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太原。
紫色的天空讓人覺得妖異,充滿不祥的預兆。
正是夏天,天氣悶熱得讓人想變作一尾魚兒躲到河底。
太原西郊的柳家靜悄悄的毫無聲息。只有花園裏的知了叫個不停。
有一個小男孩像是鑽慣了狗洞一般,從後院牆外的一個小洞鑽了進來。
他摸進靜悄悄的後院,視線被奇怪的事物所吸引,那是一個血紅色的掌印!紅色掌印就在白色的牆上。
“小單,小單——”小男孩有些害怕,小髒臉上那對黑白分明的眸子裏流露出恐懼的神色。他推開廚房的門,在昏暗的光線下,看到了一輩子也無法忘記的恐怖畫面……
“什麼?柳家慘遭滅門?”衙門裏,一個英氣勃勃的俊美少年放下手中新發明的飲料。古代真是治安不好啊。一家十六口被滅門了都沒電話可以報警。
前來彙報的捕頭老楊神色凝重:“碧海先生,還請您……”
俊美少年微笑了起來:“我會盡快找到兇手的,不管是多麼狡猾的兇手。”他的微笑燦爛得讓老楊也開始相信,破案對他來説只是一個簡單的遊戲。
碧海,山西太守慕容衝的客卿,來歷不明的神秘少年。他來到太原坐鎮一月就將宗卷中錯判的三宗陳年冤案糾正,並且將轟動一時的鬼頭案真兇繩之以法。這個少年以天縱之姿成為了新一代的名捕。最麻煩的是,碧海似乎桃花運極其旺盛。最近山西的胭脂和珠寶商人也因為他而生意興隆。
按照碧海先生的吩咐,柳府已經在第一時間被隔離起來。絲綢莊老闆的女兒捐獻的綢帶將整個柳府圍住,閒雜人等一律不得進入。
碧海施施然走進柳府,身邊是必恭必敬的古代驗屍官林遠。林遠是個長相俊朗眼神鋭利的年輕人,打量人的時候總讓人覺得自己是待解剖的屍體。
“天氣這麼熱,還到處殺人,兇手真是有激情啊。我的蓮子湯都還沒喝完呢。”碧海環顧冷清的柳府,“屍體都搬走了吧?我最害怕死掉的東西了。”
林遠回答:“我已經按照您的吩咐將死者的形態用石灰畫在了他們斃命的地方。”碧海先生雖然年少,卻擁有很多稀奇古怪但行之有效的偵緝手法。綢帶隔離和石灰畫形就是他的獨創。
“人是怎麼死的?”碧海懶洋洋地問道。這顧客是尊容襯着他的白衫子,真像是一隻懶貓。
林遠回答:“血案裏所有的屍體都腫脹不堪,像是被千萬顆釘子刺過一般。”
碧海的眼睛忽然亮了起來:“我發現了有趣的東西。”
柳府的荷塘,一羣翻着白肚的鯉魚正在波光中盪漾。魚為什麼會死呢?
“有具屍體半倒在這水中,似乎想在臨死之前跳下去似的。”林遠回答。
天空發出轟隆隆的雷響,一場大雨即將來臨。
坐在發生兇案的大廳椅子上,碧海在閃電中對案發過程進行重組。
林遠從廚房燒開了一茶壺水,用銀針試過無毒後,將隨身帶的茶包泡出了兩杯清茶。
碧海先生的嗜好就是思考的時候必須有茶水可品,才能夠思維敏捷。
茶香繚繞,林遠喝了一口茶定驚。
就在這個時候,一陣奇怪的嗡嗡聲傳來。
“什麼聲音?”碧海有不好的預感。
“不知道,好像是從房樑上傳來的。”林遠遲疑地回答。他抬起頭來,瞪大了眼睛。只見密密麻麻的蜂羣正在聚集,似乎隨時會衝下來一般!
