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的灰色在不知道時間、不知道終點的行走,慢慢浮現出微薄的白光。那白光越變越大,陡然間灰色消失。我呼吸到了一口熟悉的空氣,然後我發現在離開他的世界之後,周圍是熟悉的景色。
這裏竟然就是昨天我來過的地方廢棄的舊教堂。
原來他將自己的世界的出口設在了這個地方。我突然恍然大悟,這應該就是為什麼只有在這座廢棄教堂才能找到他的緣故了吧!
不過
看着眼前寂寥的建築物,一個小小的疑問讓我忍不住在意了起來。
那個灰色的世界,還有眼前一片破敗的舊教堂,紫星藏月存在的地方,都是這樣荒蕪的嗎?
你還好吧?
也許是因為我的目光不小心在他的臉上逗留了太長的時間,紫星藏月敏鋭地轉頭望向我。我立刻將自己的目光收了回來,也將內心那種不知道該如何形容的情緒隱藏到了最深處。
什麼時候紫星藏月會需要我這樣的凡人來心疼了?
我忍不住對自己內心那個過於軟弱的靈魂撇了撇嘴。正準備開口説話的時候,一陣模糊的爭執聲從教堂厚重的大門背後傳來,讓我瞬間就僵在了原地。
我想回去了
難道一定要到這種鬼地方來調查那個什麼紫星藏月嗎?
只有在這裏才能找到他,這是唯一可以調查他的方法
那聲音是那樣細微,即使你竭盡所能,也只能聽見模糊的隻言片語。可是對於我來説,哪怕只有一個簡單的字,也可以讓我準確無誤地判斷出那個聲音究竟是誰的。因為我實在太熟悉那個温和低沉的聲音了。
那是影沙。
教堂裏的爭執彷彿變得有些激烈起來,聲音也隨之變大。在影沙的聲音之外,還有一個稍顯高昂的聲音,那像是小金絲雀一樣華麗的聲音十分具有個性。如果是影沙在這裏的話,那麼,另外一個人十有八九就是影沙的朋友校刊的副主編鎦音了。
我曾經在影沙的辦公室見到過他幾次,也一起出去玩過好幾次。他是個相當活潑的人,從班上女生中非常有人氣,加上體育萬能,也挺受男生喜歡的。
總而言之,他就是那種彷彿沒有任何缺點的男生。只是我自從兩年前那場意外之後,對於周圍的一切總是保持着漠視的態度,所以即使鎦音是影沙相當不錯的朋友,我也沒有太多的印象。
我搖了搖頭,發現自己的腦袋昏沉沉的,兩年前裏我的生活好像變成了簡單的直線。不過不出意外的話,那就是鎦音,雖然不熟悉,但我不會聽錯。
影沙就是那種會將所有傷心和難過都牢牢掩蓋在温柔的微笑之下的人,我從沒見過他發脾氣,甚至沒有見過他説稍微重一些的話。
陡然間,昨天拒絕影沙的情景,那張永遠表情温和的臉上浮現出來的蒼白微笑出現在我眼前。會在我面前流露出那張明顯的情緒,影沙他一定是很難過了吧!
想到這裏的時候,就像是有人手執利劍猛地扎入了胸口,刺痛到無法呼吸。我傷害了影沙,我總是在傷害那些愛着我的人。紫星藏月的聲音就像漂浮在天邊一樣遙遠,偏偏又那樣清晰,一字一句砸在我的耳膜上,將我硬生生地拉回了現實: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你為什麼會需要這個嗎?
他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好像對於在一扇門外,有兩個人正在認真討論要不要調查他的身世,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他伸出手,手掌上漂浮着一片半透明的花瓣。在陽光下,那片花瓣就像是一片易碎的水晶那樣折射出朦朧的光線。
這就是生命之花的花瓣。
是不是人類的生命也像這片易碎的花瓣一樣,脆弱到只要稍微用力就可以化為碎片?
我看着紫星藏月手掌上靜靜漂浮着的花瓣,腦海裏還殘留着影沙那讓我心痛的微笑。我努力想要裝作不在意,可是兩年前的事情就像是噩夢一樣再一次席捲上來,染黑了我的靈魂。我的嘴唇在不由自主地顫抖着,想要説出一些偽裝堅強的話語都變得非常艱難
我需要生命之花的花瓣,是因為在來兩年前的那個夜晚,我曾經親手將另外一個人的生命奪去,用來換取自己的存活。
已經過去了整整兩年,但是兩年的時間也無法將記憶中的那個雨夜沖淡,無論周圍的人對我多麼貼心,無論影沙是多麼温柔地對待我,都不行。相反,在每一個夜晚,那些温柔變成了拷問靈魂的烙鐵,一夜一夜在我胸口打下宣判的烙印。
就像昨天影沙的笑容一樣,讓人痛苦到無法呼吸。
為什麼我總是傷害別人?
