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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隆科多抹了抹眼淚站起道:"皇上駕崩前,已面諭臣,-皇四子胤禛人品貴重,深肖聯躬,必能克承大統,着繼朕登基,即皇帝位-"説完向四阿哥倒頭便拜。

    滿屋子跪着的人看向李德全。李德全臉色青白,呆呆愣愣,我深吸口氣,向四阿哥重重磕頭,口道聖安,王喜隨我磕頭,滿屋子霎時此起彼落的磕頭聲,請安聲。李德全視線從眾人臉上緩緩掃過,最後落在我和王喜身上,直勾勾盯着我們,神色淒涼傷痛,猛然閉上眼睛,俯身磕頭。

    四阿哥轉身立起,掃了一圈跪着的眾人後,眼光在我臉上微微一頓,吩咐道:"把所有人各自拘禁,不許任何人私自接近通傳消息。"

    我坐於地上,頭埋在雙膝間,身子縮成一團。這樣也好,我不必目睹他登基前最後一幕的針鋒相對。八阿哥和九阿哥肯定不服,但他們在京城並無兵權,一個隆科多對付他們已足夠。最重要的是隆科多有康熙口諭,再加上李德全和王喜的證明,遺詔一頒,除非他們想造反,否則就是無力迴天的局面。十四遠在千里之外,等知道康熙駕崩的消息已是十餘天之後,京城局勢已定,四阿哥以有心算無心,十四倉猝之間勢難應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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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屋中一呆就是七日,我情緒狂躁難受,想到十三的監禁生涯,這才真正體會到失去自由的痛苦,我不過是七日就覺得快要崩潰,他卻是十年。同時也越發感佩綠蕪。

    十三肯定已經被釋放,想到我可以再見他時,心裏真正有了純粹的高興。我一定要和他再大醉一場。

    門-噹啷-一聲,被推開,一個太監陪笑着進來請安道:"姑姑,請隨奴才回宮。"我靜靜站起,走出門,温暖的陽光霎時灑遍全身,這才知道陽光的可貴。

    坐在馬車上,沉默半晌後,我掀開簾子道:"你坐進來,我有話問你。"太監忙爬起,挨着座位半坐半跪的低頭靜候。"皇上登基了嗎?"他道:"今日剛舉行了登基禮。宣佈明年是雍正元年。"我猶豫了下問:"八貝勒爺他們……"他抬頭笑道:"賀喜姑姑!皇上十四日就加封八爺為親王了,還命八王爺和十三王爺,馬齊大人、隆科多大人四人總理事務。極為倚重八爺。"

    我不敢深思,只問:"十三爺可好?"他笑説:"一切安好!姑姑待會就能見到了。這幾日八王爺,十三王爺日日和皇上在養心殿議事。皇上待十三爺很是不同,眾位爺為了避諱皇上的名字,都改了名字,唯獨十三爺皇上下旨不讓更名,可十三爺自己跪求着推拒了。"我心下滋味難辨,默坐無語。從今後,八爺要從胤禩改為允禩,十三爺要改名為允祥,十四爺更因為完全與胤禛發音相同而要從胤?改為允禵.

    紫禁城往日的紅黃主色淹沒在一片白黑之間,明確的向世人彰示着天地已改。轎子停在養心殿前,我立在殿前,步子卻無法邁出。半晌後,仍然站着不動,一旁的太監臉色焦急,卻不敢多言,只靜靜等候。

    感覺膝蓋又開始疼,站不住,可又不願意進去,走開幾步撿了塊乾淨的台子坐下。太監再也忍不住叫道:"姑姑!",我頭搭在膝蓋上沒有理會。

    一雙黑色靴子停在眼前,我心大力地跳了幾下,深吸口氣,抬頭看去,卻霎時愣住。

    十三阿哥淺淺而笑地看着我,身子瘦削,頭髮已微微花白,眉梢眼角帶着幾分悒鬱,當年的兩分不羈已蕩然無存。眼光不再明亮如秋水,黯淡憔悴,唯一和多年前相同的就是其中的幾絲暖意。我緩緩站起,他比四阿哥年幼,可如今看來竟比四阿哥蒼老許多,那個長身玉立於陽光下,身軀健朗,風姿醉人的男兒哪裏去了?

