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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太子河的河水繞過了赤陽鎮,河岸旁的青草上搭了一塊跳板,幾根竹子插在河底白沙裏,把那塊三尺寬的木板架起來,有一艘小船便緊緊的靠在岸邊的木板旁。此刻——

    有個六十來歲的老人翅着一雙腳丫子搓呀搓的,搓得他齜牙咧嘴。搓掉的腳皮,引來不少河裏的小魚。

    這情景真叫人噁心。

    有個與艾慈年紀差不多的十五六歲的青年,卻又在河的上游洗青萊,他人蹲在木板上,低頭仔細地洗着。

    細看船尾老者,五短身材紅鼻頭,敢情正是“紅心”勞克。

    他身前擺了一把細瓷茶壺,有幾個杯子,除了其中一個有涼茶外,另外幾個杯子卻倒扣着。

    勞克搓得好不舒服,另一隻手還拿盒着那個鴿蛋大小的籃寶石,迎着船棚上的陽光,看得他抖眉哈哈笑。

    只不過當他得意忘忘形,觸及肩頭與大腿的傷時,他會老眉一皺的叫聲“啊”!

    “勞爺,艾兄弟怎麼還不來,他會不會出事呀?”

    勞克頭不轉目不移,仍然玩着那顆藍寶石,漫不經心地道:“那個小王八蛋,提起他我就肚皮直冒水,背地裏他把我老頭子罵得不值一錢,孃的,難怪我不感冒會打噴嚏,原來是他在背後罵我。”

    年輕人嘻嘻笑道:“勞爺,艾兄弟不會是那種人,如果勞爺真的有個三長兩短的話,我敢説這世上最傷心的人就是我小三子與兄弟了。”

    “呸呸呸!你的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來,什麼叫三長兩短?你想咒我老人家呀!一個小兔崽子!”

    小三咧嘴一笑,道:“勞爺,小三盡説老實話,我小三哪天不在求上天,叫你老多福又多壽,活得比壽星老還要命長。”

    “還有萬事平安如意,要什麼,手到便拿來。”這聲音來自岸上。

    一頂破草帽,天藍色長衫的前擺掖在絲腰帶上,鹿皮快靴是新換的。

    晤!艾慈穿得真不賴,腿一抬便跳到小船上。

    不錯,正是艾慈來了。

    小三在木板上站起來,他跟着艾慈走上船,笑道:“艾兄弟,中午吃水餃,我切了一棵大白萊,剝了半斤韭黃,羊肉弄了三斤整,就知道你會這時候來,艾兄弟,你能吃,我還備了兩斤高梁酒,勞爺爺和我們一起吃,吃飽了把小船放到老柳樹下,你們睡一覺。”

    艾慈拍拍小三肩頭,笑眯眯地道:“聽你這麼一説,這頓餃子一定很好吃,去弄吧,我折騰這一夜早就餓了!”

    艾慈走向勞克,他想笑,卻又不取笑出聲,道:“嘖嘖!勞大叔,你怎麼弄得全身上下五顏六色,還痛嗎?”

    勞克伸手道:“拿來,先不要管別的。”

    艾慈一怔道:“拿什麼?”

    “你懷裏不是有兩張銀票嗎?咱們一人一張。”

    艾慈忙打躬作揖,道:“不成,不成,只有這麼一點點,大叔多多體諒,這些銀子早就不屬於我的了。”

    艾慈一笑,隨手掏出個瓷瓶,道:“我這兒弄了一瓶理傷修骨生肌造血又順氣的丹丸,名字好象叫龍丸,我特地為你老弄來的,你老傷成這樣,比我自己傷在身上還令我難過,痛苦……”

    他倒出幾粒,有一股芳香味。艾慈又道:“你張口,快把這幾粒吞下去。”

    勞克道:“真貴呀!幾粒丹丸折價五千兩。”他好象不甘情願的吞下龍丸。

    於是,勞克又把那顆藍寶石放在艾慈手中,呵呵笑道:“他孃的,一看到這玩意兒,什麼樣的痛苦全忘了。”

    艾慈接過寶石看,迎向日光直叫妙,嘖嗩不止地道:“我的乖,太陽一照就好象裏面又有無數個小太陽,何止霞光萬道,簡直就象天上一顆星,無價之寶呀!”

    勞克得意地道:“可不是嗎,比皇帝老兒頭上戴的那顆顆藍寶石還大的多。”

    艾慈邊看邊問:“大叔,你看能值多少銀子呀?”