為什麼我總是會如此殘忍地傷害別人?
為什麼被我傷害了,卻還要對我那麼温柔,卻還要對我微笑,影沙還有
唐霜,我的妹妹
我忍不住問着自己,被拼命掩蓋的過去就那樣在我心底深處破土而出,將陳舊的傷口劃開,汩汩冒出雨水一樣冰冷的眼淚,雨水一樣冰冷的鮮血。我眨了眨眼睛,想要讓有些模糊的視野變得清晰,想用最後的力量去抵抗紫星藏月的問題,可是結果卻是,有灼熱的液體順着眼角滑落至臉頰。
紫星藏月偏了偏頭,俊美的臉上浮現出一絲困惑,他的眉頭微微皺起看着我:喂,女人,你哭了。
他的聲音讓我猛然回過神來。
我是不應該在別人面前流露出自己的軟弱的,更何況,現在站在我面前的這個人,是紫星藏月。
用力睜着眼睛,我忍住眼淚,聲音嘶啞地開口説:我沒有。
你在哭,為什麼?因為不願意説出你需要生命之花的原因嗎?
紫星藏月的目光鋭利,但是我想他的腦袋裏大概沒有那種名為察言觀色的細胞,他看透了我,就好像孩子總是容易看透大人的心事,哪怕是那些最隱秘的。
閉嘴,不關你的事情!
正是這種孩子氣的直接和敏鋭,讓我的內心再一次掠過尖鋭的刺痛,我粗魯地用肩膀撞開了紫星藏月,就像是想要逃避獵人的小獸一樣倉皇地向外走去。可是還沒來得及跨出第二步,我的手腕已經被紫星藏月牢牢地抓住了。
到底發生了什麼?你為什麼要哭?他的聲音裏帶着更加明顯的疑惑。
放手我都説了不關你的事
他的力氣真的很大,無論我怎麼掙扎都沒有辦法讓他放開抓住我的,在驚慌、悲傷還有無數無法用語言來形容的情緒的刺激之下,我的聲音也變得有些激動起來。
除非你告訴我你為什麼哭,否則我不放手。
你放手!
放手!
除非你告訴我為什麼。
你這個
看着紫星藏月一臉不告訴我就絕不放手的表情,我終於氣急敗壞起來。我用力拽着自己被抓住的手腕,拼命想要掙扎紫星藏月的禁錮。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憤怒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
果果?!
我猛然抬起頭,一個熟悉的身影闖入我的視野。
耀眼的陽光從推開的大門外射了進來,影沙和鎦音站在金色的光線中,陽光跌落在他温和的眼眸裏。明明是温暖的琥珀色,這一刻卻像是要燃燒起來一樣閃耀着憤怒的光芒。
忽然,我感到自己被人狠狠地拉了過去,但是立刻又有一股力量將我重新拉了回來,而我耳邊傳來鎦音的吼叫聲:你對嫂子做什麼?你這個怪人!
我想鎦音一定是衝動地去打紫星藏月了吧,因為在他眼裏我就是影沙的,在整個學校裏所有人眼裏我都是影沙的,影沙也是我的,我們是天生一對,並且命中註定會在一起。
而且
兩年前,自從兩年前那件事之後,就連影沙也無法觸碰我,任何人都無法觸碰我,包括影沙也只能用温柔和微笑慢慢等待我的康復,而我也是這樣期待着的,等待着自己的康復。為了康復,為了影沙的微笑,準備着那場煙火般的旅行,準備着將自己交給影沙,完完全全。如果不是唐霜如果不是那條短信,現在我已經是影沙的了,已經徹底是他的了。
我愛着影沙,正如他愛着我。
但是現在
眼前影沙的臉逐漸變得清晰,也逐漸變大。他的手還伸向我,保持着想要把我奪過去的樣子。我想剛才在那瞬間爭奪我的兩股力量中一定有一股是他的。
從來都不曾發怒的影沙,從來都不會慌亂的影沙,現在他的手伸向我,上面的青筋還突着,表明他的決心,他的努力他已盡了全力。
但是他輸了
正如緊隨其後傳來的鎦音的哀號聲。我側過頭,艱難地讓視線越過擋在我臉邊的黑色物體,看到鎦音倒在地上,嘴角竟流着鮮血。
他不是
他不是衝過來,想要向紫星藏月挑釁嗎?在剛剛那一瞬間究竟發生了什麼?我順着擋在我臉邊的黑色物體向上望去,看到紫星藏月好看的肩部線條和毫無表情卻不容易侵犯的臉。
果果!影沙的喉嚨裏爆發出我從不曾聽過的怒吼,他衝過來想要從紫星藏月的懷裏奪過我,而鎦音也站了起來,擦乾嘴角的血不甘示弱地朝紫星藏月衝了過來。
放開嫂子!
