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朱雀自報名號,雲傲卻連眉毛也沒揚一下,生人勿近的冷漠氣質更是絲毫不減,這樣的反應,即使只是裝腔作勢,也非常了不起了。
眼見對方毫無反應,朱雀輕輕的踏上了一步,嬌笑道:“果然像傳聞一般是個冷漠的男人,但是太過隱藏表達情緒的反應,可會被人當成不解風情喔。”
“……你特地來此就是為了要説這些廢話嗎?”
雲傲眯着眼睛,像是這就是他臉上表情的最大變化,不過仔細觀察的話,就可以發現他全身的肌肉,都已經繃得死緊!
朱雀掩嘴輕笑,同時又踏出一步道:“怎麼會呢?我還有好多話想跟你聊呢。”
當朱雀在説着呢軟情語的同時,雲傲忽然眼神一凝,右手在空間迅速揮過,沒有先兆!也沒有任何預警!在雲傲的腳邊,忽然出現了一道燃着的火焰,飛快地橫掃過沾濕的地面,向着朱雀直擊而去!
“呔!”
一聲清啐,朱雀迅速躍離遠處的地面,飛騰移位,動作快得讓人來不及看清,反之要不是如此的話,她就會被地上移動的火焰給打中,繼而燒成一堆焦炭了吧!
只是短暫的一次交手,但兩人都展現出了己身驚人的藝業。
“果然厲害……!確實是不能小看的對手啊……,難怪那個人會對你如此看重了。”
發出了像是打從內心裏的讚歎,即使曼妙的雙目被遮去一半,表情也一樣令人心醉的朱雀,在轉個身之後,重新面對雲傲那如利刃出鞘般的殺氣,卻沒有一絲畏懼。
對於身前的絕世美色,雲傲的眼中,卻連一點放鬆或欣賞也找不到!打從一開始,他就知道,如果要論江湖上心狠手辣的女子,朱雀一定可以排入前面三名!
面對“四聖”之一的“羽皇”朱雀,如果不能專心作戰的話,那下場只有一個——死!
證據是他的右掌,此刻就夾着一根硃紅色的羽翎,而要不是他及時出手的話,這根“奪命鳳翎”,現在就該插在他的額頭上!
“剛剛那一招,是叫做‘爬焰’嗎?真是見面更勝聞名,‘極道之拳’的威力,的確非同小可。”
“你只有這些遺言要交代嗎?……”
不管朱雀説了多少讚美的詞藻,雲傲還是絲毫無動於衷,對他來説,凡是侵犯他的人,只有一死。
冰冷的殺氣,彷佛能切開肌膚的湧向朱雀,雲傲強大有如實質的精神力量,此刻就緊鎖着後者,一旦出手,必是勢不可擋。
朱雀卻是不慌不忙,從那姣好的嘴唇內,吐出兩個字來。
“風刃——”
彷佛是魔咒一般的威力,雲傲那冰山般的表情,出現了一絲動搖,散發的殺氣也迅速消減下來。
看見這樣的情景,朱雀露出滿意的笑容道:“果然還是很在意那個人……,這就是所謂的天敵嗎?”
“你到底想要幹什麼?……”
雲傲冰冷的聲調裏,夾雜着既將爆發的怒氣,卻又強自壓抑下來,眼前的女人,總以一種遊戲人間的態度,來隱藏她真正的意味。
朱雀悠悠笑道:“你不是很想打倒他嗎?那個風刃,風家的正統傳人,跟你一樣,是‘極道拳經’的繼承者不是嗎?”
雲傲冷冷道:“那又如何……”
朱雀笑道:“只是躲在這種地方,就可以打倒他嗎?看來你對風家的憎恨,也不過如此而已。”
對於朱雀的大膽挑釁,雲傲出奇的只冷冷一笑:“你一而再三的想要激我出手,究竟是存何用心?”
