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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片子讓我們對速度重新燃起慾望。在幾年以前,我特別喜歡飆車,並且買了一輛YAMAHAV2的兩衝程摩托車跑車。此車性能優異,在公路上開的時候其爽無比,那些桑塔納根本不是對手,六個前進擋,在市區按照轉速錶紅區換擋的原則開基本上連換兩擋的機會都很少。使我這種以前開慣50CC輕騎的人一時難以適應。
在我開輕騎的時候,我對那車説,媽的你快點。然後換了那250CC以後,心裏直叫慢點慢點兒。在中國開這車,超越一切車輛沒有問題,而且聲音清脆。為這車我傾其所有,覺得物有所值,因為它超越了一切。
我們當初和一羣青年飆車的時候,覺得只有高速讓人清醒。當時我們初涉文壇,讀了很多廢品,包括無數名著,神情恍惚,心裏常常思考諸如“我為什麼要活着”、“人生的意義是什麼”,思考得一片頹廢,除了街頭的煙販子看見我們頓時精神抖擻以外,其他人看見我們都面露厭惡。我們當時覺得我們的世界完蛋了。哲學的東西看多了就是這德行,沒辦法。在後期我們開始覺得這個世界虛幻,其實是因為沒有什麼事情可以做,睡多了自然虛幻。一個人在牀上的時間多了,必然覺得這個世界不真實,妓女也是一個性質的。我們像妓女一樣地生活,有事沒事離開不了牀。在上面看天花板,覺得媽的這個世界完了,我們完了,人類完了。至於為什麼完了,答案是,不知道。
後來我們都買了小輕騎,讓自己可以在比較遠的範圍內活動。當初我們的感覺是,媽的這傢伙真快,能開每小時五十公里。世界真美好,能有路,人類真美好,能造出輕騎,我們真美好,能在路上開輕騎。
換上雅馬哈以後這樣的感覺尤其強烈,使我一度精神奕奕,容光煥發,迴光返照。
如果你體會到,你坐在一個有很大馬力的機器上,用每小時超過一百八十公里的速度飛馳,稍微有什麼閃失,你就和你的花了大價錢的大馬力機器告別了,從此以後再也不能體驗超過桑塔納的感覺,再也不能吃到美味的椒鹽排骨,再也不能看見刺激的美國大片,再也不能打聽以前的朋友現在在幹什麼,你就會覺得這個世界無比真實,真實得可怕,真實得只要路上有一塊小的磚頭就會一切消失,你就會集中精神,緊握車把,看清來車,小心避讓,直到靜止。
有一次,我以七十公里的時速轉彎的時候,果真壓到一塊磚頭,車子頓時失控,還好車速不快,又逢農民大豐收,我飛到路邊的一個柴垛上,居然絲毫不傷,但是車子滑向路中,又正好開來一個集裝箱。這集裝箱是我剛才就超過了的,那司機還和我並了一段時間,我沒有工夫和那麼次的車磨蹭,故意並排了十幾秒以後馬上躥到集裝箱前面去了。那司機肯定記恨在心,又恰巧看見我的車滑在路當中,於是此卑鄙小人集中精神,小心翼翼地打方向,瞄準我的車碾了過去。頓時我的雅馬哈報廢。
你比它快,可是你會失誤,你失誤的時候,就得看誰重了。車毀了以後我無比憎恨這類大車,發誓以後要開輛坦克和此類晚上交會從來不打近光的卑鄙大車好好撞一回。
在我的愛車報廢以前,只有一輛車把我的車給超了,我用盡力氣,還是被那車甩得無影無蹤,連並排的機會都沒有,是一輛叫三菱的跑車。若干年後,我開着那種車穿過上海,那時才知道這是一種叫3000GT的跑車,我開的是VR4,雙渦輪增壓,320匹馬力。在一段時間裏,它成為我的夢想,當夢想實現,我又發現我的夢想太重——我的意思是車太重,有一千八百公斤,是輛笨重的跑車。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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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看完《疾速傳説2》以後,那地下導演安排的第二個片子叫《愛你九周半》。此片是一個美國片,美國人拍的東西,不上牀就難受,導演總會覺得好像還缺了什麼,此片果然色情,看得在座的一片沉默。可惜看到一半電視機不出圖像,我們只聽見裏面的聲音,不由浮想聯翩,讓人心神盪漾。終於有一人按捺不住,上前對這電視機就是一拳,這機器頓時大放光明,一切正常。因為這是一個VCD的片子,而它的下集被那地下導演遺失,所以大家只能欣賞上集。在經過兩個半小時的等待之後,終於放映此導演的大片,叫《什麼是人性》。在此之前,這導演從來沒有露面,就在放這片子的時候出現一次,其形象讓我們大吃一驚。原來這人肥頭大耳,肚子凸起如同那國產電視機,雙腿粗壯如同那兩隻音箱,屁股大如功放,與此套器械可謂達到了人機合一,使人驚異此人是如何做到從那梯子上上來而梯子不塌的。
在我的印象裏,凡是生活窮苦的人物,形態都應該對得起自己的收入。於是問老槍,這人是如何做到在窮困的條件下讓自己的肚子那麼大的。
老槍的回答是,因為國產啤酒是比較便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