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法得到的東西,又或者,沒有無法得到的東西“總有一天,你的妻子也可能成為你急於擺脱的公共汽車。
那輛車的輪胎也有可能會爆。“
“就算更換輪胎的次數有限,我也絕不會從她那輛車上下來的。”
[摘自金嘉妍與姜信宇的對話中]“姐姐,這個藍色的玫瑰花是真的嗎?”
一個小女孩望着插在白瓷罐裏那些透出藍色光澤的花朵,用異常新奇的口吻問道,聽到她的問話,這家花店的主人微笑着搖了搖頭。
“那些只是把花軸插進染過藍色顏料的水裏弄出的顏色罷了,聽説藍色玫瑰花有可能在明年就會開始試銷了,不過消息還不是很確切,要不要我幫你這些包起來?”
“好的,那就幫我拿一支吧。”
一聽這話,站在這個小女孩身邊的另外一個女孩馬上搖了搖頭。
“什麼嘛,這種藍不啦唧的顏色對玫瑰花來説太冷了,喂,聽説你是要在勝秀哥送別會的時候送給他?那你最好還是選那種粉紅色的玫瑰花。”
“不,我還是覺得這個好,聽説這種花所代表的花語是‘不可能’或者‘永遠無法得到的東西’,現在這種情況下,還是這種花更適合我,姐姐,請幫我拿一支這樣的花。”
怡靜很快便用透明的塑料紙和藍色的蕾絲綵帶將這支藍色的玫瑰花包裝好,然後又拿出一支粉紅色的玫瑰花遞給這個正準備掏出錢包付帳的女孩。
“今天的客人不太多,所以……這是免費的禮物。”
“啊?不過……”
怡靜朝面前這個有些慌張的年輕小女孩調皮地擠了擠眼睛,然後説道。
“總有一天會培育出真正的藍色玫瑰,到那時,它不就不是永遠不可能的事了嘛,嗯,也許這種花所代表的花語會變成‘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之類的哦,那把粉紅色的玫瑰和這個藍色的玫瑰一起送給那個人不是更好嗎?拿去吧,順便拜託你們多幫我們花店做做宣傳哦。”
聽了這句話,從怡靜手裏接過那朵玫瑰花的小客人臉上頓時浮現出一層玫瑰色的紅暈,等她們走了之後,怡靜的合夥人不禁吐着舌頭説道。
“作為一個商人來説,你的心腸未免也太好了吧,看來我還是不應該選擇和你作合夥人哦,玫瑰花賣一朵送一朵?天哪,你簡直成了無藥可救的‘愛情表白症’患者了嘛。”
“這也是宣傳手段的一種嘛,鄭女士。”
怡靜對合夥人的捉弄報以撲哧一笑,隨後便拿起拖布開始仔細擦洗店鋪的地板。有事可以做,有地方可以容身,這實在是件值得慶幸的事。那個噩夢般的晚上所受的打擊、背叛,因委屈而產生的悲傷,如今,這一切複雜的感情都在花香中得到了一定程度的平復,怡靜身在自己的這個‘幸福的小樹林’裏,就算還沒有獲得幸福,但至少生活得相對平靜一些。
“姐夫那邊好像也一直沒什麼動靜,這雖然是件萬幸的事,不過也讓人覺得有些不安,因為我總覺得你像是走在一片地雷地裏,不知什麼時候就會踩到一個地雷而爆發似的。”
韓怡靜此刻正在收拾她心愛的‘小樹林’,站在一旁望着她的妹妹靜珍卻説姐姐像是走在一片地雷地裏,還問她到底要在這個十六坪的狹小花店裏那個不足三四坪的小房間裏自由自在多久,怡靜如實回答她説自己也不知道,妹妹聽了卻再次瞪大了眼睛對她説道。
“姐姐真是個大傻瓜。”
“可我是真的不知道啊。”
這是怡靜此刻真實的心境,剛開始的一段時間裏,怡靜的確是不想再見到信宇了,而現在她則是……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信宇了,沒錯,用尷尬這個詞來形容眼下這種情況是最合適不過的了。
如果能和那個男人再見面,我到底應該説些什麼才好呢?如果他開口請求我回到他身邊,我是不是可以回去呢?又或者相反,他終於意識到自己仍然愛着從前那個女人,要求和我離婚,那麼以後的生活我該如何繼續下去呢?就算現在是我自己主動要搬出來住的,可過去的兩年裏我的確是在那個男人的保護下生活的,而且我似乎已經習慣於那種生活方式了。
此刻的怡靜是進退兩難,儘管她曾經聲稱如果讓她繼續坐在別人的車上暈車,她寧可放棄那種坐車的安逸,但現在的她卻因為迷失方向而同樣開始暈車了。
昨天晚上,妹妹靜珍仍舊像平時一樣對姐姐説出了最最真實的心裏話。
“姐姐基本上來説是個不能一個人獨立生活的人,兩年前你也是最終決定和那個園丁一起生活才離家出走的吧,不是打算要一個人生活吧,那你到底還有什麼下不了決心的呢?當然是徹底解決掉那個女人的問題,然後重新回到原來的生活了,反正你們也是政治謀略式的婚姻,而且你們雙方事前都知道這個事實,妄想從那種有目的的婚姻轉變成真心實意的結合,這就是姐姐太貪心了。”
當時,怡靜生平第一次因為自己妹妹的話而被激怒,大聲地喊出了‘你給我出去!’有時候,實在是沒有比赤裸裸地將事實擺在面前更讓人覺得難以接受的事了,就像靜珍説的,韓怡靜幾乎已經是病態地害怕一個人獨處,害怕孤獨。
‘我也很想好好過日子,也想幸福,自始至終我從未放棄過這個願望,也正因為如此,我不能永遠藏在這個屬於我的花園裏逃避現實,那我到底該怎麼辦呢?’
