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與感覺
燦爛的夏日午後,讓人想起遙遠時光盡頭那個曾經愛過的人。月家大宅外,綠樹參天,花香繚繞。若薇坐進顧醒開着的車,“不是説費列來接我嗎?”
顧醒眨了眨眼,“他臨時有事走不開,所以換上風度翩翩的我。可愛的小優,你越來越美麗了。”糾結的沉舟擔心月小優治療前會緊張,把他從午飯的桌子上拖走,命令他代替費列來接月小優。
若薇笑吟吟地對顧醒説:“你這樣的話對多少女孩子説過呢?”“看到恢復活力的你,我很開心。”顧醒側過頭看了若薇一眼,“我很少看到可愛的蘿莉有你這樣的眼神.”眼前的少女是令他心生憐惜。那些悲傷,絕望,隱忍全部都藏在她的眼底。沉舟喜歡這樣的女孩子,到底是小優的幸運還是不幸?
若薇微笑,“那是你從來沒有試圖瞭解蘿莉的心靈。”
顧醒摸了摸鼻子“話説,你最近有沒有遇到不錯的男生?”
顧醒不遺餘力推薦着自家老闆,“其實我的老闆雖然心狠手辣,但是對真正在意的人絕對會從一而終。”
若薇唇角微勾,“你老闆是很多女孩子的夢中情人。”
顧醒雙眼如星,“其實我也是。”
若薇打量着俊朗的顧醒,笑意變深,“顧醒,我突然發現你的確是不錯的男生,你有興趣追追我看嗎?”顧醒的內心衝突激烈,“你這麼説我還真是難以抉擇。我不想被我老闆沉屍中。”
若薇嘆氣,“顧醒,沉舟説過,讓我不要出現在他的面前。我和他原本就沒有真正在一起過。”顧醒默然不語。最近一個月,公司的低氣壓很是可怕,他知道沉舟根本沒有忘記眼前的少女。
若薇敏鋭地感覺到了顧醒的異樣,她心中有些不安,“沉舟在本市嗎.”
顧醒浪蕩地笑了,沒有確切地回答,“老闆最近忙着收購別人的公司,然後分拆之後賣出去。”若薇想起早晨看過的八卦雜誌,“我看到有報道説,他在上海收購了一家重工。”
顧醒有些尷尬地笑了,“雖然很多報道都説我的老闆和上海名媛周芷在一起,其實,那只是周芷單方面很欣賞我的老闆。”八卦雜誌上,關於周芷和老闆的緋聞滿天飛。名媛與英俊冷酷的企業家的確很好的話題。周芷出身高幹家庭,中學時就在法國留學,前不久才回到國內開公司。
若薇的腦海裏那個清雅出眾的男人的身影。這樣的男人又有誰會不心動呢?沉舟清雅如蓮,真正靠近卻會發現他是一株罌粟,美麗邪氣得動人心魄。
若薇沒有和顧醒繼續關於沉舟的話題,她問顧醒:“催眠大師安吉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顧醒認真地想了想,“他是一個能讓人敞開心扉的人。只是,如果你因此愛上他,就會很想死。你的每一個眼神動作都可以出賣掉你的心。在安吉的面前,人幾乎是透明的。”
若薇喃喃自語:“人體x光機?”
顧醒的車駛入了五星級酒店的地下車庫,白色的燈光打在他的臉上,令他面容模糊,“不用多想,他對你而言只是一個好醫生。”
總統套房雅緻清淨。長長的羊毛地毯踩起來有一種踏實的柔軟感。
光線明亮而柔和,令若薇的心莫名其妙地放鬆了下來。
她看到書房裏,一個神情温和的年輕男人正在喝茶,沁人心脾的幽幽茶香,令人忘記了時間與空間。
安吉抬起頭來,望向若薇,神色淡淡。若薇的心神瞬間就被安吉那雙眼睛所佔據。
不過幾秒,她就清醒了過來。經歷過死亡的搖籃,重新回到人間的若薇,擁有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極強的精神力。安吉笑了,和煦如風,他的聲音低沉悦耳,帶着一種奇異的質感,
“我現在知道你中了死亡暗示,卻依然活着的原因了。有沒有興趣做我這一行?”
