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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情愫

    李誠一副沒精打采的樣子,嘴裏不停地嘟囔着:怎麼軍隊説走就走?我一覺醒來營地居然就空了。

    我看他實在無心教我騎馬,就自己一個人琢磨着練習。這次不那麼心急,慢慢和馬兒磨合着來,慢慢跑着,倒是一跤未摔。遛了一上午,李誠仍然一臉難過地坐在地上發呆。

    我跳下馬,走到他身旁逗他説話,可他卻一直鬱鬱寡歡,問十句他才心不在焉地答一句。

    你非報仇不可嗎?

    李誠重重點了下頭,如果不親手殺幾個匈奴人告慰爹孃姐姐的在天之靈,我這輩子什麼都不會幹,我一定他的眼中又浮了淚意,一定要報仇!

    我看着他默默出了會神,又是一個有殺父之仇的人,小師傅,如果你和我對打,一百招內不落敗,我就幫你求將軍下次打匈奴帶上你。

    李誠抬頭看向我,男子漢大丈夫説話算話?

    我鄭重地點了下頭,李誠立即站起,拔出腰刀,看着我。我隨意地擺了個姿勢,喝問道:難道匈奴人會等着你攻擊他嗎?他大喝一聲立即向我揮刀砍來。

    我的武功如果和人對招練習,很有可能輸,但如果是生死之搏,死的卻更可能是對手。狼羣裏沒有所謂強身健體的功夫,只有殺死獵物的技能。我所會的招式都是用來殺敵的,招招狠辣,務求用最節省體力的方法殺死對手,所以我從沒有真正使用自己的武功,這是第一次真正地攻擊一個人。

    李誠原本還有些束手束腳,幾招過後,他握刀的胳膊就差點被我折斷,而我連眼睛都未眨一下,他再不敢有所保留,被我逼迫得也是招招狠辣。五十一招時,我一個騰起避開他砍向我雙腿的刀鋒,雙指順勢直取他的雙眼,他一面後仰,一面盡力揮刀擋避,我腳踢他的手腕,刀脱手飛出。

    我拍了拍手,輕盈地落回地上,看着半跪在地上的李誠道:我再加點勁力,你這隻手已經廢了,匈奴人肯定不會捨不得這點力氣。

    李誠一言不發地撿起軍刀,二話不説地揮刀砍來。我笑起來,孺子可教也!只有生死,沒有禮讓。

    六天的時間,我除了練習騎馬就是和李誠相搏。他非常倔強,我有一次打到他鼻子,他居然根本不理會鼻子鮮血直流,眼淚狂湧,定定地大睜着雙眼連砍了七刀,最後一刀把我的整片袖子削去。不過,可惜的是他只支撐了八十七招,當我一面大叫了聲好,一面又毫不留情地給了他鼻子一拳後,他晃了兩晃,翻倒在地。

    六天的時間,霍去病率領一萬鐵騎,一出隴西,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快速推進,採取遠距離、機動迂迴的戰術包抄敵人的側翼和後方,連續地快速奔殺。靠着就地補充糧草、取食於敵的策略,孤軍穿插於敵境,縱橫幾千裏如入無人之境。

    短短六天,霍去病率領的軍隊如沙漠中最狂暴的風,席捲了匈奴五國,大敗休屠、渾邪王部,過焉支山向西北掩殺了近千里,殺折蘭王,斬盧侯王,俘獲渾邪王子、相國、都尉,共斬匈奴八萬九千多人。此一戰,匈奴人最美麗的焉支山劃入大漢版圖,大漢的疆域再次西擴。

    匈奴人最引以為傲的騎兵快速突擊性和機動性的優勢,在霍去病的千里雷霆下蕩然無存,霍去病第一次作為主帥領軍出征就給整個匈奴造成極大震懾。雖然此次戰役拼鬥慘烈,傷亡慘重,去時一萬人,活着回來的只有三千人,可這是漢人的騎兵第一次以快打快,大獲全勝,是農耕民族對遊牧民族第一次馬背上的勝利,雖然不知道是否後無來者,卻的確是前無古人。

    我坐在屋中,聽着營地中遙遙傳來的歡呼聲,這次戰功頗豐,皇上肯定對全軍上下都有大賞,但凡活着歸來的肯定都喜笑顏開。

    推門聲剛響起,霍去病已經站在我面前。一身煙塵,滿臉倦色,眉目間卻全是飛揚的喜悦。我笑着站起,還以為你會先喝慶功酒呢!

