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一再確認,你不是特別的
可我卻發現,你是不可或缺的
一切都是奢望,一切都是虛幻
擁緊你,我才覺得温暖
愛情突然而至,在這個冰冷的夏天
1.火焰之夢
下午三點。
陽光穿過聖約翰學院簡約優雅的體育館節能頂棚,明亮的光線均勻地灑進了室內。
非常湊巧,夜舞的體育課時間和月千尋的體育課時間重疊。
只不過,月千尋是練習籃球,而夜舞是練習排球。
夜舞將頭髮挽起,精神奕奕,雙腿修長白皙,如林中小鹿一般敏捷。
遲到的雪梨臉色緋紅,匆忙站在夜舞身旁,“還好來得及。”
夜舞握了握雪梨的手,“剛才教練説要進行對抗練習,你還是先熱身一下,免得受傷。”
她再度將視線放在不遠處的姐姐身上,姐姐臉色蒼白,眼底藏着害怕。發生了什麼事情,令一向心志堅毅的姐姐這麼恐慌?
似乎感覺到了夜舞的視線,月千尋向這邊望。她的臉色變得更白,彷彿見到鬼一般瞪着夜舞。
夜舞茫然地看着月千尋,下意識地向着她走了幾步。姐姐,生病了嗎?
月千尋後退,緊接着眼神渙散地暈倒在地。
夜舞衝了過去,托起月千尋的身體,焦急地輕喊,“千尋!千尋!”
姐姐的身體輕盈,她為了身材從來都會控制住她的食慾。
只是,夜舞內心有一種無以名狀的恐懼,總覺得月千尋會就這麼消失在她的世界裏。
星耀那清澈柔和的聲音在夜舞的身後響起,“別擔心,她應該只是中暑。”
夜舞回過頭,看着穿着一身清爽運動裝的星耀,她的心突然有了依靠。
星耀抱起月千尋,“我們去校醫院,她不會有事的。”
聖約翰醫院。
雪白的牀單,雪白的牆壁,雪白的屋頂。
黃昏的陽光温暖迤邐。
醫生恭敬地對着星耀彙報,“只是輕度營養不良,以及中暑,不過她的精神似乎受到了強烈的刺激,我們已經為她注射了鎮靜劑。”
沒想到星耀大少爺居然會親自抱着一個少女出現在醫院裏。只是,他和身旁神色焦急的女孩之間,似乎有着一種奇異的電流,令他分不清,星耀的意中人到底是暈倒的少女,還是眼前的女孩?
夜舞回過頭,看着玻璃門內躺在牀上的姐姐。
臉色蒼白的姐姐安靜地沉睡着,有着平日裏看不出的柔弱單薄。
心高氣傲的姐姐到底遇到了什麼事情?
星耀嘆息着,手指輕觸夜舞的肩,在醫院白色的冷光裏,他依然優雅美麗,“月千尋沒事,你放心,她需要好好睡一覺。”
夜舞側過頭,視線和星耀的視線交錯。
她有些疲倦地點頭,清麗的臉上是一個稀薄的微笑,“謝謝你,星耀學長。姐姐的醫藥費我來付。”
夜舞的禮貌客套令星耀微微一怔,心底微澀。
他依然柔和地笑着,“聖約翰學院的學生在這裏就醫不需要醫藥費。你餓不餓?要不要吃點東西?”
夜舞搖頭,“我吃不下,你……你還是去忙你的事情吧,我在這裏等姐姐醒就好。”
星耀欲言又止,輕嘆着回答,“好。”他昨晚和夜舞共舞,結果夜舞今天就差點被人毀容,僱主的線索斷掉了,他無法查出誰這麼狠心對夜舞下手,也許,他遠離夜舞才是保護她的最好方法。
月千尋在做夢。
一個她討厭的夢。
一個她和夜舞在五歲的時候,被人販子拐賣的夢。
一個她已經忘記的噩夢。
那個夏天,媽媽和爸爸鬧離婚。
她和夜舞在街邊公園玩耍,被一輛麪包車裏下來的男人帶走。
帶着甜味的棒棒糖。
男人偽善的笑臉。
破爛的院子。
殘廢的小夥伴。
她好害怕好害怕,隱隱覺得再也無法見到爸爸和媽媽。
那天,她一個人趁着他們沒關好門跑了出去。
荒蕪的田野裏,沒有一個人。
她被抓了回去,在小屋子裏,當着夜舞的面,被狠狠地抽了兩個耳光。
她的嘴裏都是血腥味,臉上的熱痛令她嗚咽。
她狠狠地咬着那個打她的男人的手腕,死也不肯鬆開!