若薇錯愕,“……你在開玩笑把?”
安吉沒有一絲煙火氣地將一杯茶遞給若薇,“我相信的是一個人的天賦。你擁有極強的潛力,你能成為一個很不錯的心裏師。”
若薇回想起了月小優留在這具身體裏的情感與悸動,“我或許不能承受太多別人的情緒。心理師需要更強大的心理承受能力。”
安吉笑笑,“能和我説説你上個月幾次差點出事前的感覺嗎?”
若薇坐在柔軟的沙發裏,喝着上好的香茗,開始慢慢向安吉講述她在死亡暗示狀態系的感覺,“我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只是希望一切痛苦都遠離我。”
安吉問:“為什麼痛呢?”
若薇的心中有酸澀和沉鬱在緩緩發酵,“因為重要的人離我而去。”那種痛苦如今已經不再如刀割,卻會令她的心空缺了一塊。她和千帆終究是陰差陽錯,無法再在一起。
安吉的聲音潺潺如清晨的小溪,“那個人有多重要?”
若薇恍惚地笑了,“有時候,我會想,要是我早就死了,也許他現在還活着。”如果,她沒有死而復生,沒有再和千帆發生交集,千帆就不會為了護住她受傷住院。雪梨的恨,不是沒有道理的呢?
坐在沙發上的少女漸漸神情變得呆滯,被安吉卸掉了心房的若薇,再一次進入了死亡暗示的狀態!
安吉的眼中有異光閃爍,他的聲音彷彿能穿透困擾着若薇的迷霧,直達她的內心,“告訴我,蘇皚皚到底對你説了什麼?”
若薇的嘴唇動了動,細微如遊絲的聲音傳出,卻不是她原本的聲音,赫然是蘇皚皚的聲音,“……只要你愛着的人離開了你……你就死吧……只有死亡能停止你的痛苦……”
安吉輕撫若薇的髮梢,“傻瓜,沒有什麼比活着更重要……”
他轉過頭,對着不知道何時站在門口處的沉舟説;“你的公主並沒有愛上你,她還愛着林千帆。”
沉舟神色沉鬱,“那又怎樣?快點幫她消除掉蘇皚皚的死亡暗示。”
安吉似笑非笑地看着沉舟,“其實我可以給她一個新的暗示,例如,她很愛你。”
沉舟冷冷地拒絕,高傲如月夜下矗立在岩石上的獵豹,“我不需要。若我放不下她,用盡手段也要她在我身邊,但不包括你説的這個方法。”
安吉的眼神變得温柔,“沉舟,你的確是愛上了月小優。否則,你不會不同意我的建議。再過一刻鐘你進來,那時候月小優應該沒事了。”
沉舟退出了書屋,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午後的陽光照耀着他,令沉舟身上晦澀的氣息淡去了不少。連他自己也不知道,僅僅一個月沒見到在書房裏沉眠的少女,他的脾氣就壞了不少。一切都在失控。他會在深夜某一時刻突然醒來,心中惆悵,又或是在車行至某個十字路口的時候,以為看到了她的背影。
但是,除了沉默,他還是隻能沉默。無意中翻閲一本詩集的時候,他才知道,那樣的心情原來就是思念。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就在剛剛,她半躺在沙發靠背上,眉眼那樣熟悉,卻固執地不肯放棄記憶力的愛人。他的心如火灼燒。瘋狂的念頭此起彼伏。
無論如何,他不會對她在放手。
黑暗中歸來
林千帆夢到了若薇。他夢到過她無數次,這一次,他夢到的是和她分離。她就笑笑地站在長廊的盡頭,對他揮了揮手,消失在了陽光裏。