為什麼?紫星藏月冰冷的聲音再次響起,這一次我看清楚了發生的事情。他的側身躲過了鎦音,只是用手肘在他後腦勺輕輕一點,鎦音那個全校聞名的運動少年就再次倒在了地上,發出一聲悶響。
而影沙的努力也再次化為泡影,紫星藏月更用力地抱緊了我,讓我幾乎窒息。我被他拖着連走了幾步後,看到了影沙自責而痛苦的表情。
放開果果!紫星藏月平靜地説,這個女人是我的。
什麼?一瞬間影沙發紅的眼睛好像變成了紅色的水晶,他很用力才把我視線移到我身上,果果
我望着他,陡然覺得整個天空崩裂,在塌陷。
果果,發生了什麼?為什麼他要這麼説?見我沒反應沒有反駁也沒有動作,好像順從的貓,影沙手臂上突起的血管平復下去,他臉上的憤怒一點一點褪去,取而代之的難以置信。
我想反駁,很想很想,但那是我自己立下的誓言,紫星藏月幫我拿到了生命之花的花瓣,而我從那一刻開始,也就成為了他的東西。
所以,即使這一刻,看着悲傷的影沙和一片片碎裂的天空,我只能無言地待在紫星藏月的懷抱中,就連申辯的話語都沒有辦法説出口。
他説的是
因為我的沉默,影殺的臉色漸漸變得蒼白起來,一抹絕望的情緒在他琥珀色的瞳孔裏緩緩加深,就像是逐漸瀰漫在我口腔中的血腥味一樣,那樣苦澀,那樣令人悲傷。
忽然,他往前走了一步,看着我一字一句地問道:果果,這是假的是不是?這個傢伙威脅你,所以你才會這麼説的是不是?
那些話語充滿了痛苦,但是他的目光卻慢慢地温柔了起來,好像是怕我受傷,好像在這個時候他擔心的人不是他自己而是我。
而這就是影沙,也是我愛着、卻永遠不能再去愛的影沙。
忽然間,我覺得我必須堅強點。實際上,從兩年前起我就已經失去了去愛和被愛的能力,那麼現在
就讓我徹底墮入深淵吧,起碼不要再繼續傷害影沙了。
他沒有説謊,我現在已經是紫星不,藏月的女人了。古舊的建築裏響起我不帶一絲感情的聲音。
影沙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嘴唇顫抖着,過了很久他才努力張開口,嘴角還帶着微笑:果果,你是在開玩笑對不對?
與其説他是在問話,不如説他是在説一個陳述句。然後他抬頭,用一種讓我痛到無法呼吸的期盼眼神,死死地看着我。
我不想心軟,但面前那個受傷的人是我最愛的人啊!
影沙,對不我想説,起碼道歉,請讓我為我的糟糕、我的罪道歉。
她是我的。一個聲音響起,打斷了我的話,然後,我的眼前一黑,嘴唇上有一種熟悉的感覺。在我真正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之前,紫星藏月的嘴唇已經毫不猶豫地覆蓋了上來,與温暖的手心截然相反,他的嘴唇就跟我記憶中的一樣,冰冷到讓人的靈魂都開始泛起白色的霜花。
我震驚的睜開因為本能閉上的眼睛,驚恐的看到他那雙烏黑的瞳仁裏沒有一絲光亮,就像是黑洞,將所有的情緒都吸收進去,遮掩的一乾二淨。
我想要掙扎,可是我的掙扎在他的禁錮之下沒有任何作用,反而被他賭氣似的抱得更緊,就連我最微弱的抵抗聲都被他的嘴唇吞沒。
紫星藏月在吻我過了幾秒之後,這個讓人震驚的事情才刺破了我混亂而詫異的大腦,讓我瞬間清醒過來。
我幾乎是粗暴地一把將紫星藏月推開,出乎意料的是,這一次紫星藏月竟然很輕易地就放開了我,以致我在逃離他的懷抱之後,踉蹌着往後退了好幾步才穩住了中心。我用力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嘴唇上彷彿還殘留着那冰一樣冰冷的觸感。
紫星藏月!
