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只是假裝戀愛
“一米範圍內不準接近?我難道是什麼傳染病患者嗎?”
看了戀愛合同之後真賢很不客氣地問。三順平靜地回答:“在我看來,你比傳染病人還厲害,我只要跟你講話超過五分鐘,就會頭疼。”
“你要注意的事項才多得不計其數呢!”
回家的路上,真賢覺得兩個人有必要談一談,於是帶三順去了咖啡廳,剛一坐下,他就這麼説道。
時間已經不早了,不過店裏的生意還很好。柔和的燈光,酒紅色的傢俱,每張桌子上都插着不知名的香草,在這浪漫又古典的氣氛中,一對對男女都在喃喃細語,説着綿綿的情話——只有真賢和三順例外。真賢語氣強硬,三順態度堅決。
“在公眾場合,不要用這種表情看着我,你是女人,而且是拿了為數不小的一筆錢,答應全力協助我的女人。注意看我的臉色,別做令我難堪或沒有意義的事情。”
看來今天點的那首歌着實讓他不爽呢。不過對於這件事,三順也有話要説。
“好吧,是我沒有眼色,讓你彈你不想彈的曲子。不過……”
三順主動認錯的態度讓真賢在一瞬間覺得安下了心,可是三順接下來還有話呢,而且説話時眼神異常堅定。
“你也別把我當傻子。不想彈就説不想彈唄,還推説什麼忘了譜子。更過分的是,你彈學校鈴聲是什麼意思?我在別人面前讓你難堪不好是吧?那你在別人面前讓我下不了台又有什麼好的呢?”
三順的話不是沒有道理。不過真賢現在可不想就這麼低頭。他蹺起二郎腿,低低地回答道:
“我只把傻子當傻子。不想被當作傻子對待就別做傻事啊。”
真賢厚顏無恥的話點燃了三順眼裏憤怒的火花。
“玄真賢先生,你是不是覺得你借給我五千萬就很了不起了?”
“對,就是了不起。我醜話説在前頭,你要是再不聽我的話,我打算毀約。那時候,你金三順小姐可得當場把五千萬給我吐出來。”
真賢一番冷若冰霜的威脅把三順氣得夠嗆。剛開始他求她的時候,一副不知廉恥、嬉皮笑臉的樣子,現在局勢改變了,就完全換了一副嘴臉。再加上他叫她的名字,叫她三順,這一刻聽起來尤其刺耳。三順索性淡淡地對威脅自己的男人説道:
“好啊。解除合同吧。”
這一出其不意的回答讓真賢的臉一下子彷彿歪了一釐米。
“什麼?”
“從出生到現在,我忍受了整整二十九年的‘三順待遇’,現在跟一個才認識沒有幾天的男人,又要忍受‘三順待遇’,我做不到。我決定解除咱們的合同。當時太急需錢,一時間除了找你幫忙也沒想到其他什麼辦法,這幾天仔細想了想,如果不在乎方法和手段的話,那點兒錢也不難弄到。就算賣內臟,也要把你的五千萬給還上,你不信我能做得到嗎?”
三順憤怒的眼神令真賢突然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這個女人是曾經在背叛自己的男人的訂婚蛋糕裏放了辣椒麪的女人。剛才是因為之前三順觸動了自己的痛處,想給她點兒顏色看看才故意威脅的,他可沒有真想解除合同的想法。沒想到,天啊,這個女人不好惹啊。本來是我威脅她,現在變成她威脅我了。
心裏是這麼想,表面上卻不動聲色,真賢冷峻的臉上一副泰然自若的樣子,説道:
“我不知道你的內臟能賣多少錢,不過五千萬估計是沒有的,你還不如買福利彩票試試。”
雖然嘴上説要賣內臟,不過三順也知道自己的內臟恐怕賣不了五千萬那麼多。更何況她最怕的就是開刀了。兩個人都費盡心思想挽回自己一時衝動説出的話,於是一陣沉默。
過了一會兒,三順從桌上的紙巾盒裏抽出一張紙巾,向服務員借來一支筆,開始在紙上寫起什麼來。
“現在我們來定定規矩。作為正式的男女朋友不能違反的規矩。”
真賢冷笑了一下。
“規矩?我憑什麼要遵守什麼爛規矩?你知不知道用正常的手段掙五千萬有多難?”
