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月圓如盤,萬星齊隱。
桃花園後山涼亭。
楚天琪和丁香公主並肩而立,凝視着茫茫夜空。
天際偶有浮雲,輕輕的、薄薄的掩過明月,義迅速飄開去。
風柔柔的吹着,拂着秀髮,掀起衣襟。
楊紅玉還未甦醒,心中不免一絲憂慮,但更多的卻是沉重的心思。
楚天琪在想:
何日能擺脱這殺手生涯,成為國家棟梁?
成為國家棟梁之後,能否配得上丁香公主!
丁香公主在想:
楚天琪如此奇男,天下能有幾個?
郡主娘娘和皇上能同意自己嫁給他?
楚天琪嘴角綻出一絲苦笑。痴夢,無法實現的痴夢!
丁香公主眉頭緊蹩,上唇咬住下唇。柔情,無法擺脱的柔情。
指腹為婚的為什麼是肖玉,那個該死的肖玉!
“楚壯士,丁香公主,琴送來了。”白衣女子帶着兩名侍女捧着一張古琴,走進涼亭。
兩名侍女將古琴放在晾亭石桌上。
“金莊主怎麼沒來?”楚天琪問。
白衣女子道:“主公在賭廳與葉壯士切磋賭技興致正濃,他要奴婢告訴閣下,他不來涼亭撫琴了,要二位請便。”
“哦,原來是這樣。”楚天琪並不知金海浩的真正用意,是想讓他和丁香公主單獨呆在一起。有人在此,他就不會有這麼自在了。
“不知二位還需要些什麼?”白衣女子問。
“不用了,你們去吧。”丁香公主答道。
“是。”白衣女子率着侍女退下,離開涼亭。
丁香公主走近石桌,手在古琴上輕輕一撫,贊口道:“好琴!想不到賭王金海浩還有這種罕世之寶!”
楚天琪聞言走至桌邊,凝目注視古琴。
“楚公子,你可識此琴?”丁香公主抬頭望着楚天琪,明亮迷人的眸光中充滿着挑釁。
她自詡琴技超羣,無人可比,因此很想試試楚天琪在這一方面的學識。
楚天琪明白她的心思,於是淺淺一笑道:“這是天韻寶琴。”
“何謂天韻?”丁香公主盯着他問。
楚天琪指着琴身道:“此琴長三尺六寸零三分,象徵三百六十週天韻律,寬一尺三寸,象徵十二月和閏月,含日月之演變,除去琴尾和兩側寬邊,又正是七絃的標準尺碼,故謂天韻。”
丁香公主兩限放亮:“何謂寶琴?”
“此琴象牙為柱,天蠶絲為弦,內嵌七星明珠,價值連城,不是寶琴又是什麼?”楚天琪淡然笑答。
“此琴出自何人之手?”丁香公主似不甘心失敗,繼續發問。
楚天琪輕籲口氣道:“當年大唐名樂師段善本和尚,抱琴乘舟路過洞庭湖,在湖上遇到一位白髮漁翁,兩人以琴聲交結,一見如故,兩人在湖心島切磋琴藝,七天七夜琴聲不絕,臨別之時,白髮漁翁將此琴贈於了段善本和尚。段善本國寺之後,發現此琴琴尾上刺有‘無名氏制’四個字,但卻又不知這無名氏是何人。”
丁香公主聽説過此琴來歷,但未聽説過刻字之事,於是捧起琴身細看,未了,笑着對楚天琪道:“不對,這琴尾上沒有刻字啊。”
楚天琪也是笑道:“沒有?也許在背面,翻過來看看。”
丁香公主半信半疑,翻過琴的背部,果然琴尾背部刻着“無名氏制”四個字,旁邊還有一行小字:“天寶十四年壬午善本珍藏”。
她緩緩放下琴絃,兩眼柔情脈脈的望着楚天琪道:“你真是天下難尋的奇男。”
楚天琪心格登一跳,不敢再正視她的目光,低下頭去。
“待我來為你撫一曲。”她邊説邊擺正琴絃,在桌旁坐下伸出雙手按住絲絃,那雙手白皙修長,手指頭根根如玉。
她抬頭凝視明月,玉指輕逗,琴聲倏然而起。
婉轉、纏綿的琴聲在亭內盤旋,似春風,似暖流,一陣一陣從楚天琪心頭倘過。
琴聲盪出亭外,明月更亮,月中宮影似乎也飄出了天宮。
一忽兒,琴音回折,恰似珠走玉盤,露滴牡丹,予人喜悦祥和之感。
天宮的仙女傷佛不願再回仙界,卻在這涼亭,在這山野間尋找着自己的歸宿。
琴音悠悠漸逝,隱沒在空闊深逢的夜空裏,消失在顫慄的絲絃中。
楚天琪如同做了一場春夢。
這美麗的夢能否變成現實?