“蜜蜂?”碧海袖中滑出一把奇特的匕首。這是他來到這古代晉朝唯一帶着的武器。
“難道……”林遠臉色一變,“柳府的人都是被蜜蜂蜇死的?”
“完全正確。這蜜蜂的刺一定有劇毒,不然鯉魚不會死。一起跑吧。”碧海拉住林遠。林遠只覺得碧海的手白皙滑膩,不禁心中奇怪。
蜂羣捲了下來。碧海手中的匕首上躍動着火花,他奮力倒揮了出去。看不見的衝擊波擊落大羣的蜜蜂,蜂羣頓了頓。
這寶貴的時間讓他們得以衝出屋子,而大雨從天而降!
救命的大雨將狂暴的蜂羣阻隔。不死心的蜜蜂被雨水弄濕了翅膀,紛紛墜落在地上,宛自不死心地在地上掙扎。
碧海心有餘悸地看着蜜蜂腹部那奇異的赤色花紋。柳府的人居然是被蜜蜂所殺?是誰居然可以培育出這樣的異種蜂羣?
可是為什麼在柳府的人全部死亡之後,蜂羣還要襲擊人?難道是兇手向官府示威?還是……兇手不希望有人在柳府找到什麼?
大雨繼續在下,衙役們已經在碧海的帶領下站在了柳府外。所有人的手中全是碧海設計的古代麻醉煙霧彈。
“把它們全部消滅,以免我太原百姓受害。”碧海朗聲説道。尤其是避免自己的臉被蜜蜂親吻,他在心裏暗暗加了一句。
身旁一個戴着面具的修長男子安靜地站着:“你別進去。”他的聲音説不出的悦耳,又帶着冷凝的味道。
“我沒事,待蜂羣消滅了,我得進去好好看看現場。”碧海微微一笑,説不出的好看。站在一旁的林遠不禁一愣,突然想起方才與碧海握手時的奇異觸覺。碧海先生真的是比女人還要秀麗,但他的性格與頭腦卻連男人也自嘆不如。
煙霧將整個柳府包裹。蜜蜂們在煙霧中紛紛墜落。勉力衝出屋子的幾隻也在大雨中消亡。
碧海拿着火把率先走了進去。
柳府是個老宅子,看起來幽深黑暗。
法國偉大的刑事犯罪學家艾德蒙曾説,“任何接觸都可以留下痕跡”。
一般情況下,罪犯都會在現場留下痕跡,或者將現場的痕跡帶走。這些物質可能是頭髮、沙粒、紐扣、火藥、衣服纖維,甚至是皮膚的剝脱物等,你可別小看這些細微的物質,正是它們的存在為案件的偵破提供了有力線索,它們在法醫學上被稱為微量物證。
此刻的碧海正小心翼翼地將火把舉到高處。果然,在那房梁之上,一個碩大的蜂巢赫然而立!