我用力地低聲叫出了他的名字,身體顫抖着。我不敢轉頭去看影沙,不敢去看他現在是怎樣的表情。
紫星藏月沒有理會我咬牙切齒的呼喚,他的表情淡定而冷靜。他低頭看了看錶,然後抬起手,伸向我的方向。
時間到了,走吧。他冷淡地説,彷彿剛才發生的一切不過是最平常最普通不過的一件事。至於我的絕望和我的痛苦不過是空氣中的微塵,不值得他在意。
或許是見我沒有反應的緣故,他漂亮的眉毛皺了起來,接着他便有些粗魯地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肘,有些生氣地説:我們還有事要做。
我想再做反抗,但忽然見我的腦海裏閃過了那枚剛剛從那個小女孩玩偶上強行取出的花瓣,所有的抗拒都在那一瞬間化為了沉重的悲哀,水銀一般滲透進身體的每一個細胞。
我覺得好疲憊,疲憊到我什麼都不想去做,什麼都不去想。影沙也好,紫星藏月也好,我只要能拿到生命之花的花瓣就好,反正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一切都已經無所謂了。
可是,就在這個時候,從我的手腕上傳來了一陣劇痛。
我詫異地抬起頭,看見的卻是影沙的臉。記憶中一直温文爾雅的他衝過來,不顧紫星藏月的強大,異常強勢地拉住了我的手,擋在了我的前面。
這就是原因嗎?他的手異常用力,他的聲音乾澀,帶着顫抖的尾音,這就是為什麼你決定不去旅行的原因嗎?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能平靜的發出聲音而不是一下子哭出來。然後我垂下眼簾避開了他的目光,我可以看到影沙在袖子下逐漸捏緊的拳頭,骨節都已經開始發白。一種名為絕情的情緒就像是閃電一樣,深深地劈在我胸口最柔軟的地方,撕開深深地傷口。我對着影沙點了點頭。
是的,這就是為什麼為什麼我放棄那場旅行。
還有放開跟你在一起的幸福。
我以為影沙會對着我大罵,或者給我一耳光懲罰我,然而他沒有,當他的聲音再次響起來的時候,竟然是温和的,一如既往的雖然他的聲音已經變得沙啞:你是在向我表示,我們兩個結束了嗎?他的聲音有一個不自然的停頓::當然,前提是我們兩個曾經真的有過什麼。
一字一句,每一個音節都像是被和着血嚼碎了,然後從牙縫間硬生生的擠出來的一般。
我猛地抬頭,難以置信的看着影沙,看着影沙琥珀色的眼睛裏浮現出的絕望和悲哀,那種情緒是那樣劇烈,就像是即將噴放的火山裏,暗紅色的岩漿緩慢的從瀕臨破碎的黑色岩石縫隙中滲透出來。
我用力的咬住自己的嘴唇,點了點頭。
影沙再也沒有説話,他安靜的站在那裏,一直死拉住我的那隻手,緩緩的鬆開了。
女人,走了。
紫星藏月突然很大聲地對我説,抓住我的那隻手力氣一下子變大。我有些木然的跟着他一步一步的往門外走去。
只是在離開的那一刻,眼淚瞬間洶湧而出。
喂,女人,你又在哭了。
耳邊傳來紫星藏月的聲音,在這之前一直被我認為是冷酷而沒有任何感情的聲音裏竟然帶着細微的困擾的意味。
我沒有理他,而是從紙巾盒利用力的抽出一沓紙巾蓋在眼角,將那些源源不斷湧出來的液體擦拭乾淨。
我沒有哭,只是今天風沙太大。
我從紙巾後面悶悶地出聲。
已經回到家了,可是一想到之前在教堂裏的一幕,我就完全沒有辦法控制自己的淚腺,嘩啦啦的往外流着眼淚。甚至在回家的路上,我還抓着紫星藏月的袖子,狠狠的擦了一次眼淚,引來了路上很多女生羨慕的目光。一想到這裏,哪怕已經哭了很久,我還是再一次有了流淚的衝動。
可是今天是晴天。
紫星藏月完全沒有體恤我的心情,面對這種連惡俗電視連續劇都不會使用的藉口,他竟然用一種十分認真的態度回答我。
我頓時無語了,只能用力擤了一把鼻涕,然後吸着氣,惡狠狠地望着他,態度惡劣的扔出一句話:你説的根本就是廢話~
那你就不要哭了。
紫星藏月那張顯然被上帝特別關照過的臉上蒙上了一層淺淺的焦躁,他看着我的樣子,就好像是在看着什麼恐怖的怪獸一樣彷彿,他是在害怕我的眼淚。
不過我立刻就用力將這個想法從自己腦子裏扔了出去是因為哭泣而大腦缺氧導致智商下降了嗎?我怎麼會有這麼荒繆的想法,要知道我面前這個人,可是紫星藏月啊!那個遊走在生與死之間的少年。
不過,也正是因為這一打岔,因為之前的事情而無法控制的悲傷終於慢慢淡去,當最後一張紙巾用完之後,我走到洗手間用冷水洗了一個臉。
看着洗漱台鏡子裏那個眼睛紅紅,如同小兔子一樣的人,我伸出手,用力地戳了戳冰冷的鏡面。
唐果,給我堅強一點。
我對自己小聲地説。
走出洗手間,我看見紫星藏月坐在沙發上,正在非常仔細地看着手上的東西。那是一個玻璃瓶,有着奇異的淚滴形狀,小小的,晶瑩到幾乎透明,只有在瓶底比較厚的地方流轉着一抹極淡的微藍。
乍一看,就像是一滴遺落在紫星藏月掌心的淚滴。
你在幹什麼?這個瓶子是幹什麼的?我看着他的舉動,有些心煩意亂地開口問。
紫星藏月一直等到花瓣進入了那個小小的瓶口,才平靜的轉過頭,回答了我的問題:生命之花的花瓣只有在最純淨的水晶瓶中才能儲存。
最純淨的水晶瓶?
