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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看到我一副忍氣吞聲的樣子,紀嚴還不忘火上澆油的説:“做題的時候走神,練習加一倍。”

    惡魔,果然是惡魔!我咬牙切齒的看着他。也罷,我忍忍忍,360個小時很快就會過去的。為了半個月後的旅行為了黑暗過後的光明,暫且讓紀惡魔橫行霸道吧。想開了以後,我也沒那麼消極了。

    我拿起桌子上的杯子喝了一口水,紀嚴的聲音突然響起了:“我渴了,去給我倒杯橙汁,要鮮榨的。”

    噗,一口水被我噴出來。我抹了一把臉説:“有沒有搞錯啊?我到哪裏去弄鮮榨的橙汁呀?”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沉聲道:“加一倍。”

    “我馬上就去。”我面色鐵青,咬着牙齒流着淚奔出房間。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我左手提着一個手動榨汁機,右手提着一袋橙子,滿頭大汗地回到家裏。一進門我就楞住了——爸,媽,紀嚴三個人其樂融融地圍坐在餐桌邊。

    老媽見我進門就開始斥責:“這都過了12點了飯菜都上齊了,你去超市買個飲料怎麼這麼久?”轉頭卻笑咪咪地對紀嚴説,“紀嚴,菜菜那孩子就是花樣多,你一定要對她嚴格要求啊。”

    什麼叫我花樣多?我一下子莫名其妙起來,指着紀嚴説:“不是我要去的,是他……”

    沒等我説完,紀嚴倒是首先承認了:“是我讓她去的。”

    難不成紀嚴惡魔良心發現了?我順着他的話使勁點頭。紀嚴看着我笑了一下:“菜菜説想和橙汁,我看上午的課差不多了,也就同意了。”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紀嚴,臉色由晴轉多雲。我還想辯解卻在對上紀嚴的目光時,看到那裏面刪過一陣寒光,我渾身一哆嗦,迅速低下頭。

    “你這孩子怎麼這麼不懂事,站那兒發什麼愣呢?還不快洗手吃飯。”老媽有了一絲怒意。

    我把在網上看過的除心魔的詛咒在心裏默唸10遍過後才將面色緩和過來,應了一聲:“哦。”幸好這個上午終於過去了,還有355個小時,我繼續忍。

    吃過午飯,媽媽十分認真地問紀嚴:“紀嚴。我們家菜菜能考上附中我們都挺意外的,可不知道進重點班希望大不大?”

    紀嚴認真思考了一下,點頭道:“希望總是有的,只要她加倍努力。”

    媽媽一定有希望,兩眼都放光了,激動地説:“紀嚴,不知道你願不願意多教教她?”

    “我是無所謂,就怕菜菜覺得課程太多,接受不了。”紀嚴似不經意地看我一眼,嚇得我立刻衝過去撲倒在媽媽的身上,使勁地搖搖頭。

    媽呀,你可是我的親媽啊,不能眼看着別人把你女兒往火坑裏推啊。

    半年前的冬天,我還成天跟在陳子逸屁股後面跑,每次他和一羣人去網吧打遊戲,我都會在他身邊吵着要一起去玩。

    陳子逸無奈只好陪我玩泡泡堂。可是我每次都是第一個被炸的,然後我就嚷着:“陳子逸快來救我。”陳子逸眼疾手快地來到我身邊救了我。悲劇的是,每次我剛能動還不到幾秒鐘就又被炸了。陳子逸只好一邊把對方解決,一邊來救我。

    玩到後來,所有人都看出來,我是隊伍裏最大的弱點。我們是最不搭配的組合——極強跟極弱組合。大家覺得沒趣,要不就自動退出房間,要不就把我們倆一起踢出來。

    眼看着遊戲房間裏的人來了又走,最後只剩下我們在私聊頻道里聊着天,我癲狂地咆哮着:“為什麼啊?我怎麼每次都搶不到道具,還要眼睜睜地看着自己人被人炸?”

    程子逸就笑:“誰讓你動作那麼慢,又不會躲泡泡?別人一看就知道你是最容易解決的,那還不都來炸你嘛!”

    我泄氣的説:"我真這麼笨嗎?’