男人尖叫着拉扯着她的頭髮,她的牙齒髮酸,似乎要碎裂,但是她就是不鬆開。
“姐姐,姐姐!”陷入半昏迷的她聽到了妹妹的哭泣聲。
緊接着,她突然覺得很熱。
她抬起頭,看到了打她的那個男人的頭髮在燃燒。
而男人身旁的妹妹眼裏是跳躍的火焰!
金黃色的美麗而可怕的火焰!
後面發生了什麼,她記不清了。
只記得警察找到了她們,然後她和妹妹都發了高燒,住進了醫院。
當她再次醒來的時候,看到的是牀邊沉睡的爸爸。
爸爸告訴她,拐賣她們的人販子因為家中的液化氣罐爆炸,死無全屍。
夢境被金色的火焰席捲,月千尋猛地睜開眼睛,發現她躺在醫院的病牀上。
牀邊坐着的是夜舞!
月千尋的心還在因為這個似真似幻的夢而糾結着。
她對着夜舞勉強一笑,聲音温柔,“妹妹,讓你擔心了。”她一向謹慎小心,連僱用黑幫分子的時候也做了偽裝,沒有任何證據可以指認出她就是買兇要將夜舞毀容的人,她根本不必害怕。
夜舞欣慰地笑了,“你嚇壞了我。”
月千尋淡淡一笑,“你先回家去。我還要回學院處理一些事務。”夢中她的妹妹變成怪物,這的確荒謬,應該是她多想了,也許包廂碎屍案根本和夜舞無關。
夜舞在姐姐的堅持下,一個人離開了醫院。
天色黯淡。
不知不覺,黑夜降臨了。
一輛車行至夜舞的面前,車窗降下,星耀那張令夜舞心動心痛的臉出現了。
“我送你回家。”星耀淡淡笑着,下車,紳士般地為夜舞拉開車門。
夜舞無言地上車。
2.糾纏
暮色沉沉。
月魂翼獨自一人在黑暗的主廳沙發上喝着酒。
唯一的光線來自放着酒的几案內部。
管家和傭人們早就識趣地退下。
無以名狀的煩躁在月魂翼的心底聚集。
夜舞現在是在和星耀約會嗎?
她和他會做什麼?
繼續那個纏綿的吻?
還是更進一步?
嫉妒的火焰在酒精的催化下靜靜燃燒,月魂翼俊美清貴的臉上是冷漠的表情。
他斜倚着沙發,墨黑的眸子裏是微不可見的紅色光點。
金黃色的酒汁在酒瓶裏盪漾,冷冽狂熱,如同觸不到的愛情。
管家的聲音從對講機裏傳來,“少爺,夜舞小姐回來了,是星耀少爺送回來的。”
月魂翼邪氣地笑着,內心深處的魔鬼在痛苦地掙扎,他語氣平穩,“我知道了。沒有重要的事就不要讓人來煩我,我和夜舞有話要單獨談談。”
星耀送夜舞回來的?
看來,她和他的進展很順利。
月魂翼手中的酒瓶碎裂,酒汁和玻璃碎片落在了雪白的地毯上。
他的唇邊是飄忽的笑意,眸子因內心的決定而更加幽深。
夜舞推開門,水晶吊燈寂寞地關着。
酒台散發着朦朧的金色光芒。
月魂翼坐在酒台旁的沙發上,冷漠英俊,帶着神秘詭異的氣息。
她走過去,心裏有很多話想要問月魂翼。
月魂翼華麗低迴的聲音在光的陰影裏響起,“你還記得回來?和星耀玩得很愉快?”
夜舞垂下眼簾,心中酸澀,“發生了很多事,所以忘記打電話回來。我……我和星耀……”
月魂翼輕笑,“我看到你和星耀在荷塘的那個吻,沒想到從不動心的星耀會喜歡上你。”
夜舞心底的秘密被人看到,她有些黯然地低頭,“他並沒有喜歡上我。”
月魂翼握着夜舞的手,輕輕一帶,散發着淡淡香氣的女孩跌入他的懷抱。
夜舞跌在月魂翼的身上,吃驚地問:“你幹什麼?”