朱雀內心裏,第一次感到有必要重新對眼前男人評估的必要,她輕輕一笑,道:“因為‘那個人’對你有很高的評價,所以我就忍不住想試試看,確定你是不是言過其實。”
朱雀本來以為她這麼説了,雲傲至少會問她“那個人”是誰,可是沒有,雲傲還是冷傲如昔,甚至連一點想要開口説話的意願都看不出來,這個人的身上,彷佛沒有好奇心的存在一樣。
即使是一個人唱獨腳戲,朱雀優雅的氣質,仍是絲毫不減,短暫的沉默後,她那動人的嗓音,再度響起。
“你可知道,在新開的‘武榜’名單中,你是十強武者的五十個候選人之一。”
雲傲的眉毛揚了一揚,“武榜”十強,對每一個練武之人來説,都是絕對無上的榮耀。
“我從來就沒聽説過,有人打算重開‘武榜’……”
朱雀媚笑道:“那是你太避世離俗了,外面江湖上,‘武榜’重開的消息,早已是最轟動的新聞。”
雲傲無言以對,只能冷冷一哼,表示默認。
朱雀笑道:“我來,是希望你能以種子選手的身份,出席十強武者的選拔賽。”
“無聊……!”短暫的沉默之後,雲傲以不屑的語氣道:“堂堂殺手界頂尖的‘羽皇’朱雀,竟會為了這種不值一哂的小事跑腿,看來‘四聖’也不過如此!……”
朱雀笑道:“我明白你的心思,只專注在殺死風家的人身上。
不過你為何不換個角度來想想看?那個風刃和你一樣,也是名列十強名單的候選人之一,在‘武榜’的排名之戰中殺敗風刃,世上還有比這更好的舞台嗎?”
雲傲冷笑道:“你説的話好像很有道理,可也未免把我想得太愚蠢了吧!待風刃取得十強武者的名號,我再出手將他除去,才是真正的以逸待勞,而且更讓江湖震驚呢!”
朱雀嬌笑道:“你這麼有信心風刃他一定會在‘武榜’大賽裏勝出?要是他不幸在與你決戰之前,就被人殺了的話呢?你要親手洗刷雲家恥辱的夢想,豈不成為泡影?”
“你説什麼?……”
察覺到對方的言外之意,一股成形的怒氣風暴,已然在雲傲胸臆中迴盪。
朱雀淡淡笑道:“風刃當然很強,他也是這次十強武者的熱門人選之一,但‘武榜’之戰,非比尋常,頂尖高手過招,本來就是什麼事情都可能發生。假如……我是説假如啦!風刃在十強之戰中,被像我這樣的人殺死,你也不會覺得有什麼好遺憾的吧?是不是?”
“你剛才……説要……殺死風刃……?”
彷佛是聽到了意料之外的發言,雲傲以一種耐人尋味的眼神,打量着朱雀,沒過多久,就聽到了他的笑聲,笑聲就像是他頭上的新月一樣,單薄而尖鋭。
“哈哈哈……!你倒是説了一個難得的笑話啊!就憑你?要殺死風刃……”
把手放在臉上,持續囂狂而尖鋭的笑聲,雲傲從指縫間透出來的眼神,卻是凜冽的令人寒徹心肺!
與之前的他像是判若兩人,但云傲這種明顯輕蔑的狂態,卻把一向深沉的朱雀真正激怒了。
朱雀拉下一張着臉道:“你敢懷疑我們的實力?‘四聖’要殺的人,從來沒有殺不到的!……”
雲傲冷笑道:“你認為你殺得了風刃?”
朱雀冷冷道:“就算我殺不到,這次的‘武榜’大會里,還有白虎和青龍會出席,以他們兩個人的實力,就算是風刃和你也未必能敵……!”
察覺自己説得太多的朱雀,正打算閉上嘴巴,卻發現已然太遲了。
“知道這麼多就夠了,去死吧!……”
有如蜘蛛一般的姿勢沿着地面迅速逼近,雲傲的雙手在空中飛舞。
“車裂!”
“極道之拳”的奧義,就是能把身體的任何一部位,化為致人於死的兇器,雲傲更是把這一點發揮到淋漓盡致,其手刀的尖鋭,甚至可以與分金斷玉的神兵硬拼而分毫無損,像他現在攻出的一招,就是“極道拳經”中的第二百五十一式——車裂!