    鍵盤突然被程子逸推開,他把我輕輕抱在腿上。電腦屏幕上藍色的幽光在他漆黑的眼眸裏不停跳動着,熾熱氣息拂過我的耳邊,他説:“小笨蛋,我就喜歡你的樣的。”

    突然兩根指頭掐在我的臉上。疼,疼得我眼淚都要掉下來了。我捂着自己的臉,帶着一絲憤怒和委屈看着紀嚴。

    紀嚴臉上的笑容漸漸收斂,臉上又恢復了那種的神情,他目光鋭利地盯着我問:"菜菜,你為什麼要考附中?”

    老媽一把把我從身上推開,豪爽地説:“有什麼接受不了的,不就是多上幾個小時課嘛,又不是要了他的命。那以後就麻煩你了,紀嚴。”老媽臉上笑眯眯的,紀嚴臉上也是笑眯眯的,只有我看着眼前兩個笑眯眯的人,嘴角含笑,眼中含淚,心中哀鳴不已。一句加倍努力,就從355個小時變成了710個小時710個小時啊!難道我就要豬狗不如的度過710個小時嗎?那還不如要了我的命呢!

    打從紀嚴開始給我補課,我就知道完美的暑假已經成了泡影,剩下的只有那兩摞加起來1米高的練習冊,以及披着華麗外表的紀惡魔的無限折磨。

    我曾經想過反抗,又想過奉承他,卻被紀嚴一句“嗯,那不如再加一倍練習來表示你的決心吧”給打會了原形。

    於是,每天早上紀嚴來上課前我都“主動”幫他買好早餐,並且在他來的時候卑躬屈膝地把早飯雙手遞上:“紀嚴,你的早餐,雞蛋餅和豆漿。豆漿是温的,餅裏面沒有放葱,沒有放辣椒。你説過,早餐吃甜,不吃辣。”

    紀嚴滿意地接過去,順手摸了摸我的頭説:“不錯,很聽話。”

    到了中午,我又搶先接過他手裏的空碗説:‘我幫你添飯”

    “謝謝了,菜菜。”紀嚴淺笑着。

    一般有大人在的情況下,紀嚴都不忘補充一句:“菜菜,你真懂事。”

    然後爸爸和媽媽就會無比感動:“有紀嚴在,果然讓人省心不少!”

    我都想哭了!可是在爸爸媽媽面前我已經把紀嚴吹到了天上,紀嚴也把他們哄得心花怒放,我又怎麼好意思開口説明自己一開始就是別有用心?

    看着鏡子裏面的我,黑黑的眼眶都趕得上國寶熊貓了,我又偷偷看一眼身邊的紀嚴,他正慵懶的靠在椅子上,捧着一本從我書櫃裏搜刮來的雜誌隨意翻動着。似乎感覺到我的目光,他抬起了頭,隨意瞄了我的練習冊一眼,語調平平的説;"算錯了。"

    算了一整張草稿得題居然被他看一眼就否定了?

    我一愣:“哪裏算錯了?”

    他翻了一頁雜誌,頭也不抬的報出了答案:“你忘了開根號,答案是24。”我本來還想抗議一下,可當我翻出答案的時候,事實證明,紀惡魔一説話,我就徹底被打敗了——後面的答案不是24是什麼?我再一仔細檢查,果然是忘記開根號了。

    我一頭趴在桌子上,捶胸頓足:"我怎麼會犯這種低級錯誤!”

    “不用沮喪,犯這種低級錯誤本來就是你的風格。”紀嚴嘴角微微揚起,彎出一個好看的弧度。

    我欲哭無淚的看着紀嚴,説;“你都説我笨了,為什麼還要我沒完沒了地做一堆高難度的題目?’

    經過這麼一段日子的相處,我的臉皮真是越來越厚了,連反抗都省了,直接丟盔棄甲,雙手投降。

    紀嚴放下手裏的書,看我一眼;“不錯,承認自己笨就是有自知之明,還不是不可救藥。”

    我的淚水早已經流乾了。

    紀嚴見我一臉沮喪的樣子,臉上的笑意更濃了。他突然向我找了招手,示意我靠近一點,然後用修長的十指伸進我的頭髮,十分輕柔地揉了揉。陽光從敞開的窗户裏照進來,落在他的身上,讓普通的白襯衣都閃着刺眼的光芒。

    “我就喜歡你這麼笨的。”紀嚴舒展着手指在我肉乎乎的臉頰下輕輕一掐,嘴角彎出一個醉人的弧度,那一刻,我居然覺得紀嚴眼底的笑意充滿了寵愛的意味。我的臉突然紅了,恨不得一仰頭就昏過去。難道惡魔都喜歡説些讓人措手不及的話嗎?