我有些詫異地朝着他手上那個小小的瓶子望去,雖然説看上去造型挺別緻的,不過還是很難想象那個小小的瓶子竟然是由這個世界上最純淨的水晶雕琢而成。實際上我根本就不太相信最純淨的水晶這種説法,或者是説,我不太相信紫星藏月,從他強吻我時起。
只有這種瓶子才可以儲存生命之花的花瓣。也許是我的懷疑太過於明顯了,紫星藏月看上去有些煩躁地繼續解釋起來,普通的人類如果碰到生命之花的花瓣就會立刻將它吸收掉,而如果將它放入空氣,生命之花也會立刻消融於這個世界的生命之中。
紫星藏月的表情很認真,可是我還是忍不住覺得這種越來越耳熟的説法有些可笑,那本我很喜歡的漫畫,還有我以前看過的電影裏不都是有這種類似的東西嗎?而且,説的那麼玄乎的樣子,從拿到花瓣到現在已經過了那麼久了,花瓣不一直好好的嗎?幹嘛説得自己好像不是人類一樣我忍不住在腦中暗自嘀咕,不希望自己就這樣一直被他牽制下去。
沒有辦法,雖然紫星藏月的動作十分乾脆利落,搶奪生命之花的效率也相當搞,但是一想到之前他竟然在影沙面前強迫我將自己最痛苦的事情以那樣直白的方式展示出來,我就忍不住覺得心中那股名為憤怒的火焰開始呼呼燃燒。
就在這時,紫星藏月的臉色突然陰沉了下去,突然冷淡地開口説:我有辦法保存花瓣一段時間,但是,我希望你可以記住,即使是我,如果將生命之花的花瓣在手裏太久,它也會融化的!
他的聲音很平靜,可是就是這種平靜的語調讓我突然反應過來,並立即趕到了隱隱的恐懼。
紫星藏月身上所有的細節,包括所有我所知道的關於他的傳聞,都在宣告一個事實,那就是他不是人類,甚至是可怕的邪惡的東西,可是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把他當做人類看待了,而且是普通得再普通,沒有一點惡意的朋友一樣。
這樣的認識讓我陡然間恐慌起來,我是怎麼了,這麼不小心。
我忍不住抬眼偷偷看了他一眼,從這個角度看過去,可以看見他純黑色的眼睛和線條過於凌厲的側臉。雖然很多的中國人都説自己的髮色和眼睛都是黑色的,但是實際上大多數人的頭髮和眼睛都是一種偏深的褐色,可是紫星藏月,他的眉眼和頭髮,卻是真正的純黑,沒有一絲其他的色調摻雜在裏頭。也許正是因為這樣,當他凝視着什麼人的時候,總是會給人一種野獸一般,吞噬一切的危險感覺。
遊走於生與死之間的少年純的話再一次出現在我的腦海裏,我看着紫星藏月表情平靜的連,心裏突然湧起一種説不出來的味道。
那個為什麼你會知道這麼多的事情?
我有些生硬地開口,想要打破這種突如其來的尷尬場面。其實並沒有指望紫星藏月會真的回答我的問題,可是沒有想到紫星藏月只是沉默了片刻,便開口回答了:我的朋友告訴我的。
朋友?紫星藏月的朋友?
雖然最開始的目的不過是轉移話題,可是當朋友這個詞從紫星藏月的嘴裏説出來之後,我便忍不住好奇的追問了起來:
你是説,是你的朋友告訴你的?
嗯,紫星藏月冷冷的回答,可是眼睛裏卻飛快的閃過一絲柔和的光芒,他很瞭解生命之花。
很瞭解所以你才可以從人羣中分辨誰是玩偶嗎?那麼,你知道多少關於玩偶的事情?