先以迅速揮動的手刀斬斷對手的腳筋之後,失去移動能力的對手,只有等着被大卸八塊的份!中招者無不像是被車輪碾過一般的面目全非,故名“車裂”。
朱雀在動怒而泄漏了不該泄漏的秘密時,心神露出空隙,她雖立知不妙,但面對像雲傲那樣高明的敵人,怎容她有彌補的機會,果然在氣機牽引下,雲傲發動了迅雷不及掩耳的攻擊,出手更是狠辣到極點,絲毫不因她是女人而手下留情!
千鈞一髮間,朱雀展現出她號稱天下輕功第一的本事,一個翻身,倒縱出三丈以外,避開了雲傲那令人魂斷神傷的手刀鋒芒。
“避得不錯啊!這一招如何呢?……”
毫不停頓,雲傲翻身又打出一擊,洞石穿壁的掌緣,直刺向朱雀背心!
“哼!”
發出了帶着怒意的鼻音,朱雀在身形未及站穩的情形下,又避過了雲傲的第二擊,但已略見狼狽,知道自己落入敵人的設計,一想到這一點,就讓朱雀更為憤怒。
“還沒呢!”
層級相等的高手過招,一旦有一方佔了上風,另一方就很難有扳回劣勢的機會,直至落敗身亡。雲傲的攻擊,更是完美的印證了這條法則,攻勢刻不容緩,一點也不給朱雀也半絲喘息的時間。
“不會這麼簡單就讓你死去的!”
雲傲加緊攻勢,雙臂幻出如狂風暴雨、又似水銀瀉地的攻勢,更像逐漸收攏的鐵柵般把朱雀圍困起來,逼得輕功天下無雙的朱雀,活動範圍不斷縮小,到只剩一丈的距離時,便是她香消玉殞的一刻。
朱雀陷入完全捱打的困境,以她的武功,就算勝不過雲傲,本來至少也可支撐到千招以外,卻因一着之差,陷入難以扳回的困境,氣得一向心高氣傲的她幾乎咬碎銀牙。
“先留下一點烙印!”
雲傲把手一揮,一大蓬火焰再度出現在他的身前,但這次不是沿着地面移動,而是蒸發着雨滴從空中過來,火焰燦爛的紅光,在剎那間已逼近朱雀那張花容失色的面前!
——飛焰!
朱雀雖然知道這一招的名稱,但也無計可施,火焰的來勢實在太快,快到她根本沒有閃避的餘地,只有眼巴巴的等着中招毀容!
“轟!”
朱雀臉上的皮膚已幾乎能感受到火舌的炙熱,但四散的火星,卻沒有一絲烙在她絕美的容貌上,原因是有一個人忽然橫裏插入,為朱雀擋下了這一擊。
“嗯!”
當朱雀睜開眼睛時,只見到一個灰色雄偉的背影,擋在她和雲傲之間。
來人五官深峻,眉目間隱透着一股逼人英氣,不怒自威,不經修飾的鬍渣散發着男性粗豪的氣概,配上如天神般魁壯的身軀,讓人不禁想起楚霸王項羽的重生。
雲傲特別注意到來人為朱雀擋下火焰的部位,在後者的胸口,除了被燒得焦黑的衣服,和一些碎屑外,竟沒有一絲傷口!
能硬挨雲傲一記“飛焰”而絲毫無損,來人的一身護體罡氣,絕對可以排入江湖前五名之列!這樣的一個高手,絕對不會是無名之輩,雲傲腦中靈光一閃,想到了來人的身份。
“‘玄武元甲’!你是‘甲皇’玄武?”
這個疑問,就由柳眉倒豎的朱雀為他回答。
“玄武!誰叫你來多管閒事的?”
玄武連頭也不回,冷冷應道:“朱雀,青龍的命令你忘了嗎?
為什麼會和雲傲打起來了?”
聽到“鱗皇”青龍之名,一直以來表現像個女強人的朱雀,忽然露出了畏懼的神情,辯解道:“那……那是因為這小子他先向我動手,我是出於自衞的!……”
玄武道:“從頭到尾我都看得一清二楚,你還想狡辯!”