    他一言未發,只是暖意融融地笑看着我。我避開他的眼睛,盡力淡然地説:只怕七天都沒怎麼下過馬背,先洗個澡吧!

    我話音剛落,他人就直挺挺地倒在了榻上,我嚇得趕緊去扶他,他握着我手,含含糊糊地説:不行了,天塌下來我也要先睡一覺。説着話,鼾聲已經響起。

    我抽了下手,沒有抽脱,他反倒下意識地握得更緊。輕嘆口氣,坐在了他身旁。黑袍的下端滿是暗紅色印記,袖口處也不少,四周浮動着一股怪異的味道。我湊到他身上聞了下,馬汗味夾雜着血腥氣直衝腦門,立即皺着鼻子躲開。

    扯開毯子給他蓋好,滿心鬱悶地瞅着他。從太陽正當頭到天色全黑,他睡得和一頭死豬一樣,一動不動。

    我狠着心試圖把他的手掰開,他居然在夢中還知道反手打開我,我現在是真相信他所説的一邊策馬一邊睡覺了。看他這個樣子,就是一邊睡覺一邊殺敵也可以。

    後來實在熬不住,看了看地上,鋪的恰是厚厚的羊絨地毯,索性挨着榻邊躺到地上,身上隨意搭了點毯子邊角,闔目而睡。難聞的味道一直繞在鼻端,我頭疼地想了會,摸索着拿了條香薰過的帕子蓋在臉上,方覺得心靜下來,安然睡去。

    霍去病拿下我臉上帕子的瞬間,我已經醒來。一屋燦爛的陽光,和着頭頂一張更燦爛的笑臉,我一時有些恍惚,定定看着他。

    好久沒有見我,是不是有些想念?他一手仍舊握着我的手,一手拎着帕子,用帕子角撫着我臉問。

    我揮手打開帕子,你一回來我就要睡地,我有病才會想你!

    這麼大個榻,你幹嗎不睡上來?他説着就要拉我上榻。

    我一面推他一面道:做你的春秋大夢!

    兩人推搡間,我的頭倒在他的肩膀上,忙掩着鼻子嚷道:求求你了,霍大爺,別再玩了。臭死了,趕緊去洗澡,昨天燻了我一晚上。

    他舉起胳膊聞了聞,臭嗎?我怎麼沒有聞到?你再仔細聞聞,肯定弄錯了。説着強把胳膊湊到我鼻子前,我一面躲一面罵:你故意使壞。

    拉拉扯扯中,他大笑着從榻上翻了下來,我閃避不及恰被他壓在身下,氣氛立變,兩人瞬間沉默下來。他盯着我,呼吸漸漸變得沉重,我想移開目光,卻只是瞪眼看着他,心越跳越快。他的臉慢慢俯下來,我的身子越繃越緊,他的唇剛要碰到我時,金大哥,你今日不學騎馬了嗎?啊!李誠慘叫一聲,剛衝進屋子就又立即跳了出去,手忙腳亂地一面關門一面聲音顫抖着説:我什麼都沒有看到,我真的什麼都沒有看到

    門被李誠推開的剎那,我的蠱惑立即解開,猛然把頭扭開,臉頰似乎拂過霍去病的唇,又似乎沒有。霍去病狠狠地砸了一拳地,惱恨未消,人又突然笑起來:玉兒,你躲不掉的。

    我心中説不清楚是什麼滋味,一聲不吭地推了推他,示意他讓開,他立即雙手一撐站了起來,我卻躺着沒有動,怔怔地盯着屋頂。

    霍去病笑道:我去洗澡了,回頭檢查你的馬術學得如何,應該不會讓我失望。

    他走了半晌,我才仿若遊魂般地起身洗漱。冷水澆在臉上後,人清醒了幾分,臉埋在帕子中,心緒紊亂。

    金大哥。李誠在身後極其小心地叫道。我回身看向他,有些沒精打采地説:用過早飯,我們就去練習騎馬。

    李誠一面吃飯,一面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我,金大哥,你若心裏難過我們今日就不要練習了。

    我抬頭看向他,忽地反應過來他腦子裏琢磨些什麼,口中的饅頭差點噴出來,連連咳嗽了幾聲,一巴掌甩在他腦袋上,年紀小小,不想着如何把功夫練習好,都在胡思亂想些什麼?