劇烈的疼痛令林千帆睜開了眼睛。他蜷起身體,抵禦着這熟悉的如火焰灼燒一般的痛苦。一刻鐘後,他渾身濕透地躺在白色的牀單上,連移動一根手指的力氣也沒有。
午後的陽光從窗簾的縫隙裏照了進來,彷彿救贖之光。好半響,林千帆才站了起來,緩緩走進浴室,打開了蓮蓬頭。
温熱的水如雨落下。林千帆濕漉漉的頭髮柔順如水草,眉目依然俊美如昔。他微微睜開眼,幽黑的雙瞳裏帶着濃得化不開的倦意。
是春日約救了被煙霧燻暈的他,並且佈置下了他死亡的假象。春日約竭盡全力為他壓制體內的複合毒素,然後告訴他,他是如不多。
林千帆想了整整一夜。如果最終的結局是他在不久的將來會永遠離若薇而去,那麼,就讓他活着的消息成為一個秘密。這樣的話,若薇就不會心痛兩次。而他也許能有運氣在看到若薇有了新的幸福後,在默然離去。
春日約研發出了第三種藥劑,令他的身體機能短期內大幅度提升。他接受了對沉舟暗中勢力的調查,已經查清了沉舟某條販賣“紫薇”的路線。只是,藏着沉舟的妖獸的園林,他始終無法進入。
換上乾淨清爽的衣物,林千帆戴上墨鏡和漁夫帽,離開了公寓。他走進了午後燦爛的陽光裏。唇邊是若有若無的笑容。
讀大二的那一年冬天,第一場的雪紛紛揚揚落下。他和若薇走在路上,心中是落雪一般寧靜的幸福,彷彿他和她可以一直這樣走下去,知道白髮蒼蒼,也可以傾聽雪的聲音。
酒店總統套房。
安吉凝視着被催眠的若薇,他的聲音清澈中帶着刀一般鋒利的切割感,“林千帆已經死了,為了令他好好安息不在受苦,你應該把對他的愛封印。活着才是最重要的。”要令死亡暗示消除,必須從源頭來解決。如果月小優忘記了對那個死去的林千帆的愛,她的死亡暗示也就會消失。
安吉的額頭上有細微的汗。若薇潛意識一直抵抗着他的催眠。即使他用生存這樣的本能來令若薇選擇,她的潛意識依然在抗拒。
安吉五歲的時候就發現,如果他非要一顆糖,媽媽會答應他的請求。他十歲的時候則發現,他可以輕易説服別人按照他的意見做事,。他十五歲的時候發現,他可以得到他想要女孩子的心。他曾經試過利用聲音令杯子裏的紅酒旋轉成溢出杯麪的漩渦。時光裏,他擁有的一切都越來越索然無味,他甚至厭倦了活着。
用手觸摸其他人,安吉的聲音能夠穿透被催眠者的意識屏障,直抵被催眠者的心。安吉握住了若微的手,使用了他輕易不會使用的方法,他能成為催眠大師的殺手鐧。
“月小優,忘記你對林千帆的感覺其實他並不怎麼愛你”安吉的聲音在若薇的整個靈魂裏迴盪,引起陣陣漣漪。
若薇的靈魂躁動不安,她的睫毛在輕顫,努力想要醒過來,“不,我不是月小優,我是若薇”
安吉心中驚訝,語調依然魅人,“那麼,若薇,你好好想想,林千帆其實並不是適合你的愛人”
那些往日裏令若薇心痛的片段在她的腦海裏閃現——
千帆的愛就是獨自默默承擔。他不告訴她,他要復仇,用曖昧的態度和雪梨交往,將她默默放在一邊獨自心痛。
即使知道了她從死亡的深淵裏再度出現,他也依然進行着他的計劃,他用絕望的眼神挽留着她,卻説着冰冷傷人心的話。
他的愛,沒有安全感。
這樣的男人,她真的應該永遠的愛下去嗎?
千帆和雪梨在走廊轉彎處擁吻的畫面一次次地在若薇的腦海裏閃現,令她痛徹心扉。然後,一切都化為了白光!