    勞克拍一拍腳丫子道:“難説,有道是貨賣行家,不過嘛,十萬八萬銀子是賣得到的。”

    二人正興高采烈地説着,小三已端着一塊方木板,支起架子採,安放在草棚下面。

    緊接着,熱呼呼一大盤羊肉水餃送了上來,杯子盤子帶筷子,外加一壺高梁酒。

    艾慈在船上洗過手,立刻坐下來大吃起來。

    小船該解繩了,小三那麼輕巧的把小船朝河彎深處幾棵老柳樹下划過去。

    艾慈一夜未閤眼,勞克也在打哈欠。

    餃子配酒吃,吃飽了好睡覺。

    伸伸懶腰,艾慈道:“大叔,你説小三也跟你有幾年了,也該出去闖闖了。”“才三年多一點而已。”

    艾慈難得認真地説:“大叔,你都六十快冒出頭了,小三我看也不錯,白淨淨五官正,十指尖尖比你的手還巧還好看,這種徒弟你打着燈籠也難找到。”

    勞克看看岸上的小三,道:“幹咱們這一行的,看起來有些對不住自己的老祖宗,不過,難就難在我們這一行,不少昧良心的人,好壞全都不分,摸了一些不應該摸的銀子,所以……”

    他嚥了一口氣,又説道:“有些不成材的混混,為了吃、喝、玩、樂,黑着良心肝,你説怎麼辦?”

    艾慈不開口了,他在細細地聽,他心中也在想……

    勞克又説道:“所以説,想當我的關門徒弟,就必須具備本事第一,德性至上。”

    艾慈道:“你傳他本事,我幫你調教他德性。”

    勞克用指頭指着艾慈的眉心,叱道:“小子,你怕我老人家完蛋得早,你少個順心的搭擋是嗎?”

    艾慈忙搖手,道:“多心!多心!大叔多心了。”

    不過嘛!他心裏倒真有幾分這個意思,只是,怎好意思明白説出來呢?

    天氣越來越熱了。

    艾慈與勞克二人酒足飯飽之後,就在搭在小船船尾的草棚下面席“板”而眠。

    這一睡就睡到月上柳梢頭。

    河面上吹來一陣熱風,勞克剛剛睜開雙眼,艾慈已經在那兒伸了個好長好長的懶腰啦。

    艾慈咧着大嘴笑道:“人有精神馬有歡,精神飽滿勁頭足。”

    勞克道:“你有精神我可憐,拿來幾顆龍丹如何?”

    艾慈笑嘻嘻地道:“龍丹神效如何?”

    勞克道:“還不錯,這一覺睡過來不痛了、一定是你的龍丹管用。”

    艾慈慢慢自懷中摸出龍丹,苦笑道:“早知我的龍丹這麼管用,還不如送你一張銀票呢!”他又倒出幾粒放在勞克手中。

    勞克如獲至寶般掏出個小絹包了起來,自言自語道:“本來嘛!吃虧的就得佔便宜。”

    搖搖頭,艾慈道:“勞大叔,你打算把那玩意送到什麼地方脱手?”

    勞克稍一思忖,道:“咱們弄來了丁百年的心愛至寶,那老鬼必不甘心,約莫着他必會派出高手,一路追到長安,他***,咱們就給他來個南轅北轍,東去汴梁城,汴梁是個大地方,有銀子的大都住在城裏面,一定可以賣高價,這也叫做南京賣馬,北京配鞍,丁百年再有通天本事,也絕不會想到咱們去了千里外的汴梁城。”

    艾慈眨眨眼,然後説道:“大叔老江湖,你説怎麼就怎麼,上一趟汴梁城,也好順路回我家鄉走一趟。”

    “你小子是哪裏人?”

    “小地方啦!孟津南面的艾家集。”

    勞克道:“那個地方常常鬧蝗蟲,一年收成三年吃,五年大水衝一回,是個馬不拉屎的窮地方。”

    艾慧笑笑道:“荒山有虎,草原有獅,窮是窮了些,可也出了個大人物。”

    勞克怔了一下,道:“艾家集也出了大人物,誰呀?”

    艾慈指着自己的一頭,笑嘻嘻地説道:“哪哪!自然是在下我‘黑桃愛司’啦!”

    勞克嗤之以鼻地道:“得了吧,小子你也敢稱大人物?你把老夫往哪裏擱?”

