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積跬步,無以至千里;不積小流,無以成江海。
所有人都想要“至千里、成江海”,可是,當跬步、小流分散到一年三百六十五日,變成了日日的枯燥重複,而千里、江海卻怎麼看都看不到時,沒有希望,沒有光亮,所有的雄心壯志都變得很可笑。
只能憑着一股毅力,日日堅持,是不是堅持就一定會成功呢?
不見得,但是不堅持,卻肯定不會成功。
再次成為名人
軍訓結束後,我們就算真正成為了一中的高中生。按照慣例,我們要頒發統一的校服。
不知道現在的高中生是否會比我們當年幸運一些,校服能好看一點,配得上花季雨季的靚麗,反正我們當年的校服真是醜得不堪回首。
我一直沒想通一件事情,為什麼日本的中學生校服可以那麼好看?為什麼我們中國學生的校服總是土得令人傷心?
因為前兩屆學生集體反映校服很難看,到我們這屆的時候,學校採納了同學們的意見,改換校服的樣式。為了展現一中的素質教育,校領導決定由學生自己設計校服,經過老師的評選,高三一個女生的設計方案最後被學校採納。
看過設計圖的同學都説很漂亮,和漫畫、日劇裏面的那些校服一樣漂亮,班級裏幾乎所有的女生,外加很多男生都抱着熱烈的期盼,畢竟校服這東西,是要經常穿的,好看與否對大家的形象太重要了,我們這個年齡正是內心自信不足、最留意外表的年紀。
在大家的熱烈期盼中,學校的校服終於發了下來,在領到兩套校服的時候,我相信我們年級的班花、校花、班草、校草們都肯定眼含滾滾熱淚。
怎麼形容這套校服呢?
就好像某人去“山寨”了某個著名品牌高級定製的服裝,可是顏色搭配錯了,又捨不得用好料子,全用最糙的布料,做工也粗糙,出來的東西不倫不類到了頂點,還不如普通的運動服。
反正真的是太醜了,醜得不管美女還是俊男,穿上後氣質全變成了土質,絕對醜得“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
發校服的那一日,整個高一的氣壓都很低,童雲珠氣得當場把校服扔到腳底下跺了兩腳。
估計學校也意識到這套由某個校領導親戚的手工作坊生產的校服實在拿不出手,沒要求大家天天穿,除了各種集體活動,平時只要求每週一升國旗的時候必須穿。
可是,即使每週只穿一天,同學們都無法忍受,很快大家就有了作戰計劃。週一那天穿一套衣服,校服用塑料袋帶上,等到升國旗時,換上校服,升完國旗,立即去衞生間換回來。不管男女,幾乎所有人都依此方案進行,唯一的例外估計就是我了,我不但週一穿,週二、週三……都會穿。
我每天穿着校服在學校裏晃來晃去的原因和同學們不穿校服的原因完全一致:太醜了!
這麼醜的校服,怎麼穿都不心疼,連抹布都省了,桌子髒了,直接袖子擦一擦就行了;在校園裏走累了,想看書了,隨時隨地可以坐;課桌上有毛刺,也不怕,不用像別的女生還要戴袖套,唯恐桌子把她們的漂亮衣服弄壞了,簡直又方便、又環保、又經濟、又節約……
當然,歸根結底是我太懶了,懶得帶兩套衣服換來換去,懶得花精力和時間在自己的外表上,不過,我的同學可不知道我這從懶惰引發出來的一系列行為,他們只是看到我整天都穿着那醜得刺眼、土得掉渣的校服,旁若無人、天經地義地招搖過市。
因為這卓越的校服,令我太過雞立鶴羣,我很快就在高一年級聲名鵲起,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人人都知道(5)班有個叫羅琦琦的校服控。
真是悲哀啊!我在高中部的成名,竟然不是因為我的成績,也不是因為我的性格,只是因為一套醜校服,比較而言,我還是更懷念罰站乒乓球枱的成名方式,至少算得上有性格。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用校服的自我噁心、自我醜化太過成功,反正叫囂着要拿下我的宋鵬再沒有了任何舉動。
在樓道里碰到他時,他光看着我笑,笑得我對他也沒了脾氣。
其實,我雖然不算故意,私心裏卻好像總有些盼望着和宋鵬真鬧出點什麼事情來,所以,我才會那麼衝,那麼不給他面子地把情書和防曬霜都拍回給他。他哥宋傑在本市算個人物,如果宋鵬真想收拾我,能讓宋傑説句話,那我是真會倒大黴的。
到那時,也只有小波能幫我了,他難道真會見死不救?
