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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晚上七點,正好趕上孟宅晚餐時刻,孟冠人挽着洛洛回到了孟家。

    真是一網打盡!幾百年沒空相見的孟家人全都在場。包括他那七個堂弟及一個妹妹。父母也回國了!算一算,七月份是會計年度,也是董事會一年一度的檢討會月份,難怪全在台灣,也全回到主宅。

    “唷!全部都在,太好了!我現在當眾宣佈,我訂婚了!好,吃飯。陳嫂,再添兩副碗筷,謝謝。”他若無其事的拉着洛洛坐在長孫的位置上,管家立即搬了一張椅子在他位置旁邊。從今以後,孟家的餐桌又新添一張椅子了!

    “冠人……”至少有七個人同時喊他的名字。然後,大家把詢問權讓給孟家大老。

    “她是洛洛,也叫耿靜柔,你們一定不陌生。爺爺,您不該訝異的,咱們之前的約定就是要我追上她,如今追上了,你還有什麼疑問嗎?”

    孟震東淡道:“你回來向我討自由了是嗎?聽説你目前尚在被人追殺中,硬説追上也不算乾淨俐落。”

    “我不是回來討什麼賞,我只是回來讓你們知道我完好無恙。”

    “冠人……可是……他們説你嚴重到需要住院……”孟冠人的母親林明秀眼淚幾乎要落下來了!她正巧坐在兒子對面,擔心的上下打量這個心肝寶貝,外表看來再完好無缺,她也不相信他真的沒事。

    “我沒事!放心。”他對眼淚感到無可奈何,忙拉着洛洛的手道:“來,洛洛,這是爺爺、奶奶、大叔公、二叔公、我爸、我媽,我叔叔、嬸嬸你最熟了,然後大堂叔、二堂叔、小姑姑,然後琴姨——我媽的妹妹——以上是在場我們該叫長輩的人。當然以後還會見到些血緣更遠的親叔。至於那些以後得叫你大嫂的人,就等着他們各憑本事來巴結你了。”他一口氣介紹完,也不管洛洛有沒有法子消化得完。

    天哪!那麼多親戚,洛洛真是咋舌不已。全部叫一遍口水都快乾了!可是在一小時之後,當她淹沒金銀珠寶中時,開始想有這麼多長輩也許不會太可怕。所有孟家長輩全送了一大堆珠寶給她這個第四代長媳當見面禮。一下子她成了家當充裕的小富婆。

    吃完晚餐,聊了一陣子,長輩們全各自回房休息之後,第四代的年輕人才得以聊自己的話題,以孟冠人為中心,全繞在他身邊。當然也有人對洛洛產生高度興趣,去巴結她了。

    孟家的人都有一張好相貌,因為孟家一向娶進美貌的媳婦來控制“品質”。看起來挺賞心悦目的。嫁入孟家應該不會太糟。

    當男人們開始對孟冠人訴説自己工作上的狀況時,洛洛眼尖的瞄到孟紅歌默默走到樓梯那邊的柱子旁,眺望窗外的景色。今夜無星月點綴夜色,什麼也看不見。

    “我們出去走一走可好?”洛洛站在孟紅歌面前。

    孟紅歌想要拒絕。沒有人能看透她的內心,她從不與人分享悲與喜,她的面具夠堅強,不需要任何的幫助。

    “冠人!讓紅歌送我回家好不好?”洛洛揚聲叫着,第一次叫他名字,叫得自然。

    孟冠人看透洛洛的心思,雖捨不得,仍道:“好。回去後打個電話給我。紅歌,麻煩你。”

    老大都開口了,她還能拒絕嗎?一顆心居然不爭氣的跳亂一拍。

    “走吧!”她領先往大門走去。

    洛洛揚眉看着走向她的孟冠人,他摟住她一吻。

    “本來要留下你的,我漸漸迷上你乳臭未乾的味道,能摟着睡也挺好的。”

    “我可不想當你的肉墊。”她推開他,也感到有點一舍。“明天來找我?”

    “中午過後。”他拍了拍她,牽她出門。紅歌的車已開過來,他打開車門送她進去。

    “我不否認,對你的內心世界感到好奇。你是第四代中唯一能入主孟氏的女性。經常是冷冰冰的一張冰雕面孔,好奇心使我想一探究竟。”洛洛坦率的道出自己的想法。一雙精靈大眼不曾離開孟紅歌冷凝的臉上。

    “你管事的範圍超出了本份。”孟紅歌始終全神貫注的開車。

    洛洛對碰釘子一事無所覺,在車子中找了找,問:“有煙嗎?上回我看過你抽煙,那牌子的味道很好,我也想嚐嚐。”

    孟紅歌眼神閃了下,握着方向盤的青葱玉手泛白,緊握着,更冷淡的道:“沒心情抽了!”