怡靜就這樣胡思亂想着忙活着店裏的生意,突然,放在圍裙兜裏的手機響了起來,屏幕上顯示的號碼自己並不認識。
“喂,我是韓怡靜。”
“……我是金嘉妍。”
瞬間,怡靜被電話聽筒另一端的那個沙啞聲音驚得瞪大了雙眼。
“你好,你應該還記得我吧?”
這個導致韓怡靜面臨如此進退兩難局面的罪魁禍首,她還是自己丈夫從前的女朋友,怡靜怎麼可能會不記得這個聲音呢。
兩個女人面對面坐在桌子兩邊,也許只是個偶然的巧合,她倆面前的桌子上居然插着一支藍色的玫瑰花。
“這種花所代表的花語是不可能,或者永遠無法得到的東西,是這樣吧?”
一邊抿着自己面前的冰咖啡,那個鮮花般漂亮的女人最先開口打破了沉默,而坐在她對面的怡靜則一直在思忖這個女人把自己約到這裏來到底是有什麼話要説,於是被她突如其來的提問嚇了一大跳。
“什麼?啊,是的。”
“哼,完全和姜信宇,和那個男人一樣嘛。”
永遠無法得到的男人,嘉妍以這樣一種用途隨意地説着別人丈夫的名字,同時用充滿挑釁意味的目光盯着怡靜,隨手點燃一支香煙叼到嘴邊。
“你很奇怪我今天為什麼會約你出來吧?”
“……是有一點兒。”
“你有沒有從那個男人嘴裏聽説過我的事?”
“聽説過一些。”
如果一方始終採取這樣一種固定式的回答,那麼這段對話只會不斷面臨中斷的局面,可是到底一個男人的妻子和他的前任女朋友之間有什麼話好説呢?兩人就這樣面對面坐着仔仔細細地打量着對方,時間則像嘉妍嘴裏吐出的香煙煙霧般飄逝着。
“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我以為信宇不過是娶了一個大家閨秀做老婆,而現在看起來你的性格似乎也很獨特啊,坦白講,我今天在來這裏的路上還在想你一定會狠狠抓住我的頭髮教訓我一頓,可卻聽説你因為我而從家裏搬出來住了,你知不知道你的平靜已經遠遠超出必要的限度了?”
這次她應該不會再用那種程式化的方式回答我了吧,嘉妍一邊想着一邊重新點燃了一根香煙。但這只不過是金嘉妍一方的挑釁,被挑釁的那個女人卻只是默默地把煙灰缸推到她的面前,隨後仍舊帶着一臉淡然的表情反問了她一句。
“……你曾經抓住別的女人的頭髮教訓過她嗎?”
“這個嘛,也許我幹過,也許我沒幹過?如果我告訴你就在不久前我還跑到你家去和你的丈夫睡了一晚,你會不會抓起我的頭髮狠狠教訓我一頓呢?關於你從家裏搬出來的事我可也是從信宇那裏聽説的哦。”
也許此刻換作是靜珍的話一定會撲上去抓起那個女人的頭髮狠狠救上一通,但是韓怡靜腦子裏卻絲毫沒有那種想法和衝動,而且在這樣一個公共場所,又是面對這樣一個似乎很渴望被狠狠教訓一頓的女人,怡靜根本不想接受她的挑釁。
“我沒有亂揪別人頭髮的興趣。”
怡靜一邊平靜地回答着,一邊拿起面前的茶杯微微抿了一口,這是她最喜歡喝的茉莉花茶,她喝茶時的樣子看起來十分典雅端莊,嘉妍望着面前的怡靜,一股憤怒之情逐漸顯現在她的臉上。
“是因為你是大家閨秀所以一直都這麼冷靜?還是因為你覺得像我這樣的女人很可笑,所以根本不願意和我一般見識?”
