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説出自己做的事情了?端木鏡夜,其實就算是你殺了嵐又怎麼樣?你心裏明白,我和嵐都不過是普通人,根本就拿你沒辦法。你可以繼續開這個紅人館,繼續賣你的惡魔之心,繼續裝成神聖的樣子,繼續去治好那些人的傷口!!!
"可我心上的傷口都是你給的,你永遠都不可能治好,我也永遠不會稀罕你的治療!我從不允許同一個人傷害我第二次,卻被你折磨得遍體鱗傷!你知道嗎?我有多麼想恨你,好想好想……好想可以恨你……"
話沒説完,嘴唇已經被迎面而來的小七堵上。
吻?
端木鏡夜從來就不給你任何準備和任何解釋,桀驁得令人折服。討厭他的人恨不能殺死他,喜歡他的人卻永生欲罷不能。
沒預兆,沒來由,沒解釋。
就是這麼突如其來的一個吻,像盛開在暗夜的百合花,潔白脆弱。
那麼美又那麼絕望。
在眼睜睜看着他的臉迎過來的那一瞬間,在他的手扳住她的臉龐的那一瞬間,她突然聽不見任何聲音了。
周圍是寂靜的黑暗,心臟在緊閉的心室中孤獨地跳動。不,不光是她的心臟。
還有他的心臟也是,彼此的靈魂在這一刻其實是相通的吧?
我愛你。這大概是人世間最美的詩句。
温度散去後,吻痕淡去後,所留下的真實的感情,又甜美又疼痛。
痛苦和空虛都不可怕,只要還有真實的愛存在——
我就不允許你孤獨。
"走開!"真夜終於一把推開他,但又説不出什麼,只有淚水晶瑩地從眼裏湧出,順着臉頰淌落,浸濕了小七鬢角的髮絲……
不知道是意外還是痛苦,但離幸福的眼淚,絕對還差着距離!小七抬手想擦掉真夜不斷淌落的眼淚,被她推開。
嘴角在笑,眼裏卻在掉淚,她怔怔地看着眼前這個讓她又愛又恨的人:"我好傻,我真的好傻好傻……剛剛在勸伊莎貝兒的時候,自己的心卻在流血。不停地嘲笑着自己是個大傻瓜,我明明知道你喜歡的是櫻藍!我明明知道你就是殺死我哥的兇手……可還是拒絕着懷疑你,多希望你跟這件事情沒關係……。"
"端木鏡夜,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她恨他奪走了嵐,恨他毀壞了她原本平靜的生活,可恨到骨子裏之後,絕望地發現自己居然喜歡上了這樣冷漠的他。
廣場上月光冰涼,滿是冷調子的優雅。寂靜的夜裏穿來依稀的音樂聲。小七看了看遠方,彎下腰紳士地邀請着:
"聽到那音樂了嗎?我們來跳最後一支舞吧。"
"音樂?"
真夜冷靜下來側耳傾聽,沒錯,真的有音樂傳來,是SarahConnor深情款款地唱着那首"JustOneLastDance"——
他走過來牽起她的手,圓月的銀光像炫目的舞美,嫵媚妖嬈地纏繞在他們周圍,一寸一寸遊移着讓氣氛纏綿。
"Justonelastdance
最後一曲
WemeetinthenightintheSpanishcafé
那個夜晚,我們在西班牙咖啡館相遇
Ilookinyoureyesjustdon-tknowwhattosay
望着你的雙眼,心裏有言萬語卻無從説起
ItfeelslikeI-mdrowninginsaltywater
淚水讓我快要沉溺窒息
Afewhoursleft-tilthesun-sgonnarise
幾個小時過後,太陽就要升起
Tomorrowwillcomeandit-stimetorealize
明天終於還是要到來
Ourlovehasfinishedforever
我倆的愛情就將永遠結束
HowIwishtocomewithyou(wishtocomewithyou)
多想和你一起(和你一起)
HowIwishwemakeitthrough
多想讓一切繼續
Justonelastdance
跳完這最後一曲
Beforewesaygoodbye
我們再説別離
Whenweswayandturnroundandroundandround
我們隨着舞曲,轉了一圈又一圈
It-slikethefirsttime
就像第一次相遇般難捨難分
Justonemorechance
最後一次機會
Holdmetightandkeepmewarm
讓我們緊緊擁抱,彼此充滿愛意
Justonelastdance
最後一曲
Justonemorechance
最後一次機會
Justonelastdance
最後一曲
……"
所有往日的美麗都是虛幻的,只有彼此手心的温度和這歌聲真實得讓人心痛。
這是在道別嗎?這是最後一支舞了嗎?
最後一次,被他這樣温柔地抱在懷裏,明天天亮時,所有幸福鏡相都將迸裂,破碎,一切美好都奔騰而去不再回來。
當最後一個音符落下,小七捏住真夜的下巴,想要吻下去又打住:"由真夜,你知道嗎?"
他微微眯着眼,不想讓她發覺自己眼裏的難過:"你知道嗎?你曾經是多麼殘忍地將我忘得一乾二淨。"
真夜她從來不知道,她曾經是多麼殘忍地將小七忘得一乾二淨。
從容顏到聲音到曾經相處的點點滴滴,關於小七的一切,關於紅人館的一切,她都徹徹底底地忘記了!連一點記憶的殘片都沒有剩下!!
