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篇章生存還是毀滅,這是一個值得考慮的問題。
允翼迅速跑到了可沁身邊。
"可沁!可沁你怎麼了?"允翼萬分緊張的看着眼前的可沁,只見她如櫻花般柔軟的嘴唇一瞬間變得蒼白,白得沒有一絲血色,她到底怎麼了?!
可沁手指僵硬而顫抖,指甲深深陷進了月牙疤痕裏,夜風將白色的窗紗吹得轟然揚起,可沁長長的褐色直髮在風中翻舞飛揚,她白皙如瓷的面容上出現了一絲恐慌,前所未有的一絲恐慌,清澈宛如一彎池水的眼底恍如漆黑夜色裏波濤洶湧的海洋……
難道……這真的是難以逃脱的宿命嗎……?
允翼似乎看出了什麼,一把握住了可沁的手,可沁的手指微微顫了顫,彷彿感覺在瀕臨危險一瞬間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似的……
她的手冰涼。
他的手也是冰涼。
允翼凝視着她,幽黑深邃的眸子裏輕輕漾起一抹温柔……
"可沁,如果不舒服的話,我帶你回酒店吧?!"
"嗯。"可沁點了點頭,
然後,允翼就輕輕的摟着可沁,可沁就是那樣安靜地擁住了他的背脊,長長的栗色長髮被夜風吹得飛揚了起來,漸漸的,漸漸的,兩個熟悉的身影消失在蒼茫的夜色中……
遠處的吉斯默默的看在了眼裏。
他靜靜的站在那邊,手上拿着一隻水晶酒杯,身影看起來有些落寞,晶瑩剔透的水晶酒杯,在餐廳金碧輝煌的大理石吊燈的照耀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芒,晃得人眼睛生疼生疼……
夜色從可沁栗色的長髮中沁過。
餐廳熱鬧的氣氛已漸漸冷卻。
允翼依舊那樣温柔地輕輕的摟着可沁,慢慢走進了酒店的房間,小心翼翼地讓她睡在了牀上,然後,拿出被子蓋在她纖瘦的身體上,掖了掖被角。
"可沁,一定是今天的演出讓你很累吧?!好好休息一下好嗎?"允翼拉過可沁的手,緊緊的握了握,眼神寫滿温柔。
"允翼……"可沁的抿了抿嘴唇,內心似乎有股掙扎的衝動,又讓她欲言又止,"今天晚上是我讓你……"
允翼似乎知道可沁要説什麼了似的,還沒等她説完,就打斷了她:"傻瓜!我知道這段時間,來回的演出讓你一直都很辛苦,答應我,現在什麼都不要去想了好不好?好好的睡一覺,然後等明天醒來,我就帶你回去好嗎?"
允翼望着她,眼珠如濃墨般烏黑,對他來説,只要可沁覺得幸福,就好!
然後,他温柔得拂了拂可沁額前垂下來的幾縷碎髮,眸子充滿愛憐。
可沁沒有説話,似乎有那麼一瞬短暫的失神,然後,白皙的臉龐努力牽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輕輕點了點頭。
"好吧?!那你先好好休息一下,我出去再幫你準備一些點心,剛才在餐廳都沒有吃什麼,晚上一定會餓的。"允翼露出了笑容,笑得很輕鬆的樣子,可是,眼神似乎有一閃而過的凝重和深邃。
隨着門輕輕的被允翼關上了,房間頓時暗淡下來,只剩下牀前的小橘燈散發着微弱的光芒。
靜靜的空氣中。
有一種莫名的恐慌感。
她靜靜地倒在牀上,緊緊的閉上眼睛,強迫自己都不要去想,她告訴自己窗外的那個側影,不過只是一個相似的巧合,巧合而已……
……
寂靜的海邊,海風清涼而愜意的吹着……
軟軟的沙灘上,兩個扎着小羊角辮的可愛小女孩正手牽着手在海邊快樂的玩耍。她們是一對可愛的雙胞胎,一個穿着白色公主裙,一個穿着黑色篷篷裙,卻有幾乎分辨不出一樣的可愛面容……
她們一會兒在沙灘上快樂的奔跑,一會兒又手牽着手一起揀着沙灘上的白色貝殼,軟軟的沙灘上留下了她們快樂的小腳丫印。
"妹妹,妹妹,姐姐牽着你,媽媽説你不可以跑那麼快的!"姐姐伸出手來緊緊牽住了妹妹。
"姐姐,我們去抓親吻魚好不好?"妹妹睜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稚聲稚氣地説道。
"好啊,我知道你最喜歡親吻魚的對不對?!呵呵,姐姐也好喜歡啊,因為媽媽説過,我和你就像是兩條粘在一起的親吻魚,從出生就註定了在一起了呢,而且,媽媽還説啊,我們兩個就像親吻魚一樣,失去了一條,另外一條也會活不長的,所以……我們一定要永遠在一起喔!"