可是,我自己都知道,這是做夢!如果宋傑是這麼幼稚的人,他也不會二十多歲時就成為鄧小平號召下最先富起來的那一批人。
而且,我也不想讓小波看不起我,所以我只能一面陰暗地想着,一面又剋制着自己的衝動。
在對高一生活的逐漸適應中,不知不覺中就到了期中考試。
進入高中後,學校每次大考都會公佈年級排名,把榜單張貼出來,以示我們的競爭對手不僅僅是本班,還有整個學校、整個市、整個省。
總成績公佈的那一天,我有些緊張,因為這半學期,我很認真地學習,很認真地複習,很認真地考試,現在到了揭曉結果的時候。
在榜單的排名上,我,班級排名第四,年級排名四十多。關荷,班級第二,年級第十二。張駿,班級第八,年級七十多名。
我爸和我媽都非常欣慰,笑得合不攏嘴,班主任也特意向他們表揚了我,可我自己非常受打擊,年級四十多名不是我想要的成績!
如果這是我沒有學習,臨陣磨槍的結果,我會很高興,可從開學的第一天起,在大部分同學還沉浸在剛上高一的新鮮興奮中時,我就在認真看書,努力學習了。
認真努力後卻是這樣的成績,我很失落,而我已經盡了力,難道我只能做一個年級四十多名的學生?
我在學校的樹林裏徘徊思索,可是,我找不到答案。
當我回到教室時,看到我們班的第二名楊軍坐在第一名林依然旁邊,正在仔細看林依然的卷子。
林依然就坐我前面,因為我們班整體水平偏差,她雖是班級第一名,卻連年級前十名都沒進,只是年級第十三。
我很想湊過去看,可又不好意思,畢竟不知道她會不會介意。楊軍看到我,立即説:“羅琦琦,你可不可以把物理卷子給我看一下?我剛問過物理老師,物理老師説你的物理是年級單科第一,借我參閲一下吧,最好也給我看一下別的卷子,可以嗎?拜託,拜託!”楊軍是個粗眉大眼的男生,長得很端正,尤其是眼睛,炯炯有神。
我把自己的卷子找出來,遞給楊軍,楊軍和林依然湊在一起看我的物理卷子,我笑問:“能給我看一下你們的卷子嗎?”
楊軍隨手把一堆卷子遞給我,有他的卷子,也有林依然的卷子。
我迅速翻閲過他們的卷子,開始明白問題出在哪裏了,首先是英語,林依然是幾乎滿分的成績,我才考了七十多分,其次是語文,再次是化學,然後就是歷史、政治這些科目,差距雖然不大,可兩分、三分地累計起來,我就自然被甩遠了。我以為自己記憶力好,但這是一中的高中,是全市,甚至全省最好的學生會聚的地方,顯然林依然有不輸於我的記憶力。
楊軍研究了我的卷子一會,突然叫起來,對林依然説:“你發現沒有?羅琦琦如果只算三門理科成績,是我們班的第二,比你只少幾分,你危險了!”
我心裏有些惱火,這個楊軍怎麼這麼説話?林依然笑着説:“是啊,她的理科可真好。”
楊軍抓着腦袋説:“不行,我要換座位,我要和你們坐一塊。我初中可是被老師讚譽為理科強人,如今竟然比你們兩個女生低,我不服氣。”
我心裏的幾絲惱火消散了,這人原來是個心無城府的人,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林依然抿着嘴角笑,很文靜秀氣,絲毫不引人注目,所以我一直不知道我前面竟然坐了個成績那麼好的女生。
楊軍是行動派的人,説了要換座位就換座位,他對我的同桌馬蹄展開死纏爛打的功夫,天天求馬蹄,馬蹄被求煩了,終於答應了換座位。楊軍歡天喜地地搬到我旁邊,開始對我和林依然近距離監控,準備隨時超過我們。
我對此事保持沉默,他坐不坐我旁邊,我並不在乎,我需要思考的是如何解決我面臨的問題,而問題中的問題就是我的英語。
因為聚寶盆,我的英文已經成了我的死脈,我該如何趕上這些各個學校彙集而來的精英?