幾乎沒有多猶豫,這個從一開始就困擾我的問題終於被我忍不住問了出來。我想起了之前那個小女孩,如果不是紫星藏月,我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將她和玩偶聯繫起來的。可是玩偶這種偽裝在紫星藏月的眼裏似乎沒有作用,他動手的時候是那樣乾脆利落,沒有一絲遲疑。
這個世界上的玩偶的數量,比你認為的要多得多。每一個玩偶,都是為了滿足某些指定人的需要,或是孤獨、或是發泄而被創造出來的
紫星藏月低聲地説着,我在他身邊找了一個位置坐了下來,雙手抱膝聽着他好聽的聲音在温暖的空氣中迴響。
每一個人都是不完整的,人類的靈魂上有一個空洞,只有用愛才可以填滿。只是很多時候人們找不到足夠的愛去填滿他們心中的空洞,説以他們會感到傷心,感到難受,感到寂寞,感到孤獨。玩偶師就是這樣出現的,他們會精心依照人類靈魂上那個空洞的形狀製作出最精美的玩偶,用生命之花的花瓣給它們提供動力去偽裝人類,去修補靈魂上的那個空洞,直到人類的靈魂變得完美起來。這就是玩偶師賜予玩偶的意義這是我朋友告訴我的。
這是你朋友告訴你的吧?你真的相信一個玩偶就可以讓人覺得不再寂寞了嗎?
話説出口的時候我其實是很不以為然的,甚至,還有一些不受控制的嘲諷。如果只考完偶就可以讓人覺得不寂寞,那麼我
其實,你的身邊,也有玩偶。
紫星藏月的話打斷了我的思緒,當認真確定了他並不是開玩笑之後,我忍不住諷刺的笑了起來:怎麼可能,我可不覺得我身邊有誰看上去像是玩偶。
要知道,我天生就不是那種狠輕易就可以和所有人打成一片的女生,我的世界很小,只有寥寥幾個人,而他們無論我怎麼想,都沒辦法將玩偶的身份套在那些人的身上。
玩偶是不知道自己是玩偶的,紫星藏月説,從被造出來的那一刻開始,它們就會以為自己是人,所以它們表現出來的樣子,就跟真真的人類一模一樣。因為只有這樣,它們才可以成為那個特定人類的伴侶,才可以以他們自己的方式陪伴那個人抵抗孤獨。
以為自己是人類的玩偶我不自覺的小聲説了一句,腦海裏突然想起那個怯生生從洋娃娃背後露出頭來的小女孩,如果紫星藏月説的是真話,那麼我們這麼粗魯的奪走她的生命還有最愛她的那些人的記憶。
我的口裏泛起苦澀的味道,兩年前那個如同老貓一樣瘦的全身只剩下骨頭的引魂師的話在一次響起我的耳邊,讓我覺得自己的身體在瞬間變得好冷,好冷
這個世界上有很多玩偶師,就跟這個世界上有很多引魂師一樣。
忽然,紫星藏月説出了這樣一句話有些突(那個字跟一樣,只不過比字大一點,我不知道怎麼讀)然後他抬起頭,漆黑的眼睛直直地對上了我的視線。
我看着他的目光,突然醒悟過來,在這個人面前,任何人都不可能有秘密。任何人,自然。也包括我。
我不自在的移開了目光,然後裝作不在意地轉移起了話題:
既然你説這個世界上有那麼多玩偶,而且他們每個人看上去都那麼像是人類,那麼你又怎麼可能認出他們來?
心情的慌亂讓我ideas話語不自覺的帶上了一些挑釁,我並沒有期待紫星藏月會回答我的問題,現在的我,只希望快點結束從頭到尾都很奇怪的對話。可是紫星藏月卻狠平靜的回答了我的話:每一個玩偶師在製作玩偶的時候,都會在那些玩偶的身上留下他們自己做的特殊記號。而我的朋友他就是一個玩偶師,他也告訴了我幾個不同的記號,所以我可以很清楚的認出那幾個玩偶師製作出來的玩偶。
是,是這樣啊。我乾巴巴地説。
我已經回答了你的問題,她突然站了起來,在我的大腦反應過來之前,就靠近了我,所以現在是我的提問時間。為什麼,你要需要生命之花的花瓣?
我
沒想到他還緊抓着這個問題不放,我一下子愣住了。也許是因為我的遲疑,紫星藏月的眉頭皺了起來:喂,女人,你不會哭吧?
是我的錯覺嘛?我突然覺得,紫星藏月彷彿有些緊張。
想起之前在紫星藏月面前的失態,我不自在的低下了頭,不知道改如何開口。不過是一個極短的沉默。紫星藏月的眉頭卻皺的更加厲害了。他突然抓住了我的手,有些不耐煩的將那個淚滴的狀水晶瓶子放在我的手心。喂,你不準哭。
他的聲線繃得很緊,變得更加緊張,盯着我説:如果你告訴我你為什麼需要這麼多生命之花的花瓣,我就幫助你讓這個瓶子裝滿花瓣。
我忍不住差異地抬頭看着他,還沒有來得及説話,紫星藏月便有些急躁的打斷了我:我可以不要你的幫忙,所有的事情我都會幫你做完!