那一刻,怡靜腦海中突然冒出了‘賊喊捉賊’這個成語,如果説面前這個女人是為了向自己挑釁示威而來,那麼她今天是成功了,終於,怡靜嘴裏也平靜淡然地吐出一句反擊的話。
“我覺得反而是你一直以來覺得我很可笑吧?居然理直氣壯地要求別人的丈夫和自己重新開始。”
其實事發當天,儘管怡靜的確因為那個男人更可惡而把所有的憤怒都發泄到了他頭上,但眼前這個女人確實也讓她感到很氣憤,儘管把自己作為替代品娶回家這件事是姜信宇的所作所為,但這個女人居然若無其事地要求一個有婦之夫和自己重修舊好,這就等於徹底沒有把怡靜放在眼裏。
‘真希望天上能掉下一個雷來霹到你頭上,你這個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裏的壞女人!’怡靜不禁在心裏暗自咒罵着,同時嘴裏説道。
“我原來就是個性子比較慢的人,所以對發脾氣這種事反應也比較慢,那天你的出現讓我把積攢了幾年的憤怒全部都發泄出來了,所以我現在沒有任何力氣再朝你發脾氣。不過,我現在也沒有和你這樣面對面喝茶的閒情逸致,如果你不是成心要來找我挑釁的,那就恕我失禮先走一步了。”
“你和那個人打算怎麼辦?我很納悶,所以才約你出來的。”
怡靜同樣毫不示弱地回應着嘉妍朝自己投來的憤怒的目光。
一觸即發。
原本打算起身離開的怡靜再次重新坐回到座位上,然後用有力的目光盯着對方説道。
“那是我和我丈夫兩個人之間的問題,金嘉妍小姐。”
“這同樣也是我的問題啊,你不是因為我才從家裏搬出來的嘛,所以現在那個男人又是一個人了,我已經表示過很多次了,我想重新擁有那個男人。”
那一刻,怡靜用異樣的眼神目不轉睛地打量着這個坐在自己對面的美麗女人。
儘管這個女人的確很美,但卻無所顧忌得幾乎讓人無法承受,而她身上那種無所顧忌,還有那種自以為是的感覺,不知為什麼竟然和信宇身上的氣質十分相似,難道是因為他們長時間的交往才會這麼相象嗎?可是為什麼和信宇共同生活了幾年的自己卻永遠也學不來他那種無所顧忌的氣勢呢?
“你現在是不是覺得我太無所顧忌了?”
“我不否認這一點,還有,我不是因為你才從家裏搬出來住的,不對,應該説也有你的原因在內,但那並不是事實的全部,那個不能對我坦白一切的男人更讓我無法忍受!”
此刻的怡靜臉上因為憤怒而籠罩着一層紅暈,這樣的神情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情竇初開的少女,這個信宇口中的大家閨秀是個和嘉妍想象中完全不同的女人,嘉妍隱約從對方身上感受到一些自己身上沒有的東西,出於羨慕和嫉妒,她用冷淡的口吻繼續説道。
“你剛才所説的話對當事人來説未免有些太過誇張了,如果你真的渴望擁有什麼的話,就算是無所顧忌也應該勇敢地去佔有他,難道還盼望誰會把飯送到你嘴邊嗎?所以我説大家閨秀就是與眾不同嘛。”
大家閨秀,聽到嘉妍説出的這個明顯帶有諷刺意味的稱呼,怡靜不禁暗自苦笑了一下,這還是她生平第一次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聽到別人無數次地稱她為大家閨秀。
‘雜草,韓怡靜,你也算混出頭兒來了。’但是怡靜並沒有因此而感謝説這話的女人,説得更準確些,她是因為這個字眼而感到更加氣憤,因為這個詞現在在她聽來就和‘你還是個小毛孩’是差不多的意思,於是怡靜也採取了同樣的態度對待面前這個美女。
“可是,當初你之所以會和那個男人分手,不也是因為不夠坦白嘛。”
那一瞬間,嘉妍臉上的表情僵住了,就好像捱了誰一巴掌似的。事實上她也的確是被擊中了,而且是很痛很痛的。
“你現在是在責備我嗎?你是不是想説當初同時周旋在兩個男人之間,真相大白之後落得這樣一個下場是我自己活該,所以你就很自以為是了?”
“其實我也曾經有過那種腳踩兩隻船的經歷,所以在這一點上我沒什麼好責備你的。”
這個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小很多的大家閨秀意外地説出這樣一句話,讓一旁的嘉妍大吃一驚。
“我也曾經同時喜歡上兩個男人,所以對於你的心情和立場,我也不是完全不能瞭解,但至少如果你真的希望認真對待他們其中一個,那就應該儘快處理好和另外一個的關係,對了,我先把話説在前頭,不要再説什麼‘大家閨秀就是與眾不同’之類的話了,我從來就不是什麼大家閨秀,而且這種事和什麼大家閨秀沒有任何關係,我只是覺得這是所有戀愛中的人應該遵循的基本原則罷了。”
這是一個教科書式的回答,聽起來既像孩子般天真,同時又帶着一種大人似的淡然,如果誰當即對她的這種理論表示反對,那麼那個人似乎就會淪為一個壞人,那一刻,嘉妍不禁暗暗嘆了口氣。
啊,煩死了,如果她是一個相當無聊沉悶,相當傲慢的富家千金小姐也許會更好吧。
“是我太貪心了,所以才會遭受這樣的懲罰。”
嘉妍臉上露出一絲淡淡的微笑,那微笑就和她吐出的香煙煙霧一般飄渺,她反覆打量着自己面前的那個花瓶,怔怔地望着插在那個花瓶裏的藍色玫瑰花。怡靜眼中如鮮花般美麗的這個女人望着藍色玫瑰花的花瓣,用一種幾乎聽不到的微弱聲音自言自語着。
“……難道,真的是永遠也得不到了嗎?”