    低笑了二聲,洛洛故作不經意道:“我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上次與我一同替你換輪胎的那個人,叫耿介桓的大個子。他最討厭人家抽煙了!他古板死了!尤其認為女人不該抽煙,不知道是什麼心態,難怪二十八歲了還沒有一個女人愛上他!”沒有女人愛當然是假的,他那一張山地與平地人混血的面孔可俊俏了!尤其擁有一雙山地人特有的純黑亮眼眸,不知迷死了多少女人;但那些女人通常都是些喝酒抽煙當家常便飯的大姊大人物,從沒有機會接近耿介桓,因為他討厭那種“不像女人的女人”。所以黑道女人又稱他“清教徒”。

    孟紅歌警戒的看了她一眼。這小女孩不會比她哥哥好應付,一般的難纏。她早知道這女孩不像她外表顯現出的天真。突如其來的談起那人必有深意,使她很高興多知道一些有關於他的事情。

    洛洛又説了:“不過沒人愛反而好,反正他沒有結婚的打算,而且他也快走了,回到他的老家生活可是很清苦的,若有人跟着他一定會吃苦。”

    見孟紅歌始終不搭腔,可見她的定力超人;這樣子的一個女人,構築了堅不可摧的防衞,從不讓人觸及,又聰明的用沉默抵擋一切。為什麼守得這般緊密?又抗拒得如此強硬?這種人內心的七情六慾是否比尋常人更激烈?而在知道自己強烈的熱情又怕遭人窺破的心態下,才這麼冷漠?

    “心如止水”這詞不適合女人來用,更不適合用在未經情事洗滌的女人身上。硬是強迫自己心如止水就有違自然運行!畢竟孟紅歌功力還不夠深,否則那會給洛洛與孟冠人看出端倪?

    車子已接近耿宅,洛洛道:“開進大門去吧!”轉眼間心中已浮出一個小計謀。

    孟紅歌原本想在大門口放人後立即回家,可是洛洛都要求了,自然是駛入耿宅。她對黑道人物存着排斥的心態,耿家又是雄峙一方的大霸主,一駛入大門就見四周佈滿黑道人物在守衞安全,看來就有不舒服的感覺。

    車子停在屋前,過來為洛洛開門的正是耿介桓,他眉頭半鍵,目光隨意的掃了下孟紅歌。晚上當然不必戴墨鏡,他漂亮過人的雙眸也瞧入孟紅歌的眼中。她立即別開眼看着另一邊的車窗。

    這給了洛洛一個下手的好機會。她做勢要下車,半側的身子擋住介桓的眼光,留在身後的左手在儀表板上做了點手腳。她出來後,車子也熄了火。

    孟紅歌不以為意,再度啓動車子,卻是再也啓動不了,然後前車蓋冒出了白煙!怎麼可能?!她前天才去保養的,而這一輛新車買不到半年!

    “哎呀!怎麼了?壞了嗎?我上樓去找工具下來替你檢查看看。”一溜煙的,洛洛進屋上樓去了。

    留下的這一男一女,情況有些難堪的凝滯。

    孟紅歌咬住唇,下車走到車子前面。

    “等等,別動!”

    耿介桓的警告來得太遲,她已打開車蓋,幾滴滾燙液噴了出來,他只來得及抓她入懷,以身體代她擋住。熱液滴在他手臂上。

    “你不明白車子在冒煙的情況下最好不要輕舉妄動嗎?”他對她低吼,雙手抓住她肩膀,絲毫不管手臂上的熱燙感!即使他穿長袖,也一定會痛!孟紅歌眼中首次出現驚惶!不是因為他的斥責,而是他的手……相同的那隻手!她拉高他的袖子,沒有意外的看到一道像是受過嚴重擦傷所留下的長疤痕,熱液也是滴在這上頭,她衝到車門旁拿出濕紙巾立即敷上他手臂……那是一道猙獰傷痕!所以他一直穿着長袖衣服。