當小七從千曜那裏得到消息,説他居然在中國看到真夜時,小七的整顆心都快要被震裂;當小七在候機室再次見到真夜時,當在飛機上曾經熟悉的她再一次坐在他身邊時,當她再次回到他們五個人一起生活了十年的紅人館時——不是因為想起了他,而是因為她想要找到嵐!!
為了找到他的仇人而來!
"忘記?"真夜愕然地看着眼前的小七,他眼睛裏的傷痛讓她感到陌生,"我將你忘記了?"
他和她之前明明就是陌生人,談什麼忘記?
小七不多解釋,只是從外套口袋裏拿出一片鑰匙扔在她面前。
"這是你一直想去的那扇藍色大門的鑰匙,打開那扇門,一切真相你就明白了。"
月光好冷好冷,明晃晃地閃爍在真夜的前額。她低頭凝視着那枚在地上閃閃發光的鑰匙,第一次嚐到前所未有的迷茫和困惑!
難道真相跟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樣?!
難道除了嵐的失蹤跟小七有關,除了嵐和小七喜歡的人是櫻藍……除了這些以外,還有什麼事情是她從來就沒發現的?
夜晚的布拉格廣場格外神秘,千曜揹着伊莎貝兒走到廣場邊正要召喚紅人館的秘道開啓,突然被天空的異樣景色吸引。
"這是?"闖入他視野的是覆蓋整片天幕的人魚羣,她們浩浩蕩蕩地直奔北方天際而去,像一大片金紅色的雲朵。千曜下意識地將伊莎貝兒抱得更緊。上一次他見到這麼多人魚出現還是十幾年前布拉格的那場紛爭,那場紛爭讓他和小七的父母都喪命。經歷過那次災難的人都心知肚明,人魚族的靈力遠遠臨駕於雪豹族和御貓族,不然她們也不敢發動叛變。
他親眼見到無數靈力高強的術士在人魚族首領塞壬的面前不到一秒就被吸走魂魄,連一絲存在過的痕跡都沒剩下。如果不是小七的父親端木聖用最後的氣力將塞壬封印在水晶瓶中,恐怕人魚族們早就將這世界上所有的人類都吞得乾乾淨淨。封印塞壬的水晶瓶後來被慕音嵐拿走,千曜和小七他們最擔心的就是嵐會因為想報仇而將塞壬放出來……
"慕音嵐應該還沒資格取消塞壬的封印,那個封印只有小七才能解除。"擔憂地看着那些人魚,要不是要照顧背上這個小傢伙,他早就跟上去看個究竟了。從得知慕音嵐失蹤的第一天開始,他和小七就認定這件事情絕對不會這麼簡單,肯定跟人魚族有關。
這時伊莎貝兒伸了個懶腰,像是醒了。
"喂!起來,你重死了。"
"不~,你要一直揹我到家!"
"原來你是裝睡?故意要我一直揹着你?"
這次伊莎貝兒沒有再撒嬌,也沒哭哭鬧鬧。彷彿瞬間懂事,只淡淡地説:"就背這一次。最後一次。"
她的聲音哽咽:"我明天就回家去,以後不會再煩你了。"
"回去?"輪到千曜驚訝,"你又玩什麼花樣?"
"是真的。"
"呃,那個……算了,你還是繼續住在這裏吧……其實我也不是那麼討厭你……"
"可你也不喜歡我。"伊莎貝兒揉揉眼睛,"我死心了,放棄了。原千曜,你要幸福哦。"
揹着她的千曜什麼也沒説,默默地送她回紅人館。他明白人魚羣的再度出現意味着變故即將發生,這時候讓伊莎貝兒離開紅人館或許是最好最安全的選擇。
沿着忘川河水回家時,他突然希望這條回家的路永遠不要有盡頭。
當真夜跟着小七回到紅人館時,剛把伊莎貝兒哄睡的千曜發現真夜和小七的神色都很尷尬。
"你們……怎麼了?"
"我把鑰匙給她了。"小七搶先説,"讓她自己打開那扇房門仔細看看,一切就都再明白不過。"
既然小七這麼説,千曜和尊尊還有皇微自然是沒有異議,只是眼神中紛紛有隱藏不住的擔憂。真夜沉默着剛把鑰匙插進去,大廳裏的氣氛就緊張得像是下一秒就要被火柴刷地點燃。
啪。她手裏的鑰匙再次掉在地板上,彎下腰捂住脖子後面。
"怎麼?"小七撿起鑰匙重新遞到她手心。
"很痛。脖子後的Tattoo,很痛……"
"是那朵彼岸花?"千曜和小七同時意識到什麼,正在這時,大廳裏的電話突然響了,真夜接完電話後,滿臉的失魂落魄。
"在做夢嗎?我是在做夢嗎?!"半晌後,她突然捂住嘴,不敢置信地流淚,"他沒有死?他真的沒有死?"
"是誰的電話?"千曜迫不及待地從沙發上躍到真夜面前,看着千曜的焦灼,真夜手指放鬆,電話啪嗒一聲掉落在地板上。
小七也很擔心:"真夜,到底是誰的電話?"
"是……"真夜壓抑住內心的極度震驚,反覆確定着剛剛自己聽到的消息是不是真的。仁慈的主,千萬別説是幻覺。心臟再也經受不起命運的戲弄!!
她剛剛接到的是媽媽從中國打來的電話,媽媽只説了一句話:
"真夜,嵐沒有死,他在布拉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