    然而看着紀嚴沉寂中帶着笑容的眼眸,我腦海裏突然閃過另外一雙漆黑的眼眸。

    這不是侮辱我智商嗎?難道我就不配考上重點中學?實在是欺人太甚!我仰着頭,鼻孔朝天,高喊一聲:“因為我智商高。”臉皮果然是厚到極點了……

    “哈哈哈!”紀嚴突然笑起來,連肩膀都在顫抖。

    這有什麼好笑的?我皺着眉看他。

    “算了算了。”紀嚴擺了擺手,左手支着頭,轉而定神閒地淺笑説,“我告訴你一件事情,從心理學角度看,人在撒謊的時候眼睛是向右上方瞟的,而當眼睛轉到左上方的時候……”它停頓了一下,眼眸裏面黑沉沉的,目光深不可測,“那表示在回憶.”他的臉離我那麼近,近的幾乎要貼上我的臉上了。

    他嘴邊慢慢浮起一抹笑,良久才低頭看了一下腕錶,淡淡的説:“好了,今天就到這裏。”

    直到他離開,我的腦子才恢復正常運轉:他剛才不是想親我吧?我的神那!事態為什麼會發展成這樣?

    我一下子變得無所適從。我不是一個有急智的人,所以我決定找個人幫我想想辦法。

    “這還不簡單?”羅靂麗邊啃着西瓜邊對我説:“再強的食肉動物也是有天敵的。”

    “啥?紀嚴是肉食動物?”我一臉驚恐。

    “笨!”一塊西瓜皮砸在我的頭上,羅靂麗犯了一個白眼,“我的意思是,他再怎麼精明也有害怕的東西。”

    我雙手環胸,若有所思的點頭:“有道理”。

    轉眼已經把半個西瓜啃了個精光的羅靂麗冷哼一聲:‘你趕緊抓緊時間吧,我可是下個星期就準備走了,到時候你就跟你的極品家教一起共度暑假吧。”

    這算不算是激勵?我默然。

    本來我還拿不定主意,羅靂麗這麼一説反而讓我下定了決心:“我要把他嚇跑。”

    送走羅靂麗以後,我就在網上搜索着嚇人十大排行。恐怖電影、昆蟲這種東西對於惡魔似乎沒什麼用,我繼續往後翻。中了500萬大獎後錢掉了,一口氣吃20個漢堡,1天內刷帖20000……我頭上冒汗。都是些什麼亂七八糟的?難道就沒有一個靠譜的答案給我嗎?

    就在我回頭喪氣要關掉搜索頁面的時候,我看見一個“大膽遊戲,你敢不敢嘗試?心臟病者慎入!”的標題

    眼前一亮,我有了主意。

    第二天趁着補習的空擋,我拿起從網站上打印下來的遊戲規則,對紀嚴讀起來:“遊戲由兩人配合進行。在黑暗房間內點燃7只蠟燭,兩人輪流投骰子,點數最大的講一個恐怖故事,然後吹滅一支蠟燭。最後吹滅蠟燭支數多的人算贏,輸的人要答應贏的人一件事情。”

    紀嚴拿過規則一看,就瞪我一眼,陰沉沉地問:“這是什麼意思?”

    被他一瞪,我渾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唯唯諾諾地説:“試膽遊戲。反正也是休息時間,消遣一下。”

    沉默片刻,紀嚴整張臉都冷下來,淡淡看我一眼,沉聲道:“菜菜,你腦子裏到底裝了些什麼?”

    好吧,我承認,我很無聊,但我也是病急亂投醫啊!

    我一把搶過他手中的遊戲規則:“有問題嗎?”生怕他不答應,我又説:“別告訴我你玩不起。”

    他挑眉道:“是嗎?”