    李誠委屈地揉着腦袋。一隻眼睛大,一隻眼睛小,鼻子烏青,嘴巴歪歪,一張豬頭臉,居然還滿面同情地看着我。

    我怕噎着自己,再不敢吃東西,擱下手中的饅頭先專心笑個夠。琢磨着不能在李誠年紀小小時就給他心上投下陰影,剛才純屬誤會,我和將軍正在對打,將軍可不像你武功那麼差,我們自然是勢均力敵,近身搏鬥時不小心就扭打着摔倒在地上,你恰好撞進來所以就誤會了。

    小孩子還真是好哄,李誠聽完,立即開心起來,幾口吃完手中的饅頭,大叫大嚷着今天要再和我好好打一架。

    霍去病到時,我和李誠剛把馬牽出。霍去病看看神清氣爽的我,再看看臉腫如豬頭的李誠,忍俊不禁地問:命他教你騎馬,你有不滿,也不用把他打成這樣吧?

    我撇了撇嘴沒有答話,李誠趕緊回道:金大哥在教我功夫,不是打我。

    霍去病微有些詫異地看了我一眼,教功夫?如果師傅都是這麼教徒弟,還有誰敢學武功?

    我拍了拍馬背,翻身上馬,我只會這種教法,讓他自己在生死之間學會變通,沒有什麼招式,有的只是殺死對方的一擊而已。

    霍去病笑了笑,也翻身上馬,對李誠吩咐:今日不用你教她騎馬,回去休息吧!

    李誠低低應了聲是,耷拉着腦袋,慢騰騰地往回走,我揚聲説:回去找剛下戰場的大哥們打幾架,他們現在骨子裏的血腥氣還未盡散,只要你有本事逼出他們心中的狠厲,打完後,你肯定所獲頗豐。

    李誠回過頭,高興地大叫了聲好,一溜煙地跑走。

    霍去病和我並驥而行,你要帶個狼崽子出來嗎?小心被我手下的狼敲斷腿。

    我嘻嘻笑着,我已經提醒了他呀!所獲頗豐中似乎就包括斷胳膊斷腿、從小豬頭變成大豬頭的可能。

    霍去病好笑地搖頭,我還剛納悶你怎麼這麼好心,居然肯教他,如今倒覺得他命有點背,居然碰上了你。

    我瞪了霍去病一眼,他的父母都喪生在匈奴刀下,你知道嗎?

    不知道,軍營中那麼多士兵,我可沒有工夫研究他們的出身來歷,我只關心他們上了戰場是否勇猛。這小子是因為我要找人教你騎馬,趙破奴推薦的。

    我答應李誠如果他能在我手下走過一百招,就請你讓他上戰場。

    照你這樣的教法,戰場應該能上,這些回頭再説,先看看你這幾日學得如何。霍去病話剛説完,雙腿一夾馬鐙,已經從我身旁躥了出去。

    我也有心在他面前顯擺一下這幾日苦練的成果,忙策馬去追。沒想到他根本不是和我比速度,而是時而左轉,時而右轉,又或者猛然一個回身,反方向奔跑。我拼盡全力也未能趕上他,反倒是幾次突然的急轉彎,繮繩勒得太重,惹火了馬,差點又把我甩下去。

    和李誠打上半天都面色不變的我,幾圈跑下來,卻是滿額頭的汗,霍去病氣定神閒,笑吟吟地看着我。

    顯擺未成,我有些沮喪地跳下馬,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霍去病坐到我身旁,騎得很好,幾天的時間能學到這個程度很讓我意外。