看完林依然和楊軍的卷子,我清醒地意識到,只要我的英文學不好,我永遠不可能成為班級第一。
期中考試結束後,高中部有一個大會,高一到高三的學生都必須參加,會議的演講者們是各個年級的前十名,每個人會介紹自己的學習經驗和心得。
往常,我很討厭這種冗長無聊的會議,可是這次我熱切盼望。但當我一個個聽下去時,我開始失望,每個人的內容換湯不換藥,不外乎課前預習,課上認真聽講,課後複習,認真完成作業,老師佈置的作業都是老師選擇出來的精華題目,所以一定要認真對待……
我開始懷疑究竟是每個人的學習方法都一樣,還是他們有所保留?
最後一個上台的是高三年級的第一名陳勁,學校明明要求每個人三到五分鐘,他卻只講了一分多鐘,內容也是認真聽講、認真做作業什麼的,我搖着頭嘆了口氣,學校的初衷是好的,但是學生們自己有自己的考慮。
散會後,大家陸續走出講堂,陳勁一個人走着。憑藉他的競賽成績,他已經可以直接保送北大,可他居然放棄了,選擇參加高考,誰都不知道他怎麼想的,他在大家眼中已經天才得有些怪物了。
我想找他聊聊我的困境,可又不好意思,當年耍酷耍得太厲害,和他迎面而過,都不打招呼的,如今自嘗惡果了。一轉念,又想,切!大不了就是熱臉對冷臉嘛,有什麼好怕的?
“陳勁。”
他回頭,看是我,有點驚訝。
我走到他面前,發現矮了他整整一個頭,不知不覺中,他竟然已經全長開了,變得這麼高。
我期期艾艾地説:“我想請教你一件事情,可以嗎?”
他倒是脾氣很好,沒有一絲傲慢,笑着説:“請講。”
我放下心來:“我的英文和語文不好,有什麼辦法提高嗎?”
“你的語文不好?”他很意外。
“嗯。”
“你回去參看別人的卷子,把自己的卷子分析一下,看看失分比重最大的地方在哪裏,要解決問題,先要診斷問題。”
“我分析過了,主要是作文不好。”
他笑了:“進入高中後,老師改作文的標準完全依據高考的標準。高考作文和明清時代的八股文有些類似,很善於扼殺創造性和幻想力,你要想拿高分,就去認真看看得高分的人如何八股的,不管有多好的想法,都別輕易跳出框子,你覺得你寫得好,評卷的老師不會認可。”
我忙點頭:“還有呢?”
“其實,你的語文應該比別人更好才對。語文歸根結底是一門語言,靠的是積累。我聽過你的辯論賽,你的閲覽量非常大,記憶力又好,在積累方面,估計你們年級沒有誰能超過你。”
這些誇讚的話出自天才之口,我被誇得不好意思起來:“可是,我成績不好。”
“你現在要找的路只是如何把你積累的知識和高考試卷接口,這個我可幫不了你,每個人的思維方式、知識架構都不同,所以才有‘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個人’的説法。”
我雖然壓根不知道路在哪裏,卻有茅塞頓開的感覺:“謝謝,那英文呢?”
他低着頭笑:“早知道有今日,當初站乒乓球枱的時候,就該看看英文書,英文不是靠一點小聰明就能解決的科目。”
我有些羞赧:“是,我也知道自己基礎太差,而我要追趕的人卻是全市最優秀的學生,我每天在學習,人家也在每天努力學習;我每天進步,人家也在進步,所以我才更需要發現最適合自己的學習方法,因為距離高考,已經過去半個學期了,我沒有時間和精力去浪費。”
陳勁看我如此認真,很是意外,盯了我一眼,低頭想着。
已經快到高三的教學樓,他站在了六角亭旁:“我和你的情況不同,我很小的時候,我爸就在教我唱英文兒歌,我上小學的時候,英文詞彙量已經一千多了,而你是初一才接觸英文,又沒好好學過,我一直認可的語言在於積累的學習方法完全不適用於你,你必須自己去發現適合自己的學習方法。不過,我想你首先應該把你的詞彙量趕上來,就如同學習語文要先認字一樣,這個和人聰明不聰明、笨不笨沒一點關係,完全要靠苦功。”
“好的,多謝你。”
“不用,貴在堅持,希望一年後,你還能有今日的決心。”他停了停,很有深意地説,“高中部的這三棟教學樓裏,每天都有很多人在下決心要好好學習,也每天都有人做不到。下決心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堅持卻是一件很難的事情。”
我笑了笑:“我決定了的事情,就一定會堅持。”
放學回家的路上,我沒有思考物理題,而是在反覆思考陳勁的話。
回家後,我把初中的英文課本都找了出來,決定每天抄寫十個單詞到紙片上,來回放學的路上要花費將近一小時,正好充分利用。
然後,又作了一個重要的決定:每天早上早起半小時,背誦英文課文,但是和陳勁告訴小波的方法略有不同,我不打算追求什麼虛無縹緲的語感,而是以流利的背誦為目的。
以後的關鍵不是在於一天花費了多少小時學英文,而是在於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我是否每天能早起半小時,背誦英文;是否能每天堅持記憶十個英文單詞。
從今天開始,堅持到高考前,如果我的英文成績還不好,那麼我認命!
