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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他到底是什麼情況?真的嚴重到快死了嗎?”不可以,文金澤怎麼可以就這麼死掉呢?在車上,我被腦海裏一連串問號壓得喘不過氣來。眼前出現一幕幕他向我告白、耍無賴、把我氣的苦笑不得的鏡頭。這麼一個混世魔王怎麼可以突然生真麼嚴重的病呢?

    “這一次小澤真的很嚴重,我也好怕”沖沖哥看起來比我更慌亂,眼眶裏裝滿了亮晶晶的東西。

    我還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前幾天還抱着一堆禮物活蹦亂跳地來找我的人,怎麼可能現在説生病就生病?會不會是他又騙我,製造什麼鬧劇?又或許他只是小感冒,然後誇大其詞地讓沖沖哥騙我過去?再或許

    車剛在醫院門口停下來,我就跳下來衝進醫院大門。

    不管怎麼樣,現在做的,就是立刻見到他!

    “叮”的一聲,電梯門開了,思緒還沒來得及收回,我就被沖沖哥一把抓住,往走廊盡頭的那個病房跑了過去。

    走到門口,沖沖哥示意我先進去。

    手放在門把上的那一刻,我仍舊心存僥倖地告訴自己:放心吧,文金澤那個傢伙肯定又在搞惡作劇,他那麼健康,怎麼可能會生很嚴重的病呢?

    可是

    門打開了,病房裏卻一片寂靜。

    文金澤並沒有從門背後跳出來裝鬼嚇我,房門上也沒有架着裝滿水的盆子等着我進來就將我全身淋濕,有的只是醫院病房裏熟悉又討厭的藥水味道。

    我的心突然往下一沉,腿像被灌了鉛似的瞬間停在了原地,動不了了。

    “進去吧,他在裏面。”沖沖哥的聲音讓我好半天才回過神來。

    我鼓起勇氣,邁開了腳步。

    落日的餘暉從病房的窗簾裏爭先恐後地湧出來,在光影的交錯中,我看到了那個帥氣高大的熟悉身影正安靜地躺在潔白的病牀上

    平常那個活蹦亂跳、喜歡裝酷耍帥、自戀的臭小子此刻正閉着眼睛,蒼白虛弱地躺在那裏

    我的鼻子突然有點酸。

    為什麼他沒有繼續騙我?可惡的臭小子,為什麼不繼續捉弄我

    “文金澤”我走到他身邊,小聲地叫他的名字。

    沒有回應。

    “文金澤,你醒醒啊!”

    還是沒有回應

    站在門外的沖沖哥也跟着走了進來,看到氣若游絲地躺在病牀上一動不動的文金澤,終於再也忍不住了,號啕大哭起來。

    “小澤小澤!你等着!我這就去叫醫生!”沖沖哥一邊哭一邊迅速跑出了房間。

    空蕩蕩的房間裏,只剩下我一個人無措地站在病牀前。

    看着病牀上白的沒有一絲血色的文金澤,我很想哭。

    我想走近,伸出手輕輕撫摸一下他的臉頰,想像他每次耍我一樣,感受到他皮膚上細膩的温暖。可就在指尖快要觸到的一瞬間,卻觸電似的把手指蜷了起來。

    開始害怕了。

    害怕指尖觸到的皮膚不再温暖,而是冷冰冷冰的,沒有任何温度。

    “文金澤你快醒醒啊。”

    就在這時,我看到文金澤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了一下,然後然後他終於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文金澤!”我忍不住叫出了聲,“你怎麼了?”

    “呵呵,我沒看錯吧?小茉莉,真的是你嗎?”聲音裏全是虛弱。文金澤終於露出了久違的笑容,那種清雅迷人卻有些壞壞的笑容,可偏偏這個笑容卻明顯地讓人感覺到是被劑出來的。

    我的心被狠狠地揪了一下。

    眼淚再也忍不住了,刷地溢出了眼眶

    “是我。你到底怎麼了?”