    我微仰着脖子——此時無聲勝有聲。

    突然,他嘴唇上揚起一個好看的弧度,用温柔的詭異的語氣説:“紀嚴你那麼感興趣,好啊,我陪你玩。”

    週末的傍晚,天空聚集了黑壓壓的雲團,眼看雷陣雨就要來臨,吃過晚飯以後,媽媽留紀嚴等過了陣雨再走。

    秒針“滴答滴答”地走過,房間內我點燃了7支蠟燭,窗户和房門都被關緊了,昏黃的燭光下,紀嚴的表情朦朧不清。

    第一次擲骰子,我是4,紀嚴是2.深呼一口氣,我才開口講:“在一個小山村裏,有一根被詛咒的電線杆,常常有人在那裏無端撞上去,當場斃命。一天晚上,5歲的小明突然指着那根電線杆,對他媽媽説:‘媽媽,電線杆上有兩個人。’媽媽當即牽着他的手迅速走開。後來事情傳開了,有個記者讓小明帶他去看那根電線杆。小明領着記者來到電線杆下,記者問:‘人在哪兒?-小明指了指上面。記者抬頭一看,電線杆上一塊牌子上面寫着:交通安全,人人有責。”我輕咳一聲,:“講完了。”第一支蠟燭被我吹滅。

    紀嚴臉上沒有一絲波瀾地看着我,問:“你確定這是試膽遊戲?”

    我一愣,問:“難道不恐怖?”

    紀嚴的嘴角輕輕地抽動了一下:“你的腦子果然異於常人。”

    窗外狂風大作,雨不停地敲着玻璃,大風發出嗚嗚的呼嘯聲。

    我和紀嚴各吹滅了3支蠟燭,桌上的蠟燭只剩下了最後一支,勝敗在此一舉。閉上眼睛,我用力投出骰子,心裏喊着“菩薩保佑”、“聖母瑪利亞保佑”。骰子落下了,我睜開眼睛的一瞬間,世界安靜了。我看着最後的結果,我淚流滿面,終於明白什麼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紀嚴説:“你輸了。”

    我僵硬地笑:“這次能不能不算?”

    “田菜菜,你是想耍賴嗎?”紀嚴眼裏有寒光閃過。

    我一哆嗦,結巴着説:“當然,當然不是,但是,但是你還沒講故事呢。”無謂的掙扎也比妥協號!我心裏佩服自己,果然是打不死的“小強”的精神啊。

    紀嚴仔細看着我,深吟了一下,不慌不忙。步步逼近地緩緩道來:“凌晨的夜裏有點涼。有個男的開摩托車去接女朋友下班。女朋友温柔地張開雙手摟住男的,又伸手摸着男的臉問:‘冷嗎-男的剛想回答,突然發現腰際女友的雙手一直沒有離開過。”

    房間裏面最後一支蠟燭被他吹滅,眼前一黑,我突然感覺手上似乎被什麼東西抓住,後背一涼,我叫了一聲:“啊!”然後驚嚇地向前撲過去。

    窗外的雨聲漸小,打在玻璃上發出很輕很輕的響聲,黑暗的房間寂靜得只能聽見我輕微的喘氣聲。我向前撲的時候,跌入了一個温暖的懷抱。似乎是貼上了温温的東西,我的唇居然一片温熱。我不由得屏住呼吸,瞪大了眼睛,抬起頭。眼睛對眼睛,唇對唇,我可以看見紀嚴黑眸裏閃爍着點點光彩,黑漆漆的房間裏這雙眼睛卻清澈迷人。

    那一刻,紀嚴的鼻息融進了我身體,將我整個人都漲得滿滿的。

    這樣一個氣質冷冽的男生居然有如此熾熱的唇……

    幾乎是第一時間,我一把推開他,下意識地道歉:“對,對不起。”

    燈的開關被按下,眼前終於大亮,我對上了一雙笑吟吟的眼眸。

    紀嚴戲謔地説:“你還是真是熱情,居然主動獻吻。”

    我嚇了一跳,感激解釋:“我不是故意的,只是剛剛突然一黑,我覺得手好像被什麼東西抓住了,所以下了一跳:“手……啊!”我恍然大悟,指着紀嚴説:“那隻手是你故意伸過來嚇我的吧?你是故意的!”

    紀嚴一臉好笑的表情,眉毛一挑道:“我不喜歡占人家便宜,但是如果有人需求,我還是可以考慮配合的。”説完他就要朝我靠過來。

    我連忙退了一步。紀嚴見我驚慌,臉上卻露出滿意的神色,似乎這正是他所想要的。他步步逼近,直到退無可退,才低下頭湊到我耳邊説:“特別是你的需求。”我立刻滿臉漲得通紅。

    幾眼來了以後我就一直在忍,繼續忍,再繼續忍……終於忍無可忍了!見紀魔鬼逼近自己,我終於挺直腰桿,仰着頭:“我有男朋友。”

    “這樣啊……”紀嚴似乎怔了怔,然後看着我意味深長地説:“他是誰呀?”那雙深黑的眼睛緊盯着我,明顯不相信我的話。

    猛吸一口,咬咬牙,我豁出去了:“你不是問我為什麼考附中嗎?實話告訴你,附中的學生會長就是我男朋友。”此話一出,我頗有種心虛的感覺。

    “哦?”我眼裏上閃過一絲異色面無表情冷冰冰地説:“學生會長就看上你這樣的?”