朱雀尖叫道:“原來你一直在監視我!你好大的膽子!”
玄武淡淡道:“青龍早就知道以你的性格,一定會和雲傲因一言不合就打起來,才要我跟在後面照料,要不是這樣,我才懶得管你這個女人去死!”
“什麼?你有種就再説一遍看看!”
“你們兩個人的相聲,演完了沒有?”
露出不耐煩的表情,雲傲冷冷打斷了兩人的爭吵。
“隨便闖入人家的地盤,還在敵人的面前吵起架來,所謂的四聖,看來也不過是如此而已。”
收斂了本身的狂氣,雲傲又恢復了先前冷若冰霜的態度,不過,即使只是一剎那,但剛才的他,確實露出了“狂神”的真面目。朱雀的注意力被轉移,無可發泄的怒氣,正好一股腦的往雲傲身上湧去。
“雲傲!你説的好,剛才那一戰還沒打完呢!被你偷襲的帳,是無論如何都一定要討回來的。”
朱雀擺開架式,看她的樣子,是真心的想要討回剛才失去的顏面,但是玄武那巨巖一般的身軀,卻再度攔在她的前面。
“適可而止了,朱雀!不要忘記你原來的任務?”
朱雀咬牙道:“這傢伙竟敢污辱我們‘四聖’的聲名,不給他一點教訓看看,‘四聖’的顏面要往哪裏擺?”
“那種事不會比師父……不,青龍他的交代來得重要,還是你要我真的在青龍面前説出一切?”
一提到青龍,朱雀立時像泄了氣的皮球般,垂下緊繃的肩膀。
“隨便你了!”
搞定朱雀之後,玄武的視線回到手插在腰際口袋,以冰冷的視線環顧兩人的雲傲身上。
“對於剛才的無禮,我玄武謹代表朱雀向雲兄致上歉意,希望雲兄大人有大量,不要計較之前的衝突。”
“喂!等一等,為什麼你要向那種傢伙道歉?還是以我的名義!”
不理朱雀在背後發出的叫聲,。玄武抱拳向雲傲深深一揖道:“四聖並非木明事理之人,朱雀她只是衝動了一點,對雲兄絕無惡意。”
“太奇怪了……”
雲傲目射奇光,時在玄武那有如花岡巖雕刻而成的臉上。
“殺手也會向人道歉!這我可是第一次聽説,以你們兩個人加起來的實力,要收拾我該不是一件難事才對,為什麼還要忍氣吞聲,這可不像是傳説中‘四聖’的行事風格?”
玄武面無表情的道:“我們此行,並不是為了要與雲兄為敵,而只是受人之託,邀請雲兄參加這次的‘武榜’大會。”
“受何人之託?……”
“這個恕難奉告,請雲兄見諒。”
“能夠讓‘四聖’甘心當走狗跑腿的人,一定是個了不起的角色,莫非就是大雪山上的那個老不死?”
“……”
面對玄武的沉默,雲傲也不為己甚,忽然背對着兩人,走回破廟的方向。
“雲兄!”
玄武出言叫住雲傲,可是後者的腳步仍是絲毫不緩。
“雲兄要出席大會嗎?”
雲傲那孤高的背影,像是微微停頓了一下,聲音從沒有回頭的肩上傳過來道:“我對‘武榜’和所謂十強武者的虛名,一點興趣也沒有!”
“……但是風刃那小子,卻一定要死在我的手上!絕不能讓他被別的人殺死……!”
丟下彷佛詛咒的最後一句,雲傲便投入黑暗之中,頭也不回的消失了。
“等一下!不把話説清楚,就要走了嗎?”
急性子的朱雀正要上前攔回雲傲,可是玄武又伸臂阻止了她。
“你這臭傢伙!不要仗着個頭大就一再的阻着我!把老孃惹火了!我就連你也一併收拾!”
朱雀暴跳如雷,之前的冷豔氣質湯然無存。
“不要節外生枝……”玄武冷靜的道:“我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
朱雀一愕道:“你是説那個冷冰冰的傢伙答應出席大會了!
怎麼可能?我怎麼都聽不出來?”