"嗯。"妹妹若有所思得點了點頭。
"呵呵,記住喔,我們永遠都會在一起的!那我們現在一起去抓親吻魚好不好?!去那邊吧!"姐姐手指着一處。
"好啊!"妹妹開心的點了點頭,然後,姐妹倆就手牽着手朝水邊走去。
風依舊清涼而快樂的吹着,姐妹倆依舊快樂地在海邊尋找着親吻魚,完全沒意識到危險正一步一步朝她們靠近。
忽然,"啪——"的一聲,姐姐不小心一腳踩空,身體迅速向下滑去。
在這萬分關鍵時刻,妹妹的手緊緊的握着了姐姐……
"妹妹……救我……快點……快點救我……"姐姐慌亂的呼喊着。
"姐姐,抓住我的手!快點抓住我的手……"妹妹臉上湧現出萬分惶恐,緊緊的抓住姐姐。
兩個小手就在海天之間緊緊的握在一起,可是,妹妹那麼瘦小的身體,怎麼可能承受得起另外一個人的重量。
姐姐的指甲深深的掐住了妹妹左手虎口,越掐越緊……
"妹妹,快點救我……快點救我……"姐姐的喊聲越來越慌亂。
妹妹的手被姐姐掐得生疼生疼……
在家裏,媽媽什麼都不會讓妹妹做,只因為……只因為妹妹晚姐姐幾分鐘出生,被診出患有先天性心臟病,從這以後,姐姐可以跑,可以跳,還可以在爸爸媽媽面前撒嬌打鬧,甚至還能去遊樂園玩好玩的機器,可是她呢……爸爸媽媽面對她的時候,永遠都是一副過度擔心的表情……這一切,不過是因為她是一個有心臟病的小孩……
可是……可是如果姐姐不在了……不在了呢……
爸爸媽媽是不是就會把所有的愛都放在她身上?
