經也立刻放鬆起來,他玩笑着打岔。
“不是你的工資折,是一個十六塊改寫成十六萬的假存摺!”娜娜堅持着問,這次可不像開玩笑。
庫辛勤此時倒摸不準娜娜是怎麼回事了,他知道侯翠花曾經當娜娜的面,提起過那個存摺,但他不相信娜娜能夠把他的存摺和水泥廠的假存摺聯繫起來。
娜娜見庫辛勤這般木然,冷靜地笑笑:“你還有一份‘心有不平’寫的材料?”
庫辛勤用自己驚恐的大眼對視着娜娜大大的笑眼,口吃着:“你怎麼關心這種事情?老孫可就是因為知道了這些事情才……”
此時的娜娜倒頗為鎮靜,微笑着一字一頓,背誦“心有不平”的材料:“尊敬的參股銀行總行領導:驚悉貴行又要為光照市海藻石工藝製品股份公司發放八千萬元貸款,我作為一名知情的普通銀行員工,看着國家財產又要打水漂一般遭受損失,實在不能夠再保持沉默了!……”
庫辛勤突然有所頓悟,轉驚為喜,像地下工作者對上暗號一般:“那些信是你寫的?你就是‘心有不平’?”
娜娜笑了:“你覺得像嗎?”
庫辛勤突然擁抱住了身邊的娜娜:“像!當然像!大俠佐羅什麼事情不敢幹!”
娜娜掙脱擁抱,頑皮地逗弄庫辛勤:“具體説説為什麼嘛!”
庫辛勤興奮道:“而且,只有你能夠幹出這個事情來!你可以從錢市長、錢亮亮那裏,你可以從吳儂那裏,你甚至可以從吳副行長那裏聽到信息,而且你還和老孫去了海南和廣西,你只要稍一聯想,就可以洞悉這個黑洞!而且,你是個憤世嫉俗之人,手頭的材料又幾乎是現成的,貼張郵票寄出去很簡單,不是你會是誰!”
娜娜微微一笑,帶着幾許得意地説:“我本來想通過E-MAIL發出去的,但感覺網絡世界,有關部門恐怕不相信!”
庫辛勤又摟住了娜娜細而柔軟的腰:“你怎麼想起做這種事情?這可不是風花雪月地作詩!是會有後果的!!”
娜娜很平靜,一副無所畏懼的樣子:“你沒有在銀行的基層幹過!沒有體會過作為一個銀行最基層員工的艱辛!我們辛辛苦苦地賺來了利潤,卻讓鄭行長和薛美那幫子人糟蹋,真是忍不下這個氣去!!他們憑什麼嗎!”
庫辛勤出於對娜娜的愛護,當然不希望娜娜再去做對自己人身安全有影響的事情,便打擊她的積極性:“你是市長的女兒,住洋樓、開洋車,那些沒有工作的人,不是比你更看不慣!人家可沒有人寫信呀!”
“市長的女兒,住洋樓、開洋車是合法的呀!跟看不慣倒行逆施,沒有關係!”
庫辛勤直截了當地勸慰:“以後,別幹這事了!這不是女孩子應該乾的事兒呀!”
娜娜把頭埋在了庫辛勤的肩頭,撒嬌一般地支吾:“不!其實,後果也沒有你想得這麼嚴重!我只是看不慣他們這麼過分而矣!”
“據説,存摺和小筆記本最初在吳儂那裏,是不是也是你偷出來的?”
娜娜沒有説出自己的心裏話:“存摺和小筆記本原來都是在吳儂抽屜裏的!我怎麼能有那麼大的膽子,把它偷出來!”説着,玩笑道:“我連一個黨員都不是,也沒有那麼高的革命覺悟嘛!我只是從你前妻嘴裏知道你有那些東西!”
“你還真是挺有本事,也挺聰明!這些要命的東西,在你這裏,花了幾毛的郵票錢,就可以漫天飛了!”庫辛勤嘆口氣,挖苦着娜娜:“貼得我的八千萬貸款都沒有放出去!你倒真有大俠的氣勢!!”
“你當時是不是特恨我?想我和‘雪亮眼睛’一樣,惟恐天下不亂?”娜娜頑皮地笑起來,“我還有可能讓股份公司上市計劃落空呢!”
“你們手法一樣,可完全是兩回事!一個是損人利己,一個是損己利國!”庫辛勤突然在娜娜的臉蛋上親了一下,繼之是大膽的擁抱:“現在,我怎麼忽然覺得你挺高大的!真的,現在我倒應該感謝你才對!”