真賢的冷嘲熱諷又一次點燃了三順眼中的憤怒,她硬硬地説:
“不然,我們解除合同!”
真賢還是第一次在談判的時候這麼被動。簡直該死。真賢又一次深刻地意識到,自己和三順的關係就是赤裸裸的金錢關係。不然,交往兩個月的戀人,應該正是打得火熱,連對方臉上的青春痘都覺得可愛的時候,可他們卻在這裏定什麼該死的規矩。
目錄列好了。
“第一,玄真賢和金三順協議在未來的一年中假裝戀愛。第二,玄真賢借給金三順五千萬韓元,作為代價,金三順必須全力協助配合玄真賢的一切行動。第三,在此過程中玄真賢必須尊重金三順的人格,絕不允許把金三順當傻瓜對待,也不可以戀愛為藉口有任何非分之想或者越軌行為。”
聽了第一、第二條,真賢還能夠不動聲色,不過聽到三順制定的第三條規則,真賢可就沉不住氣了,他怒目圓睜,説道:
“非分之想或者越軌行為?什麼嘛?”
“就是不能有身體上的接觸唄,我還沒嫁人呢,所以這一條你必須要,一定要嚴格遵守,可不能因為這件事害得我嫁不出去。在你的父母面前勾勾肩、拉拉手我還可以接受,不過平常,甚至在公司,沒有必要演戲的時候,不得靠近離我一米的範圍內。”
“一米範圍內不準接近?我難道是什麼傳染病患者嗎?”
看了戀愛合同之後真賢很不客氣地問。三順平靜地回答:“在我看來,你比傳染病人還厲害,我只要跟你講話超過五分鐘,就會頭疼。”
真賢滿臉的不服氣。三順的話還沒有説完,他就已經呼地站起來,一屁股坐到三順旁邊。更過分的是,他竟然把手放到三順的肩膀上。
“你怎麼回事?規矩定好才幾秒鐘不到……”
不等三順説完,真賢就摟住了她,在她耳邊悄悄地説:
“噓,看那兒。”
順着真賢的示意,三順看到了坐在角落的一個男人,也是這裏惟一的單身男人。只見他大約將近四十歲,一身西裝革履。與三順視線交接的瞬間,那男人乾咳了一聲,表情很不自然。
“那是誰?”
三順小聲問道,真賢直截了當地説:
“我媽真不愧是老油條。看來她還不太相信我們。”
聽了真賢的話,三順覺得真不可思議。
“社長先生,看來之前您把您母親騙得不輕啊。竟然要派人跟蹤你,確認你是不是真戀愛。做人怎麼可以這麼沒信用呢?”
“你難道沒想過,就因為我沒信用,你才有機會借到那五千萬啊。別動。‘第二,玄真賢借給金三順五千萬韓元,作為代價,金三順必須全力協助配合玄真賢的一切行動。’這不是你寫的嗎?”
他們就這麼竊竊私語,在外人看來,完全像是一對多情的情侶,而實際上,他們是在為合同條款爭吵不休。
“一米範圍內不準接近?難道讓我總拿着尺子量距離?這根本就不現實嘛。這一條幹脆刪了。”
對於真賢的這一要求,三順笑着指着面前的紙巾説:
“反對!只要隨時保持三四步的距離就行了,很簡單。不然讓我怎麼相信像你這樣的怪物?”
“怪物?你説怪物?誰?我?”
“可不是嗎?相親的時候問第一次見面的女孩子會不會硬上自己,不是怪物是什麼?”