    熊熊烈火燒在心頭,我忍不住怒道:“我這樣怎麼了,笨一點兒有什麼不好?這世上精明的人那麼多,算計來算計去,最後把自己算計進去了!我這樣的才能促進和諧社會的發展!而且,你怎麼就知道學生會會長是不是就好我這一口?”一番胡我説的鏗鏘有力鄭地有聲。

    紀嚴一動不動地看着我,淡淡地説:“難得你這麼自信。”他嘴角淺笑,卻滿眼鄙夷。

    看到幾眼衣服似笑非笑的表情,我心底一沉,低着頭説:“你是不是覺得我開上附中是僥倖?你是不是覺得我不配和學生會長在一起?你是不是覺得我死也考不上重點班?你是不是覺得我只能被你控制?”

    紀嚴居然有了一絲火氣,他皺着眉對我説:“田菜菜,原來你就這麼看清自己?”

    我愣住了,剛剛彙集在胸口的火氣一下子都提不上來了。其實我真的沒什麼理由在他面前抱怨,畢竟學生會會長我連見都沒見過,當初想考附中也是為了陳子逸……可是為什麼紀嚴會顯得那麼生氣呢?難道他覺得我虛偽,還是根本就很討厭我?

    自從紀惡魔對我説了那句話以後,我就開始失眠了,白天也心浮氣躁的。每天天才矇矇亮,我就會揉着眼睛醒來,因為我整個晚上都會做夢。夢裏面紀嚴掐着我的脖子輕蔑地説:“田菜菜,你是一個一無是處的人,有憑什麼和我講條件?”然後冷汗直流,我被嚇醒了。

    回憶起那個主動送上去的吻,我總會覺得有一道閃電從我頭頂劈下來。

    最近我已經要求老媽燉了不少西洋參給我安神補氣,可還是於事無補,無奈之下我問羅靂麗:“我最近總是失眠恍惚、心慌氣躁,還伴隨着胸悶,你説我是不是內分泌失調了?”

    羅靂麗想了一下,説:“菜菜,你的更年期是不是提前了?”我朝天翻白眼:“有提前30年的嗎?”羅靂麗説:“你處處被人壓制,又不能反抗,我説你這是在高強度壓迫下的求欲不滿。”“啥?”我嚇得差點兒從牀上滾下去。羅靂麗不緊不慢地講:“這個紀嚴真不簡單。你才跟他接觸多久啊,短短一個星期就被看得一清二楚了。現在,你在他面前是赤裸裸地展露原形啊。”被羅靂麗説中事實,我氣極了:“我不管什麼欲求滿不滿,我只知道,我這次一定要出一口氣。羅靂麗,我一定要考進重點班。”羅靂麗剛倒進嘴裏的一口可樂噴了出來,她摸着我的頭説:“菜菜,你不會是腦神經末梢壞死了吧?附中的重點班這種我們只能仰望的地方是不適合你這種單細胞動物生存的!”

    我決心已定,九頭牛也拉不回來。算一算,紀嚴安排的那兩摞練習冊還有四分之三沒有完成,我一把抓住羅靂麗的手,雙眼含淚地説:“惡魔纏身,這次的旅行我怕是去不了了,你自己玩得開心點兒吧。”

    眼神很明顯地轉變為同情,她拍了拍我的手説:“革命尚未成功,同志還需努力,你保重吧。”

    第二天,我想了很久,才瞪大眼睛,嚥了一下口水,對紀嚴説:“紀嚴,我要進附中的重點班。”這不是疑問句,也不是設問句,是非常肯定的陳述句。

    紀嚴轉頭看我,嘴角彎起一個好看的弧度,一雙眼依然清澈沉靜。他指着桌上的練習冊,居然也認真起來:“那好,你先把這堆練習冊都做了。”