    “小茉莉,你坐過來。”躺在病牀上的文金澤將頭轉過來,虛弱地叫我坐到他身邊。

    “你會原諒我嗎?”文金澤的唇色黯淡得像灑了一層灰,臉色也慘白慘白的,白到能清晰地看到皮膚下的血管。

    “原諒?為什麼要原諒你?為什麼你病成這樣才告訴我?你這個騙子!”一張嘴才發現,原來從進來這個病房到現在,我的心中積累了太多的悲傷元素,需要找個地方宣泄,而這個出口便是眼淚。

    我當然説的都是氣話,看着文金澤都病成這樣了,哪還有什麼原諒不原諒的呢?

    文金澤聽見我的話,掙扎着從病牀上撐起來:“小茉莉對不起每次我都不是故意要騙你的,請你一定要原諒我”

    “你不要亂動了!生病了還這麼不老實!”沒有理會他,我趕緊一把按住他的肩膀,試圖讓他乖乖躺好。

    “以前我認為你對我來説只是很喜歡很喜歡的那朵小茉莉,現在才知道,你是我的全世界如果你不原諒我,我會一直求到你原諒我為止。”文金澤那雙狹長黯然的眼瞳是那樣悲傷,像在説着最後的離別之言。

    我趕緊將他按回病牀上,小雞琢米似的使勁點頭:“原諒你,原諒你,我原諒你。”我怎麼可能不原諒你呢?只要你趕快好起來,我就原諒你。

    眼淚無聲無息的沿着臉頰流下。

    “如果有一天,不能再喜歡你了,我不知道我要怎麼繼續活下去。我害怕那樣的生活,所以在我還沒有放棄你之前,請你,至少要喜歡上我”五官因為蒼白的膚色顯得更加鮮明和立體,嘴唇像一片櫻花的花瓣,絕美

    有那麼一瞬間的恍惚,好像回到了小時候。

    我不知道能説什麼,只能拼命地點頭,然後重複着一句話:“只要你趕快好起來,我什麼都願意。”

    “真的嗎?你説的是真的嗎?”

    “嗯。只要你快快好起來。”

    話音剛落,突然——文金澤噌地一下,麻利地從病牀上坐起來,然後露出邪惡的笑容看着我。

    怎麼回事?

    我嚇得立刻站了起來,頓時驚呆了——

    剛剛還奄奄一息的文金澤怎麼怎麼一下子又變成往日那個愛欺負我的小惡魔了?

    他又在騙我?

    到現在這個時候,他還在裝生病尋我開心嗎?

    文金澤這個大騙子,虧我剛才還那麼擔心他,怕他會突然死掉,可沒想到這一切都是他裝出來的。相信他會轉變不如相信豬會上樹,我的心情一落千丈,往日的痛楚再次湧上心頭。

    “文金澤!你這個大騙子!我討厭你!”説完,我準備轉身離開。

    胳膊一把被他給拉住:“我是真的病了,不騙你。”

    可惡!居然還在繼續裝。我使出全身的力氣,一把甩開他拉着我的手。

    “小茉莉,你知道嗎?”文金澤靜靜地站在我的對面,像一個不沾染人間塵埃的天使,抓着我的手指白皙修長,“雖然我的書賣得不錯的確是件值得高興的事,可是,百萬銷量的背後是你想象不到的壓力。現在我的書又要拍成電視劇,這麼大的工作量,別人是以45°仰視世界,我是135°仰視世界所以啊,身體怎麼可能沒有一點兒毛病呢?不過還沒到那麼嚴重的程度,這次是我表哥太小題大做了。”

    聽到這裏,我雖然生氣,但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看他現在這麼有活力,還有精力騙我,應該不是在繼續撒謊吧?

    可——

    五秒鐘後——

    文金澤忽然伸出左手,拔掉了正紮在右手手腕上的吊針。

    “喂!你要幹嗎?”我嚇得驚叫起來。

    我這才意外發現他手臂上有很多針孔,有的地方甚至是一片淤青,難怪他從來不穿短袖,再怎麼熱也堅持穿長袖。

    原諒他真的生病了,那麼多針孔,應該打了很久的針了吧?

    滄桑的胳膊讓我的心突然有點酸,文金澤發現我的視線,連忙拉下袖子。

    “沒什麼。有秘密的男人才有魅力哦。”即使生病了,這個傢伙還是一副油嘴滑舌的樣子。

    説完這句話,文金澤突然抓着我的手往外走。

    “你你幹嗎去啊?”