    二人大笑起來。

    艾慈忽然收住笑,説道:“大叔,眼下你的傷多有不便,不妨多歇上幾天,我呀,要把這萬兩銀票消化掉,你老是知道的,我身上見不得有一個,要是不盡快送出去,心裏着實不舒服。”

    勞克揮了揮手道:“你去吧!我等候你三天,願你平安的歸來,可別夭折在半道上。”

    艾慈眉毛挑得高高地道:“我如果夭拆在半道上,那玩意兒全是你一個人的,放心,那時候你放心大膽的獨吞吧!”

    勞克翻翻眼不開口了。

    艾慈招手把小三叫過來,道:“小三哥,大叔身子骨不舒服,這可是你孝順的太好時機,好好把握,處處拍馬,保準大叔一高興,就會收你做關門徒弟,往後小哥你就等着走好運了。”

    小三忙抱拳道:“兄弟關心我小三,我心裏實在感激,爺爺年歲大了,小三會細心地侍候着他老人家的,實不敢渴求做爺爺的衣缽傳人。”

    艾慈笑笑,拍拍小三説道:“你好好的幹,自然有你的好處,誰叫咱們還是個小同鄉呢!”

    艾慈大步走了。

    他“花”銀子“花”得很快,從赤陽鎮出發,人未到寶山時,一萬兩銀票全光了。

    艾慈像是遊山玩水似的進了寶山城,這地方雖然城門不太高,還不到三丈,但城裏面可真是熱鬧。

    因為這兒是江河交界地,也是水旱大碼頭,許多貨東商員,都住在寶山城的大字號裏,只等貨物到手,便去辦自己需要飽,裝船也好,馬車也行,一去一回就賺了不少白花花的銀子。

    當然,有不少販夫走卒之流,也會在寶山這地方住上幾日。

    艾慈進了城,已是正午時分。

    他走進寶山城一家小客店,自己也剩不多銀兩,省吃儉用的要了四兩酒,一個小拼盤,一大碗麪,饅頭只叫了四個湊和着吃。他準備隨意填飽肚子就上路。

    艾慈根本就沒有去注意到這家小客店叫什麼名字,只是發覺有人在吃飯,於是他就走了進來!

    一個人低頭吃着,他才吃到了一半,突然間:“撲通通”地來了五個彪形大漢。

    這五個人中間有個粉面鼠臉的年輕人,看樣子頂多二十多歲,三角眉,目下垂,鼻嘴還算端正,就是麪皮繃得緊,手上一把根骨扇,走起路來腳後跟先着地,穿一件藍長衫,自以為風流地走進了這家小店。

    店小二迎上前,哈腰鞠躬直叫爺。

    卻見其中一個彪形漢,伸手推了一把小二,道:“快把你們管帳的二小姐叫出來,等我們少爺問過話,再去把大小姐也找過來,今天我們少爺可是專為嚐嚐她們姐妹的手藝才來到這的。”

    小二不敢羅嗦,忙往櫃上跑。

    其實他根本不用跑,櫃枱上的小姐早聽見了,也看得很清楚。不料,她卻把頭一甩,看也不看那年輕人。

    這光景急得小二直搓手,不敢開口。

    正在吃喝的艾慈,這才仰起頭來看過去。

    他看見櫃枱上坐的美嬌嬌,心底裏不由喝聲彩。她那玲瓏的身段俏模樣兒,掇雪般的白臉蛋,秀氣的骨肉,光景只向天上仙女找,人間哪得幾處見。

    突然——有個大漢拍桌子,虎吼一聲罵起來,道:“孃的,怎麼還不過來,惹火了老子,一把火燒你們個精光,屋瓦不全。”

    就在這時候,從後面奔出個五十上下的老漢採,他抖着雙手來到六人大桌前,連聲地道:“對不起!對不起!不知道是熊大少來到敝店,多有怠慢。”

    姓熊的大少爺一把拉住老頭兒,嘿嘿笑道:“王老頭,本大少爺來了好幾趟,也給你不少銀子,怎的你那兩個閨女卻一眼也不瞧我一下?”

    “熊大爺,她們年紀小不懂事,你多多包涵。”

    有個大漢又拍桌子,吼道:“沒有什麼包涵的,快把她們叫過來。”

    王老頭搓着手,道:“她們一個在灶上忙,一個正在算帳,沒有時間過來陪大少爺,還請……”

    “啪!”