良久。丁香公主問:“這是什麼曲?”
“天羽裳。”楚天琪木然答道。
“它講敍的是什麼故事?”丁香公主繼續問。
“一位仙女下凡後愛上了一個凡夫俗子……”
他話鋒一頓,“我也為你撫上一曲。”説罷,取過琴絃,擱在膝蓋上,撥指就彈。
琴聲突迸而出,似一柄利劍刺破涼亭,直擲雲宵。
空氣驟然變冷,冷得令人發悚,一般濃濃的血腥隨着冷風颳入涼亭。
琴音起撥越急,越奏越緊,使人聞之心慌意亂,不自覺地要拔劍撲衝到血腥之中去,因為這是命令,不可抗拒的命令!
琴音突然中止,音弦凝結,唯有撲騰騰的心猶在急劇的跳動。
命運,誰能擺脱這命運的操縱?
丁香公主沉吟良久,畏然長嘆,正準備開口説話。
突然,楚天琪厲聲喝道:“誰?”
“好耳力!”聲音從崖林中傳來,餘音未了,人影已至涼亭前。
楚天琪和丁香公主無不駭然,來人如此輕功,武林中實屬罕見!
來人身穿粗布青衣,卓身挺立在月光下,月光照亮了他的臉。
一張威嚴、英俊、神武的臉,尤其是臉上那雙深邃的洞透着無限神力的眼睛,令人望面生畏。
不知為什麼,楚天琪一見到此人便對他有幾分好感,他與此人素味平生,這種感覺只是出自內心的靈犀和處身歷事助經驗。
丁香公主喝問道:“你是誰?”
來人沉靜的:“過路客。”
桃花園中會有過路客?
楚天琪問:“來此作甚?”
來人注目楚天琪:“聞得琴聲過來聽聽。”
丁香公主眸光一閃:“你也會琴音?”
“略知一二。”來人答得隨便,但從他不見的氣度中,知道他必定是個琴音高手。
楚天琪道:“閣下可否進亭來賜教一曲?”
“這……”來人似有為難。
“難道閣下是個濫芋充數的南郭先生?”丁香公主為激來人撫琴,不惜舌劍傷人。
來人淡然一笑,那神態又憨厚又冷傲,令人捉摸不透他的底細。
“你認為我們二人剛才的琴音如何?“楚天琪發問,神情既坦率又耿直。
來人凝視楚天琪片刻道:“你們二位剛才的演奏,都已精確的捕捉到了琴曲中的函意,同時將心神貫注於曲中,並以高超的指法和技巧,達到心與曲合的境界,琴音很使人感動,只是……”
“只是什麼?”丁香公主迫不及待的問。
“只是象這樣子彈琴,你們永遠受曲譜的擺佈,作曲人要你彈雲,你就無法彈水,要你彈風,你就無法彈雨,這樣也就永遠無法突破精進。”來人平靜他説。
丁香公主隨即道:“閣下的意思是説,我們的琴音未能表達自己的意念?”