突然,嘉妍腦海中浮現出那個月光如藍色玫瑰花般憂鬱的晚上,她徑直找到信宇家時看到的情景。
“這麼晚了,有什麼事嗎?”
男人用明顯帶有不快的語氣向深夜來訪的不速之客問道。儘管嘉妍從一開始就沒敢奢望信宇會如何歡迎自己,但他這樣的態度仍然是出乎嘉妍的意料之外。
“這麼晚了,你在幹什麼?是不是有強盜闖進來過啊?”
看到一片狼籍、到處散落着泥土的陽台和客廳一角,嘉妍不禁問道,而信宇只是生硬地回答道。
“沒有,是我弄的。”
“然後又是你自己在打掃收拾?”
“沒錯。”
一邊説着,信宇一邊彎下腰用最快的動作將自己用高爾夫球杆打爛的花盆碎片收拾起來。姜信宇居然也會收拾房間,這可是金嘉妍認識他這麼久以來第一次看到。
“為什麼要砸掉它們?又為什麼還要收拾?”
嘉妍專程趕來找他,他卻把她曬在一邊,只是自顧自地默默收拾着被自己弄亂的房間,於是嘉妍不禁問道。
信宇臉上閃過一絲不耐煩的神情,隨後扔給她一句直截了當的回答。
“這些都是我那個離家出走的老婆的東西,我看着不爽就把它們都砸了,但是又害怕哪天她回來了會生氣,所以就收拾一下唄,怎麼了?”
喝得酩酊大醉幾乎不省人事的仁宇呵呵笑着告訴嘉妍自己的嫂子已經離開了,嘉妍這才知道信宇的妻子並沒有回家,於是馬上趕來找他,但他的回答卻令嘉妍感到十分失望,可金嘉妍是絕對不允許自己流露出任何一絲失望的神情的。
嘉妍並沒有徵得主人的同意,自作主張地坐到沙發上翹起二郎腿兒,隨後挖苦似的朝信宇問道。
“你怕她回來的時候找後帳?你也會害怕女人?姜信宇真是太讓人失望了,你還希望你老婆回來嗎?”
面對女人如此百般嘲諷的質問,信宇仍舊是那種生硬的態度,邊繼續收拾地上的泥土和花盆碎片邊回答道。
“託你的福,我已經很久沒有因為女人而感到害怕了。我是希望她回來,而且她也一定會回來,因為她原本就是那種發脾氣不會持續很久的人,就算她固執地説不要回來,我也一定會把她找回來的。”
聽到這個回答,嘉妍不禁呆住了,這和她之前從張女士那裏聽到的,讓她滿懷希望的信息簡直是天壤之別,所以在過去的兩年裏,她一直因為失去他而痛心,無時無刻不在想念着他。
“你説你是因為我才會害怕女人,因為我才和那個女人結婚的,現在你又説你希望那個人回到你身邊?這是怎麼回事?”
此刻嘉妍的臉上滿是憤怒的神情,信宇靜靜地望了她好一會兒,然後終於再次開口了,而這次的回答仍然和之前的答案一樣,而且是異常地簡單明瞭。
“因為我想和那個女人繼續一起生活下去。”
“你騙人!”
嘉妍聽到信宇這個如此直截了當的回答,像是無法接受似的猛然從沙發上站起身來,隨後大步朝仍舊在彎腰收拾殘留泥土的信宇走過去,邊走邊大聲喊道。
“那你還口口聲聲説你記得我!還説你沒辦法忘記我!害我那麼誠心誠意地向你道歉,對我的提議你有沒有考慮過短短的五分鐘呢?你看着我,信宇!我,嘉妍,我是除了最後相見那一次之外一直那樣深愛你的金嘉妍!就算你現在還在生我的氣,也不要拿這樣的謊話來騙我!”