    “我沒事!”他口氣不善,對突如其來的關心感到不自在。這女人是座冰山,高高在上的冰山就該有冰山的表現;而且他與她根本非親非故!然後,他看向她着長襯衫的左腕處似乎也有傷疤!他心中隱隱一動!揮開手中的濕紙巾抓住她的左手緩緩拉高!可以説是意外,也可以説是不意外的看到一道相同的傷疤!不盡相同的是,她傷疤範圍較小,較輕微……那麼,她的肩頸處也一定有這一種傷口……他複雜的眼光看着她高束的領口。

    孟紅歌淡淡一笑,露出了沒人發現過的小笑渦。“是的!那裏也有,背部也有。”他記起來吧?當年那個企圖尋死的高中小女生……

    “是你!”他從來沒有刻意去記憶那麼多年前的事,大概七、八年了!面孔早已模糊,他記憶中唯一的女性是他那下落不明的妹妹。當年他聽説某個山區有一處私娼寮是負責轉賣雛妓的基地,特地前去是救出了那些小女孩沒錯,卻再一次失望的發現妹妹不在其中!處理完一切要下山時,卻發現一處土石疏鬆的山崖邊站了一個小女生,那種決絕的面孔令人心驚,他想也不想的停下車衝過去,小女生見有人過來立即縱身跳下,他不顧一切的撲過去抓住她的手也連帶的向下墜落,幸好他及時抓住一旁強軔的藤蔓,倖免了二人落入數十丈高的山崖成孤魂的命運。幸好女孩沒有掙扎,否則他們一定還會再掉下去。等他將人拖上安全地方時,才發現女孩給那些土石磨擦得血肉模糊。

    為了身分不明的她,他在山中多停留了一天,將女孩送到醫院治療,女孩卻跑掉了!若不是當時他有事得去美國,而且班機已定,他一定會再回山上找那女孩,生怕在好不容易救回她後,她又去尋短!當初她不言不語、不吃不喝,還真有點以為她是聾啞兒,並且遭受重大打擊而想尋短見!

    她欠他一個解釋,堂堂一個孟家大小姐,為什麼會尋短?孟冠人知不知道這件事?

    “走!你欠我一個解釋!”抓她丟入他車中,不等洛洛下車,他一踩油門,車子已消失在夜色中。

    “哇!不知道他們之間發生過什麼事!”洛洛坐在二樓陽台自言自語。她偷看好久了,美麗完美的孟紅歌怎麼會有那種傷痕呢?依她想,那種傷口可經由整容輕而易舉的除去,可是為什麼她偏要任那疤醜陋的附着在她手上?她像個一絲不苟、力求完美的人,理應會消除一切不完美。為什麼她不?

    天哪!她好奇死了!明天快些去找孟冠人,他搞不好也不知道他妹妹身上有疤哩!

    “少爺!總部有令,要您立即動身到日本,有任務要執行。”手下走到艾瑞克身邊報告上頭的命令。

    艾瑞克緩緩啜飲了口威士忌,揮手道:“我知道了。”

    “那……”

    “明天下午三點的飛機。”

    手下們立即識相的全部退下。

    洛洛!洛洛……他緊緊閉上眼,他想她想得心都擰緊了!可是他也明白,洛洛不再是他的洛洛了!昨天下午她那種驚惶無措與怨恨,清清楚楚的告訴他,她是那人的女人……洛洛開始懂情了!但對象不是他。

    如果洛洛能冷靜思考,她會知道他派出二名手下去“教訓”孟冠人只是想探他虛實並無意取他性命;他不是那樣的人。可是當時失了方寸的洛洛什麼也想不清……狠狠灌下手中的酒。早知道生命中沒有東西是可以長駐不盡的,再如何小心呵護仍是沒用……

    “洛洛……”將手中酒杯擲向牆壁,被雙手捂住的面龐逸出一聲負傷野獸般的低吼!

    他生命中短暫的春陽再度消失,回覆許多年以前的嚴寒冰凍!他不需要了!不再需要了!既然不會長留,就根本不必存在,他不再需要春天!

    “洛洛……”

    不意外的接到一通電話。孟冠人來到約定的地方;是一片草地。是夏天的驕陽,卻有着秋天的蕭瑟!四周荒蕪,風由四面八方徐徐吹來。

    孟冠人半靠車身,打量着側面如石雕冷硬的艾瑞克-詹森。

    他知道有人來,但沒轉身面對。

    “她是我的寶貝。”

    “你已幸運擁有她五年。”

    “你卻能擁有她一輩子。”

    “我愛她。”

    艾瑞克轉向他——

    “勝不了我,就沒資格説愛她。”