    兩人相視半晌,他笑道:"皇兄讓我來接你進去。"我眼中含淚,點點頭,他在前而行,我隨後相跟,剛進殿門,我立定道:"我七日未好生梳洗過,這樣蓬頭垢面的有犯聖顏。我想先去梳洗一番。"他微沉吟了下,點點頭。

    太監道:"姑姑就先住這裏,奴才這就去命人備沐湯。"我打量着屋子,浣衣局的箱櫃都已搬過來。兩個年輕宮女捧着衣物推門而進,"奴婢梅香,奴婢菊韻,給姑姑請安!姑姑吉祥!"我愣看了她們一會,忽地驚覺過來,神思一直恍惚,竟把玉檀忘了,"玉檀在宮裏嗎?"兩人恭敬回道:"奴婢不知道。"

    我問:"王喜呢?"兩人相視一眼道:"王公公在。"我忙道:"麻煩兩位幫我把他找來。"兩人躊躇了會,年紀較大的梅香向我行禮後轉身而出。菊韻陪笑道:"姑姑先洗漱吧!"我猶豫了下,點點頭。

    正在沐浴,聽到屋外王喜問:"姐姐找我什麼事?"我問:"你如今在哪裏當值?"王喜回道:"分派到皇后娘娘宮中,不過因為人手緊,這幾日還在養心殿伺候。"

    "玉檀呢?"他回道:"玉檀已過出宮年齡,皇上給了恩典,這幾日就放出宮。""讓她來見我一面。"王喜道:"這個我做不了主。"我道:"好了,你先去吧!"

    沐浴後,抱膝坐於牀上,梅香輕釦門,"姑姑!"我忙扯過被子躺倒裝睡。梅香推門探頭看了一眼,輕叫:"姑姑!"見我沉沉而睡,又輕輕掩好門。

    我睜眼盯着帳頂發呆,我在害怕什麼?我能拖延到幾時呢?未見時想見,能見時又恨不得逃走。本只是躺在牀上裝睡,可從到暢春園後就一直沒有安穩睡過,泡了一個熱水澡後乏意漸起,沉入睡鄉。

    半睡半醒間,覺得有人盯着我看,立即清醒過來。四阿哥,不,以後是皇帝了,胤禛手輕撫着我眉眼,"已經醒了,幹什麼裝睡?你打算躲到什麼時候?"

    緩緩睜開眼睛,暗黑的屋中,他側坐於牀上,看不清楚面目,似乎黑暗隔阻了很多東西,令我覺得有些心安。

    "要點燈嗎?"我忙道:"不要!我喜歡這樣。"胤禛輕笑幾聲,俯身在我耳旁低低道:"你喜歡孤男寡女共處暗室?"我側頭避開他問:"什麼時辰了?"他道:"已經過了晚膳時間,你若餓了,現在就傳膳。"我道:"沒餓呢!既已錯過,也就不急了。"

    胤禛彎身脱靴,我一驚忙壓着被子,全身僵硬。他又氣又笑,拽着被子道:"放心!忽覺得很乏,就是躺一會!"我猶豫了下,鬆了被子,他拉攏被子,輕輕把我攬到懷裏緊緊抱住。

    我沉默了半晌,轉身對視着他。黑暗中他的眼睛暖意融融,我心頭一熱,不禁伸手環保住他,觸手處只是覺得瘦。心中酸楚,"這幾日辛苦嗎?"他笑説:"還好!"

    兩人靜靜相擁而卧,半晌後,他迷迷糊糊地説:"朕先睡會,你餓了叫朕!"話音剛落,人已沉睡過去。

    我躺在他懷中,忽覺得前所未有的幸福,在心底深處也許我已企盼過很久,就我們兩個人,彼此屬於對方。以前早已過去,未來在這一刻還離我很遙遠,我們只活在這一剎那,不必為將來擔心。

    不到一個時辰,胤禛忽然驚醒,猛地叫道:"若曦!"我忙道:"在這裏呢!"他重重嘆口氣道:"我夢裏以為我摟着你是做夢!"他的臂膀忽然加重了力道,摟的我幾乎喘不過氣來,"一切都過去了,十三弟和你都在我身邊!"我也緊緊擁着他道:"我們都在你身邊!"