來人眼睛一亮又暗下去,説道:“滑動的音符,既可以表達流水的動性,也可以表達浮雲的飄逸,且看作曲人如何談釋,但任何拴釋都只能表達一種意念,而捨棄了另一種意念,這就是曲譜的擺佈。”
楚天琪想了想道:“這麼説琴音可以不受曲譜的控制?”
來人似乎對楚天琪的悟性感到有些吃驚,於是也想了想才説道:“不論是笛,是簫,或是琴,唯有忘掉有形的曲譜,讓自己的心靈一片空白,毫無任何雜念,這樣才能想到什麼意境,就奏出什麼意境的音律,就會達到心與曲合,曲隨心生的無形境界。”
楚天琪似是有些明白又有些不明白的陷入沉思之中。
丁香公主卻道:“你能給我們彈一曲嗎?”
來人目光從丁香公主臉上轉到楚天琪臉上,然後邁步走進涼亭。
他的腳步堅實而有力。
丁香公主早已讓出座位:“請!”
來人緩緩坐下,目光凝視着楚天琪和丁香公主,提手拂掠琴絃。
一陣流水似的清脆聲音,淺淺細細的從琴絃流溢出來。
這細碎的琴音,輕俏的若有若無,幾近不可聽聞,卻又那般清晰綿延,源源不絕的傳出。
無形的音韻,此時在涼亭,在夜空,已化為了有形的小溪,滔滔的江河,澎湃的大海。
滾滾琴音變成了一般和祥的風,輕靈飄逸地掠過大地。
怪石崢嶸,寸草不生的無果崖。
金碧輝煌,肅穆威嚴的皇宮府院。
青松掩映的世外挑園隱身廟。
花樹成蔭的避難場所紫雲山莊。
奔騰的赤兔和雪玉神駒。
攜手邀遊天宮的他和她……
琴音在浮沉。
琴音在飄曳。
琴音在激揚。
千奇萬幻的彩景,隨心所欲的想象、變幻。
楚天琪和丁香公主都在神妙的琴音中,迷失了自己,迷失了一切。
良久,良久,琴音早已收斂。
楚天琪努力鎮定自己,瞧着來人道:“這琴聲,我似乎……聽到過!”
丁香公主更是驚愕地呢喃:“天啦,這是琴音還……是天籟?”
來人站起身道:“其實這並沒有奇怪的,任何音韻弦律的演奏,都是心靈的演奏,心靈深處所奏出的音律就是心中的天籟,就拿我來説吧,實際上我不過是第一次彈琴。”
“什麼?”丁香公主一聲驚呼,“你是第一次彈琴?”
“是的,”來人道:“在這以前我只是吹笛,吹玉笛。”
楚天琪心一抖,兩眼勾勾地盯住了來人。
來人目芒精光畢露,流聲道:“人生也和琴音一樣,如果你要追求美好的願望,一定不能詢於世俗偏見和清規戒律,就如同琴音不能拘於曲譜一樣。”説罷,縱身一躍,掠出涼亭,倏忽不見。
“這人好玄的功夫!”丁香公主道,“他會是誰呢?”
楚天琪似乎還停留在自己思緒當中,紋風不動的目注空茫。
突然,丁香公主嚷道:“我知道他是誰了!玉笛,吹玉笛!他一定就是楊紅玉的父親飛竹神魔楊玉!”。
桃花園內廂房。
牛耳蠟燭熊熊燃燒,把廂房照得如同白晝。
窗户緊閉,窗簾拉得嚴嚴實實,透不出一絲兒光。
門外,白、綠、紅、黃衣裙女子兩旁侍立,敏鋭的目光警惕地注視着四周。
金海浩和楊玉隔着一張小圓桌對面坐着,桌上擺滿了酒菜。
楊玉就是剛才闖進後山涼亭,給楚天琪和丁香公主講解琴道的那個人,丁香公主猜測得不錯。
金海浩舉起酒盅道:“不知楊大俠光臨桃花園,未出門迎接,甚是失禮,特備此薄酒向楊大俠賠罪。”
楊玉抬手道:“金莊主又不是不知楊某個性,何必來這些個客套?”