    孟冠人輕笑。“我知道會有這麼一天。”如果不是情敵,他們會是朋友,他深信。可惜,他們這輩子當不成好朋友。

    “希望你並不是如你表現出來的文弱。我知道你不是單純的富家大少。”來台灣四天,陸續得到些有關於他的資料,明白這人不容輕視,即使這人的紀錄上從未有動手的紀錄。

    “我是會一點拳腳,但從沒有機會施展。”孟冠人有些自言自語:“從來不曾想過會為一個女人而與人決鬥,我曾説過那是傻子的行徑。”堆滿自嘲的笑了笑。好吧!充做一次傻子又如何,也就這麼一次。

    “如果你輸了,就必須放棄洛洛。”

    “我不拿她當賭注,她有足夠的自主去選擇她要的男人。我會前來,是想了結我們之間的事,不牽涉到她。我開始明白你失敗的原因了。”

    艾瑞克含着兇光怒瞪他那令人氣憤的自在面孔;他討厭面對這種人,看似無害,卻又深藏危險。

    “是嗎?”

    “你從不當洛洛是獨立的個體,從頭到尾只當她是你的。對她的行為,只有縱容,沒有認同,仍當她不解世事,什麼都替她做主拿主意。你大概不知道,連她的父親也從不曾真正命令過她什麼事,更不會在她背後任意取決有關她切身的事。你的愛法太專制,如果你們真的發生戀情,總有一天洛洛會死在你的愛情下。你該找的是那種全心全意願意為你而活的女性為伴侶。我想娶洛洛,卻從不曾想過要駕馭她。”他不是要誇耀什麼,就事論事而已。

    艾瑞克當然不是膚淺的男人,即使聽了這些話心中大感不舒服,但並沒有反駁,皺着眉頭而已。

    “你為什麼會來?既不以洛洛為賭注,又何須來?”

    孟冠人誠懇道:“你是洛洛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之一,當然是要來取得你的認同呀!沒有得到你的肯定,洛洛會傷心的。”

    “若無法勝過我,我一輩子也不會認同你!”他的眼神漸漸轉為專注的肅殺之氣。

    她明白孟冠人為什麼要説中午過後來接她了!早上起牀,她心中突然一動,撥電話去找艾瑞克;他的屬下含糊其詞,只説不在,而且下午三點要搭機去日本。如果他就要離開台灣了,第一件事應該是來向她告別,而不是到別處晃。然後她開着孟紅歌昨夜留下的車子到孟宅,發現孟冠人一大早就出門了!在接到一通電話之後。

    連忙從揹包之中挖出一個儀器,打開電源,儀器立即顯示出方位!在北方,應該在市郊不遠處,立即上車,沿着指示方向而去。

    説到這個機器,就得説出在實驗室那一夜,在查名單時她順便在孟冠人手錶中動了點手腳,也就是加了點通迅器之類的東西。本來只是一時好玩,沒想到卻馬上派上用場!

    她知道艾瑞克與孟冠人之間遲早會正面交鋒,可是仍希望能在她努力之下變成和平無暴力的面談。他們之間不管誰勝誰敗,都不是她樂見的。艾瑞克對她而言亦兄亦友亦父!她愛他、敬他,只是無法給予愛情而已!而孟冠人更令她擔心了!她仍不確定他是否有點防身的功夫,到時給艾瑞克打死了怎麼辦?她不要他有什麼差錯!全身上下都不許有傷!

    當車子穿過一片樹林,到達草地後,她跳下車,瞪大眼四處找着。然後,在西邊看到兩輛車子,想也不想立刻衝了過去,然後——一聲尖叫響轍雲霄!

    她走得太急了,沒有想到四周那些半人高的草叢也許佈滿了一些危機。想由她這頭走到平地那頭,中間還有着一截一公尺高的落差!在什麼也沒有防備之下,她縱有再好的身手也得乖乖的滾落那一處低窪地!更不幸的是,她恐怕是扭到腳踝了!完全站不起來。

    她可以略感安慰的是,當她尖叫聲傳遍雲霄時,兩個打得難分難捨、形狀接近狼狽的男人同時住了手,飛奔向她這方向而來。

    “洛洛!你在那裏?”

    “你怎麼了?別淘氣,快出來!”

    敢情他們還以為她在與他們玩捉迷藏呢!高大的雜草完全遮住她的身影。孟冠人與艾瑞克兩路夾攻。撥草找人,終於找到了跌在中心點的洛洛。

    “我好痛!痛死人了!”這點疼痛並沒有疼到令她無法忍受的地步,可是她看到兩個掛彩瘀青滿布的男人後,當下決定——扮柔弱,反正她真的扭到腳了嘛!