若薇覺得自己整個靈魂都要融化在那白光之中,彷彿泡在温泉裏,將所有的疲憊與掙扎都洗去。
安吉打開書房的門,雙眼中有了倦意,他對門外的沉舟點頭,她的死亡暗示已經清楚了。
沉舟微微一笑,“安吉,謝謝你。”
安吉的雙眼深幽,“月小優正在熟睡,你可以去看看她。她的精神力很強,如果可能,我倒是真想收她當弟子。”
沉舟挑眉,“哦?”據我所知,你現在的助手是你的情人。
安吉的食指點了點太陽穴,聲線柔和,帶着奇異的節奏,“人的大腦是最奇妙的器官。我抹掉蘇皚皚的死亡暗示的時候,也抹掉了部分月小優對林千帆的感覺。也許月小優再度遇到和林千帆同一類型的男人的時候,那種感覺會再度回來,產生移情作用,令月小優喜歡上那個男人。
沉舟點頭,神色平靜,”我知道了,我去看看他。“他走進書房,靜靜的看着熟睡的少女。她的眉眼舒展,彷彿忘卻前塵獲得新生的花精。沉舟遲疑的伸出手,輕觸她的臉頰,指尖是她呼吸的柔風。
嘆息着收回了手,沉舟閉了閉眼,轉身走出了書房。
安吉喝着香茗,似乎想起了什麼,“沉舟,剛剛月小優説她不是月小優,她是若薇。她似乎有些人格分裂的前兆。”
沉舟的神色在剎那間變得驚異。若薇?他在哪裏聽過這個名字.和林千帆有關。他想起來了,若薇是林千帆的前女友,一個死人。月小優為什麼會説自己是若薇?
安吉的眼中有了興趣,“有什麼不對?”
沉舟心思紊亂,面上卻絲毫不亂,“沒什麼。我還有重要的事情要處理,月小優的事情就麻煩你了。”
安吉知道他沒有辦法從沉舟那裏得到他不想説的訊息。他和沉舟是奇妙的朋友關係。他最感興趣的是沉舟的一個別院,那裏有着詭異的磁場,令內心死寂的他能夠感覺到生的喜悦。這一次,沉舟對他提出治療月小優的請求,沉舟要付出的代價就是帶他去那個神秘的院子,讓他看看能在那個詭異的磁場裏呆多久。
沉舟匆匆離去,他開着車,眼中是陰鬱和震驚。
他還記得若薇的資料。一年前,雪梨迷戀上了千帆,他就查了林千帆的底細。當時,林千帆有一個相戀兩年的女友若薇。若薇的母親早逝,父親也在她大三的時候病逝。一個無權無勢的孤女根本不是雪梨的對手。所以,她死在了一場車禍裏。
沉舟很難不去想,月小優在被謀殺未遂後醒來的異狀。他原本以為,月小優是死裏逃生後的大徹大悟。一個荒謬的猜測在沉舟的心中漸漸形成。醒來後的月小優也許是若微!
正因為如此,她才會和林千帆糾纏不清,而林千帆也會為了她,不惜和雪梨分手。
莫名的寒意襲上沉舟的心頭,就在這個時候,對面車道一輛近乎失控的轎車橫插了過來。
猛烈的撞擊令沉舟無法控制住車,氣囊彈出,沉舟的車翻滾着被撞向路的一側。沉舟盡力保護住自己的頭部,他的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這不是意外,是一場處心積慮的謀殺!