金海浩呵呵一笑:“久在江湖混,這一套都已習慣了,請楊大俠見諒。”
楊玉唬起臉:“瞧,你又來了。”
“我?哈哈哈哈!”金海浩斂住笑聲,正色道,“紅玉侄女無名毒己解,今夜一更已醒過一次,明日清晨醒來就完全康復了。”
“謝金莊主。”楊玉拱起雙手。
“瞧,你這不是客套嗎?”金海浩伸出食指指着楊玉道,“若不是紅玉侄女中了無名毒,你怎會來桃花園天下第一賭莊?你若不來,我怎能冉睹飛竹神魔神姿,一敍闊別之情?”
楊玉手腕一擺:“算啦,我問你,這位刀疤少年是誰?”
“南天秘宮一號殺手冷血無魂追命手楚天琪。”
“我是問他的真實身份。”
“不知道,不過……”
“不過什麼?”楊玉急聲聞。
“在他脱衣替紅玉運功排毒時,我曾叫手下搜過他的衣物,發現了兩件可以證明他身份的東西。”金海浩目光深沉地瞧着楊玉。
楊玉定住心神,緩聲問:“是什麼?”
“一件是一柄寬刃短刀,系百鍊精鋼製成,刀刃極薄,鋒利無比,因藏在袖內刀柄已摘除,但在刀柄精鋼內側可隱見一個御印記號,是先皇御賜之物。”金海浩眯着眼,一邊説一邊象是在回憶。
楊玉濃眉微微蹩起。
“另一件是一隻琥珀瑪瑙,上面刻有金龍和永樂年號的暗記,也是皇宮王候之物,因此……”金海浩故意頓了頓,道,“我想他應是呈室王候之後嗣。”
“還發現什麼沒有?”楊玉再問。
“沒有,哦,還有一束枯萎了的丁香花。”
“丁香花?嗯,有沒有……”
“楊大俠有什麼話,請儘管直説。”
“有沒有發現一隻玉蟬,用温玉雕成的玉蟬。”
“沒有。”
楊玉端起酒盅,一飲而盡:“金莊主,在下要告辭了。”
“怎麼就要走?”金海浩道,“明日清晨和女兒一塊走不好嗎?”
“不行,明日南天秘宮九僧約我在青石嶺盤古寺談判,既然小女無事,今夜我就要趕回鵝風堡去。”
“哎呀,你我難得見面一次,今夜就宿在本莊,明日和女兒直接去盤古寺不行嗎?”
“為了以防萬一,我還是先行一步。”
“無論如何你也得在此宿上一夜,否則江湖朋友會如何看待我?”
“金莊主的盛情,在下心領了。”楊玉説着站起身來。
他已和去南天秘宮打探消息的雲玄道長約定,三更在五里坡見面,怎能失約?
“楊大俠既是執意要走,金某也就不勉強了,來!敬楊大俠一杯,願鵝風堡與南天秘宮,澄清誤會,化干戈為玉帛,兩相和好。”金海浩抓起酒壺,滿滿斟上兩盤。
楊玉沒回話,端起酒盅,三口飲盡,忽然,他身子一抖:“金莊主,你……”
金海浩笑道:“楊大俠別誤會,我並沒有別的意思,按本莊規定,凡進桃花園者必須在園中歇宿一晚,另外無論是論交情還是名望,我都得要好好款待你一夜。”
楊玉還想説什麼,卻已是無法開口,身子微斜依靠在桌子上。
金海浩舉手擊掌。
白、綠、紅、黃衣裳女子應聲入房。
“將楊大俠扶到上賓客房好生款待!”金海浩道,“若是象走脱了段一指那樣,再將事情辦糟,唯你等是問!”
“是!”