    “趁表哥還沒回來,陪我回到小時候住過的地方看看,還蠻懷戀的。”

    “現在?”

    “當然。不然等表哥回來了,肯定不准我出去,説不定到時候又要被關幾天不能玩了。”

    雖然文金澤平時總是壞壞的樣子,可這時,我覺得他像個孩子,貪玩的小孩子。此刻,他好看的臉上真的有留戀的表情。

    我不想去,畢竟他剛剛還躺在那裏打點滴啊,這麼突然拔下針頭真的沒關係嗎?

    可是,腦海裏突然回想起剛才路上衝衝哥告訴我的話:

    “其實小澤真的很可憐很小的時候一次搬家後,父母就在一場車禍中意外去世了,是爺爺撫養他長大的。可是到了小澤初中的時候,爺爺去世了,只剩下他一個人獨自生活,後來他住到了我們家。我記得當時我還在出版社做編輯,發現他寫的東西很棒,真的讓我很意外。他真的是個很聰明的小孩,從小就那麼有寫作天賦。後來,我就鼓勵他,如果喜歡寫作就堅持下去。於是在上高中後不久,他乾脆休學在家安心寫作。而寫作這條道路也不如外界看到那樣美好,是長期的堅持不懈才讓他在眾多年輕寫手中脱穎而出”

    “小茉莉,陪我去好不好?”文金澤再次開口,讓我從思緒中回過神來。

    看着他的臉上興致勃勃的表情,我突然不忍再拒絕,於是點了點頭。

    從醫院裏出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很暗了,街道兩邊的霓虹燈一盞一盞亮了起來,在夜幕中形成了一條五彩斑斕的線

    呼

    大風掠過我的臉頰,把殘留在眼眶裏的淚水都吹乾了。

    我跟着文金澤,朝一個彼此都熟悉卻又陌生的地方走去。

    一路上,我一想剛才的情景,心裏就還是像堵着什麼似的憋得慌。這個傢伙真是太可惡了,怎麼可以隨便拿生死開玩笑?萬一是真的怎麼辦?

    虧我剛才還為他黯然神傷了好一會。

    唉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文金澤突然拉着我,像個小孩子似的興奮地喊道:“小茉莉,你快看。”

    我沿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在一片高樓林立中,有一條不起眼的小路,路口立着一塊和周圍環境不太協調、佈滿灰塵的陳舊指示牌,上面赫然寫着三個熟悉的字——甜愛路。

    沒有想到,小時候家門口那條路的路牌竟然還立在這裏。

    可是除了它,其他的一切早已變成陌生一片了。

    以前的舊房子早就被推平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棟棟聳入雲霄的高樓和車來車往、川流不息的寬闊馬路。眼前落滿灰塵的路牌上面已然佈滿了歲月的痕跡。

    咦?

    我眯着眼睛抬頭看文金澤,發現他正專注地看着一個方向,看得很出神。

    他在看什麼呢?

    談談的月光覆蓋在文金澤的細碎短髮上,閃耀着動人的光澤。我看着他不説話時精緻到無可挑剔的五官,還有那張比櫻花還要柔美的嘴唇

    忽然又那麼一瞬間的失神。小時候的他也是這樣,雖然調皮,很愛作弄人,可靜靜地不説話的時候,彷彿夜幕中漲潮的大海,充滿着誘惑,讓人想靠近卻又覺得遙不可及。

    “這裏都變了。”很久過後,他才開口吐出幾個字。

    “是啊!以前的舊房子都不見了。”

    “有很多東西也回不去了。”

    “嗯?”我怔怔地看着他。

    他臉上的表情似乎和平時大有不同,那抹壞笑消失後,絕美的臉在夜色下讓人不斷聯想到漫山遍野紛飛的櫻花。

    還沒等我想好怎麼接他的話,這傢伙就又像突然學會了變臉似的,湊近我耳邊,温柔地捧起我的臉頰是,説:“既然回不去了,那就努力向前看,你説對不對,小茉莉?”

    汗

    什麼和什麼啊?