    一巴掌真夠勁,打在王老頭的面頰上,王老頭吐出一顆大牙來。

    “爹!”

    二小姐從櫃枱裏衝出來,正好扶住快要倒在地上的王老頭。

    許多客人見動手打起來,有良心的放下銀子走出來,白吃的混水摸魚地溜了。

    十張桌子的小飯館,只剩下一個客人在吃飯。

    一聲冷而又冷的奸笑,倒吊眉的熊大少,幾步走到二姑娘前出手就拉姑娘的手臂,嘿嘿冷笑道:“我看你理不理本少爺!”

    二姑娘在扶她爹,不防熊大少這一抓,忿怒交加得快要哭出來。

    “住手!”

    二門走出王家大小姐。

    只見她身上圍着繡花大圍裙,儒雅端莊,一副賢淑巧婦打扮,急忙走近熊大少面前,冷叱道:“你要幹什麼?”

    哈哈一聲笑,熊大少道:“這麼一打鬧,孃的,姐妹花全走出來了,來吧!陪本大少爺喝兩杯。”

    有個大漢開始叫:“小二,上萊啦!”

    王大小姐喝道:“熊大少,快放手,我們開飯館,可不是你家開的怡紅院,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青樓胭脂,請你放尊重些。”

    熊大少吃吃笑,道:“飯館妓院差不多,別自抬身價,自調清高。”

    突然又來個大漢,伸手就抓大小姐。

    “一羣王八蛋。”這聲音不高,但屋子的每個人都聽得很清楚。

    熊大少怒形於色地罵道:“哪個不長眼睛的東西在罵人?出來!”

    然而,店裏面只有一個人,這個人就是艾慈。不用艾慈出來,大家都看得出誰説的了。

    兩個大漢叉着腰,橫着膀子來到艾慈桌邊,一個大漢橫着臉,一腳踩在椅子上,嘿嘿笑道:“哼!原來是個小不點,外地來的吧,不認識寶山熊大少爺?”

    艾慈正在挾菜。

    突然——

    他疾速把那雙筷子變換了個方向,“噗”地一聲,筷子插入大漢的腿肉裏,弄了個穿透洞。艾慈也破口罵“去你孃的。”

    “啊!”

    大漢的腿再也伸不到地面上,雙手抱住腿,痛得齜牙咧嘴叫,像是殺豬。血,在不停地流。筷子又不能立刻拔出來——他狠不下心去拔,他怕更痛。

    立刻,熊大少丟下二姑娘,破口罵着走向艾慈。

    王家父女忙退到二門後,只敢伸頭看。

    “你奶奶個熊,耍狠耍到本少爺的面前來了,説説看,你是從哪個王八狗洞呈冒出來的小人物?”

    艾慈抹抹油油的嘴,掏出一塊碎銀子往桌上一放,冷冷地説道:“快説,你家是在賣人肉?”

    “你小子管得着嗎?”

    “那一定很有幾個骯髒銀子啦!”

    熊大少暴掠一步,手中奴扇一揮,道:“做了你這個不長眼腈的小畜牲。”

    艾慈笑道:“好!不過我可要把醜話説在前面,我這個人有個規矩,只一動手,最後結局只有兩種收場。”

    “什麼結局不結局,又有哪兩種收場?”

    “所謂兩種收場,就是要命不要錢,或者要錢不要命,兩種收場任你桃。”

    有個大漢破口罵道:“這個小王八蛋,明明在攪和少爺的好事,還有什麼好講的,放倒他再説。”

    大漢暴吼一聲打,除了腿上插着筷子的大漢呼痛直冒冷汗外,其餘的四個一湧而上,好象形成一道人肉牆,準備生剝艾慈了。

    四個大漢剛剛撲到,突然,各自面上白芒一閃,連聲脆響過來,四個大漢全捂着噴血大嘴巴,嗚嗚叫着往後跌。

    一個個都口吐鮮血,沒有一個説出話來。

    艾慈的利刀真夠快的。

    而且又快又狠,抖手之間利刀便刺到四個大漢的嘴巴上,這好象誰張開嘴誰倒楣,説不定舌頭也要受傷。

    艾慈封住四個人的嘴,他不想再聽他們窮嚷嚷。

    他的動作真漂亮,邁着腳步走向熊大少。

    “你要幹什麼?”

    艾慈嘴角一咧,道;“我該幹你了,老實説,我在想,是先挖了你眼珠子?還是乾脆利落地割下你的那顆人頭來?”