四女子應諾連聲,上前攙扶住楊玉退出房外。
金海洽輪椅一滾,滾至牆旁,手在牆側一按,一幅壁畫滑開,露出一條暗道。
金海浩駕着輪椅進入暗道。
輪椅在暗道中如飛箭般滑行,一串火星,一串厲風呼嘯之聲。
“呼!”輪椅從後山崖壁的一個隱洞內飛出。
空中一串漂亮的空翻,然後劃個弧線穩穩地落在一片桃林中的小花圃中。
“你來了?”一個深沉而冰涼的聲音從桃林中傳出。
“是的,小人巫若海到了。”金海浩在輪椅中頓首回話,神情十分恭謹。
一道白光從林中射出,閃念間,一個白衣、白褲、白紮帶、白麪巾的人出現在金海浩輪椅前。
南天秘宮宮主的白衣信使!
白衣信使將宮主的玄鐵水牌扔到輪椅上。
“嘩啦!”金海浩連人帶椅跪倒在地,玄鐵木牌高高舉過頭頂,“巫若海叩見宮主,願宮主萬壽無疆!”
賭王金海浩原來也是南天秘宮的人!
“免禮!”白衣信使揮揮手,收回玄鐵木牌。
“謝宮主信使!”金海浩一個反彈,連人帶椅復端立在花圃地上。
“事情辦得怎樣?”白衣信使冷聲發問。
“稟信使,一切按宮主意思辦妥了。楊玉已被小人迷倒,正在客賓房昏睡……”金海浩據實稟報。
“楚天琪的身世告訴他了?”白衣信使打斷他的話。
“告訴他了。”
“他相信嗎?”
“似乎是相……信了。”
“似乎?”
“稟信使,楊玉武功高深,內定力極強,小人實在是無有把握看準,但又不敢欺騙宮主。”
“很好。”
“謝信使。”
白衣信使聲音突沉:“明天將桃花園賭莊撤了。”
“撤桃花園賭莊?”金海浩全身一
額,雙目猛張。
白衣信使兩眼陡地光芒刺目,“你敢違抗宮主命令?”
隨着那冰冷的話音,花圃中立即透出一股冰森的殺氣。
金海浩目芒頓斂,雙手下垂:“小人遵命,明日就撤桃花園賭莊。”
白衣信使道:“撤桃花園賭莊後,宮主已安排你另一個去處。”
“去哪裏?”金海浩問。
白衣信使低頭在金海浩耳旁輕輕説了一句話。
“嗯,哦!”金海浩面色泛紅,異樣激動,“謝……宮主!”
如果説二十年前,他逃出京城流落江湖,是他生活的一個重大轉折,那麼,宮主今天的安排,將是他生活的另一個重大轉折。
“你去吧。”白衣信使抖抖衣袖。
金海浩雙手在輪椅上一拍,輪椅從地上霍地彈起,一線輕煙消逝在桃花林間。
白衣信使舉手一揚、一串鬼臉般的幻影從崖壁闖閃至花圃。
一條黑影在白衣信使身後站定。
白衣信使道:“見到本宮信使,為何還不跪拜?”
“未見御令,焉知真假?即使見到御令,要拜也是拜御令,不是拜你信使。”回話者正是身着夜行青裝的葉清風。
“你認為本信使不配受你拜?”白衣信使聲冷如冰。
“葉某平生只拜兩人,一是聖上,二是能降住我虛無鬼影輕功的人,少羅嗦,快亮御令吧!”葉清風自持其功,神態倔傲。
白衣信使冷哼一聲道:“好,今日我要讓你拜得心悦口服!”
白衣信使驀然轉身,一雙精芒迸射的眼睛盯住了葉清風。
見到那雙眼睛,葉清風心悚然一驚,此人內功已臻化境,非同一般。
“你跑吧。”白衣信使道。
“我跑?”葉清風不知所云。
白衣信使冷冷地:“只要你能跑出花圃一步!本信使就向你跪拜。”
花圃方圓不到十丈,三個幻影就飄出去了,不是在開玩笑麼?