    “你從上面跌下來了?怎麼這麼不小心!”艾瑞克太習慣呵護她、責備她了!立即什麼也沒想的抱起洛洛到他車上。孟冠人沒有與他爭,道:“我知道最近的醫院,跟着我車子走。”他也上了自己的車,平穩而快速的向市區開去。艾瑞克也沒有遲疑。

    同樣的那家醫院,同樣在骨科掛急診。

    “最近真是生意興隆。要是有人像你三天兩頭來醫院晃,醫生想不發財都難。”白悠嶽這一番戲謔的話全是板着臉説的。乍看之下會覺得他是個不苟言笑、書呆子型的嚴肅醫生,所以很容易被他的談吐嚇倒。他是白家六兄弟中“玩”心最重的人之一。能把人嚇到讓人對他刮目相看是他的樂趣之一。

    處理完洛洛的腳,他順便替兩個原本是俊男的男人努力修補面貌。

    “我們的整形外科就在樓下,全套整容可以打八折優待,順便奉送隆乳秘笈。”

    “閉嘴!”艾瑞克一向不好開玩笑。這個庸醫説是特效藥,事實上用抹傷口加重疼痛的藥水猛擦他臉上的傷,並且還一副神聖救世主的表情,像個傳教士的正經口氣建議他去隆乳——他聽了幾乎吐出來。

    孟冠人只是一副認了命、任人宰割的無奈表情。可以感到安慰的是,並不是他們才受到這種待遇。白悠嶽對那些亂打架、亂自殺、亂……亂七八糟受傷而來的人一向沒有同情心。像他可以很親切的替洛洛包傷,中西並用的診療,保證三天後她可以完好如初。因為知道洛洛受傷是“不可抗拒之因素。”對於他們二人,一看就知道是吃飽太撐去打架才受傷的!沒有在藥中加毒藥就謝天謝地了。白水晶曾提過她四哥曾經叫一個自殺未遂的人再去死,因為那個為情輕生的人在好不容易被救醒後對父母破口大罵,罵他們多事。那人的父母幾乎要跪下乞求兒子不要輕生,偏那不肖子直説女朋友不肯嫁他他就要去死。無巧不巧的,被巡房的白悠嶽聽見,當下替那人拔了點滴,拆了手腕上的紗布,將他抓到窗口——那人的病房在八樓。

    “死呀!你死呀!從上面跳下去,神仙也求不活你,割個腕算什麼!你聽過當眾割腕有割死人的嗎?更別説你這種○型血液多好找了!”

    當場嚇得那個男子哭爹喊娘,因為他的手真的放開了,直到他急叫“我不要死”才及時抓住他的腳丟回牀上,哭得半死!往後當然乖乖養傷,乖乖出院,乖乖活着;據説後來還把白悠嶽當成偶像,努力考上醫學院,打算向他看齊。

    有這種人當醫生,身為他的病人最好安份一點,以求平安。

    “好了!讓你們的小女朋友在病牀上休息一下,晚上再送她回去。我還有病人,先走了。”白悠嶽滿意的看着艾瑞克臉上紅紅綠綠的藥水,像完成了一件藝術品的大師,滿心歡喜的回他的診療室去了。

    “狗屎!”艾瑞克咬牙吐出一句髒話。他只知道他的傷很痛,如果知道他被畫成了大花臉一定會衝去拆了那個醫生的骨頭。“你確定他不是庸醫?”他懷疑地問孟冠人。

    “他的生意門庭若市。德國回來的應該不會有問題。”孟冠人走向病牀,探視臉色不好的洛洛,她在生氣。

    “你怎麼會知道我們在那裏?”

    “哼!”她給他一個釘子碰。

    孟冠人摸摸鼻子,踱到門口。

    “我去買午餐,一會後回來。”也該是給他們時間話別了!他知道,他已通過艾瑞克的考驗,也慶幸洛洛的及時打擾,若真非要打到有人躺下,恐怕二人都得住院好幾天。而且這一仗,不該有輸贏,打成平分秋色是最好的結局。

    艾瑞克坐在牀沿,珍愛的輕撫洛洛精緻無瑕的面孔,他從不曾讓洛洛在他視線下受傷!

    “還很疼嗎?”

    “可以忍受。”越想越生氣。“我真不敢相信你們這兩個三十歲成熟的‘老’男人會用這麼低等的方式來解決恩怨!艾瑞克!你們都是我生命中重要的人,我不要你們出意外,更別説互毆了!好啦!現在打完了!除了兩張歪七扭八的臉之外,我看不出打了場架的結論!”