    我帶着疑問,側頭看向他,他笑道:不是哄你開心,説的全是真話。

    我嘴邊不自禁地含上了笑。

    玉兒,明天我要率一部分軍隊返回長安。

    我嘴邊的笑意立逝,低頭伏在膝蓋上,悶悶地盯着地面。

    你不用擔心,我不會逼你隨我回長安,不過你也不許偷偷跑回大漠。反正你不是還要教李誠功夫嗎?再把馬術好好練習一下,我會盡快回來。

    我一句話未説,他也安靜地坐着。身旁的馬兒突然長長嘶鳴了一聲,打破了周圍的寧靜。

    霍去病笑説:你應該已經領略到些許在馬上任意馳騁的樂趣,我逼你學馬不僅僅是希望你有一日能和我並驥縱橫在天地間,還是覺得你肯定會喜歡這種像風一般的感覺,不想你錯過人生中如此愜意的享受。他一面説着,一面拉我起身,來,今日教你幾招本將軍的馭馬不傳之秘。

    夜半時分,正睡得香甜,我突然感覺一個身子滑入了被中,心中大怒,立即用胳膊肘去擊打他的小腹,霍去病緊緊環抱住我,用力摁住我掙扎的身體,低聲央求道:玉兒,我沒有別的意思,我一早就走,現在就在旁邊躺一會,你別踢我,我就躺在榻沿上,保證不碰你。

    我想了一瞬,安靜下來,他縮回了手,身子也移開,我往榻裏躺了下,給他讓出了些位置,他低低説了聲謝謝。

    他將一個竹片塞到我手中,我摸了下問:什麼東西?怎麼像籤條?

    就是籤,還是你自己求來的。

    我的心神幾分恍惚,想起當年隨手扔掉的那個籤,也想起立在槐花樹下一動不動的他。他竟然去亂草中找回了這個籤。胸中充滿了酸酸楚楚的感覺,傷痛中還奇異地夾雜着一絲窩心的暖,痛楚好像也變得淡了一些,一時間完全辨不清心中究竟是什麼感覺,這些感覺又為何而來。

    簽上的話是:迢迢銀漢,追情盼雙星。漠漠黃沙,埋心傷隻影。

    我想了一瞬,不明白簽上的意思究竟指什麼。是説我盼雙星,後來卻傷隻影嗎?忽又覺得前一句話用在霍去病身上更適合,但不管怎麼解,後一句卻總透着不祥,不願意再多想,簽上永遠都是這些模稜兩可的話。

    剛才做了個夢,夢見我從長安回來時,卻怎麼也找不到你,我一個人騎着馬不停地跑,可就是找不到你。玉兒,你答應我,不管發生什麼事情,你一定不會跑掉,你會等我回來。

    夜色中,他的眼睛少了些日間的驕傲自信,多了些困惑不定,安靜地凝視着我,沒有逼迫,也沒有哀求,清澄明透,流淌的只是絲絲縷縷的感情,撞得我心一疼。腦子還未想清,話已經脱口而出:我以後不會不告而別,即使要走,也會和你當面告別説清楚。

    他的唇邊綻開一朵笑,我會讓你捨不得和我告別。

    這人給點顏色就能開染坊,我冷哼一聲,翻身背朝向他,對了!你回了長安,千萬別告訴別人我在哪裏。

    霍去病沉默了一會問:任何人嗎?

    我腦中閃過李妍、紅姑等人,嗯。

    好。

    我扭頭對他道:天快要亮了,你趕緊再睡一會。

    他笑着輕點下頭,閉上了眼睛。我也合上眼睛,腦中卻難以平靜。如果讓李妍知道我居然和霍去病在一起,説不定她會立即動手鏟除落玉坊。以為幾封信一扔,就可以跳出長安城的是非糾纏,可人生原來真如霍去病所説是一架糾纏不休的藤蔓,而不是我以為的一個轉身就可以離開和忘記一切。

    腦裏各種思緒翻騰,不知什麼時候才迷糊過去,早上清醒時,榻旁已空,不知道是他動作輕盈,還是我睡得沉,何時走的,我竟然毫無察覺。手輕摸了下他躺過的地方,人怔怔發呆。

    ※※※

    一百!滿手是血的李誠大叫一聲後,再無力氣,刀掉到了地上,人也直接撲倒在地上。

    我皺眉看着李誠,你不想在未上戰場前就流血而死,就先去把傷口收拾乾淨。

    李誠齜牙咧嘴地笑着,強撐着站起,一百招了,金大哥,你可要説話算話。

    他眼中淚花隱隱,我笑點了下頭,知道了,找大夫包紮好傷口,今天晚上我請你到集市上吃頓好的,給你補補身體。

    點了一份紅棗枸杞燉雞,李誠的臉有些苦,就吃這個?