嘉妍説話的聲音越大,信宇的表情越是成比例地冷淡下去,隨後信宇用他異常冷淡的聲音開口説道。
“別自欺欺人了,嘉妍,要説騙人,我們兩個之中那可是你的專利,如果我是想説謊來騙你的話,那我就不會告訴你説我還記得你了,但是我並沒有那樣説,儘管我為此付出了相當慘痛的代價。”
信宇説這話時的聲音並不大,也沒有絲毫挑釁的意味,講述一個事實的聲音原本就是這樣的。但是他的聲音越平靜,越冷淡,嘉妍的心也隨之感覺到越來越重的刺痛。
突然,嘉妍腦海中迴響起仁宇在宴會現場對她説過的一句話,‘你只會受傷。’看來他的話似乎沒錯。
“當時你説有生之年我們都不要再見面了,看來那真的是我們之間關係的完結啊,那既然這樣你為什麼還要記得我?還不如干脆忘了我好。”
此刻嘉妍的聲音已經明顯不同於剛才憤怒時那麼尖鋭,看來是平靜了很多,於是信宇停下手裏的活對她説道。
“我怎麼能忘記你呢?你是我生平第一次想要到死都守在一起的女人,而且在我至今為止所見過的女人中,你也是最漂亮的。”
這就是嘉妍從信宇嘴裏所能聽到的最大限度的讚美之詞了,但她馬上痛苦地意識到這所有一切都是過去式了,所以她根本沒辦法因此而感到高興。望着眼前這個幾乎隨時都可能放聲痛哭的女人,信宇繼續説道。
“也許也正因為如此,我才更加無法原諒你曾經的所作所為,就算我今後不能永遠記住你,但自從那天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裏,我的確是帶着憤怒一直記着你,可時間似乎是一切傷口最好的治療藥物,嘉妍,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偶爾想起你的時候我也不會再感到生氣了。”
“……”
“偶爾在陽光燦爛的日子裏想起你,我就會想你一定也過得不錯吧,趁着高興的時候還是應該好好地活着,不過僅此而已,就像想起某個兒時的好友一樣,就是這樣。”
信宇的話不斷刺痛着嘉妍的心,此刻的她因為過度的心痛而很想痛哭一場,但她卻竭力剋制住自己不讓眼淚掉下來。她曾經在這個男人面前痛哭流涕地哀求過他一次,但卻以失敗告終,對於徒勞的事,金嘉妍絕對不會做第二次,於是她也露出一絲異樣的微笑,同時嘲諷似的説道。
“你現在居然也那麼有人情味兒了,真是越來越退步了,姜信宇,那你的意思是説我已經是個過去的女人了吧?不是未來,而是隻屬於過去,是一輛你已經下去的公車了。”
“……應該是這樣吧。”
聽到信宇如此肯定的回答,嘉妍不禁暗自嘀咕道。
‘實在是太過分了,到現在為止還從來沒有任何男人敢這樣對我,我居然會成為一個男人的過去式,我這個大名鼎鼎的金嘉妍?’這比信宇不肯原諒嘉妍過去的所作所為更讓她無法接受。
‘還不如永遠不要原諒我,如果他現在還能對我發脾氣的話,至少説明他多少還對我有一絲留戀,而他現在卻面無表情地説要我好好生活下去。’突然,嘉妍對眼前這個男人產生如此巨大變化的原因感到十分好奇,於是她便有了一個想法。
“那個你現在盼望她回到你身邊的老婆,也許有一天她也會成為過去的公車吧。”
這是略帶玩笑意味的嘲弄,但是下一刻,嘉妍卻被信宇望向自己那種兇狠的目光嚇呆了,那是一種她曾經在從前的姜信宇身上體會過的感覺。他就這樣惡狠狠地盯着她看了好一會兒,終於,他眼睛裏的殺氣被憐憫所代替,再後來又變成了一種若有所思的神情。
過了一會兒,他終於開口了。
“我不想從這趟公車上下來了。”
“就算發生故障?很有可能會出現輪胎中途爆裂,或者頂棚被劃破,這樣下去它也有可能會變成一台廢車的啊?”
“如果輪胎爆了就換一個新輪胎,如果頂棚劃破了就重新修理一下,就算最後變成一輛廢車,我就在那輛廢車裏玩兒就行了唄。”
嘉妍臉上再一次顯出異常驚訝的表情,她靜靜望着面前的信宇。
‘這個男人到底是誰?’第一眼再次見到他時,嘉妍一直以為這個多年不見的人還是從前那個她所熟悉的姜信宇,自尊心極強,享受一切完美的東西,有時完全沒有絲毫人情味兒,但這些看在金嘉妍的眼裏卻並不那麼討厭,反而使信宇成為嘉妍最有魅力的戀人,儘管他對待自己的那種無理態度有時會讓嘉妍感到很心痛,但她仍舊能夠感受到那種‘我終於又見到這個人’的塌實感,於是她天真地以為只要稍加努力,就一定能讓他回心轉意。
可是如今再仔細看這個男人,好像是她曾經熟悉的姜信宇,但似乎又像是一個完全不認識的陌生人。
“你好像變得越來越狡猾了,實在是個很無聊的改變,姜信宇,難道你已經提前變成一個大叔了?”
這可是一個女人對另外一個年輕男人最具侮辱性的評價了,但信宇聽了她的話卻並未露出什麼不快的神色,完全不像是他以往的作風。他只是略帶一絲苦笑地回答道。
“……也許吧。”
此刻,嘉妍就和那個面帶一絲苦笑的男人的妻子面對面坐着,儘管她已經猶豫了很多天,但如果就這樣放手,她還是覺得很不甘心。就算她現在的想法有些不合適,但曾經屬於自己的男人現在卻把自己當成是坐過的公車,嘉妍無論如何也無法接受這一點,而且眼前這個被認作是新特級公車的女人居然對自己享有如此特殊的待遇完全一無所知,就那樣扔下他離開了那個家,既然不知道自己所擁有的東西所具有的價值,那也就沒必要享受這種特別的待遇了,讓我再來仔細看看這個傻女人的臉吧。
“我臉上粘了什麼東西嗎?”