    胤禛問:"朕……我睡了多久?"我道:"約莫一個時辰。"他忙翻身坐起,"你肯定餓慌了。"我隨他坐起,"只是有點餓而已。"他一面套鞋一面叫道:"高無庸!"屋外一個聲音立即應道:"奴才在!"我這才驚覺屋外一直有人守着。"傳些清淡小菜和粥!""喳!"

    "朕……我還有事要辦,你自個用膳吧!"我點點頭。他靜靜握了會我的手,放開,起身要走。我叫道:"四爺!"又忙改了口,"皇上!"他回身看着我,"我想見見玉檀,在宮中這些年,我們一直相依做伴,如親姐妹一般。就是我到浣衣局後,她也一直盡力照顧。"他微沉吟下,柔聲説:"好!"我猶豫了下又道:"我還想見我姐姐。"他道:"現在不方便,宮中一切都在整頓,過段日子一切安定下來後,我自會讓她來見你的。"我大喜道:"多謝!"

    他俯身輕撫着我臉道:"我以後要你每天都如此笑!"我心中一暖,握住他的手,湊到唇邊輕吻了下,他瞬時頗為情動,忽整個身子俯下來,我忙推着他道:"你不是有事要辦嗎?"

    他微愣下,起身笑罵道:"真是會磨人!"説完轉身而去。他剛出去,梅香進門向我請安,點亮了燈。

    梅香服侍着用完膳,夜色已經深沉。菊韻在屋外道:"姑姑!玉檀姑姑來了。"我忙迎出去,臉色憔悴的玉檀向我請安。我一把攙起她,拉着她進了屋子。梅香向我行了個禮後掩門退出。

    我拉着玉檀坐在椅上問:"還好嗎?"她怔怔發了好一會呆,臉色變化無端,忽地跪下抱着我腿低低哭起來。我忙跪倒,抱着她在耳邊説:"你有什麼委屈就告訴我。"

    她抹了眼淚道:"我不想出宮。"我拿絹子替她拭乾眼淚,"我求皇上厚賜你,你出宮後定不會受苦。"她道:"這些年我所得賞賜雖遠不能和姐姐比,可養老卻足夠。"我靜默了會問:"你心中可有中意的人?我求皇上為你指一門好婚事可好?如今你年齡雖不能做正室,可皇上親自賜婚,也沒人敢小看你的。"

    玉檀眼淚霎時如斷線珍珠,簌簌而落,搖頭哭道:"姐姐,我不想嫁人。自從入宮就已經絕了這個念頭,我所求不過是家人平安。弟弟們已經各自成家立業,弟妹們我從未見過,如今回去有什麼意思呢?還不如在宮裏,他們提起姐姐是御前侍奉時,旁人都會給些面子,他們仕途順利,就算全了我入宮的心願。再則,我願意陪着姐姐。"我輕嘆口氣喃喃道:"想出的人出不去,能出的人卻不願出。"玉檀低語央求道:"好姐姐,你就讓我留下吧!我給姐姐做個伴。"

    我點頭道:"我私心裏巴不得你能陪着我呢!這宮裏我還能找誰去説體己話呢?不過這事我做不了主,只能去求求皇上。"玉檀破涕而笑,"姐姐既應了,皇上定不會駁了姐姐面子的。"

    我拉着她站起,"我自個都沒把握的事情,你倒是信心滿滿。"她笑而不語。

    "你現在住哪裏?""還在以前的院子裏住着?""李諳達呢?""沒見過,不過聽説要放出宮去養老。"兩人絮絮叨叨,不覺已過了子時,玉檀忙起身告退。我笑送她出屋。

    看寢宮依舊黑漆漆的,我看着燈火通亮的東暖閣問:"皇上這幾日都這麼晚還不睡嗎?"梅香應道:"都在東暖閣處理公務,累極時,就在那邊隨便歇下了,一直沒在寢宮睡過。"

    下午睡了一覺,心裏又記掛着他,留心聽外面動靜,一夜未睡,可直到五更鼓響過,早朝時間已到,人一直未回。

    剛穿好衣服,梅香就端着水盆洗漱用具進來。"皇上已經上朝去了嗎?"梅香幫我挽袖,一面回道:"已經去了。"

    待到他下朝時,我手中的唐詩已粗粗翻完一半。我立在西暖閣內,從窗户內看過去,八爺,十三爺,張庭玉隨在胤禛身後進了大殿。七年未見八阿哥,乍一見,心中滋味難述。

    年華漸逝,每個人都帶着幾絲憔悴不堪,可他卻是個奇蹟,如深秋楓葉一般,歲月的風霜只是把他浸染得越發完美。少了年少時的清朗,卻多了中年的凝重。風姿無懈可擊,氣度雍容超拔。可為什麼每個人都那麼單薄,那麼瘦?