    我詫異地説:這難道不比軍營中的伙食好很多?軍營中的伙食可是連油水都少見。

    當然沒法比,可這好雖好,卻太清淡了,像是人家女的坐月子吃的。李誠盯着白色的雞肉,鬱郁地説。

    我笑遞給他一個木勺,你最近沒少流血,特意給你點來補血的,少廢話,趕緊喝吧!

    兩個男子用過飯後騎馬離去,馬從窗外奔過時,我無意掃了一眼,馬後臀上的蒼狼烙印栩栩如生,總覺得在哪裏見過似的。

    李誠看我緊着眉頭髮呆,用筷子敲了敲我的碗,金大哥,你在想什麼?

    我忙笑搖搖頭。小二來上茶時,我隨口問:剛才出去的兩個大漢可是本地人?

    小二一面斟茶,一面道:不是,看上去像是富豪人家的家丁,好像家裏人走失了,四處打聽一個姑娘。唉!如今兵禍連連,人活不下去,只好做強盜,商旅都要僱傭好手才敢走河西和西域,一個姑娘家只怕凶多吉少了!

    李誠冷哼道:都是匈奴,打跑了匈奴,大家就可以安心過日子,就不用做強盜。

    小二的臉上有些不贊同,微張了下嘴,卻又閉上了嘴巴,賠笑着斟好茶,人退了下去。

    生活變得極其簡單平靜,將近一個月,每天除了和李誠打架練馬,逗逗小謙和小淘,就是四處轉悠着打發時間。正覺得無趣時,霍去病的信到了。

    我與公孫敖率軍從北地郡出發,各自領兵進攻匈奴。李敢此次也隨軍出征我眉頭皺了起來,別皺眉頭,他隨父親李廣從右北平出軍,我們各自率軍征戰,不到最後碰面機會不大。接信後,請隨送信人一塊走,北地郡見。

    送信來的陳安康等了半晌,見我仍然坐着發呆,輕咳一聲,將軍命我接公子前往北地郡。

    我嘆口氣,將軍肯定對你另有吩咐,不走恐怕不行,走就走吧!不過我要帶李誠走,你可能辦到?

    陳安康作了一揖,此事在下還有資格説話,命此地統領放人即可,到了將軍那邊,自然一切可便宜行事。

    我站起道:那就出發吧!

    陳安康如釋重負地輕輕噓了幾口氣,我嘲笑道:不知道你們將軍給你囑咐了些什麼,竟然搞得你如此緊張。

    他笑着説:不光將軍的囑咐,臨來前家父整整嘮叨了一晚上,讓人重也不是,輕也不是,禮也不是,兵也不是,我是真怕公子拒絕。

    我詫異地看着他,你父親?

    陳安康笑道:公子認識家父的,將軍的管家。

    我啊了一聲,指着自己,那你知道我他含笑點了下頭,我心裏對他生了幾分親切,抱怨道,看看你家將軍把我折磨的,這輩子只有我折磨別人,幾曾被別人折磨過?

    陳安康低頭笑道:不是冤家不聚頭。看我瞪着他,忙又補了句,不是我説的,是家父説的。

    我把鴿子籠塞到他手裏,沒好氣地説:提着。又扔了個包裹給他,拿着。左右環顧一圈後,快步出了屋子。

    我躺在馬車裏假寐,李誠興奮地跳進跳出,又時不時地湊到陳安康身旁絮絮問着戰場上的一切。

    習慣了馬上的顛簸,此時坐馬車覺得分外輕鬆,還未覺得累,已經到了北地郡。

    我剛跳下馬車,眼前一花,霍去病已經把我攬在了懷裏,低聲道:一個月不見,整整擔心了一個月,只怕哪天一醒來,就接到信説你人不見了,所幸你這人雖然經常不説真話,但還算守諾。

    此人真的是情之所至,率性為之,毫不顧忌他人如何看、如何想。我又敲又打地想推開他,他卻攬着我的肩沒有動。

    陳安康低頭專心研究着北地郡的泥土色澤,李誠滿面驚恐,大睜雙眼地看着我們。

    我長嘆口氣,這回該編造什麼謊言?有什麼功夫是需要抱着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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