    由於沒有了之前的顧慮,我也開始認真埋頭到成推的練習題當中。每天那麼高強度地做題,還要跟惡魔作鬥爭,晚上居然也能夠一覺睡到大天亮,連做夢都省了,簡直比吃10根極品西洋參還有效果啊。

    然而我早就應該想到的,一次妥協就註定沒有翻身的機會。

    紀嚴向我媽建議説:“阿姨,我覺得適當的鍛鍊更加有益知識吸收。”

    我媽馬上點頭稱讚:“有道理,難怪紀嚴體格那麼好,啊哈哈哈。”

    於是在媽媽發出的笑聲當中,我淚流滿面。

    有誰在假期中大清早在家裏邊背單詞邊跳第七套廣播體操啊?而這居然就是紀嚴所説的勞逸結合!

    老天爺啊,我雖然是猶豫了一下,可是也不用這樣懲罰我啊,如果給我一次重新開始的機會,我一定會對紀嚴説三個字:“要反抗!”對,要與惡勢力鬥爭!鬥爭到底!

    心裏這麼想,我雙眼迸射出堅定的光,一股強大的氣流湧遍全身。

    我記得樓上叔叔家裏有套高中數學疑難題庫,於是從他家裏借了來,在一推答案中我仔細挑出一道解答過程最長的題,虔誠無比的向紀惡魔請教:“紀嚴,這道題好難,能不能叫我怎麼解?”我露出崇拜的星星眼。

    紀嚴挑眉看了我一眼,接過手裏的看了一遍,然後沉思起來。這道特意挑選的題目,連樓上當數學老師的叔叔都説了解法相當困難。我不禁在心裏暗笑:萬一紀嚴解不出來,豈不是隻能讓我恥笑?

    突然他冷笑一聲:“你真認為我算不出來?”

    啊?我還沒有反應過來,紀嚴就拿起筆在草稿紙上面展開了一大串的公式和數字,大多數的公式我見都沒有見過。紀嚴的字清秀乾淨,和他的人一樣好看,而我的視線不自覺就被他修長的手指、突出的腕骨吸引。才不過三兩下功夫,紀嚴把筆一頓,得出答案。

    隨即,他挑眉輕笑了一下:“菜菜,原來你喜歡這種類型的題啊。不過這是去年的舊版,我家有今年最新的升級版,既然你有興趣,明天你就做那本吧。”

    最最新升級版?這麼變態?

    我立即石化,趕緊擺手:“不,不用了,我還是從基礎做起好了。”

    紀嚴淺笑一下:“你確定不需要?”

    “完權不需要。”我把頭都搖斷了,才倖免於難。從此我也明白了,不自量力挑戰惡勢力的後遺症就是,對惡魔完全俯首稱臣.

    一個月的魔鬼式特訓後,我終於將迎來入學考試。今天是最後一次家教課,結束了一天的特訓後,我送紀嚴去車站。等車的時候,幾眼的眼裏似乎有了温柔的水波:“今天是最後一次課了。”

    我眼眶微紅,眼底發熱地看着他説:“我知道。”

    他上前一步雙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次啊才,其實……”

    一步步退後,我搖頭:“你什麼都不要説,我明白,我都知道。”我掙脱他的手,我逃也似地跑了。

    夏日的傍晚,水泥地上還留有白天的熱氣。我心裏面燒得難受,火辣辣的,漲得滿懷滿滿,眼角滲出的淚水的夕陽下反射着七彩光芒。

    我知道,這是真正喜極而泣的淚水,是欣欣的眼淚。

    奴隸翻身啊,從此以後,再也沒有第七套廣播體操,再也沒有該死的練習題,再也沒有紀嚴……

    不知道為什麼,我心裏突然有點空蕩蕩。

    習慣真是一件可怕的東西,明明再也不用面對惡魔的冷嘲熱諷,卻會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想起紀嚴遠去的聲音,想起落霞的紅光在他臉上留下的寧靜淡遠的氣息。

    這麼想着,我頓時有點傷感。

    不得不説我的艱辛和努力終於感動了老天,全年級400名學生當中精選60個名額,就有一個砸在了我的頭上。成績放榜的這天,我熱淚盈眶、感激涕零,恨不得衝到30公里外的寺廟中燒三柱高香,謝謝菩薩保佑。

    羅靂麗揉着自己的眼睛,看見60人的名單不但有她,而且還有我,他不敢置信地狠狠一把掐在我的手上,説:“菜菜,你告訴我,我是不是在做夢?”