在分析完自己的弱勢,優先規劃了英文學習時間後,我又根據自己的情況,以及各科老師的狀況,制定了各門學科的學習方法,充分利用學校裏的時間。
比如,我覺得物理老師講課很混亂,我就不聽他講,自己看書做作業,基本物理課下課的時候,我的物理作業已經全部完成,還有餘力總結一下思路。化學也基本如此,雖然老師講得不錯,但是我不覺得我需要聽她講。數學老師雖然是學校出了名的邋遢鬼,經常上課時,不是兩個褲子口袋翻在外面,就是釦子完全扣錯,頭髮更是好像從來沒梳理過,同學們都對他很絕望,覺得自己怎麼遇到這麼差的老師,可我覺得他講課講得非常好,是我迄今為止遇見的老師中,邏輯思維最嚴密、發散思維最敏捷的老師。他的課我則有選擇地時聽時不聽。
三門理科,我從不記筆記,雖然化學老師要求了多次上課必須做筆記,我也嘗試過幾次,可發現筆的速度太慢,記筆記是在壓抑思維,拖慢了我思考的速度,而且全神貫注地思考時,根本會忘記記錄。
但是,我對待英文課的策略卻完全不一樣,我是從上課鈴一敲響,就如吃了興奮劑,兩隻耳朵豎着,兩隻眼睛冒光地盯着老師。因為基礎差,很多東西聽不懂,沒關係,先死記下來,課後再研究,筆記一筆一畫地記,連老師説的口水話,我都一字不漏地寫下來,因為我的英文能力不足以去判斷老師講的哪些東西有用,哪些東西沒用,那麼笨人的方法就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全部記下來。
我還時常研究林依然和楊軍的筆記,學習他們各種記錄的方法,分析哪點好,哪點不好,哪種更適合我的思維方式。博採眾家之長後,我的英文筆記,簡直可以拿去做展覽。
在英文課上,我的頭腦基本完全鎖定老師,因為太過專注,下課鈴敲響的時候,我經常有疲憊感,所以課間十分鐘一定要到户外休息,這樣才能讓大腦為下一堂課高效率運轉作準備。
語文則把林依然鎖定為目標,她的每一篇作文我都會看,又買了一本高考作文範文大全,把它當小説看,閒着沒事就翻一篇,琢磨一下作者的思路。
歷史、政治什麼的,我覺得就是靠死記硬背,所以從來不聽課,經常偷偷地背每天新學的英文單詞,或者鞏固數學物理,如果這些都幹完了,我就看閒書。
地理課是例外,周老太是老一代的大學生,教了一輩子地理,雖然古板嚴厲,知識卻很淵博,旁徵博引,我很喜歡聽她的課,感覺是一種眼界的拓寬,可以瞭解我們生活的地球和宇宙,聽課本身就是一種放鬆。
我儘量高效率地利用學校裏的時間,充分利用上學、放學這些點滴時間。時間經過這樣分配之後,除了每天早上要早起半小時背誦英文,其實每天都很閒。
我從不熬夜,也從不放棄玩樂的時間,因為我堅信好的學習是建立在好的休息基礎之上,不能充分休息的人,也不能有效率地學習。
可落在外人眼裏,我很不學無術的樣子,自習課在讀閒書,數學課上看《機器貓》,物理課上用鋼筆畫美少女戰士。其實,這些都是我已經合理規劃後的剩餘時間。
楊軍和我的情形有些相似,雖然因為各自的思維不同,強弱不同,興趣偏好不同,各有側重,但我們倆都是上課不愛聽講的人,這就意味着我們的“空閒”時間很多。
和楊軍在一起後,我才知道原來我是那麼調皮搗蛋的學生,我們倆每天課堂上都有無數小動作,每天都要互相整對方,每天都要絞盡腦汁讓對方出醜。