何去何從
若薇睜開眼睛,彷彿被清澈的湖水洗過一般,輕鬆而自在。那些壓在心頭的巨石被一瞬間搬空。
窗簾被拉開,窗外陽光明媚。陽光似乎都帶着小時候愛吃的糖果的甜味。”你醒了?“安吉的聲音在角落裏響起。
若薇看着神色温和的安吉醫師,心中有莫名的空虛。似乎眼前的這個人拿走了自己某個重要的東西。
你的死亡暗示已經解除了。經過這樣的靈魂傷害後,你將會對類似的暗示完全免疫。安吉微微一笑,宛如青蓮。
若薇內心平靜,謝謝。“
安吉遞給若薇一張名片,淡淡的説:這是我和沉舟的約定。他付出了我想要的代價。而且,消除掉死亡暗示,你雖然保留了記憶。但是會喪失掉某部分記憶裏的感覺。如果有任何問題,可以電話我。“
就在這個時候,顧醒推門而入,”不好意思啊,我有急事要離開。小優,我已經請酒店幫你叫了出租車。“
若薇禮貌的向安吉告別,和顧醒一起走進了電梯。她發現顧醒的眼底是焦灼的神色,心中突然掠過一個不好的念頭,”是沉舟出事了?
顧醒驚訝的看了若微一眼,“是的,沉舟除了車禍,身受重傷。”沉舟秘密來酒店,並沒有帶上司機。就有人在這個空檔製造了一場看似車禍的謀殺。
顧醒看着若微,眼中有亮光,“小優,你和我一起去醫院看看沉舟!”沉舟應該很高興月小優能去看他。
若薇遲疑的開口,“他説過,讓我不要再出現在他的面前。”她能擺脱死亡暗示的糾纏,全是因為沉舟。沉舟付出代價才能請來安吉。可是,她卻無法忘記晚宴那夜,沉舟冷酷的神情。
顧醒不管三七二十一拉着若微的手,拖進車裏,我老闆他性格扭曲,你就多多包容。
若薇看着顧醒那討好的微笑,嘆了口氣“如果他沒事,我就先走。”
顧醒連連點頭,把車開的好似飛機。
若薇發現自己和沉傢俬立醫院還真是有緣,上次千帆住院,也是在那裏。千帆?為什麼想到千帆的時候那麼平靜,心中波瀾不興?
若薇的腦海裏迴盪着安吉的話。他説她會喪失掉部分記憶裏的感覺。這是什麼意思?她的死亡暗示產生的作用是因為林千帆的死月小憂心中一驚。她發覺她和千帆之間的記憶依然存在,可是內心卻平靜的彷彿死去一般。她的心不再因為回憶而疼痛!
若薇緩緩按住了心口,那裏原本有一隻小鳥再撲着翅膀哭泣或者跳躍,現在,它死了。她甚至感受不到憤怒與悲哀。
顧醒開着車,若薇坐在副駕駛座上,微微閉眼感受着金色的陽光。她的心能夠感受到陽光的熱力,她並不是失去了所有的感覺,只是失去了最重要的,對千帆的感覺。對其他人來説,千帆已經死去,記憶將因為時光而淡漠。她自己也原本打算離開這個承載太多記憶的城市,重新開始。
顧醒心心念念想着趕往醫院,沒有注意到若薇的異樣。他們的車駛過了事發現場。若薇不經意的看到了一個男人的背影。似曾相識的感覺在心頭縈繞了一秒,沉寂下來。
林千帆離開了車禍現場,他看着救護車將沉舟載走。他只是照常監視沉舟,沒想到沉舟的敵人居然在沉舟剛好獨自駕車的時候出手。看來,沉舟的地下生意做得足夠龐大,已經引起了對手的殺意。
金色的陽光輝煌如詩篇,籠罩着塵世裏庸庸碌碌的眾人。林千帆開着車前往位於本市三環的北湖,將車停在北湖僻靜處。他拿起望遠鏡,等待着獵物蘇凱凱的出現。這個瘋女人不僅傷害了若薇,還買兇企圖傷害了林弦,他不能容忍。