    直到晚膳時分,梅香來説:"皇上召姑姑去伺候晚膳。"我擱下書隨她而去,隨口問:"皇上議完事了?"梅香回道:"不知道!八王爺和張大人已經離去,十三王爺仍在。"

    我上前請安時,胤禛和十三正在淨手,菊韻端着水盆,高無庸在幫胤禛挽袖子,他示意高無庸退下,帶着絲笑看着我。我輕抿了下嘴角,上前幫他挽起衣袖,又服侍着他擦臉洗手。我這廂忙完後,十三也已洗好。

    太監膳食已佈置停當,胤禛坐定後道:"十三弟,坐吧!"十三行禮謝恩後,方坐下。胤禛吩咐道:"留高無庸伺候,其他人都退下。"待人退下後,吩咐高無庸:"再加把凳子。"高無庸忙搬了把凳子過來,放在他身邊。胤禛看着側立在身後的我,示意我坐下。

    他笑看看我,再笑看看十三,嘆道:"終於能一塊用膳了。"十三微微笑着道:"多謝皇兄恩典。"我眉頭微蹙地看着十三。他卻恍若未覺,説完後就低頭恭坐着。

    胤禛在桌下,輕捏了下我手道:"都是你們愛吃的菜,隨意些。"説着給十三夾起一箸菜放於他面前的小碟上,十三忙立起謝恩。

    我心中鬱悶,拿起筷子揀了自己愛吃的埋頭吃起來。十年相隔,不是想象中久別重逢的談笑之聲。胤禛刻意親近,十三禮數週全,氣氛竟透着幾絲尷尬。

    悶着用完膳,十三告退。我依舊坐於凳上未動,胤禛拉着我手,拖我起身,走到榻旁坐下。高無庸捧茶進來,伺候胤禛漱口。胤禛用完後,順手將還剩半盞的茶遞給我,我漱完口,高無庸低頭靜靜退下。

    胤禛笑問:"還不高興?""怎麼會這樣呢?"我悶悶地問。他嘆道:"自打見到我,就一直如此,一點禮數都不缺,恭敬十足。"我心中難受,那個嘻笑不羈的十三阿哥再也回不來了嗎?他攬我靠在他肩頭道:"我要其他人都尊我,敬我,甚至怕我,可唯獨不要他。我只希望做他的四哥,不是皇上,不是朕。"

    我默了會,嘆道:"慢慢來吧!十三爺被監禁十年,吃了那麼多苦,一出來就面對這麼多變故,一時只怕還緩不過勁來。"他道:"我也如此想,不管他表面怎樣,內裏卻依舊是這滿朝堂我唯一可信賴的人。"

    兩人彼此靠着對方,靜靜而坐。簾外高無庸回道:"皇上,何太醫已經傳到,正在西暖閣候着。"我一驚,忙直起身問:"你不舒服嗎?"他一面站起,一面道:"是來看你的。"我隨在他身後出去,"我一切安好,有什麼好看的?"

    説着兩人已經出了簾子,我不再多話,跟在他身後,進了我的屋子。胤禛走到屏風後道:"朕就在這裏聽着,你去傳他進來。"高無庸忙先給他搬了椅子服侍他坐好,轉身匆匆出去。

    胤禛在屏風後笑道:"此人醫術極為了得,我當年去江南時,民間已有盛名。可是有些個呆,脾氣又急,進太醫院三四年,卻一直不受重用。"我道:"很多事情唯呆痴者才能耐得住寂寞鑽研,不呆只怕醫術反倒不能這麼好了,所幸他現在已經遇上了伯樂。"胤禛輕敲了下屏風未語。