    熊大少忙着將身子往後仰,他搖着一雙手,道:“不!不!你不可以這樣做!”

    “哦呸!”

    艾慈一聲罵,道:“狗孃養的,你死定了。”

    就在這時候。

    有個大漢自腿上拔出一柄匕首,惡很很的移向艾慈。他的口中還在流血,鮮血染得他胸前一片殷紅色。

    眼看那柄匕首對準艾慈的背要刺,嚇得王家姑娘—聲叫。

    哪想到艾慈根本不回頭,突然轉過身,右足已踹中了大漢的……那地方最敏感,也最脆弱……

    大漢的匕首刺個空,自己翻倒在地上,可真玄,他竟然直挺挺的死了。

    熊大少抖着聲音,道:“你……你不是説要命不要錢,要錢不要命嗎?我給你銀子,只求你放我一馬。”

    艾慈揚起手,突然拍在熊大少的肩頭上,嚇得熊大少一大跳。他安慰熊太少道:“別怕!你只要出銀子,咱們就是好兄弟。”

    艾慈拉一把椅!並着肩同熊大少坐在一起,好象像久別重逢的老友在把臂言歡呢!

    小館裏站了不少着熱鬧的人,就投有一個人敢過來聽聽二人説什麼話,還以為熊太少有辦法,竟然把那個外鄉人籠絡住了呢。

    艾慈數一數屋子裏的人,五個大漢死了一個。這才對哆嗦不止的熊太少道:“你的五個打手,死的不算,餘下的四個人每人一千兩銀子,怎麼樣,不算多吧?”

    熊大少愣了一愣,説道:“我的天啊!你這是叫我替他們每人出一千兩銀子才放走他們呀!”

    艾慈面一仰,道:“是呀!想他們平日為你流血流汗,看守着你那門柱高大的怡紅院,為你日進斗金出生入死,臨到要命的節骨眼,你總不能不管他們死活吧!”

    “我當然要管他們死活!只是你的價碼叫得太高,能不能減一減?”

    艾慈搖搖頭道:“我的買賣不勉強,如果你不同意,我只好每人踢他們一腳,保準叫他們了帳,然後我再收拾你,拍拍屁股我走人,官司你去打吧!”

    他還真的站了起來,直往四個大漢*過去。

    熊大少突然叫道:“好好好!我給我給,不過……”

    艾慈回頭笑道:“是不是身上沒帶?沒關係,你寫張字條,叫店裏的小二去取來,銀子到手,他們四個就保住命了。”

    艾慈招手又道:“大門後的小二哥,快快取過紙硯來。”

    小二硬着頭皮走出來,匆忙地從櫃枱裏取出文房四寶。

    熊大少咬着牙,立刻寫了一張字條交給艾慈。

    艾慈接過紙條看,又朝着未乾的字上吹着氣,笑哈哈地道:“熊家大少爺,你的字寫得比我好看多了,孃的,我就是沒有好好念過書。”

    艾慈把字條交在小二手中,道:“快去取來,要銀票,辦好了有你的好處。”

    那小二如奉命似的,拿了紙條就往外跑。

    艾慈取過茶壺,翻過兩隻茶杯,還親自為熊大少滿滿斟了一杯茶:“熊大少,來!為我們的買賣幹上一杯。”

    熊大少真想哭,但還是猛仰脖子喝乾了茶。

    他本不想喝,但又怕艾慈翻臉,他知道,今天遇上比他更狠的人了。

    “嘭”一聲,杯子放在桌子上。

    熊大少沉聲地道:“請問你小兄弟,貴姓大名?”

    艾慈一笑,道:“你可是準備有一天找我報仇?”

    熊大少道:“至少我知道四千兩銀子花在哪個人身上吧!”

    又是一聲笑,艾慈道:“説的也是,白花花的銀子一大堆,卻不知何人弄去了,當然傷心。”他頓了一下,又道:“我叫艾慈,有人叫我‘黑桃愛司’,小名小姓,你大概沒有聽説過吧!”

    他説的好輕鬆,聽的人可嚇了一大跳,幾個受了傷的大漢也“呵呀”一聲叫。

    熊大少睜大眼,如遇魔鬼般;道:“你就是鬧安家寨的黑桃愛司呀!”

    嘿嘿!艾慈出名了。艾慈笑笑道:“你看象不象?”