玄武望着黑夜之中,像是一隻山魈般矗立的破廟景色,口中隨意的道:“他或許不會為了武榜十強的名號出席,但絕對會為了殺死風刃而參加大會。……”
微微一頓,續道:“難怪青龍看了名單之後,會要你、我親自出馬,這傢伙確實是一個不簡單的角色!我平生所遇高手無數,但論那股狂氣,只有白虎能跟他相提並論,而要穩勝他的話,恐怕只有師父和青龍才做得到!”
朱雀臉上露出恨絕的表情道:“你竟拿那傢伙和青龍相提並論!他才不配呢!”
察覺到朱雀的怒火,玄武把語氣作了稍微的調整,淡淡道:“我並不是説雲傲可以與青龍相比,而是説那傢伙的身手和對戰鬥的靈敏直覺,都是萬中無一的佼佼者,沒有經歷過真正死亡的人,是不可能擁有這麼濃烈的殺氣!”
身為頂尖殺手,玄武對同樣擁有死亡狂氣的雲傲,就有着極高的評價,而這一點,同樣是“四聖”之一的朱雀當然也感覺得到。
“不管怎樣,名單上開出來最難纏的三人,已經有一個解決,該進行下一個任務了。”
朱雀仰起俏臉,讓冰冷的雨水任意的打在她那吹彈可破的肌膚上。
“‘霸刀’王寇!這傢伙説不定比雲傲更難被説服。”
“這樣的任務才有挑戰性啊,別多説了,快走吧。”
兩條人影,迅速的投入黑夜之中,再像是融化了一般消失不見。
肯定兩人已經走遠之後,深黑挺拔的孤傲身影,再度出現在廟前的空地,望着兩人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
“連‘霸刀’王寇這樣的棘手人物,也在他們的名單上面,看來這一場所謂的‘武榜’大會,內裏一定隱藏着一個驚天動地的秘密。”
一絲新月般的冷笑,出現在雲傲那混雜蒼白與鮮紅的臉孔上。
“這樣也好……不管他們要玩什麼把戲,對我而言都無關緊要,我要的,只是風刃一個人的性命!”
如夢魘似的黑色雨雲,不知在何時已經分開,從那裂出一條細縫的缺口中,可以窺見弓一般血紅色的新月。
“除了宰掉你以外!我一生中已經沒有更重要的願望,那張臉孔、那個型態、那種聲音,憎惡你全部的存在啊!——風刃!”
雲傲對着明月高聲狂笑着,那姿態,就讓人想起一頭從地獄裏出來的黑色魔狼。
單調的雨聲,添加入了響徹四野的狂笑,不知為何,卻透露出難以言喻的空虛與悲哀。
與“天風樓”風家並列為白道三大支柱的世家,尚有“富甲天下”李家、和“多情刀法”蕭家。
蕭家的“多情刀法”,直傳自一代奇俠蕭浪,相較於另兩大世家的龐大產業,蕭家就顯得人丁單薄多了。但即使如此,每代只出一名傳人的蕭家,在江湖上仍是無人敢小覷,這不只是因為蕭浪所遺留下來的名聲,也是因為每一代的蕭家傳人,本身都有着驚人藝業所致。
蕭家的根據地,就只有位於西湖之畔的“冰雨閣”,據説,這是有“情俠”稱號的蕭浪為了紀念亡妻所建,但真相如何,因為年代久遠,已經不可詳考。
蕭家的傳人應該是知道這段歷史的,但他們對於先祖一向被渲染得極其多采各姿的感情世界,似乎都不願多談,有趣的是,在太史世家的武林史記載中,對於蕭浪最後的感情歸宿和生死下落,也是語焉不詳,這使得蕭浪的傳奇生涯中,更添加了一筆神秘的色彩。