林千帆眯了眯眼,仔細打量着出現在落雲莊門口的豪車。他放下望遠鏡,拉開揹包拿出準備好的衣物換上。
蘇凱凱最近宛如驚弓之鳥。她被人迷暈後埋在地下,嚇得差點大小便失禁,然後又被人挖了出來。她原本以為這是林弦給她的教訓,心中怨恨,買兇想打斷林弦一條腿。沒想到原本答應得好好的交易,卻被拒絕,黑幫老大宇藍甚至放話要給她好看。蘇凱凱原本以為是倚仗的林夫人無法聯繫,她隱隱聽到傳聞説林夫人得了絕症,即將不久於人世。
蘇凱凱不知道林弦為什麼會和宇藍扯上關係。她害怕的夜夜失眠,出門都會帶上八個保鏢。今天,爸爸好不容易託了關係,約到了林弦前往落雲莊,想得到林弦的諒解。落雲莊是神秘人士依託北湖在一段湖岸邊修建的高級休閒度假會所。它規模龐大,每一處庭院都擁有絕佳景緻。
蘇凱凱皮相生的好,整個人看起來楚楚可憐。她穿着白裙,看起來甜美如天使。她在保鏢的護衞下走進了落雲莊。往來的使者安靜而優雅,蘇凱凱看不清他們的臉,跟隨父親走向雲軒。
她心中是林弦的身影。她愛着恨着的林弦,對她不屑一顧的林弦。最近的雜誌對林家新的繼承人很感興趣。十七歲的俊美少年,在風雨中支撐林家不倒,他不常微笑,神色冷漠而高貴,令女性讀者如痴如狂。蘇凱凱知道,自己已經沒有半分可能與林弦在一起。她的眼底是沉鬱的怨恨。
蘇凱凱的父親蘇瑞心情沉重。這個寶貝女兒乖巧可人,卻是一個瘋狂的惹禍精。要不是她母親苦苦哀求,他真想置之不理。(不理她就對了!)
“等會,給我乖乖向林弦賠罪。不要再給我惹禍。”蘇瑞壓低聲音警告女兒。
蘇凱凱消沉的回答,“我知道了。”
雲軒是和風的設計,蘇家父女到達時,林弦已經坐在面水的房間裏,靜靜品嚐着茶道師烹飪的香茗。湖面上荷花開的正好,香風徐徐而來,令人心曠神怡。
蘇凱凱看到林弦的時候呼吸停頓了一拍。如今的林弦比前幾個月成熟了許多。他依然慵懶而安靜,目光卻比往日沉潛。昔日青澀的少年,漸漸有了男人的風華。
林弦輕輕放下手中的茶,對着蘇瑞頷首,“蘇伯父,您好。”他似乎沒有看到蘇凱凱。
蘇凱凱咬了咬唇,語氣楚楚可憐,“林弦,對不起。”
林弦微微一笑,眼中卻沒有笑意,“你對不起的何止是我。”
被折磨的心
林弦發現自己以前小看了蘇凱凱。調查了這麼久,很多事情都隱隱和蘇凱凱有關,譬如,是誰教唆蘭庭報警污衊他?蘭庭死後,可能的同謀林醫生卻因為瓦斯爆炸死在了破舊的公寓裏。
林弦根據種種蛛絲馬跡查到了蘇凱凱的身上。那個偶然在酒吧見過一次的宇藍告訴他,蘇凱凱找他手下的財務公司付鉅款要打斷他一條腿。蘇凱凱對他的恨意還真是源源不斷。
蘇凱凱的神色悽楚而美麗,“我真的知道自己錯了。前些日子,我被人迷暈放進木箱裏埋進了地下。我下的幾乎崩潰。我再度醒來的時候,卻發現自己被丟在了小巷子的垃圾箱裏。我收到了一條短信,上面寫着“不要得最你不該得最的人,否則”。”
恐懼籠罩着蘇凱凱,她全身都在顫抖,“我當時很害怕,我以為是你派人這麼做的。”她反反覆覆想了很多次,她覺得林弦應該不是活埋自己給予警告的人。林弦性格高傲,他不會想出這麼惡毒的警告方式。林醫生雖然是鄰家的遠房親戚,但他背叛了林家,也不值得林弦出手教訓她。蘇凱凱心中隱隱有一個恐懼,她根本不敢深想。那就是,她出了得罪了林弦,還得罪了月小憂!
