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漢不跳舞
米奇的家在這條街的東側,他和他的媽媽住在一幢西班牙式三層老洋房的底樓。屋前有一個美麗的種滿了月季、丁香的小花園,花園裏有一口據説淹死過一個資本家後代的小井。
米奇的媽媽在醫院上班,蒼白的臉上總有一種不食人間煙火的味道。因為丈夫的早逝,兒子似乎成了她生活的全部意義。但她從不溺愛兒子,甚至對他退學搞樂隊也沒有過於激烈的反應。她只是讓米奇知道他已長大成人,應該清楚自己的所作所為並對此負責,總之這是一位頗得我們好感的母親,儘管她從不對我們微笑像永不融化的雪。
直到有一個深夜,米奇在第一次上台表演結束後從外面帶了個高挑個的短髮女孩回來。他媽媽的房門緊關着,看上去她似乎已經睡了。米奇和女孩走進另一個房間,房間裏貼滿了長髮音樂猛男的照片,還有古怪的從四處蒐集來的小玩意兒。女孩對房間打量了一番,在沙發上坐下來,他們倆都有些拘謹地坐着,像兩隻緊張的小松鼠。
米奇的心砰砰地跳着,這是他第一次如此曖昧地與一個女孩獨處。女孩的聲音潮濕而恍惚地響起來,像來自霧中的花園。米奇,她説,我該回家了。於是米奇沒再多想,果斷地抱住了她。
女孩像被魚叉扎住一樣輕輕掙扎着,低聲地呻吟着。他在她的黑暗中頭暈目眩。他們很快脱光了對方的衣服,像兩枚剝了殼的新鮮荔枝一樣晶瑩剔透地閃着光。
門卻突然開了,門外站着臉色蒼白的媽媽。她只穿着睡袍,平時高高盤起的長髮像羊毛毯一樣披至腰際,這使她看上去像從海底爬出來的幽靈。她呆呆地看着沙發上的兒子和女孩,他們也都呆呆地看着她。
她一句話也不能説,表情複雜而混亂,用手捂住嘴,像隨時要昏倒的樣子,然後她關上了門。
女孩受了驚嚇,執意馬上要走。米奇沮喪地穿上衣服,送她到馬路上叫了一輛TAXI。
對不起,米奇説。
我喜歡你。女孩説。那女孩就是小楊柳。
米奇在第二天搬出了家,搬到了某家電纜廠的地下室。那兒租金便宜,但卻是個骯髒昏暗的可怕地方。
後來在一個下着雨的晚上,米奇帶着小楊柳來敲我家的門。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小楊柳,她靜靜地拉着米奇的手,並不活潑,但那種美帶着落英繽紛的蜃影暗伏在她的周圍,那種美和冷像水印石一樣烙進了我的頭腦,使我的肌肉異樣地繃緊。
米奇和他的迷人女友穿過我的視線佔領了我隔壁的房間。
他們在那裏一呆就是半個世紀,他們在一個神秘洞穴里弄出種種令人魂不守舍的聲音,我的大腦就像十字路口的信號燈一樣交替變換着顏色,我被一種奇怪的撩撥弄得坐立不安。
於是我把電視機的聲音弄得很響,屏幕上是一個漂亮女子在做衞生巾的廣告,她坐在牀上説,樂爾雅,怎麼動都不怕,換一個頻道,是一個男人在做汽水的廣告,他把頭晃得像電動玩具一樣直到他喝了一口汽水後才安靜下來,再換一個頻道,一出民國時期的悲情戲,而現在的電視劇都以愚弄觀眾的智商為己任。我只好開着電視玩手掌遊戲機,或者乾脆關上門出去逛馬路。
等他們打開門出來的時候,臉上掛着暖洋洋而疲倦萬分的表情,像兩條性感的熱帶魚一樣在洗手間或客廳裏穿行着。
米奇喜歡一連幾個小時地泡在我的浴缸裏,他在浴缸裏面拿着紙和筆畫畫或構思一段旋律,那時我會和小楊柳一起下跳棋,或者看影碟。她像一隻柔軟的海豹一樣伏在沙發上面,細細密密的香粉從她的毛髮和皮膚上面散發出來,我感到渾身異樣。
你怎麼了,不太舒服嗎?她問。
沒什麼,背上痠疼。我信口説。
我來給你按摩一下。她突然心血來潮,從沙發上跳起來。
於是我緊張地弓起背。放鬆,她説着,輕輕捶了一下我的肩。
她的手柔若無骨,我只是覺得背上一陣陣發癢。謝謝,不用了,我已經好了。我説。
不,再過一會兒你會覺得更舒服。她捏住我的肩,微笑着向我保證,似乎這會兒她只是在娛樂她自己。
我掙扎着從沙發上站起來,裝作要找點喝的東西快步走進廚房。一打開冰箱,我心想,天哪我真像個傻瓜,那個女孩點燃了我最初的性幻想,她是那麼傾國傾城地美我的慾望像藍色飛魚從刀鋒上高高躍起,我盼望有温柔一刀插進我飢餓的後背我要從脊柱骨上感受來自生殖腺的噴射。
晚上我在夢中出現了做愛的模糊的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