    我捂着手,含着高興的淚,對她點頭道:“這不是夢,羅靂麗,我的夢想實現了,我終於考上了重點班。”

    羅靂麗仰天長嘯:“單細胞生物居然變異了,草履蟲也能跟我談夢想了。”

    一陣風颳過,我站在捲起地一地樹葉的風裏面,淚流滿面。

    炎熱的暑假、惡魔的訓練、曾經的戀情,都因為即將來到的高中生活被我拋在腦後。開學沒幾天,我就被羅靂麗拉去參加高中學生會競選。

    打着各種坑蒙拐騙的旗號説為了學校、為了同學利益的學生會,在我眼裏都是騙人的,我不好容易才熬出頭,剛剛鬆懈下來,根本就不想去趟渾水。

    我扯着羅靂麗的手説:“你自己説了那種複雜的地方不適合我這種單細胞生物,你索性就放過我吧。”

    羅靂麗對我翻白眼道:“以前你是置身事外,現在不同了,既然進了重點班,你就要做好長期抗戰準備。”説完她就繼續拉我。

    我一動不動地站着:“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

    羅靂麗性格本就直爽,加上天氣燥熱,她惱火地説:“你怎麼這麼沒有志氣?不要認為進了重點班就一勞永逸了,這裏面的競爭有多激烈你不瞭解。要想脱穎而出沒點能力的體現是不行的!何況你要是留在學生會也不要是沒有好處。你想想,平時做課間操、組織活動,誰最悠閒,誰又總是站在最有利的位置?”羅靂麗的話説得我有點心動。

    看我皺眉由於,她促狹地説:“難不成你已經被陳子逸打擊的對自己一點信心都沒有了?”

    我本來還拿不定主意,她這麼一説反而讓我下定決心:“我去!”

    面試在教學樓三樓的梯形會議室裏舉行。我填了申請表,和羅靂麗找地方坐了下來。我瞄了一眼,男生居多。學生會里面面試的負責人坐在第一排,多穿着整齊的深藍色校服,胸前掛着學生會獨有的牌子,幾個人的面部都看不太清楚。

    我搖着羅靂麗的手,苦着臉説:“完了,我現在就緊張得要命,到時一定丟人!”

    羅靂麗安慰説:“不怕,更丟人的事你都做過,這個是小意思。”(個人認為這根本不是安慰,這是損人!!!!)

    我們兩個人正交談着,突然有個聲音叫了一聲:“田菜菜。”

    我條件反射般地站起來,舉手喊道:“到!”

    四周傳來低低的笑聲。

    羅靂麗嘆了一口氣,習慣性地拍了拍我的肩膀,説:“去吧。”

    我低着頭走到最前面,用弱不可聞的聲音説:“我是高一一班的田菜菜。”説完了我就不説話了。我的手心腳心都出了汗,臉上也是熱的。我一直低着頭,只想趕緊回座位躲在羅靂麗身後。

    面試的那些人突然安靜下來,有個我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聲音問:“你怎麼看待學生會長這個職位的?”

    我猛地抬起頭來,一個閃雷劈到我的天靈蓋上!如果這裏不是學校的教室,如果這裏沒有這麼多人,我一定會從窗户裏跳出去,前提是……我得有羅靂麗的膽子。

    因為,這個問我話的人就是給我補習了一個暑假的家教——紀嚴!

    有一句話是怎麼説的?冤家路窄!我説怎麼踏進這個梯形教室以後,就總覺得全身涼颼颼的!

    看清楚中間那個人是紀嚴以後,我怔怔的愣在那裏,半天沒有回過神來。紀嚴旁邊有個男生眯着細長的眼睛,看好戲一般,笑着説:“同學,我們會長在問你問題呢。”

    聽到那個男生的話,我腸子都悔青了,恨不得立刻撞牆暈過去算了。當初我在紀嚴面前眼睛都不眨一下,謊稱附中學生會會長就是我的男朋友,還口出狂言一口咬定學生會會長就好我這一口……

    想到當時他眼睛裏的鄙夷,我臉都綠了。原來所有悲劇都是可以追溯到源頭的!而我萬萬想不到這樣一個面試也能搞出這種情況來,老天爺一定又一次把我遺忘了。

    “哦。”我把頭低得更低,恨不得埋進地裏面。儘管如此,就算是不抬頭,我也可以感覺到此刻紀嚴射過來的目光足以把我射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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