某天,語文老師走進教室,沈遠哲喊起立,同學給老師鞠躬後坐下,只聽撲通一聲,我就沒人影了。原來是楊軍趁着我們起立,把我的凳子抽走了,我就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某天,我正以數學老師的聲音為伴奏,把《機器貓》夾在數學課本里看,一個人偷着樂,凳子只兩隻腳着地,愜意地一搖一搖,楊軍猛地一腳踹到我的凳子上,我就又坐地上去了,機器貓飛了起來,在空中打了幾個轉,砸到我頭上,全班鬨笑。
正在板書的數學老師回頭,扶一扶他的深度近視眼鏡,茫然地看看教室,困惑地問:“羅琦琦呢?”大家又笑,只看一隻手從桌子底下有氣無力地探出,並傳出很虛弱、咬牙切齒的聲音:“這裏。”
某日,下課鈴剛敲響,楊軍興沖沖地往外衝,我跟在他身後欣賞着自己的傑作。在凳子上坐了整整一節課後,楊軍的屁股已經全被粉筆灰染成了紅色,背上飄着字條,上書幾個大字:猴兒的屁股。同學們早已經習慣我們的惡作劇,都不提醒他。他因為體育好,還在班級最前面領做廣播體操。結果就是,從(4)班到(6)班都在笑,他不停地回頭,卻不知道同學們在笑什麼。不過,我也得意不了多久,説不定第二天,我背上就寫着“路過我,就請打我一下”,經過我身邊的同學都會“善良”地滿足我的請求,在我背上來一下,我卻納悶,怎麼今天大家打招呼的方式全變成拍我背了?
因為我們倆成績好,老師們都很包容我們的惡作劇,何況我們也不是不長眼色的人,哪個老師能開玩笑,哪個老師不能開,我們分得很清楚。
在慢慢逝去的日子中,我逐漸融入了高中生活,有了新的好朋友——楊軍、林依然。他們成績優異、單純熱情、朝氣蓬勃,是最平常、最正常的好學生,他們和我初中時的朋友截然不同。
我知道這個班級裏,依然有林嵐、李莘、倪卿,重複着女孩子間並不新鮮的故事,可不知道是因為我改變了,還是因為我和楊軍的氣場,吸引到的朋友不管成績好壞,性格卻都活潑好動、單純開朗,或者説沒心沒肺、傻玩傻樂。
我們一羣人整天在一起,看漫畫書,吃零食,吹牛神聊,鬥嘴打鬧,互相折騰,互相取樂,
因為成績好,老師喜歡我;因為性格大大咧咧,有一幫玩得來的哥們,我的高中生活簡直晴空萬里萬里,烈陽高照,一絲陰霾都沒有。
初中時代的人與事,好像距離我越來越遙遠,包括那個沉默寡言、冷漠倔犟的羅琦琦。
我高中的同學從不承認我沉默內向,他們一提起我,就會搖着頭,邊笑,邊誇張地説:“啊!羅琦琦,那傢伙太能鬧騰了,特別喜歡惡作劇,能把你整得一會哭、一會笑,老師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
也絕對不認為我冷漠倔犟,在他們眼中,羅琦琦活潑好動,調皮搗蛋,飛揚不羈,喜歡玩,也玩得起,和所有男生都是哥們。女生們如果喜歡哪個男生,都喜歡找她傳個字條帶個話。
我想人都是喜歡生活在光明下的,沒有人喜歡揹負着十字架跋涉,我也不例外。我慢慢地喜歡上現在的生活,享受來自老師同學父母親戚的讚美和喜歡,每天大聲笑,大聲鬧,認真努力地付出,同時享受付出帶來的榮耀。
我開始慢慢地將小波和曉菲藏到了心底最深處。
也許,這才是人類的天性,不管多大的傷痛,我們都能癒合,不管多痛苦的失去,我們都能習慣。
可以叫它——堅強,也可以叫它——遺忘。
就要期末考試,楊軍卻委靡不振。
我開玩笑地問他:“你不打算打倒我了?”
他嘆氣又嘆氣,足足嘆了一早上的氣,最後傳給我一張小字條,上面寫着:“我想我喜歡上了一個人。”
我忍着笑,咳嗽了兩聲,他憂鬱地看住我,小聲問:“你覺得我長得帥嗎?”
我很白痴地看着他,大哥,你説這個問題,我該怎麼回答?