    高無庸領着何太醫進來,躊躇着不敢拿凳子,我起身欠了欠身子道:"太醫請坐!"高無庸這才取了凳子放在榻旁。

    太醫凝神把脈,左手換右手,右手換左手,一面問着日常有無不適,半晌後,剛欲張口,我忙道:"別和我説什麼陰陽精氣的,按我能聽懂的説。"他沉吟了下道:"從脈象看,是陳年舊疾,到如今已有積重難返之勢。"屏風後輕微的幾聲響動。

    高無庸忙問:"此話怎講?"何太醫道:"常年憂思在內,氣結於心,五臟不通達,以至五臟皆損。體內更有寒毒之氣。"我道:"前面的多年前李太醫已經説過,確如你所説是多年舊疾。只是這後一句如何説?"太醫道:"看你的手,應是常年浸泡於冷水中,起居之處也濕氣過重,本就內弱,氣血不足,五臟已有損,經年累月下來,自然寒毒侵體。"

    我笑道:"倒也沒那麼弱,我自己幷無不適的感覺。"他道:"是否近兩三年月事不準?要麼多月不來,一來又長時不淨。"礙着胤禛在,我有些不好意思,微一頷首。他嘆道:"為何不及早請人醫治?"浣衣局中,如不是大病到卧牀不起,怎麼可能請得動大夫?

    高無庸忙問:"如今如何醫治是好?"何太醫沉吟不語,大半晌後道:"當年李太醫乃太醫院翹楚,晚生來得晚竟沒有機會求教一二。李太醫既然診過脈,不知可有方子?容我看過後,也好知道前因,更好下藥。"我起身從箱子裏取出當年李太醫所列的長單子。

    他如獲至寶,忙接過細看,邊看邊點頭,最後長嘆一聲道:"這麼多年,你若能遵醫囑,病早就好了!再好的大夫,碰上不肯聽勸的病人,也無法下藥。"説着竟有收拾東西要走之意。

    高無庸忙攔住道:"怎能看完病連方子都不開呢?"何太醫道:"開了等於沒開,何必多此一舉?"兩人相持不下,我暗歎,真是有些個呆痴。高無庸如今的身份,都有人當面和他拗着幹。

    胤禛從屏風後走出道:"朕保證她這次一定遵醫囑。"何太醫呆了一瞬,忙跪倒請安。

    何太醫又細細替我把了一次脈,提筆開方子,一面道:"當年李太醫所列照舊,我再補一點就可。身子怯弱,不能下重藥,體內寒毒,只能慢慢引導疏通。回頭合好丸藥,每日服用。"胤禛問:"若一切都遵囑咐,病可能全好?"

    何太醫躊躇不語,胤禛道:"就如剛才朕在屏風後一樣,有話實説。"何太醫低頭道:"確如臣先前所説,已是積重難返。如今只能是細心調理,不至嚴重。若一切遵照臣所列,臣可保十年無虞。"

    胤禛冷冷問:"那以後呢?"何太醫垂頭不語,半晌後道:"現在推測十年後尚早,要看這十年醫治調理如何。"

    胤禛靜默無語,何太醫和高無庸大氣也不敢喘,垂頭僵站着。我伸手握住他的手,他緊拽着我手道:"你們都下去吧!"兩人忙靜靜退出。

    他起身把我抱在懷裏,緊緊復緊緊地摟住,很久後低低説:"都是我的錯。"我搖頭道:"你不能什麼事情都往自個身上攬,如今一切安好,就發愁十年後,那日子還要不要過呢?"

    兩人相擁半晌後,他放開我問:"你累嗎?要先歇息嗎?"我問:"你呢?你什麼時候歇息?"他道:"我還有公務要處理。"我道:"我不想睡,想和你在一起。"

    他點點頭,握着我手向東暖閣行去。天已經黑透,高無庸看我們出來,忙打了燈籠側走在前面。

    胤禛坐於桌前查閲文件,我隨手抽了本書,靠躺在躺椅上隨意翻看。寂靜的屋中,只有他和我翻閲紙張的聲音,燻爐繚繚青煙上浮,淡淡香氣中,我不禁輕扯嘴角笑起來,覺得這就是幸福。我們彼此做伴,彼此相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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