望着眼前這個漂亮女人幾乎要把自己看穿似的目光,怡靜不禁露出一絲困惑的表情,同時用手背擦了擦自己的臉頰,她的皮膚明顯比實際年齡要好得多,但在嘉妍眼裏,這個女人不過是個土裏土氣的老女人而已。
“你剛才説你也曾經同時喜歡上兩個男人?”
嘉妍的這個問題明顯是在質問怡靜‘就憑你那種乖巧温順的樣子?’,但怡靜馬上點了點頭。
“信宇也知道嗎?”
“他們其中的一個人把另外一個人趕走了。”
怡靜回答道,語氣像是在説回憶這件事對她來説就已經是很痛苦的。
“那我可不可以問一個問題,剩下的那一個現在在幹什麼呢?”
突然,怡靜的情緒有些激動,她開始後悔自己居然把這種事講出來,於是緊閉起嘴保持沉默,剩下的那一個就是信宇,是自己曾經長時間單戀過的對象,出於自尊心,怡靜是絕對,絕對不會把這件事情告訴嘉妍的,但金嘉妍是靠男女之間的關係掙錢維生,她是這方面的專家。
嘉妍很快便從怡靜慌張的神情中讀出了剩下的那一個男人是誰,於是露出了一絲苦笑。
“這可真是,實在是太不公平了,兩個女人都是在和同一個男人在一起時還想着另外一個男人,可其中一個運氣好的最後嫁給了他,另一個卻被拋棄了。”
‘她説我運氣好?’聽了嘉妍的話,怡靜再次露出了一絲苦笑。
‘這個嘛,我居然和兒時曾經單戀很久的那個男人結婚了,如果只看結果的話,的確可以説我的運氣很好。但是,當我認識到這個我偷偷喜歡了很久的男人其實是個惡魔的時候,你還會説我能和他結婚是運氣好嗎?就因為和他的結合,毀掉了我一手經營起來的愛情?而且剛剛認為有所恢復和好轉的關係,又因為那樣一個晚上而變成了今天這樣一種隨時都可能永遠分開的地步,這是我運氣好嗎?我也不知道了。’嘉妍似乎把怡靜的那一絲苦笑誤解為對她的嘲笑,於是便瞪着一雙兇狠的大眼睛向怡靜質問道。
“你這是在嘲笑我這個運氣糟透了的人嗎?其實現在並不是你可以隨意嘲笑別人的時候。”
“……你別誤會,今天我從你嘴裏聽到了太多我這輩子頭一回聽到的話,所以才會笑出來的,僅此而已,‘大家閨秀’,‘運氣好的女人’之類的,我可從來沒認為我是個運氣好的人。”
“可你和那個男人結婚了嘛。”
嘉妍在説這話時絲毫沒有掩飾自己的那一絲嫉妒之情,怡靜卻用一種如冷茶般無味的語氣回答道。
“但我卻曾經想要離開那個男人,當時我所選擇的並不是他,而是另外一個男人。”
聽了這句話,嘉妍一臉茫然地怔怔望了她好半天,自己那麼想抓住這個男人,而眼前這個女人居然會想要從他身邊逃走,那個男人對想要抓住自己的金嘉妍説有生之年都不想在見面了,卻轉身要抓住想要離自己而去的韓怡靜,直到現在,那個男人還説他想和這個女人繼續生活下去,他説他想從金嘉妍這輛公車上下去了,可卻永遠不想從韓怡靜這輛車子上下來,中途如果輪胎爆裂了,他就會想辦法換上新的,無論如何他也要和這個女人在一起。
此刻的嘉妍彷彿被人當頭打了一棒似的,怔怔地站在那裏發呆,很快,她耳邊傳來了怡靜的聲音。
“儘管他説當初是因為覺得我和你之間有一些相似點才固執地抓住我要和我結婚,但在我自己看來,實在是不知道我們有哪裏相象,你長得那麼漂亮,也許我應該把他的話當作稱讚來聽,並且為此而滿心歡喜吧。”
可是剛剛得知這個事實的時候,怡靜並沒有因此而滿心歡喜,她生氣,傷心,對那個男人感到很失望。如今,她終於也冷靜下來了,可以用這種半開玩笑的語氣露出一絲笑容——哪怕那只是苦笑也好,可直到現在,怡靜仍然沒能把當時的鬱悶完全徹底地發泄出來。
突然,怡靜的視線轉向面前這個漂亮的女人,這個當怡靜還只能遠遠望着信宇的時候,她已經名正言順地成為他女朋友的女人,韓怡靜就算曾經是姜信宇的妻子,但卻從來沒有作過姜信宇的戀人。