歷經了二百多年,蕭家這一代的情刀傳人,單名霞,不但是個女性,而且根據看過其真面目人的證言,是個風華絕代、美豔絕倫的動人女性,但因為真正見識過容貌的人,其實少之又少,所以江湖上不免有些好事之徒便傳出其實第十一代的蕭家傳人蕭霞是個無才無貌的女性,或是徒具盛名的傳人……之類的中傷言詞,當然這些散播謠言的份子,在不久之後都得到了適當的“教訓”,據説出手教訓這些別有用心的不良份子的人自稱是“美女與良知的保護者,天下男性的公敵,愛與正義的玉面公子”,也有謠言説這個外號聽來荒誕不已的人其實就是“富甲天下”李家的大公子,但都不能得到證實。
蕭霞最為武林中人所津津樂道的事蹟,是手刃被七省通輯的淫賊“人魔”花飛雨,和生擒“黑榜”上排名第三的江洋大盜“梟霸”雷動天,這兩項“成就”,即使是交給所謂的英雄俠士來做,也是難如登天,蕭霞卻似乎輕輕鬆鬆的便做到了,而且事前事後,都來去如風,給人一種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感覺,從那以後,江湖上對“天女”蕭霞的不利流言,便漸漸銷聲匿跡了。
在“冰雨閣”或是蕭霞身上打過歪主意的邪魔外道,不是沒有,但“天女”本身所代表的蕭家實力已是不能小覷。更何況,誰都知道“富甲天下”李家的大公子,“神行太保”李前主對蕭霞是襄王有意,就不知道神女是否有情?惹上蕭霞,就等於惹上李前主;惹上李前主,就等於與整個李家作對,那可是説不得笑的事情。
但是儘管蕭霞本身所代表的是那樣一個神聖不可侵犯的“天女”形象,卻還是有各種人,為名為利,或是其他的原因,而想要對蕭霞不利,這樣的人,今天就有一個。
“冰雨閣”前,一名頭戴“?”記號臉譜的人,傲然聳立,仰望眼前一片煙雨迷濛中,有如仙境樓閣的九層高塔,忽然發出一陣響徹雲霄的長笑,笑聲嘶啞尖鋭,顯然是經過內功變音。
“蕭霞小妮子!快快出來送死!”
這一下襬明欺到人家門口的叫陣,立時驚動了“冰雨閣”上下的蕭家人馬,警號大作。
戴面具之人長笑驟斂,人影一閃,竟已來到“冰雨閣”的大門前,狂笑道:“你不出來,我就要進去了!”
大門之前,正站着兩名藍服青年,應是大門的守衞,當然能成為武林三大世家之一的看門護衞,本身就有着一定的實力,眼見對方來勢洶洶,兩名藍服青年立拔出腰間配刀,一左一右攔在入門處,喝道:“閣下是誰?”
“閣下請留步!”
戴面具者腳步絲毫不停,眼看就要撞在兩人刀上。
“告訴蕭霞那小丫頭,老夫風蕭蕭來到!”
——風蕭蕭?兩名藍衣守衞遍尋腦中記憶庫,也想不起武林中竟有這號人物,但是此人的名號中,卻是故意把“風”姓置於“蕭”姓之上,挑釁意味甚囂塵上,兩名守衞俱是蕭家之人,那能忍受來人的污辱,紛紛怒喝一聲,提刀往對方砍去。
風蕭蕭大笑道:“擋我者死!”兩袖揮出,看似隨意瀟灑但又迅如疾電,不偏不倚的正掃中左右砍來的刀鋒,竟發出“鏗”、“鏘”的兩聲清響,兩名藍服守衞觸電般劇震,踉蹌倒跌回門裏去。
只是這一剎那的空隙,風蕭蕭已閃身進入“冰雨閣”的第一層樓,身法之快,足以讓任何人咋舌。
但是就當風蕭蕭闖進第一樓的大廳內時,四周破空之聲同時大作,風蕭蕭抬頭一看,至少已有十六、七名的蕭家高手,正從四面八方趕下,將要把他包圍起來。
風蕭蕭心中暗道:“蕭家高手的實力,果然是不可小覷。”
他心知一旦在這裏被纏上,那麼將只剩下浴血死戰或是力盡被俘這兩條路可走,當然這兩種結果都不是他來此的目的,當機立斷下,深吸一口氣,體內真氣迅速流轉,兩腿一蹬,人如炮彈般衝上半空,就在即將被蕭家高手圍困的一剎那前,衝破樓頂,突圍而去!