林弦看出蘇凱凱説的是真話,他優雅一笑,“看來你得罪的人不少、”
蘇凱凱的眼中的恐懼越來越深,她想起了那個關於死亡暗示的謊言。林弦若是知道自己説謊,會不會殺了自己?
如果月小憂腦海裏真正的死亡暗示被啓動,那她為什麼還活着?如果有人如同上次一樣發現月小憂異常和催眠有關?
蘇凱凱想起了那個如同深淵般神秘的沉舟。警告自己的人會不會就是他?!
林弦悠閒的打量着蘇凱凱漸漸灰白下來的臉。他猜,蘇凱凱已經知道真正警告她的人是誰了。
“你做了什麼事情受到被活埋的警告?”林弦饒有興致的問。
蘇凱凱根本不敢回答,她瑟瑟發抖,“林弦,我真的不敢了。我做所有的錯事都是因為我喜歡你”這麼狼狽的對着她喜歡的人求饒,而自己喜歡的人厭惡着她。
蘇瑞從公文包裏拿出一疊文件,“為了表達歉意,這是送給林先生您的禮物。”
林弦並沒有看文件,他的耳釘在暖暖的陽光下閃爍着璀璨光芒,聲音裏漸漸多了危險的成分。“從此以後不要出現在我的眼前。”
蘇凱凱的眼淚落下,她顫抖着點頭。林弦到底還是放過了她。
蘇瑞和蘇凱凱告別林弦後離開雲軒。
落雲莊的園林靜謐優美。寫日陽光那樣暖,蘇凱凱的心卻一片冰涼。她今後連出現在林弦的面前也不能。好運的月小憂如今卻得到了沉舟的庇護。這個世界這樣不公平。
蘇凱凱深吸一口氣要令自己平靜下來,她一定要想辦法。她這麼不幸福,怎麼能眼看着月小憂這麼幸福。
一個低着頭得清秀男侍者端着茶具和蘇凱凱擦肩而過。沒有人看到,他的手指微挑,一縷煙霧彈在了蘇凱凱的鼻端。
忽如其來的一陣花香令蘇凱凱的心情放鬆下來。她的唇邊露出一縷笑意。她一定能想出辦法。林夫人失蹤,不是還有雪梨嗎?
一股倦意自心底盤旋而上,佔據了蘇凱凱的頭部。她的身子歪了歪。
蘇瑞輔助女兒,“你怎麼了?”
蘇凱凱清醒了過來,“我沒事,大概是最近都睡不好吃不好,所以有些低血糖。”
與此同時,林弦坐在雲軒裏,看着靜謐的湖水,繼續喝茶。清風徐來,水波不興。林賢突然很想念一個人,他拿起手機撥了那個熟悉的號碼。
沉傢俬立醫院裏,若薇的手機鈴聲響起。她看了看號碼,走到長廊的盡頭接聽電話。
“最近好嗎?”林弦的聲音清澈悦耳。令若薇恍惚覺得在哪裏聽過。
“我很好。有事嗎?我在醫院。”若薇聲音柔和。
林弦緊張了起來,“你生病了?”
若薇連忙説:“不,沉舟出了車禍,我過來看看。”
林弦頓了頓,問:“沉舟現在怎麼樣了?”
若為回答。“沒有生命危險,醫生還在為他治療。”
林弦遲疑了幾秒,終於問:“你和沉舟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一個月前,月家老爺子晚宴的第二日,月小優和沉舟翩翩起舞的照片上了娛樂版的頭條。可是,漸漸的,月小憂和沉舟的緋聞沒有了下文。沉舟反而和其他女人被八卦雜誌抓拍到了很多曖昧的鏡頭。
若薇平靜的回答:“找人殺死千帆的人是你父親的情人。沉舟早就知道是她動的手,卻因為她是他的情人,所以選擇了保持沉默。晚宴的那晚後,我就再也沒和沉舟見面。”
林弦問若薇:“為什麼當時不告訴我?那個女人的失蹤是不是和你有關?”