月魂翼擁緊夜舞,身體的桎梏背後是魂魄裏的獨佔欲,“你喜歡上了星耀?”雖然她對星耀的戀慕是那樣的明顯,但他還是想聽到她親口對他説。
夜舞的鼻端前是月魂翼清冽的氣息,她隱隱地惶恐,“你先放開我,我還有事要問你!”
月魂翼在夜舞身邊低語,“什麼事?”夜舞果然和他的懷抱相當契合,連他內心蠢蠢欲動的惡意也在消散。
夜舞的掙扎被月魂翼輕易壓制,她聞到了酒香,知道月魂翼大概是喝了不少的酒,“你……你中午是不是救了我,然後,殺了人?”她終於問出了口。
月魂翼微微鬆開夜舞,凝視着她的眸子,慢慢露出一個邪氣且美麗帶着魔性魅力的笑來,“你怎麼會記得這段記憶?”我為了你,釋放了我惡魔的本性,你不該記得的,可是,為什麼你偏偏會知道?
夜舞和月魂翼的呼吸糾纏,她長長的睫毛顫動了幾下,“我還記得你從狼人手下救過我。”
月魂翼的視線變得灼熱,“我本來想扮演一個可親近的哥哥,可是,你卻拆穿了我的真面目。怎麼辦?”
夜舞發現月魂翼的眸子變得危險,彷彿自己成了令他着迷的獵物一般。
他的微笑那麼邪魅,如同芬芳的罌粟,搖曳着黑暗迷醉的氣息。
月魂翼的唇印在了夜舞的唇上,他在心底發出低低的嘆息,再也……再也不要放開你。
夜舞有一瞬間的沉淪,隨即劇烈地掙扎了起來。
這是一個和星耀的吻截然不同的吻,是帶着悲傷絕望,帶着獨佔欲的激烈之吻。
月魂翼的瞳孔突然收縮,他在夜舞的身上感覺到了天使的氣息!
這氣息純正光明,卻令他產生了嗜血的衝動。
難道夜舞也是天使轉生?在夜舞才到月家那天,他明明確認過夜舞只是普通的人類,只不過不知道在哪裏沾染了天使的氣息,這一次,他卻分明感覺到她的身體裏有天使契約的波動。
他的腦海裏閃過這個念頭,卻更加沉溺於他和她的這個吻。
主廳突然光華大放。
水晶吊燈亮了,雪白的光將沙發上糾纏着的兩個人籠罩着。
夜舞聽到媽媽那驚訝之極的聲音,“夜舞,你和月魂翼在幹什麼?!”
她奮力掙脱月魂翼,不知所措地站了起來。
月魂翼懶懶地躺在沙發上,眸光流轉間,俊美豔麗得令人無法移開視線。
他聽到了他父親憤怒的聲音,“該死的,你對夜舞做了什麼?!”
月之澄沒想到他會見到這一幕。
原本故意想給孩子們一個驚喜,所以吩咐管家不必通報,結果,驚喜變成了驚嚇。雖然月魂翼和夜舞沒有血緣關係,但是,他和青芷結婚後,夜舞自然是月家的孩子。
月魂翼滿不在乎地輕撩額前的頭髮,“如你所見,我喜歡夜舞。”那個吻令他靈魂深處的渴望變得更多。
夜舞僵硬地站在一旁,心亂如麻,不知道該説什麼。
月之澄怒氣衝衝地訓斥月魂翼,“你平時風流愛玩,我沒有管你,但是這一次,你居然對自己的妹妹出手,你真是太令我失望了。”
月魂翼站起身來,“我和夜舞沒有血緣關係,為什麼我不能喜歡她?”
夜舞臉色緋紅,眸子冷漠,“月叔叔,這只是一個誤會,我並不喜歡月魂翼。”
月之澄淡淡地回答:“夜舞,你讓我很失望。我本來以為你是一個本分純良的女孩。”
夜舞無地自容,羞愧臉紅得似乎要滴出血來。
月魂翼握着夜舞的手,“爸,這一次我是認真的。”就算夜舞真是天使轉生,他也要把她留在身邊。
月之澄狠狠地給了兒子一記耳光,“我月家有頭有臉,這麼丟人的話你也説得出來?混賬!”