“有人説我長得還不錯,尤其是我的眼睛,初中的時候,好幾個女生都説過很好看。”
這倒是,楊軍的眼睛的確很好看,睫毛又長又密,眼睛又黑又亮。我忍着笑意,在紙條上寫:“你究竟喜歡上誰了?”
楊軍不好意思着,磨嘰了半晌都沒有告訴我。老師家長們常常覺得我們太過於輕易言“愛”,卻不知道,很多時候,我們就是連“喜歡”都非常難於出口。
我笑着説:“你千萬不要告訴我是我!”
他被我一激,立即鄙夷地説:“你?我腦子又沒進水!”
周圍的同學聽到他的説話聲,都抬頭看了我們一眼,楊軍沒有像以往一樣,搗蛋得毫不在乎,反倒一下就壓低了聲音。
好一會後,等同學們都沒有看我們時,楊軍嚴肅地説:“你要答應替我保密,誰都不能告訴,我可連我鐵哥們都沒告訴。”
“我答應。”
他又傳給我一張小字條:“第四排,第二個座位。”
左起第二個?還是右起第二個?虧他還是所謂的理科強人呢!邏輯一點不嚴密,但等我抬頭張望時,我知道了現實世界常常不需要邏輯。
左起第二個坐着美麗的童雲珠,右起第二個坐着胖胖的趙苗苗。
並不需要再詢問,常識已經告訴我是誰了。童雲珠正低着頭寫作業,除去容貌更出眾一些,她看上去和這個班級裏的其他女孩並無不同。
楊軍又給我扔字條:“你覺得我該怎麼追她?”
“你真要聽我的建議?”
“真的。”
“忠言逆耳呢?”
“你以為我和你一樣是豬頭?”
“我的建議就是不要追,她和你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楊軍很不屑:“那她是什麼世界的人?冥王星的還是海王星的?我已經打聽過了,她以前有一個緋聞男友,聽説進監獄了,可和她有什麼關係?她又沒做壞事。”
“我就知道自己是白説。”
“我決定了要去追她。”
我揮揮手,像揮蒼蠅:“好走,不送!”
童雲珠不是數學難題,不是聰慧勤力就可以攻克的,我已經可以看到楊軍的粉身碎骨,不過沒有人可以阻止他,青春的狗血不灑一灑,荷爾蒙分泌的亢奮不會過去。
只慶幸愛情這場瘟疫來的時間還算好,如今才高一,他即使染病了,仍有足夠的時間在高考前痊癒。
期末考試成績
期末考試,我躍居全班第二,林依然第一,楊軍第三。
我的語文成績有所進步,可英語成績仍舊慘不忍睹,期中考試至少還考了79分,這次卻只考了71分,不進反退。
成績公佈時,已經放了寒假,校園裏很空蕩,我手中捏着英語試卷,迎着刺骨的寒風,不停地走路。
這一次的打擊比期中考試更為慘烈,我甚至有看不到一點希望的感覺。
可以這麼説,我在英語上花費的時間和精力是別的課的三倍,我的筆記是全班最認真的。上課時我的耳朵裏只有老師的聲音,專注到楊軍在我耳旁説話,我完全聽不到。我連週末都會堅持背誦半小時英文,每一篇英文課文我都倒背如流。我不相信我們班有比我更認真的學生!
我從沒有一天懈怠過,可成績竟然不進反退!
如果説天道酬勤,那麼我的天道在哪裏?難道老天就看不到我絲毫的努力嗎?
我沒指望一下能拿九十多分,可至少應該進步。
為什麼會這樣?整整半年的努力,就是這樣的結果嗎?努力之後,卻沒有收穫應得的報酬,這讓人絕望,讓人質疑自己有必要那麼努力嗎?反正學和不學沒什麼差別。
我沒有辦法給自己答案,當我在寒風裏走了兩個多小時後,當我全身都幾乎凍僵了之後,我決定忘記這件事情,忘記這種無力的挫折感,忘記這種似乎永遠看不到希望的絕望感覺。
我仍然要每天記憶十個單詞,仍然要每天背誦半小時英文,下個學期仍然認真聽講,認真做作業,仍然連老師的口水話都背下來。
我和自己賭,書山有路勤為徑!既然我不能找到原因,不能發現更好的學習方法,我就只能和自己賭古人的智慧。
我把英語卷子撕碎在風中,把自己半年來的挫折和沮喪壓到內心最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