“剛才我已經説過了,你當初真應該儘快在兩個男人中做出抉擇,挑選其中一個認真地去愛他,既然信宇曾經因為你而生了那麼長時間的氣,甚至還賭氣結了婚,可見他還是很喜歡你的。”
其實,這些話並不適合説給自己丈夫的前任女朋友聽,即使是自己比對方大三歲,作為前輩的人生忠告來説,也似乎有些不太合適。一個飽嘗愛情苦澀的女人,一定要對一個同樣在愛情裏犯過錯誤的女人説出這樣的話來嗎?嘉妍不禁帶着一種異常複雜的心情打量着眼前這個女人。
‘這個女人,姜信宇的老婆實在是有點讓人為難,真是煩死了,如果她真是個相當無聊,相當傲慢的富家千金小姐該有多好啊。’嘉妍想到這兒不禁又點燃一支香煙,隨後咳嗽了幾聲,再端起冰塊已經完全融化掉的冰咖啡猛喝了一大口,然後答非所問地説出這樣一句話。
“剛才我已經説過了,我是個很貪心的女人。”
就因為我太貪心,不相信自己第一個交往的男人能保證我今後一輩子的生活,於是我見到了信宇,而從兩個男人那裏得到的各種利益和好處,逐漸矇蔽了我的雙眼,讓我決定鋌而走險。因為討厭寒酸拮据的生活,所以我永遠要為自己的明天做好充分的準備,而在真正被信宇感動之後,我第一次想嘗試沒有後備貯存的生活,但為時已晚,我也不得不放棄他,都是因為我太貪心。
“如果你真的後悔的話,當初就應該直接去找他。”
怡靜説這話時臉上的表情分明是在説‘就在那個男人因為賭氣而決定和我結婚之前’,嘉妍微微一笑回答道。
“其實我的確聽信宇的母親説過類似的話,她偷偷藏了我整整兩年的時間啊,但是最後一次見到信宇的那天,他的臉色實在是太可怕了,而且還鄭重地警告我説有生之年都不要再見面了。”
而且嘉妍還從仁宇那裏聽説,信宇居然讓他轉告表示十分後悔的嘉妍,如果想死就去死好了,這句話對於嘉妍來説實在是太可怕了,所以她就這樣又抗了整整一年。
説到這裏,嘉妍突然向怡靜問道。
“你和他結婚有兩年了吧?”
“是啊。”
“我也和那個男人在一起交往了兩年。”
其實如果加上怡靜單戀信宇的那段漫長歲月,韓怡靜和姜信宇的愛情經歷有足足十二年了,但那又有什麼用呢?而且她也的確不知道這個正在比較相處時間的女人心裏究竟在想些什麼。
怡靜望着嘉妍,表情是在問她‘那又怎麼樣?’,於是嘉妍帶着一種異樣的神情對她説道。
“儘管我們在一起有那麼長的時間,但我還是想躲到一個什麼地方去,不再見他,我想那樣的話就應該能忘記他了,可是就在我們分手兩週年紀念日的那天早上,睜開眼睛醒來,我發現自己根本忘不掉。”
而且在那之後不久,她又收到了仁宇母親捎來的口信兒——如果你覺得自己可以讓姜信宇回心轉意,那就趕快回韓國來。
“我以為,只要我忘不掉,那個人也一定不會忘記。”
嘉妍説這話的時候,兩眼目不轉睛地盯着桌上的藍色玫瑰。
“總之,人類似乎原本就是一種奇怪的動物,越是得不到的東西反而越是渴望得到,為了重新追回宣稱要和我一刀兩斷的男人,我回到了這裏,而那個男人卻一把抓住想要離家出走的怡靜小姐並希望和她結婚,現在那個人……”
‘放棄了希望能和他重歸於好而千里迢迢趕回來的我,選擇了從家裏搬出來住的你一起生活。’嘉妍費了好大力氣才攔住了這句幾乎要脱口而出的話,自尊心極強的金嘉妍,一旦低聲下氣地向男人哀求,並因此而受了傷,她就會從此打住。如今,她更是絕對不會在怡靜面前主動表示認輸,讓自己最最在乎的自尊心再受一次傷害。
終於,嘉妍的嘴角露出一絲怪異的微笑,同時轉換了話題。
“所以,我在想也許自己應該回到原來的地方去了,他是那種喜歡追求錯過的女人的男人,誰又知道我一消失,他會不會重新來找我呢?”