密密麻麻的洞眼讓人心底升起冰冷詭異的感覺。
柳府的人就是被蜂巢中的蜜蜂殺死的。
碧海聞到了淡淡的異香,就像是頂級香水的味道。蜂巢旁放着一截奇怪的樹枝,那香味就是從樹枝上傳來的。碧海小心地將樹枝放進準備好的布袋。樹枝不可能是從房樑上長出來的,顯然是被人放上去的。
碧海在柳府裏穿行,眼中是貓眼一般閃爍的幽光。案件在他的腦海中慢慢重組。
蜜蜂的屍體堆在一起,被澆上烈酒焚燒。
“幸好現在沒有愛護動物協會,不然我肯定被追殺。蜜蜂啊,你們千萬不要到我夢中拜訪我,我也是不得已才殺了你們的啊。”碧海神情肅穆,嘴裏唸唸有詞,內容和表情完全錯位。回到古代快一年了,自己已經完全溶入了這個時代。只是,以前的世界總是在夢中回來。
一陣陰風吹來,碧海噴嚏連連。
圍觀的百姓議論紛紛。
一個滿臉皺紋的老婦睜大混濁的雙眼:“冤魂索命啊——”
衙門內。
其中一間房屋的紅木桌子上,擺滿了讓人口水直流的食物。
一個小男孩正死盯住一隻熱氣騰騰的雞腿,嚥着口水。
碧海眼睛都笑彎了:“你想吃嗎?你想吃就告訴我。你不告訴我,我怎麼知道你想吃呢?”他穿着藍色的綢緞衫子,俊秀的臉上是狐狸一樣的微笑。
“你現在想起你在柳府廚房看到什麼了嗎?”碧海笑問。這個叫小雙的男孩是兇案的第一目擊證人。他似乎受到很大的驚嚇,不肯説出自己看到的事情。
“我只是去找小單的,我什麼也沒看到。”小雙惶恐不安地回答。
“你應該看到小單了吧,我記得死者小單是在廚房裏被發現的。”碧海淡淡地説道。小雙是小單的弟弟,而小單是柳府的下人。
小雙的身體開始顫抖,眼中充滿了驚恐。
“看着我,我是唯一能找到殺害小單的兇手的人。如果你連我都不相信的話,你還能夠相信誰呢?”碧海的手放在小雙的肩上,傳達着温柔和力量,“你難道不想吃衙門廚師秘製的紅燒雞腿嗎?”
“我……”小雙緩緩開口道,“我看到的兇手不是人,是蜜蜂……好多好多的蜜蜂!”
碧海眼神一凝:“沒有人?只有蜜蜂?”
小雙恐懼的表情説明了一切:“只有蜜蜂。”
空氣靜默了下來,碧海彷彿聽到了大氣中蜜蜂扇動翅膀的聲音。
就在這個時候,林遠匆匆而來:“柳府來了一個人,是柳家老爺在外經商的小兒子柳泉。”
“等一下,我得先和小雙一起共進晚餐。哼哼,小雙,你以為我叫廚子做了這麼多菜都是給你一個人吃的嗎?”碧海奸詐地笑道。
柳泉,剛剛從西域經商歸來的柳府唯一倖存者。
一個温文爾雅的年輕商人。
此刻的柳泉神色悽惶:“出門前還好好的,為什麼我半年後回來,就全部都死了?為什麼?”他痛苦地注視着眼前俊秀得過分的神捕,“碧海先生,我求您一定要將兇手繩之以法。”
“我領了薪水,自然是要捉兇手的。”碧海漫不經心地回答,“倒是柳泉你的問題比較麻煩。柳家只剩下你一個人,兇手是不會放過你的。”
柳泉露出害怕的神色:“我們柳府是積善之家,從來不和人結怨,怎麼會遇到這樣的事情。難道是因為上天要柳家家破人亡?”
“為了你的安全,我們要對你進行十二個時辰的貼身保護。”碧海連香港警匪劇裏的24小時保護證人手法也用上了。
“啊?”柳泉望向碧海,“可是我的藥材生意……”
“你是做藥材生意的啊?別擔心,你不用整天呆家裏,我們派專人保護你。”碧海露出狐狸一樣的微笑,“不出三天我就會抓到兇手。”
第三天。柳泉受碧海邀請前往衙門。
寬闊的大堂裏,碧海一人獨坐,身邊放了一壺茶,兩個茶杯。
“柳兄,我得了香茶,特請你品嚐。”碧海穿著正式,宛如金童。他緩緩掏出從柳府房樑上得來的龍香枝,“茶水要是沾染這奇木的味道,更是清香宜人。”
就在這個時候,嗡嗡聲包圍了整個衙門大堂。
柳泉抬頭色變。衙門的房梁蜜蜂飛舞,全是赤紅色花紋的異種蜜蜂!