最後,他有些遲疑地説:這樣,你,你不會哭了吧。
我用力抿着嘴唇,許久都沒有辦法在腦海中組織起完整的話。紫星藏月的話讓我一下子混亂了起來。
你我看着紫星藏月,好久,都説不出話來。我不知道他為什麼會這樣突如其來的推翻了前我們定下的契約,也不知道為什麼他會提出這樣一個完全不合意的提議。我只知道,最後出現在我腦中的只有一個最簡單的等式:如果我告訴他我為什麼會需要玩偶的生命之花,他就幫我完成所有的奪取花瓣的工作
也就意味着,我不用再強迫自己,不會在看到玩偶被剝奪生命之花時那過於悽慘過於可怕的場景自然,也不用那樣赤裸裸的只是那些由我的自私而導致的罪惡。
那麼我請求你,為我找到99片花瓣,因為我聽説生命之花有99片花瓣,一片生命之花的花瓣可以讓將死的人多活7天,而一朵生命之花能讓將死之人逃脱死亡我要你幫我拯救一個人
那些話語就像是擁有了自己的生命一樣,一下子就傾瀉了出來,同時,我的眼淚也再一次用出了眼眶。
拜託你,幫我救她,幫我救唐霜,幫我救救唐霜吧
我本來以為自己是可以控制好自己的情緒的,可是當唐霜這兩個字終於脱口而出的瞬間,所有的堅持合理值都瞬間被眼淚沖刷得支離破碎了。
我用力的握緊了手中的玻璃瓶,生命之花的花瓣在晶瑩剔透的瓶子裏頭閃耀着夢一般的微光。
就像是兩年前的那個晚上一樣。
我至今還記得,兩年前的那個晚上,音樂會上最後演奏的歌曲是肖邦歡快的《小狗圓舞曲》。
唐霜穿了一條印着櫻桃的雪紡裙子,當風吹過來的時候她就像是春天裏從樹林中走出的精靈。
還有,那天的天氣很不好,天氣預報裏總是不停的重複着今晚有雨,所以在音樂會結束之後,唐霜剛剛説了一句我不舒服,爸爸和媽媽就立刻改變了去沙灘放煙花的計劃。
只是我卻很生氣。
我其實也不是很想去放煙花,但是我討厭唐霜,討厭比我聰明、比我漂亮的唐霜,討厭獲得了爸爸和媽媽全部的愛的唐霜,所以
所以,我對着紫星藏月慘然的微笑起來,眼淚滲入嘴角,苦澀的味道在口腔裏蔓延開來,我堅持去放煙花了,我還記得那天的傍晚天好紅,好像是薔薇的花田在天空中被燃燒殆盡,好紅,好美,又好淒涼。我堅持一個人去了海灘,然後被壞人跟蹤再然後
我只是忽然覺得無法説下去了。那些一點一點,一點一點增加的悲傷和痛苦,絕望和哀慼,就像是極夜裏零度以下的海水,在這一刻,將我的靈魂壓成了碎片。
我用手被背拼命擦拭着自己的眼睛,但淚水根本無法被徹底擦去,殘留在皮膚上異常冰冷。紫星藏月沒有出聲,淚水也讓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像他這樣的人看到我這樣軟弱得哭泣個不停的傢伙,一定會很不屑吧就在我這麼想的時候,肩膀上卻傳來了温暖的感覺。我茫然地抬頭,看着他有些遲疑的把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
唐果
他乾巴巴地説,破天荒顯得有些手足無措的樣子,我打斷了他:不!我要告訴你,我要告訴你為什麼我會需要這些玩偶身體裏的生命之花當時我差點就被那些人就在我絕望的時候,那些人突然都僵住了,他們一動不動,就好象一羣琥珀裏被凝固住的昆蟲
那是引魂師的力量。
還沒有説完,紫星藏月就低低的説出了口,我點了點頭:是的,然後引魂師就出現在了我的面前,問我,願不願意跟他做一個交易。做了那個交易之後,我就可以得救
這不符合規定,紫星藏月突然發出了聲音,他死死地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説,即使是引魂師也不能擅自拯救應該去死的人。
是的,即使是引魂師也不能隨便改變一個人的命運,所以那個交易的內容是有條件的。我努力的希望自己能夠稍微平靜一些,可是卻幾乎要因為哽咽而無法呼吸,停頓了一會兒之後,我才慢慢的將兩年前那個殘酷的交易一字一句揭露給紫星藏月。
那個引魂師告訴我,如果我可以用自己親人的生命來做交換,我就可以逃脱那個命運要麼,是某個我的親人代替我慢慢死去,要麼,是我一個人按照命運的劇本,悽慘的在那個晚上遭受凌辱然後死去。
紫星藏月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難看到了極點。我沒有任何顧忌的繼續説了下去。