這次輪到怡靜露出滿臉驚訝的表情了。
‘回到原來的地方去?這是什麼意思?’面對瞠目結舌呆望着自己的怡靜,嘉妍露出一絲鼓惑性的微笑。
“所以啊,你也不要太高興,更不要太放心,因為只要那個男人説一聲,我會馬上回到他身邊的。”
‘不過就這點伎倆,怎麼樣?’強忍住內心的痛苦,嘉妍從座位上站起身來準備離開,就像她當初回到這裏的時候一樣突然,一樣出乎意料。
和嘉妍見面的地方就在江南,於是怡靜決定在回去的路上順道去附近的花卉市場看看。這會兒既不是清晨,也不是進花的日子,所以比起自己平時為店鋪進貨來這裏的時候,此刻這裏幾乎沒有什麼新鮮的花,但怡靜卻以有氧呼吸似的心情走進了這個地方。
不知為什麼,今天各種各樣的玫瑰花尤其吸引怡靜的注意,這裏不但有和印度蘋果色澤相似的深海藍色,冬天十分流行的第一紅,粉紅色那令人感嘆的高貴,白色的愛斯基摩,剛才在咖啡廳的桌子上看到的藍色玫瑰以及其它的一些顏色,居然還有泛出一種藍色光芒的藍月亮,大紅色的可可,還有燒焦般豔紅的MyHeart,怡靜不禁在這朵玫瑰花前停住了腳步。
“大叔,請把可可,還有貴族白,愛斯基摩,卡里布拉……還有這個MyHeart各選幾支幫我包在一起。”
如果恩珠看到自己現在這個樣子,説不定又會無可奈何地問她,為什麼明明自己有花店還是改不了老毛病,還要跑到這裏幼稚地買下一大把花抱回家,連怡靜本人也搞不清楚為什麼自己突然會像瘋了似的買下這麼多各種顏色的玫瑰花,只是當她用兩手抱着滿滿一懷這種代表愛情的花朵的時候,當她漫步在這個瀰漫着怡人花香的花卉市場裏時,她就會感到一種內心的塌實和安定。
那個女人,曾經身為丈夫的戀人的女人,她走了,和當初她回來的時候一樣突然,一樣出乎意料。
—所以,我在想也許自己應該回到原來的地方去了,他是那種喜歡追求錯過的女人的男人,誰又知道我一消失,他會不會重新來找我呢?
這是個自始至終都無法讓人猜透的奇怪女人,當然,現在還不能斷言這就是真正的最後一次見面,但從她離開時的動作、説的話來推斷,她似乎並沒有實現當初回到這裏時的目的——和那個男人重歸於好。那我的丈夫呢?難道真的像他自己所説的那樣,已經完完全全、徹徹底底地和那個女人結束了?如果真是那樣的話……
怡靜就這樣抱着滿滿一懷的鮮花邊走邊想着,突然,她發現距離自己幾米之外的地方有一張似曾相識的面孔。
‘不會吧……是奎鎮?’眼前這個人工作夾克上貼的公司名稱雖然已經不再是奧林匹斯花園,但看起來卻很像是怡靜曾經認識的那個人,如果他還是靠同樣的工作維生的話,也許在某一天還會偶然遇見吧,怡靜曾經這樣想過,但每次一想到這種可能出現的場面,她自己就會忍不住笑出來,怎麼會發生這種只會出現在小説電視劇裏的情景呢,更何況自己在最後一次見面時曾經親口表示了對那個人的失望,當時的態度是那麼冷淡,可是,他們終究是生活在同一片藍天下,所以,他們就這樣再次見面了,其實説是見面也並不確切。
‘工作時的樣子沒有變,對待別人的那種親切的語氣也沒有變,對那些花朵的精心呵護也絲毫沒有變嘛。’怡靜就這樣躲在別人店鋪的拐角處偷偷觀察着兩年未見的奎鎮,他還是從前一樣,儘管周圍的事物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眼前這個人居然沒有絲毫改變,完全和兩年前一模一樣,就像直接從兩年前掉到了今天似的,怡靜不禁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不,不對,還是能看出些許變化的,他身邊站着一個和他身穿同樣工作夾克的女孩,是他的妻子?還是他的戀人?又或者只是他的同事?不過兩人邊小心地挪動手裏的鮮花邊相視而笑,那場面看起來是那麼自然,那麼和諧。
‘看起來很不錯啊,真是太好了。’這是怡靜除了臨別那三十分鐘之外曾經深深感謝過、喜歡過的人,他曾經因為自己而經歷了很多本可以避免的磨難,怡靜偶爾想起他時,會感覺到一絲輕微的愧疚感。儘管單憑他現在的樣子沒有辦法確切地判斷出他是否真正得到了幸福,但韓怡靜永遠會在關鍵時刻選擇主觀戰勝客觀,所以她結論性地認為奎鎮是幸福的。
‘真是太好了,啊,實在是太好了。’儘管我們會在愛情中品嚐到失敗,會對曾經深愛的人感到失望,還會因為不如意的工作和愛情而感到乏力疲憊,但隨着時間的流逝,我們會忘卻,會和另外一些人結下緣分,並由此重新獲得力量,繼續積極努力地生活下去。這實在是太好了,看到他現在的樣子,我覺得很欣慰,而且在我的記憶中,他是一個好人,那麼那個人的心情也會和我一樣吧。
想到這裏,怡靜的腦海中突然冒出了另外一個人——那是她曾經愛過的男人之中的另外一個,是她丈夫,他也和自己一樣曾經因為愛情受過很多苦,但似乎卻不會像自己這樣對過去的愛情保有美好的回憶。
那一刻,怡靜感受到胸口中猛然升起的一股衝動,於是她順手將抱在手裏的一大捧鮮花放在附近超市門前陽傘下的桌子上,然後從口袋裏掏出手機,按下按鍵開始給某個地方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