    這個傢伙為什麼總是喜歡出其不意,讓人搞不明白他下一步到底想幹嗎?

    “你”

    “好了啦,小茉莉。我知道你想説什麼哦!噓,先不要説出來。我現在肚子好餓,我們去吃點東西吧!”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這個傢伙就一把拽着我朝另一個方向走去。

    在繁華的馬路上穿梭了一會兒,文金澤帶着我鑽進了一家幽靜的、很有特色的高級餐廳。

    “好餓哦!”剛走進去,這傢伙又恢復本性的嚷嚷起來。這樣子和剛才站在那裏出神,還有幾小時前氣若游絲地躺在病牀上的文金澤根本就是般若兩人。

    “小茉莉,想吃什麼呢?”

    “隨便啦,都可以!”反正這種地方我來得又不多,吃什麼都沒差別。

    我下意識的睜大眼睛,環顧了一下四周。

    這裏的一切看來都太華麗了,空氣中散發着誘人的香味,還飄着輕鬆優雅的音樂。為數不多的客人們優雅得體地享用着手中的餐點,每個人臉上的表情看起來既滿足又幸福。

    突然覺得自己和這裏有那麼一絲格格不入。

    不過文金澤那個家肯定沒擦覺到,他只是用手輕輕敲了敲我的腦袋,然後又露出他招牌式的壞笑:“小茉莉,在想我嗎?”

    “嘁,誰想你了!”

    “你啊!你現在的表情,簡直就和小時候那個扮演醜媳婦在想相公的樣子一模一樣呢!”

    “喂!我哪有啊?你不要胡説。”我惱羞成怒地反駁道。

    “你不記得了嗎?小時候我們一起玩過家家,你總是演醜媳婦,而且還演得很到位。哈哈,我還記得有次我們玩着玩着,我不小心被馬蜂蟄了,你卻以為我快要死了,守着我哭個不停”文金澤看着我,眨眨眼睛,像個調皮的小孩。

    “你一定不知道,就是因為那時候你總是捉弄我,嘲笑我,所以讓我很受傷,獨自消沉了很久,甚至都快不相信別人了。”不知道為什麼,我突然把埋藏在心底的東西脱口而出。他確實不知道他搬家前留下的話對我造成了多大的傷害,以至於媽媽和繼父都以為我小小年紀就在偷偷減肥,整天精神恍惚,食慾不佳

    可幾秒鐘後,我又後悔了。

    既然都過去了,又何必在提!説出來,也只會讓自己更傷心。

    文金澤臉上的表情也微微怔了怔。

    “小茉莉,你剛才説説的是真的嗎?”我沒看錯吧?文金澤那明淨的臉上竟然生出幾分失落來。

    “呃沒什麼啦,反正都過去了。”所以呀,現在我絕對不會再回那個坑的,除非我想自虐!

    “小茉莉,對不起。”幾秒種後這個傢伙突然冒出讓我猝不及防的一句話,“其實我是想挽回你對我的好感的,卻沒想到會讓你覺得很受傷。我現在很後悔。”

    他定定看着我,黑亮的眼瞳理湧動着認真的光芒。

    “小茉莉,可不可以再給我一次機會?”

    這個傢伙一定是生病把腦子燒壞了,為什麼每次見到他,他的情緒都是這麼大起大落啊?

    我愣在那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該不該再一次相信真真假假的他。

    我害怕在一次選擇信任後,又會在某一瞬間被徹底打擊。

    “小茉莉,我真的沒有騙你,請你相信我,再給我一次機會好嗎?”

    我咬了咬嘴唇,左心房裏那顆正在跳動的心臟似乎被什麼東西觸動着,腦子裏盤旋的全是小時候和文金澤在一起打鬧説笑的場景

    “走!小茉莉!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啊?可是我們還沒吃”“完”字還沒出口,我就被這個傢伙在次拉出了門。

    他帶着我一直跑一直跑,穿梭在霓虹燈閃爍的夜幕中,一連跑過了好幾條街。最後,我們終於在一個小公園的花壇邊停了下來。

    呼,我撐着膝蓋大口大口地喘着氣。

    和這個傢伙在一起,真是永遠不知道下一秒會發生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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