碧海似乎看不見可怕的蜂羣,仍然笑着將茶杯遞到柳泉嘴邊:“柳兄快嚐嚐。”
柳泉臉色鐵青地看着碧海送到自己嘴邊的,沾過龍香枝的茶水。
“柳兄,這麼好的茶,你為什麼不喝?”碧海笑問。
柳泉接過茶,茶杯抖動不休,可以看出他的內心是多麼的驚懼。
終於,柳泉將茶水扔得遠遠的,他的眼神瘋狂:“我又不想死,我為什麼要喝了這茶水?”
碧海定定地看着柳泉:“你知道嗎?只有兇手和我才知道這茶水不能喝。”
柳泉臉上的血色忽然在一瞬間消失。
碧海拍了拍手掌,一羣人走進衙門。
小雙,林遠,戴面具的男子,以及旁聽的百姓。
碧海緩緩將龍香枝點燃,蜜蜂們紛紛墜落。“它能夠吸引異種蜜蜂築巢在其旁,它的粉末進入人血會刺激異種蜜蜂瘋狂追殺,而當它燃燒的時候,那醉人的香味卻是異種蜜蜂的死亡之香。”柳府的人被蜜蜂追殺的時候大概想不到吧,救星就是房樑上的龍香枝。
柳泉的眼睛亮得驚人:“你是怎麼發現這一切的?我自問做得天衣無縫。”
碧海搖了搖扇子:“在我看來卻是漏洞百出。一切就從小雙説起吧。”
小雙憤恨地看了看柳泉:“碧海哥哥,你説。”
碧海站在眾人面前,氣宇軒昂,侃侃而談:“小雙,我從來不信鬼神之説。就算你看到的是蜜蜂殺人,但我絕對相信,蜜蜂的背後一定有一個人在計劃着這一切。其實,自從你告訴我你看到蜜蜂襲擊小單的時候,我就已經確定這是樁謀殺案。因為,蜜蜂沒有襲擊當時在現場的你。也就是説蜜蜂只對特定的人下手。”
柳泉仍然保持着平靜的表情,只是他的手微微握緊。
“為什麼我和林遠會被劇毒蜜蜂攻擊呢?我想了又想,就想起我和他在柳府喝的茶水上。”碧海拿起面前的碧蘿春喝了一口。
“茶水用的水是柳府的井水。”碧海無邪地微笑,“會不會是井水裏被人下了藥,而這藥能夠吸引劇毒蜜蜂呢?”要不是剛好下大雨,自己大概會莫名其妙死在柳府吧。
戴面具的男子接過了碧海的話:“當你拿着龍香枝問我它是什麼有什麼用途的時候,你就已經對兇手是誰十拿九穩了?”
“西域藥商。柳府唯一的倖存者。一切那麼湊巧。柳泉,你用蜜蜂殺人到底是為了什麼?”碧海的眼神清澈而堅定。
柳泉低下頭,良久,瘋狂的笑聲從他的喉嚨裏傳出。
柳泉緩緩抬起頭來:“我比大哥更適合成為柳家的繼承人,爹卻因為我是他的私生子,而要把所有的財產都給大哥。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都是他們的錯。”
碧海冷笑道,“不甘心?我還不甘心呢。你這種人啊怪社會怪家挺從來不怪自己。根本就是個變態。”我也不甘心就這樣呆在古代,呆在沒有抽水馬桶沒有電視機電冰箱和空調的地方啊。
天氣晴朗。破獲蜜蜂殺人案的碧海公子,也就是夜心大小姐正躺在高山之上的涼亭裏,夢到自己回到21世紀。
她的身旁,站着穿白衣的慕容衝。他凝視着夜心:“你真是的,玩着玩着就破了案子。我發現我越來越在乎你了。你會不會成為我的弱點?”他俯下身來偷偷地在夜心的臉頰上印上自己的親吻。為什麼自己越來越在乎這個把悲傷藏在心底,時時露出微笑的女孩子呢?
碧藍的天空下,夜心袖中的“夜心之鏈”流動着幽冷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