所以我答應了!我用力的抓住了紫星藏月的衣服,我不想死,我不想那樣悲慘的死去,憑什麼一定要是我遭受這麼悲慘的命運!所以我就這麼一邊想着,一邊答應了那個人的交易。
我用力的捂住了自己的臉,明明已經決定不哭的,可是視野卻變得那麼模糊,臉頰上那灼熱的悔恨的液體也越來越多,我就那樣把我最不重要的親人的生命作為交易支付出去了!我對她那麼不好!我總是給她臉色看!總是跟她對着幹!我討厭她啊,我應該討厭她的不是嗎
可是當我發現被交易的生命竟然是屬於她的時候,我的心真的好痛,痛得我都快死掉了!她以前明明是那麼可愛的人,那麼漂亮,所有人都喜歡她,可是現在她只能一天一天躺在牀上衰弱下去,我看着她變得那麼瘦,我看着她漸漸開始掉頭髮,我看着她一次一次被送入醫院所以我逃跑了,我跑得遠遠的再也不去看她,我冷漠的對待她!我真的好希望自己能夠什麼都不在意,就這樣看着她死掉!可是我不能我不能
兩年來累積起來的所有壓力和絕望就如同洪水一樣,無法控制的傾瀉了出來。即使很丟臉,我也沒有辦法控制,因為只要我一張嘴,眼淚便簌簌的流淌出來。在這樣的情況之下,我已經完全沒有辦法控制自己,即使自己身邊的那個人,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人,是遊走在生與死之間的少年。我就像是即將溺水而亡的人一樣,用力地抱緊了紫星藏月,就像抱着一塊唯一能拯救我的浮木。
我本來以為像紫星藏月這樣冰冷的人一定會立刻就將我推開,畢竟現在的我滿臉都是鼻涕和眼淚,哭得就像是一個神志不清的瘋子,可是出乎我意料的是,一直到我的嚎啕大哭變成了力不從心的哽咽,他都沒有做出任何抗拒的舉動,相反,在遲疑了一會兒之後,他有些僵硬的將手放在了我的肩膀上。
就像是一個動作生疏的擁抱一樣。從肩膀上傳來的温暖像是一個開關,雖然在我的身邊的這個人,是所有人眼中最可怕的人,我還是情不自禁的抱緊了他,汲取着他身上的温暖。
外面的天色已經漸漸地暗了下來,從窗外隱約傳來了食物的香味,炒菜時發出的沙沙聲,還有各種口音的呼喚聲。可是我和紫星藏月卻一直都沒有移動,我也沒有開燈。房間籠罩在深藍色寂靜的影子裏,將外面那種温馨的市井氣息完全隔絕在外。
將最可怕、最罪惡的事情告訴紫星藏月之後,那種如同洪水一樣猛烈的情緒在時間的流逝中慢慢平復了下來。我感受着從紫星藏月身上傳來的淡淡的温暖,大腦空空的,心情雖然已經不是那樣難以控制地悲傷,但整個人還是覺得很疲憊,疲憊得我什麼話都不想説,什麼事都不想做。
就在這個時候,電話答錄機的運作指示燈突然一閃一閃開始閃耀,就像是一隻在黑暗裏眨眼的惡魔的眼睛,那一瞬間,我感覺到自己全身上下每一塊肌肉都自動地繃緊了起來。
在慣例的一小段雜音之後,已經很老舊的電話答錄機裏傳來了一個讓我再一次紅了眼眶的聲音。
嘿,唐果,你別信爸媽的,我挺好的,不會死!所以不要來醫院了
那是一個很年輕的聲音,屬於最美好時光中最美好的那個少女,只是明明應該是明亮而清脆的聲線裏,有着不應該出現的一絲沙啞。我知道那是因為就在不久之前,那個聲音的主人才因為嚴重的肺部感染做過插管檢查的緣故。
那是唐霜的聲音。
你也不要太擔心了啦,估計不久就可以出院了,到時候我們兩個一起出去吃冰激凌吧電話裏的唐霜還在絮絮叨叨拼命地東拉西扯着,可是,作為她的姐姐,我又怎麼可能不知道,這只是她在拼命地安慰我,用她特有的方式安慰着我。
就像是水閘開關壞掉了一樣,我的眼睛源源不斷地湧了出來,無論怎麼樣都沒有辦法止住。我用力抹了一把已經哭到刺痛的眼睛,努力對紫星藏月擠出了一個顫抖的微笑:
七天前,唐霜又進了醫院。可是你知道嗎,她本該在五天前死去,因為我用她的生命,做了交換。是意外,是我意外得到的生命之花的花瓣讓她一直到今天還活着。紫星藏月,你一定覺得我很自私吧,我真的好殘忍,好可怕,我真的不想讓那些玩偶就這樣活生生的消失,可是,如果沒有新的花瓣,唐霜明天就會死,如果沒有生命之花,就算明天她活下來,八天後,唐霜還是會死,而這都是因為我!藏月,我沒有辦法,我沒有辦法看着她就這樣死掉
淚眼模糊中,我隱約地感覺到紫星藏月抱緊了我,讓我能夠有力量順暢地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