若薇嘆息,“我希望你不要分心,好好做林氏企業。那個女人得到了比死還可怕的報復。”
林弦不容拒絕的説:“我要馬上見你。”月小憂用什麼手段令林夫人蟄伏不出?她是不是在做危險的事情?念頭紛紛而至,林弦心中擔憂。
若薇沉吟:“你在哪裏?我過來找你。”知道沉舟沒有生命危險,若薇原本就打算悄然離去,她不想見到雪梨。她徑自坐電梯離開,坐上出租車後才黑顧醒發了一條短信;我走了。你好好照顧沉舟。
收到短信的顧醒這才發現小優妹妹居然接電話跑路了。他哀怨的看着短信,嘆氣再嘆氣。
若薇坐着出租車在十字路口停下來,是紅燈。她漫不經心地看着窗外。目光突然凝固。對面車道上,一輛有些破爛的舊車,司機的側影那樣熟悉。帶着墨鏡的司機,和記憶力的千帆那樣相似。
若薇搖下車窗,喊出聲來:“千帆!”
司機似乎聽見了她的聲音,卻又似乎沒有聽見。信號燈變為綠燈。兩輛車想着相反的方向,漸行漸遠。
若薇告訴自己,千帆已經死了。她今天之所以產生幻覺,也許是解除死亡暗示的副作用。她並沒有發現,現在的自己和往日不同。如果在往日,即使是幻覺,她也要看個究竟。
落雲莊。貼心的侍者已經等在門外,他引領着若薇穿過園林前往雲軒。若薇神不守舍的走着,一不小心撞到了某人。
她窘迫的説着”對不起“。抬起頭來,因為對方那冰藍色的眸子恍惚了一秒。
男子紳士的撫了撫若薇,眼神若有所思,”沒事,你只是不小心。“林弦的小女友像是霧氣中迷路的小鳥。
宇藍不動聲色的打量着林弦的小女友。流雲莊是他的產業,所以林弦以來他就知道了。林弦先和蘇家父女見了面,卻沒有離開,他本想”偶遇“林弦,卻沒想到林弦等待的人是那晚再酒吧門口的小女生。
若薇抱歉的笑着和宇藍擦肩而過。
宇藍冰藍色的眸子裏是隱隱的光芒。林弦的小女友那柔嫩的脖子似乎隨意一折就可以折斷一般脆弱。宇藍的手機在震動,他按了接聽鍵,臉色平靜的聽着手下的彙報,宇藍的唇有了微妙的幅度,“我也覺得他不會那麼容易就死掉,一定要查清他的貨物來源。”
侍者推開紙門,若薇一眼就看到了寧靜如畫的少年。他神色清單,眉目如畫,鑽石耳釘彷彿小小星子,一如記憶裏那個淡雅柔和的人。
林弦看到了若薇,露出自然的微笑,眼中温柔的光那樣美,“這裏的茶不錯,點心也好吃,你可以嚐嚐。”
若薇再林弦對面坐下,放鬆了下來,“那我要試試看。”
林弦點了茶和點心,侍者後退着離開。林弦看着眼前的少女,嘆了口氣,神色變得嚴肅,“那個女人到底怎麼了?”
若薇發現,不知不覺間,鄰縣已經不是當初她在教室裏看到的那個高傲慵懶的少年。
“她最在意的出了金錢和權勢,應該是她的美貌與青春。她得了一種會快速衰老的病。即使沉家生物研究所也不能令她恢復青春。現在的她看起來大概有六十多歲吧。”若薇淡淡的説。
林弦問“你怎麼會搞到這樣不可思議的藥劑,又是怎麼令她中招的?”
若薇安撫林弦,“你別擔心我,是林千帆以前的一個朋友幫了這個忙。”
林弦追問,“是誰?我要見他。”必須確認那個人對眼前的少女沒有惡意。
若薇搖頭,“我不能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