    熊大少驚恐地道:“象,當然象,安大叔就曾説過有個小毛孩騎在他的肩膀上。”

    艾慈嘻嘻笑道:“你安大叔送我出了安家寨。”

    熊大少冷冷地道:“你後來怎麼沒有去安家寨取一萬兩銀子呢?原來,你是害怕再回到安家寨。”

    艾慈笑笑道:“不是我不去取,而是你不提起,我都忘了呢?”

    熊大少冷冷地道:“你同‘紅心勞克’摸走子我安大叔的夜明珠,你們得了便宜便逃走了。”

    艾慈冷冷地一笑,道:“你熊大少以後走着瞧,不定什麼時候我便去整你的那個安大叔。”

    熊大少長長地嚥了一口氣,道:“我的四千兩銀子泡湯了,給了你這個‘黑桃愛司’呀!”

    片刻——小二喘着大氣跑進來,雙手緊抓着四張大銀票,小心地交在艾慈的手上。

    艾慈接過四張各千兩的銀票,習慣地把票子抖了幾下,小心翼翼的折了起來。”

    他揣着銀票揮揮手,道:“走吧!你們幾位大仁兄,又是牙齒又是血!扶去找大夫治治傷,我最同情你們這些賣命的,這年頭,好可憐喲!”

    艾慈頓了頓,又道:“別忘了,地上死的一個我免費,快抬走吧!”

    熊大少氣乎乎的一揮手,道:“咱們走。”

    艾慈搖頭一伸手,道:“不是‘咱們走’,是他們幾個走,你卻不能走。”

    熊大少猛一愣。道:“為什麼,我已經出了四千兩銀票,難道你……你還……”

    “四千兩是他們四個的,關你什麼事?”

    “那我……”

    “老規矩,要錢不要命,要命不要錢。”

    受傷的大漢們抬起死的大漢要往外走,又被熊大少叫住,道:“等我。”

    他又對小二道:“拿筆來,我再為你寫一千兩銀子。”

    艾慈冷冷地笑,道:“我説我的大少爺,你投弄錯吧,以你千金之軀,怎可與你的手下打手賤命的人相提並論?”

    熊大少抓緊毛筆打哆嚷,八成是氣得變了樣,道:“你到底想要多少?”

    艾慈伸出個粗指頭,道:“一萬兩。”

    隨着他的話,利刀反手又拔出來,刀刃回過來,他在削着自己的手指甲,一付漫不經心模樣。

    熊大少張口結舌,半天,也吐不出一個字。

    “怎麼樣,要銀子還是要你寶貴的生命?”

    熊大少哭窮道:“‘黑桃愛司’你開的價碼實在太高了,能不能打個商量?”

    艾慈道:“當然可以,我的規矩很簡單,砍掉一條腿,減少二成銀,四肢全砍斷,我大大方方的只取你一半,當然全部也可以,那就是伸頭一刀就算了,我這裏呢,一兩銀也不要了。”

    熊大少直打哆嗦。他顫抖着道:“饒命,我認了。”

    還是留着命享受去吧,“區區”一萬兩隻好給艾慈了。他立刻寫下一張紙條,又叫小二跑了一趟。

    艾慈不由搖頭道:“這回買賣我怎麼琢磨也吃了虧,孃的,怪只怪我的心腸軟,一開口應喊價十萬兩,就算開價吧,收價也會弄個五萬兩,如今可真慘,一共才弄了一萬四千兩,不過癮!”

    熊大少的血臉泛了青也發了黴,咬牙道:“一萬四千兩銀子還嫌少,孃的,你以為寶山熊家是一座金山銀庫,隨你開口要?”

    艾慈“呸”地一聲,道:“你家開了一座怡虹院,聽説弱女有半百,你小子只要一句話,價碼就會高一倍,照樣有人嫖,用不了幾天,你的一萬四千兩銀子又給賺了回來了,你説是嗎?”

    店小二又匆忙的回來了。

    這回他手中捏着大把的銀票,一把塞給艾慈,道:“你請點一點。”

    艾慈真細心,他一張一張的點,還搬動着指頭算了算,三一三餘一,三下五去二,六上一去五進一,一共是……是……唔……整整一萬兩。

    一把銀票揣在懷,他手一揮,對熊大少道:“大少爺,你武大郎下樓梯——滾吧!”