葉清風還在沉思,白衣信使沉聲喝道:“你要不跑,我就要動手了!”
葉清風身形一晃,一串幻影,疊向圃外桃林。
身已飄出花圃,葉清風冷哼一聲,白衣信使該是輸定了,看他如何向自己跪拜?
一股勁力,排山倒海的勁力迎面逼來,葉清風身形倒退,足踏實地。定睛一看,不正在花圃之內!
白衣信使立在花圃邊沿,沉聲冷笑。
足一蹬,身子倒飛,一串幻影,倒逝向花圃外。
一股吸力,強勁無比的吸力,硬生生地將葉清風倒飛的身軀拽回數尺,腳落下,仍在花圃之中。
“嗨!”葉清風一聲綻喝,身形幻變出重重身影,在花圃間縱橫、上下交撲。
一股旋風,摧山毀石的旋風將葉情風身影裹住,葉清風眼前,上上下下全是掌影,重重疊疊的掌影。
“撲!”葉清風被巨大的掌力逼倒,單膝跪在花圃地上。
白衣信使左手按住葉清風肩井,右手擎起了玄鐵木牌。
葉清風頭上冷汗津津。他憑虛無鬼影輕功縱橫江湖多年,從未遇到過對手,這位白衣信使是第一個降住虛無鬼影輕功的人。至於楚天琪,那是他奉命有意輸給他的。
葉清風跪着望着白衣信使手中的木牌,沒有跪拜,他現在只是在拜白衣信使。
他不認識白衣信使手中的玄鐵木牌!
白衣信使見到葉清風的表情,微微一笑,手一抖,玄鐵木牌頓時打開露出一物。
葉清風立即雙膝跪地,叩頭高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葉清風為何高呼萬歲,當然其中自有緣故,因為玄鐵木牌中露出的是聖上的御印金牌!
叩禮已畢。白衣信使道:“明日離園,讓楚天琪獨自送楊紅玉回鵝風堡,但你和餘龍鬚暗中相隨,小心保護!”
“遵命!”
“另外,楚天琪離開鵝風堡後,將會接到秘宮一頃密令……”
“去截六殘門剩下的紅、藍令牌?”
“不是。”
“哪是什麼?”
白衣信使附嘴在葉清風耳旁説了一道宮主的命令。
葉清風細眉高挑,滿臉驚愕:“怎麼會這樣?為什麼要這樣?”
白衣信使淺笑道:“這是宮主的旨意。”
“這豈不太為難楚天琪了。”葉清風哭着瘦長的臉,心中實為楚天琪為難。
“其實不然,這是宮主對楚天琪的考驗。”白衣信使道。
“你認為楚天琪敢違抗宮主的命令?”葉清風問。
“這個命令是由龍浩下達而不是宮主,你該明白宮主的意思了吧。”
葉清風怔了怔,道:“難道楚天琪會為丁香公主而背叛師傅?”
白衣信使凝目道:“會的,即使不會,宮主也會逼着他會。”
“這……”葉清風感到一陣心驚肉跳。
白衣信使沉聲道:“你知道的也夠多了。”
“為什麼讓我知道得這麼多?”葉清風感到從未有過的心慌。
“因為宮主將保護楚天琪和丁香公主安全的使命交給了你,若他二人稍有閃失,唯你是問!你要好自為之!”言畢,白衣信使一聲清嘯,一道白光沖天而起,剎時不見。
葉清風怔怔地呆在花圃地裏。
沒有人阻攔,他卻走不出花圃半步。
腳象灌了鉛似的沉重,真正為難的是他,而不是楚天琪。
迄今為止,他還沒有做過錯事,但也沒獲得過成功。
這是一次成功的機會,光輝燦爛的前程在等待着他。
但,也充滿着危險,稍一做錯就會人頭落地。
他咬咬牙,終於作出了決定。
幹!豁出命去幹!
不能做決定的人,固然沒有做錯事的機會,但也沒有成功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