她的腦海閃過一絲恐懼,她害怕……害怕起來……
但是,她的手真的真的快要堅持不住了,如果再這樣下去,恐怕,連她……連她都要一起掉了下去。
下面好高啊,高得看不到底,只能聽到洶湧的海水使勁拍打岩石的聲音……
"救我……妹妹……救我……"姐姐的聲音越來越微弱……
她的手……她的手……終於緩緩得鬆開了……
"妹妹……不要!……不要!!……"洶湧的風,吹走了姐姐最後一句求救的聲音……
她的手上,被姐姐的指甲深深掐出的月牙印,正在湛湛的往外滲着鮮紅的血……
她內心害怕極了,害怕地不住顫抖……
"姐姐!……姐姐!!……"
一陣稚氣悽慘的喊聲讓可沁從夢中驚醒過來,她大口大口喘着粗氣,鹹鹹的淚水如同侵蝕靈魂的毒藥一般灼傷着她的臉頰……
她轉過頭去,看到了靜靜倚在桌前的允翼,一顆心緩緩落定。
無論她在哪裏,他都會在她身邊守護着她。
她靜靜得看着熟睡中的允翼,這大概是她第一次這樣近距離的看着允翼,長長的濃密的睫毛輕輕蓋着,精緻的五官在昏暗中散發着無可比擬的貴族氣質,他,真像一個天使。
可沁靜靜得躺了下來,可是,剛才腦海裏的那一切又恍然出現。
夢!不過是一個夢而已。
她強迫不要再去想了,這一刻,她的面色看起來明顯疲憊。
她變得只想靜靜得睡一會兒。
倦意湧上來。
她疲倦的閉上了眼睛……
翌日清晨。
淡淡地薄霧靜靜地籠罩着N城的四周,陽光已經漸漸透過雲層朝地面温柔的散開。從N城酒店的十八樓向遠處望去,那股淡淡的金色光芒如同一層金黃的幔帳包圍着整座N城。讓人有種如夢如幻的感覺。
可沁靜靜的從那個夢境中甦醒過來。她赤着腳輕輕地走到鏡子前仔細地端詳起鏡子裏那張熟悉蒼白的臉來。
她覺得這是一張讓她既熟悉又陌生的臉,因為她曾經深深地厭惡着這張臉……
此時,左手虎口處的那個月牙形傷疤又開始猛烈的疼痛了起來。
那是一種如同被炙烤後的疼痛感。被燙過的傷口,無論怎麼處理,那種自發膚深處所散發出來的灼痛感是不會消失的……
她回頭看了一眼正倒在沙發上熟睡的允翼。她知道允翼愛她甚至越超了自己的生命。為了能夠好好照顧她,允翼總是寸步不離的守着她,如同折翼的守護天使。就因為如此,她更不可以再連累允翼,畢竟她不是一個健康正常的女生,她隨時都會有死去的可能!
一滴透着陰暗但卻傷痛的淚水緩緩地劃過可沁那蒼白的嘴角,那滴淚水的滋味鹹到彷彿能毀滅掉整個世界……
她輕輕的抹掉那滴淚,裝作一切都未曾發生過一般的洗漱好之後,給允翼留了張字條,然後便悄悄出門去了……
人來人往的大街上,行人們都在匆匆的趕着上班。只有可沁在人羣中漫無目的尋找着另一個自己。
即使在自己生活的城市,她也很少會去逛街,更何況現在她在N城。陌生的N城讓她有一種既熟悉又害怕的感覺來。她的腦子裏突然閃過允翼的那出歌舞劇來……
兩個生活在不同城市的男生,無論是名字,長像還是興趣愛好,都是一模一樣的。兩個人有着如同魔力一般的心靈感應,其中一個總會預示着另一個人的未來,可最終卻用一個人的死換來了另一個人的幸福!
可沁一直認為自己是被上天眷顧的那一個!就如同那個傳説:傳説兩條生活在一起的親吻魚,如果其中一條死去的話,那另一條也不可能再活下去。她一直不相信這個傳説。因為儘管她有心臟病,可這十幾年來,她卻一直活得好好的。
可是……昨晚的一幕卻讓她有些心虛了起來,所以無論如何她也要證實心中的這個謎團……
她恍惚地在人羣中游蕩,如同沒有靈魂的木偶,毫無知覺的向前走着。儘管沒有目的地,可是……她的腳似乎在冥冥中受到某種牽引,那是一種沒由來的牽引,如同雙胞胎之間的心靈感應。
而此時的允翼,其實在可沁出門的那一刻,便一直跟在可沁的身後。
騰允翼這個如同謎一樣的男生,其實關於可沁的那個秘密,他早就已經知道了。只是他未曾對任何人説起,包括吉斯。
只要能避免可沁不受到傷害,無論要他做出什麼樣的事情,他都在所不惜。
也許關於可沁的這個秘密永遠都會被深深的掩蓋掉,因為,無論如何他都不會把這個秘密公佈於眾的。包括吉斯,他是不會讓吉斯查到任何破綻的!