    熊大少與四個受傷的大漢抬着個死的便匆匆地走了。

    但寶山城的人們,心裏都明白,這件事是不會就此罷休的,因為寶山城還有個狠角色,這人正是關洛道上的魔頭“金刀”熊天剛。

    熊天剛正是熊大少的老爹,如今熊天剛有事去了長安城,要不然,熊大少也不會丟人丟到自己地頭上。

    艾慈見走了熊大少一幫人,他摸出一塊大的銀子,約莫着也有五六兩,便往小二懷中猛塞。

    艾慈笑笑地道:“這是你應該得的,你買酒不醉,吃飯不飽,湊合着去買件衣衫穿上吧!”

    小二嘻嘻咧嘴笑,他也不喘氣了。

    這時候,兩個姑娘扶着王老頭,顫巍巍地往艾慈面前就要跪下去,艾慈急忙扶起來,道:“老掌櫃,你可千萬別多禮,説句話你不相信,我也滿身盜味,可不是什麼修行的人、省油的燈,我啊,我就直説吧!我是江湖上的新興行業,乾的是盜中盜比腿粗,哈哈……”

    王老頭忙作揖,道:“小客官,你是俠義之舉,令人敬佩呀!”

    艾慈雙目一亮,大嘴一咧,道:“可別把我説的那般仔細好聽,那會令我飄飄然不知自己吃幾碗老米飯。”

    他頓了一下,又道:“不過,我倒有一句實在括,説出來,讓你老琢磨琢磨。”

    “你指教,你請講。”

    艾慈看了王家的兩位美姑娘一眼,道:“指教不敢當,只是心裏一句話,奉勸你老人家,年頭不對了,你可聽人常説‘財不露白,色不暴光’,你的兩位姑娘長的如花似玉,怎可叫她們坐在大飯堂裏,有道是,花不引蝶蝶自來,酒不醉人人自醉,你給自己惹上了麻煩了。”

    王老頭連連點着頭稱是,説:“小客官金玉良言,小老兒一定聽得,我叫她姐妹倆以後回閨房去。”

    艾慈抱抱拳,轉身就要走,突然聞得王家大小姐細聲細語地説道:“小壯士,你等等!”

    艾慈回頭問道:“有事?”

    王大小姐粉面露媚,道:“在這寶山城中,我姐妹稍有點名氣,我妹妹一手的針線活,我卻能燒一手可口的菜,如果小壯土賞光,晚上在我們後屋擺一桌,等着你入席,也算是對小壯士的謝意,還請大駕光臨。”

    艾慈一笑,道:“真打心眼裏高興,不過這可不定準,我有要事一籮筐,萬一分身乏術,可就要失約了。”

    王大小姐道:“我們設席等侯。”

    二小姐也開口了。她輕啓櫻唇,道:“我們等你到二更天,萬一你不來,我們也不會怪你。”

    真好聽,也真温柔。艾慈心中還未飲酒,就開始醉了。

    美麗的女人再加上温柔,那才是征服男人的女人。

    單就兩個姑娘微微笑一笑,艾慈就心裏跳。

    艾慈心中在想,師父的話真不假。

    温柔可以補拙,容貌醜的女人,如果能善用她的温柔,她仍然能找到愛她的男人。

    這世上有太多的醜女人,也都早早結了婚,沒有一個是女光棍。

    如果是個才華出眾的陽剛女,再美也不一定有人要,不信你看看,江湖上諸多美女,如今還打着“老”光棍。

    王家二姑娘不一樣,不但美也温柔,這就不得了,艾慈在心裏叫,他心裏還“撲撲通”在跳。

    艾慈深深看了王家姐妹一眼,怔怔的心中想:“這是啥名堂,自己白日裏刀口上打滾,從來就沒有被準嚇一跳,他孃的,怎麼她們只説了這幾句話,自己心裏就‘咚咚’跳個好不自在,難道她姐妹有不戰而屈人之兵的魔法本領不成?”

    艾慈急急地一抱拳,道:“我記着就是,萬一失約,千萬別罵我不識抬舉。”

    大小姐正想説什麼,但艾慈怕再聽,因為王大小姐的話裏充滿了征服男性的温柔勁,如果他再聽下去,如果他再不趕快走,説不定他真的走不出王家的小飯館,非把他的決心瓦解掉不可。

    艾慈轉頭便走。

    他走的十分急。叫人一看就知道他一定是個忙人。

    這時候,街上圍着許多看熱鬧的人,有的把艾慈説成小俠客!

    寶山地面上出現俠客,自然會引來不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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