“那隻不過是我自己的處世之道。用那種方法,五分鐘之內就能把自己討厭的女人氣跑,有什麼不行的?”
真賢一臉坦然,笑着反問三順,三順長嘆了一口氣,説道:
“就是因為你會這麼認為,我才覺得你是妖怪,不是什麼好男人。”
對於三順的回答,真賢很嚴肅地思考了一番,用手指敲敲桌上寫着規則的紙巾説:
“那這樣寫吧。除了現在這樣的突發狀態,禁止拉手,擁抱,接吻,以及其他一切戀人之間才有的親密行為。反正加上最後那最重要的一條,前面的這些條款也就沒有多大的意義了,既然你那麼堅持,我就讓讓你吧。”
“最重要的一條?是什麼?”
三順滿臉疑惑地問道,真賢“嘻”地一笑,露出一排整潔白淨的牙齒。
“雙方只是假裝戀愛,不可弄假成真,但必須假戲真做。”
“什麼?”
“就是説,合同期間,不許你和我,或者和其他男人談戀愛。不和我談是理所當然的,同時不許你和別的男人約會或者讓我聽到你腳踏兩隻船。因為我‘僱用’你不是為了給自己找麻煩,而是為了能過得更舒服。”
雖然真賢説的話都在三順預料之內,不過她還是深深地嘆了一口氣。這樣一來,只要在這個合同上籤上字,她就絕對沒有希望在三十歲之前嫁出去了。從去年聖誕節就開始擔心的事果然成為現實了。她可以保證不會跟這個男人假戲真做,可是同時也不能跟別的男人約會,這可真夠苦的。不過有什麼辦法呢。三順這麼嘆息着,不過她也想到了好的一面。
“不用搬家了,多好啊。這樣一來,週末也不用去相親,一個月能睡一次懶覺。也不用再花錢去美容院做頭髮或者去買新衣服,不用為了好看減肥。這麼一想,好處也挺多的,往好處想。”
三順盡力自我安慰,然後跟真賢一起,花了整整兩個小時,把合同修改完整。
《金三順和玄真賢的戀愛合同條款》
1.玄真賢和金三順協議在未來的一年中假裝戀愛。
2.玄真賢借給金三順五千萬韓元,作為代價,金三順必須全力協助配合玄真賢的一切行動。(協助過程中,應避免過多的疑問或好奇心。)
3.在此過程中玄真賢必須尊重金三順的人格。絕不允許把金三順當傻瓜對待,也不可以戀愛為藉口有任何非分之想或者越軌行為。(在萬不得已的緊急情況下,勉強允許玄真賢不經過金三順的允許與其拉手,擁抱,親吻其臉頰。)
4.不允許金三順打探玄真賢的心思。
5.合同期間,禁止雙方腳踏兩隻船。
6.對於此合同要絕對保密。若是被金三順的家長或者玄真賢的家長髮現,此合同自動解除。因金三順的失誤泄密時,金三順立刻償還玄真賢的五千萬元;因玄真賢的失誤泄密時,玄真賢將自動放棄收回借給五千萬元的權利。玄真賢絕對不能給金三順的婚姻大事造成任何阻礙。
7.只是假裝談戀愛,絕對不可弄假成真,絕對!違反這一條時,處罰條例與前一條相同,並且合同自動解除。
條款都寫好之後,兩個人小心翼翼地在紙巾上籤了字,生怕不小心把紙巾弄碎。為了以防萬一,三順甚至向咖啡館主人借來了印墨,兩個人在合同上按上了指印。然後他們滿懷悲壯地舉起雞尾酒杯,輕輕碰了杯。玻璃杯發出了“錚”的聲響。聽到這聲音,真賢説道:
“合同萬歲!”
三順也點點頭,輕聲説:
“騙人戀愛萬歲!”
他們的神態,任誰看了都會以為是談戀愛不到兩個月的熱戀中的男女。信不信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