允翼的眼睛牢牢的盯着那個身影,他不想因為自己的一個失誤,而讓她受到任何的傷害。他的直覺總讓他隱隱的為可沁擔心起來,一種不詳的預感總是籠罩在他的心頭。
關於可沁的那些奇怪的舉動,讓他這些天總是坐立不安!無論可沁受到任何的傷害,那傷痛也會加倍的付之他的身上。
在沒遇到可沁之前,他覺得電影就是他的整個生命!可是,遇到可沁之後,他寧願做她的折翼天使,也要牢牢的守護着她!也許這就是所謂的命中註定吧……
可沁停在了一家水族館的門口……
她去水族館幹嘛呢?如果要買魚的話,她完全可以告訴他。無論什麼樣的魚,只要是她想要的,他都能為她辦到,除非是這個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的!
允翼靜靜的待在門口那個很隱蔽的角落裏。他並不希望可沁看到他,因為他只要確定可沁是安全的就行,之所以跟蹤可沁也是因為要好好保護她而已。
此刻的水族館裏……
可沁正徘徊在那五光十色的玻璃魚缸前,她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會突然走進這個水族館。那一刻,彷彿她的意識是不受任何控制的!
她靜靜的走過那一排玻璃魚缸,然後突然停下了腳步,她看到在蔚藍色燈光的映照下,眼前魚缸裏的水竟然變成了像海水一樣的透明藍。綠綠的水草隨着氧氣管輸進的水流悠然地飄蕩着,五彩石頭和枯木之間兩條可愛的親吻魚正在甜蜜地接起吻來……
是——
親吻魚!
她的腦海裏突然劃過一道白光,急促的呼吸讓她的心臟開始莫名的疼痛着……
透過那明藍色的海水,可沁看到了一張讓人熟悉得發慌的面孔。
她有些吃力的把手放在玻璃魚缸前緩緩的晃了晃,不——!
那並不是鏡子,而是玻璃!
可是——
為什麼,在玻璃的那一端卻出現了一個跟她長得一模一樣的臉呢?
為什麼!!
這……不可能!
絕對不可能!
她完全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彷彿眼前的一切都只是幻覺。
她的腿彷彿被定格住了,可沁吃力的移動着雙腿,緩緩地走過擋在中間的透明玻璃魚缸。
當可沁越來越接近那張臉時,原本面無表情的臉上突然露出無比驚恐的眼神來……
那種驚恐的眼神彷彿像是看到了一個很可怕的東西。可沁呆呆地站在那裏,像空洞得有些嚇人的芭比娃娃。
她的眼睛直直的盯着另一個女生的眼睛,臉色蒼白的如同千年的極雪,似乎她的周遭都透着一股讓人忍不住打顫的寒氣來……
而那女生閃閃的眼眸中,也露出無比驚訝的表情來,彷彿同樣不敢相信面前的可沁是另一個人。儘管如此,相比可沁那種害怕到恨的眼神來,這女生的眼神則顯得天真純潔得多。
可沁覺得她的血管在那一瞬間已經被周遭的那股寒氣所凝結,以至於她變得無法呼吸。心臟在胸腔裏快速的跳動着。
越來越快!
越來越快!
她用力的捂着心臟的位置,可是呼吸隨着那越來越快的心跳讓她無法負荷!
那急促,毫無規則的呼吸讓可沁開始眩暈了起來……
她猛烈的搖着頭,彷彿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是真的!
"不……"
"不……"可沁小聲的囈語着……
一顆陰暗晶瑩的液體從可沁的眼角緩緩的滑落了下來……
"不……"可沁朝那女生大吼了一句,然後失神的朝後倒退了幾步,"原來……你……真的還在……"
一陣猛烈的眩暈如同海嘯般席捲過可沁的身體,她緩緩地閉上眼睛倒了下去……
當允翼聽到可沁的聲音衝進來後,正看到可沁緩緩倒下去的身影。允翼緊緊地抱住可沁的身體,可是眼睛裏卻呈現出更大的訝異來……
因為——
他的眼前正站着這個令可沁昏倒又有着與可沁相同面孔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