蕭家一眾高手沒想到這闖入者的應變和身手都在他們想像之上,只有眼睜睜的看着來人穿破樓頂,讓眾人撲了個空。
破壁之聲不斷傳來,顯然是來人食髓知味,要用這種方法一直闖到“冰雨閣”的第九層去。
風蕭蕭一路穿樓破壁,直上到“冰雨閣”的第八層,正在心中竊喜此法得逞,忽感頭頂風生,一名手持長劍,風姿飄逸,青春動人的綠衣少女,正向他攻來。
“大膽狂徒!竟敢來我蕭家撒野,留下命來吧!”
別看綠衣少女年紀輕輕,劍上修為竟是非同凡響,長劍一抖,灑出漫天如水銀瀉地、又似天河倒泄的劍氣,縱橫交錯、綿延不絕,向風蕭蕭攻殺而去。
劍鋒未到,劍氣已將風蕭蕭的退路全部封死,逼得他只剩兩種選擇,就是躍回七樓,或是和對手硬拼一記!
風蕭蕭長笑道:“蕭家的刀法‘滾滾紅塵’,給你這小女娃化入劍招中使出,威力還算不差,只不過這樣就想叫我留下命來,仍是未夠資格!”
綠衣少女劍招被對方一眼看破,心中不由一驚,劍式也就出現了一瞬間的遲疑,風蕭蕭就把握住那稍縱即逝的一刻,驟然發難,兩袖一捲,竟生出一道龍捲氣柱,破入少女的劍網之中,再硬撼在對手的劍柄上,少女嬌軀劇震,嬌呼一聲,連劍也握不住的脱手,整個人被送得拋往後方,卻似乎沒受到多大傷害。
清除掉最後障礙,風蕭蕭再發出一陣大笑道:“蕭霞小妮子!
你在上面嗎?老夫來找你一決生死了!”
一飛沖天,只聽到“蓬!”的一聲,終於給他撞破第八層頂板,來到第九層。
風蕭蕭闖到“冰雨閣”的頂樓,也就是這一代蕭家傳人“天女”蕭霞的香居,他看似外表輕佻囂狂,其實早已將內功運走全身,畢竟人的名,樹的影,誰曉得當他穿破頂樓地板的時候,迎接他的會不會是蕭霞雷霆萬鈞的一擊。
不過他這份擔心,到最後卻落得了白費神一場的結果,原因就是當他來到頂樓之時,利目一掃,只見房間中間,竟坐着一男一女,隔桌對奕,對他這個不速之客的貿然闖入,竟像是視若無睹——不,根本連看都沒看上一眼!
蕭家傳人,向來是以俊美外貌聞名於世,房間之內的唯一女性,很顯然也就是蕭家第十一代傳人的“天女”蕭霞,自然也不例外,如果有所謂的仙子下凡的話,那眼前的蕭霞顯然就是了。
用沉魚落雁、閉月羞花都不足以形容蕭霞的外貌,她的四周,似永遠籠罩着一層淡淡的霞霧,襯托着如夢似幻、空谷幽蘭的氣質,那股打從骨子裏透出來的慵懶,又透着三分嬌媚,讓人看得心搖神馳、不能自己。
一襲淡紫色的宮裝,恰到好處的披在她身上,雖然只是側坐的輪廓,但已有無限優美的身段,和令人百看不厭的風情。
蕭霞此刻正以一雙吹皺一池春水的明眸,緩緩望向風蕭蕭,已極温柔、極動聽的聲音,輕嘆道:“這是何苦來由?”
風蕭蕭眼光來到房間裏另外一個男人的身上,立即身子一震,看上去似乎比見到蕭霞的絕世美貌還要為之吃驚。
男子中年相貌,一襲青衫儒服,雙目卻是深邃難測,天庭飽滿,像藴藏着海一般廣博無際的智慧,手持羽扇,像極了三國時代武侯重生的中年男子,望着風蕭蕭,怒哼道:“刃兒!你要胡鬧到什麼時候?”
風蕭蕭拿下面具,露出一張曾經相識,卻成長的更英俊成熟的青年容貌,苦笑道:“二伯,你怎麼會在這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