青芷拉住月之澄,柔聲低語:“好了,讓孩子們冷靜一下。”
月之澄冷哼一聲。
月之澄犀利的目光令夜舞發冷,夜舞掙脱月魂翼的手,低語,“我先回房間。”月魂翼瘋了嗎?雖然並沒有和月魂翼在一起的打算,夜舞還是覺得如墜冰窟。原來,月叔叔骨子裏根本看不起她這樣的拖油瓶。
月魂翼知道夜舞今天受了太多驚嚇,嘆息着任憑她離開自己。
月之澄沉聲對兒子説:“今天的事情就當沒發生過。”
月魂翼眸光幽暗,“不可能。”雖然月之澄是他的親生父親,但是,他並沒有掌控他的人生的權力。
月之澄氣得全身發抖,指着大門,“你給我滾出去清醒清醒,月家現在還是我説了算。”
月魂翼抓起車鑰匙,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家門。
3.離開
月家大宅燈火輝煌,卻安靜得如同墓園。
月之澄去了書房。
青芷為丈夫送上了她親手泡的茶,安靜地出來,然後走進了夜舞的房間。
夜舞怔怔地坐在牀頭髮呆,手上拿着手機。
青芷打量着她原本並不十分看好的女兒,唇邊是温和憐惜的微笑,“小舞,你還好嗎?”
夜舞苦笑,“媽媽,對不起。我也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月魂翼喝了酒,頭腦不清醒。”
青芷摟住女兒,撫慰地輕拍她的後背,“沒事,別擔心。”
在媽媽芬芳的懷中,夜舞僵硬的身體放鬆了下來,“我真的沒和月魂翼在一起。我……”
青芷的聲音柔柔地響起,“你是媽媽的乖女兒,媽媽今晚其實很開心。因為,你終於開竅了,你堅持不改姓月,果然是對的,我很希望你能嫁給月魂翼。”
夜舞推開媽媽,訝異抬首,眼中是震驚和懷疑,“你……説什麼?”
青芷依然美麗高雅的臉龐上是淡淡的笑意,“我説我希望你能嫁給月魂翼。沒想到你比你姐姐還要厲害,在短短的時間裏,居然令天之驕子般的月魂翼為你神魂顛倒。”
夜舞疲倦地扶着額頭,“剛才你沒聽出月叔叔話裏話外的意思嗎?我們不能讓別人看不起。”
青芷嘆氣,“傻孩子,你別看媽媽如今嫁入月家,風光無限。可是,你月叔叔總會老會病會死。月家偌大的家業還不是歸他的親兒子月魂翼。月魂翼不過二十歲就那麼厲害,到時候,他能讓我得到多少你月叔叔的遺產還是個未知數,你嫁給了月魂翼,就沒有人能將我們母女三人從月家趕走。”
夜舞怔怔地看着媽媽,“你才度蜜月回來,就想到月叔叔死了會分多少遺產給你?”
青芷被這樣直接的話刺得臉色微變,“我還不是為了你們才這樣打算,現在你要做的就是趁着月魂翼迷戀你,將他牢牢抓在手中。”
夜舞眸子裏是淡淡的憂傷,“我和月魂翼之間只是一個誤會。我畢業後會自己找一份工作,自食其力。除非我真的愛他,不然我不會和任何人在一起。”夜舞心中刺痛,她永遠不可能和心愛的人在一起。灰姑娘永遠是灰姑娘,怎麼可能變成公主?除非王子是變態戀足癖。
青芷諷刺地笑着,“夜舞,你居然還相信愛情?那些不過是浮雲,荷爾蒙的不正常反應,媽媽當年就是一時迷惑,才會嫁給你無能的爸爸。”
夜舞眸子明亮,她堅定地説:“我並不覺得爸爸無能。他很努力地在照顧我們大家。只是媽媽你的慾望和要求太多太多。”爸爸能彈一手好鋼琴,常常帶着她和姐姐一起遊戲,可是,媽媽要的不只那些,媽媽要很多很多的名牌包包和衣服,要華宅美食。所以,她總是説爸爸沒用。
青芷給了女兒一記耳光,她驚訝地看着自己的手,再看着捂着臉的女兒。過去,那些過去總是毒蛇一般纏繞着她,她和前夫離婚後不到三天,他就死在了一場車禍裏。可是,午夜夢迴,她居然還會想到他微笑的臉,聽到他柔和的聲音喊着,阿芷,阿芷。
夜舞的眼淚落了下來,她奪門而出,和在長廊裏偷聽的姐姐擦肩而過。
月千尋並沒有拉住落淚的夜舞,她神色端凝地靠牆站着,唇邊是冷冷的笑意。
夜舞和月魂翼?