娜娜又掙脱了庫辛勤的熱烈擁抱,嬌嗔道:“討厭!你把人家都弄疼了!”
庫辛勤忽然又躊躇起來,思索着問娜娜:“你有沒有想過,你的材料會給你們家裏人造成不利影響?”
娜娜天真地笑了:“水泥廠倒騰資金的時候,現在的嚮明書記是當時的副市長,他主管這塊業務。而我爸爸當時還只是人民銀行的一個副行長,我哥哥遠在澳大利亞!恐怕只會對嚮明書記不利,與我們家人何干?”而後,娜娜又站着説話不腰疼了,“如果我們家裏人這麼倒騰,我也看不慣,我也照樣是‘心有不平’!要不,我就不配當什麼版主:‘正義佐羅’了!”
見娜娜如此輕鬆,庫辛勤的神經也開始放鬆了,現在,他的身後已經沒有了侯翠花,他已經是個自由之身,他希望自己和娜娜的愛情有個結果,他不希望讓手裏的這個寶貝再溜掉。於是,他便挑逗地説:“看來以後,我們既是戰友,又是伴侶了!”説罷,他大膽地伸出雙臂,把個大美女,把個他夢寐以求的尤物,再次實實在在地攬在了懷裏。
這次,娜娜沒有掙脱,在片刻的慌亂之後,她也很快進入了角色,用自己的雙臂一下子勾住了庫辛勤的脖子。兩人突然而來的那份激躍,那份快意,是難於言表的。
擁抱之後,本來應該開始漫長的熱吻,但是,兩人面對行人的冷眼,他們依然傳統、不好意思起來。在江畔的步行道上,娜娜還只是挽着庫辛勤的臂膀;在進入庫辛勤居住的小樓時,娜娜還只是牽了庫辛勤的手,但是,一進入庫辛勤宿舍的房間,關門之後,這對戀人那久盼的親吻,便迫不及待地開始了。
那親吻長久得似乎可以讓桃花江的水從市東流淌到市西;那親吻之熱烈,讓牙齒的碰撞像泉水一樣“叮咚”做響。在長吻的空靈之中,他們嚐到了甜滋滋的味道,那味道是彼此人體的味道,更是人生路程中最珍貴的味道。也不知道死去了多少細胞,也不知道消耗了多少體力,在兩個人面部的肌肉已經再無法表達愛戀情感的時候,庫辛勤艱難地説:
“聽説,證監會一個小夥子在追求你?”
“就是總行那個活閻羅,他一相情願,我也沒有辦法!”
“他除了貼詩,就沒有直接向你表示嗎?”
“沒有!不過,我們過去是朋友,現在是朋友加同志了!”
庫辛勤詫異了:“什麼意思?”
娜娜回答:“我把股份公司欺詐上市的材料交給了他!”
“通過網絡?!”
“我才不會那麼傻呢!他出差過來時,我直接給他的!”
兩人再次長吻之後,庫辛勤木着舌頭,半玩笑半挑逗地開始詩情畫意了:見到你的第一眼,是在你們銀行,我就喜歡你了。
娜娜也舌頭麻簌簌的開始了畫意詩情:見到你的第一眼,你是顧客,我好像就迷上了你。
我找你取錢,其實只是我有意接近你。
我帶你去黃草坡,明知被人利用,但是我還是將計就計了。
你在黃草坡,為什麼不讓我碰你?
你當時有個老婆侯翠花,誰知道你對我安了什麼心!
庫辛勤把娜娜的鼻子颳了一下:我覺得,你……好鬼呀!
娜娜用指頭戳了一下庫辛勤的腦門算作報復:我覺得,好壞呀……你!
你知道,我現在想什麼?
娜娜睜大了眼睛,笑望着庫辛勤:我當然知道?
你説嘛!
娜娜撒嬌了:不説。
我想……一輩子抱着你。
娜娜伸出小手,在庫辛勤的腰裏擰了一下:真是厚臉皮!
其實,平日裏高傲而憨直的娜娜,原來是個膽大妄為的女孩,這一夜,她竟沒有回家,把自己快樂得由處女變成了少婦!
此夜,庫辛勤才知道自己不但不是陽痿,而且竟能夠力吞山河。面對娜娜的冰肌玉體,陶醉在視覺的粉紅和嗅覺的馨香之中的他,只是剛開始時,因為彼此緊張而艱難了片刻,之後,便一馬平川,數次出海,無往而不勝了,而且,竟把自己白白的牀單點染出了片片桃花,像幅豔麗的大寫意國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