    他不以為意,聞着她秀髮的香味,温柔道:“我得確定他有保護你的能力。”阻止了洛洛的抗議,他又道:“當然我知道你有足夠的自保能力。可是,有資格站在你身邊的男人不能比你弱!”

    他又像以前那個艾瑞克了。她握住他的手——“你……認為他合格了嗎?”

    他自嘲低喃:“我有資格為你的伴侶評分嗎?”

    “有!當然有!你怎麼可以認為你沒有資格呢?你一定知道你在我心中有着別人無法承受逾越的份量才會怕我嫁給無法令我幸福的男人。艾瑞克,你是個了不起的人。”她支起上身投入他懷中,語氣有些哽咽。

    她知道!早先艾瑞克初來乍到一心認定她是他的妻子,結果她與人訂婚;當然會有一些無法隨的情緒反彈,然後產生一較高下的心。至於他派出的那二名打手,洛洛後來更想通了他無意置冠人於死地,只是想掂掂他有多少能耐罷了。即使對艾瑞克有着許多的氣惱,也抹滅不了他五年來對她呵護備至的情誼。她不要在兩個男人中擇其一。一個是愛情,一個是恩情,對她而言是可以並存的,她不要失去任何一個!

    緊摟住她柔軟芬芳的身子,他深深吸口氣,低沉道:“他必然是有什麼物質吸引住你,而恰巧我沒有,你的心才是最重要的!得不到你的心,我殘滅再多的情敵也無濟於事。當我認清你對我沒有愛情之後,我很痛苦;因為一直以來,我深深認定你會是我的妻子;在這一份痛楚未平時,我依然想着你是我珍愛的小娃娃,那個想得到你的男人必須通過我的測試才能得到你。否則,即使你不愛我,我也不把你交給任何人。我會替你找合格的丈夫!”

    “艾瑞克——”她抬頭看他,又被他搖頭阻止。

    “別對我説任何感激的話!小東西,你我之間的情誼沒那麼膚淺,若客套的話就生疏了……我在想,他是適合你的。當我們一同在聊你時,我的口氣完全是佔有與縱容;而他,他沒有與我爭什麼,甚至感激我陪了你五年,也不在乎我在你心中有很重要的份量,也只有他那種胸襟才當得起你丈夫!因為你不是相夫教子型的傳統女性,寧靜的生活會扼殺你每一顆活躍的細胞。如果我是你丈夫,會一輩子把你當小孩看待,會無怨無悔的收拾我認為的爛攤子,但那不是你要的!你要的是那種會與你一同闖禍的人,參與你的生活,帶領你步向成熟……他做得到!因為他明白你的珍貴,他無意拘束你什麼,尊重你生命中每一段過往的人事物,不企圖去抹煞掉、霸道的想獨佔你全部生命。這是他愛你的方式,可以説他是比任何人更霸道,所以他容納更多。小洛洛,我的責任已了!你已過了成長期,接下來的成熟期該是由他來帶領!讓你懂情、懂愛、懂真心。”

    “你不會再來看我了嗎?”他的話聽起來像訣別,洛洛緊抓住他雙袖。

    他笑,不承認也不否認;一旦將洛洛交給那人,台灣這地方已沒有他掛心的人了……

    “你可以來美國找我呀!怎麼?忘了路要怎麼走了嗎?要不要我畫張地圖給你。”

    她笑了!知道他怕她感傷,卻又禁不住泛起一絲絲惆悵;他已劃清了界限,將來縱再相逢,也無法再知心了!他再封閉了他的心了!傑姆叔叔曾説過,她的介入,開啓了艾瑞克冰封的心,只有她能讓他展顏……如今呢?他又將心冰封沉潛在不見底的深處,更難開啓了……除非他再遇到一位真正與他命中相屬女子,否則,他不會再有春天……

    “好了!”他輕推開她,小心扶她躺回牀上。“我三點的飛機。”

    見到洛洛似乎要落淚了,他淡笑輕語:“好孩子,給我一朵最美的笑容。”

    她笑了!悽悽楚楚的笑容。

    他低頭在她額前一吻,不再多言,轉身而去。

    在門外,孟冠人半靠着牆,與他目光對上,他沒有停步,與他擦身而過時,低語:“給她幸福。”

    他在交接他的責任與他的愛。

    “我會的。”孟冠人沒回頭,直接進入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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