她還真是小看了她這個天真的妹妹。
世界很大,卻沒有她的容身之處。
匆忙跑出來的夜舞除了手機和一些零錢,什麼也沒帶。
她走在入夜的街道上,回想着進入月家後的生活,夜舞心底很惆悵。
進入聖約翰學院,和雲端的人成為朋友,在盛大的舞會上跳華爾茲。
這一切都彷彿在做夢,夢境即使絢麗,卻始終只是夢。
建立在沙灘上的城堡總會很快被海浪衝毀的。
月叔叔也許愛媽媽,卻還是瞧不起她和姐姐這樣出身的人。
學院裏的同學自然而然地根據家底和權勢形成不同的小圈子。
她和星耀共舞,第二天就受到懲罰,要不是月魂翼,她差點就被毀容。
而月魂翼……居然説喜歡她。
疲倦的夜舞不想再回到冰冷的月家。
她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月魂翼,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媽媽,更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月叔叔。
她想了想,給雪梨打了一個電話,雪梨説過,她的家就在聖約翰學院附近。
走進全是老樓房的居民小區,夜舞敲開了一單元一樓二號的門。
鐵門“吱呀”作響地打開。
雪梨走了出來,將身後的鐵門掩好,“夜舞,你找我有什麼事?”
夜舞微笑,正要説話,卻聽到屋子裏傳來一個男人的怒吼,“雪梨,給我拿酒來!死丫頭!”
雪梨侷促不安地笑笑,“那是我爸爸,他……喝醉了。”
夜舞發現雪梨的臉頰一側有傷痕,“你……”
雪梨捂了捂臉,不安地笑笑,“我沒事,剛才爸爸喝醉了,不小心打到了我。”
鐵門被人拉開,一個醉醺醺的中年男子撐着鐵門,雙目通紅,大着舌頭問,“死丫頭,你……你在和……和誰説話?”
他打量着夜舞。夜舞穿的是管家購置的名牌衣服。
“你是……雪梨的同學?看起來……很有錢嗎,借點錢給我們……花花……”中年男子醉醺醺地説。
雪梨尷尬地對夜舞説:“你還是快走吧,我爸爸喝了酒就亂説話。”
中年男子怒瞪着女兒,“死丫頭,我哪……哪裏亂説話了?!快去給……老子買酒!”
雪梨急忙點頭,拉着夜舞就往外走,“我馬上去買!”她的手指冰涼。
她和夜舞在小區外街邊小公園的長椅上坐了下來。
雪梨苦笑着看着夜舞,“夜舞,這就是我的生活。我媽媽死得早,爸爸懷念媽媽,工作不順利,就借酒澆愁。他現在已經沒有辦法離開酒精,我沒有選擇住校就是因為要每天回家照顧爸爸。”
雪梨嘆氣,“如果同學們知道我的家境這麼差,一定會看不起我。只有你對我那麼好,從來不因為我窮就看不起我。”
夜舞温柔地握着雪梨略顯粗糙的手,“我覺得你很了不起,我以你為榮。”
雪梨的眸子裏全是搖搖欲墜的淚光,“夜舞,你真好。對了,你找我有什麼事情嗎?”
夜舞無法説出在雪梨家借宿的話,她若無其事地笑笑,“我閒逛到附近,正好想見見你,你爸爸還等着你買酒回去呢,我們明天見。”
4.記憶
黑夜裏,人的心會越來越瘋狂,如同脱繮的野馬,無法控制。
月魂翼的車在夜裏如同一道呼嘯而過的閃電,將追逐他的交通警察也遠遠地甩在了身後。
沒想到,他第一次喜歡上的居然是一個天使轉生的人類。
這是一個荒謬的玩笑。
如果他在夜舞來月家的第一個晚上就發現她是天使轉生,他會毫不猶豫地殺掉她,或者勾引她,令她甘願和他簽訂契約,將靈魂交給他。
只是,如今,他根本沒有辦法下手。
知道她被狼人襲擊的那一瞬,他的心臟幾乎停止了跳動,一秒鐘和一個世紀一樣漫長。
他離開地獄,在這轉生為人的二十年裏,從來沒有那麼害怕過。
他擁有一個温柔的母親,給予他愛,令他懂得人的感情。
在他八歲的時候,他第一次嘗試召喚地獄魔獸,卻被母親撞見。
她衝到了魔獸面前,企圖保護她的兒子。
那樣無私的愛,令月魂翼冰冷的心第一次覺得温暖。
魔獸在他的暗示下回到了地獄,母親抱着他,抱得那樣緊。
母親的懷抱帶着暖暖的橘子香氣。
她是虔誠的基督徒,卻在月魂翼十歲的那一年,過早地因為重病迴歸到了上帝的懷抱。
她臨死前只是懇求丈夫好好照顧月魂翼,之後,卻把最後的談話機會留給了她唯一的兒子。
月魂翼還記得那一幕。
母親握着他的手,虛弱地笑着,“臨死的人會看到許多別人看不到的東西,我也是這樣,小翼,我看到了你的翅膀。”是惡魔才有的蝙蝠之翼。她最愛的兒子,原來是惡魔,可是,為什麼她的心裏還是沒有厭惡,只有眷戀?
月魂翼深深地看着母親的眼睛,看到的依然是那晴空一般温暖的愛意,“媽媽,我不想你離開我,如果你願意,我可以將你一直留在人間。”
母親輕輕搖頭,“我即將回到我該去的地方。這是我的心願。小翼,請代替我好好照顧你的父親。”也許上帝會拋棄她,因為她就算知道兒子是惡魔,也無法停止她的愛。
月魂翼不捨地握緊母親的手,“我……答應你。”
母親的唇邊是幸福的微笑,她在垂死前煥發出了極其美麗的光彩,“小翼,我希望你能幸福。當你找到你想守護的人,你就會明白……”
她死在了最愛的兒子懷裏。
只是,她的靈魂卻沒有去天堂。
那帶着聖潔光芒的靈魂被突然而至的天使的羽毛擊碎!
愛上惡魔的靈魂怎麼可能得到救贖?
這就是天堂的答案。
月魂翼眼看着這樣的變故發生,卻來不及阻止。
他只是一個剛覺醒不久的轉生惡魔。
世界果然荒謬。
從那以後,月魂翼瘋狂地修煉着記憶裏的暗黑魔法,他要擁有更多的力量,來守護他的一切。
每當他獵殺一個沒有覺醒的天使,他的力量就增長一些。
他一直將自己隱藏得很好。
天使的羽毛就可以擊碎一個魂魄,覺醒的天使也會是他的勁敵。
人羣裏藏着隱匿氣息的高階天使轉生的人類。
他絕不能有任何閃失。
父親在失去母親後失魂落魄了好一陣子。
只是,他還是可以逢場作戲,和其他的女人卿卿我我。
月魂翼默默地看着這一切,遵照母親的臨終願望,暗地裏照顧着父親,用黑魔法詛咒父親在生意場上強大的對手。最後,將整個集團的事務攬在自己身上,令月家再度輝煌。
母親再也看不到這一切。
但是,那是月魂翼唯一能為她做的。
父親遇到了夜舞的母親,青芷。
這個女人……這個女人居然有着和母親非常相似的臉。
父親娶了她。
月魂翼按捺住內心的殺意,平靜地接受了這一切。
青芷那個低賤的女人憑什麼擁有和母親相似的長相?
不過,只要父親高興就好。
她只是一個玩偶而已,帶着兩隻拖油瓶的玩偶。
可為什麼其中一隻拖油瓶的眼睛和母親的一模一樣?
她的氣息、她看着人的眼神,都那麼像母親。
這令他迷惑,令他關注,令他無所適從。
在他沒有察覺到的時刻,他的心上已經有了那個人的影子。
夜舞,沒想到,你居然是沒有覺醒的天使轉生。
惡魔怎麼可以愛上天使?
就算夜舞是天使,他也要將她留在他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