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話:愛情這二字
周森絲毫不顧念我們中華民族乃禮儀之邦,伺機,一言不發地就攜我離開了事發之地。我跟不上他的腳步,只好下意識地抓緊了他的手臂。只聽一位不開眼的旁觀者妄下結論:“喲,快看喲,新娘子跟人跑了。”
我哭笑不得,臉紅得比身上的紅衫有過之而無不及。
“畢心慧,你真頗有幾分姿色。”周森將我塞入他的車,隨後繞到另一邊,上車。
“是,”我對那毛手的厭憎來去匆匆,已蕩然無存,此時只為周森對我的保護而感到震撼,“從我十四歲開始,追求者就多如牛毛了。”
“那請問一共有多少人得手?”
“一個,就孔浩一個。”
“百裏挑一?”
“也許他沒有那麼好,但我那時認為,他就是我一直在尋找的。”
我令周森感到了沮喪。他對我是認真的,所以他對孔浩斤斤計較,甚至幼稚地去一較高下。也許他寧願我説,是,孔浩就是比你好,體格比你威猛,或是事業比你穩固,但偏偏,我卻説孔浩的“入選”無所謂優劣,只單單歸結於我的感覺,於是他啞口無言。他和我具備同樣的認知:愛情這二字,無所謂優勝劣汰,只是在尋找對的那一個。那只是一種感覺而已,一目瞭然,力大無窮。也仿若我對於他,我沒有馬喜喜的火辣奔放,沒有郭妮的事業輝煌,但偏偏,他卻對我百般愛慕。
第八十二話:體面
我回到家後,很是意外我媽竟然沒在家等我,而牀上平鋪着很是傳統的新裙子一條。我致電我媽:“什麼情況?”我媽嘴皮子利落:“什麼什麼情況?”
“幹嗎破費?”
“你自己捨不得吃,捨不得穿,只好我買給你嘍。”
又是“嘍”,我媽矛盾極了,一邊展露着典型的更年期症狀,幻想我飢寒交迫,水深火熱,一邊又好似時光倒流,説話愈發俏皮。在她的催促下,我更衣,身着典雅的紫紅色連衣裙前去與她和我爸會合。
餐廳因佔地面積頗大,所以地理位置頗偏僻,途中耗費了我整整一個小時的光陰。餐廳人滿為患,倒不是因為這兒的菜色出類拔萃,只是為着這兒綠意盎然的裝潢風格。座椅四桌林立着鬱鬱葱葱的草木,假山假水中暢遊着數以千計的錦鯉,眾人從鋼筋水泥中來此一遊,自欺欺人,妄想回歸大自然。
等我分辨出走在我前方的那兩隻背影分別屬於孔浩和孔母時,我才意識到我的新裙子具有多麼重大的意義。這一定不是一場巧合,然後我也並不忍心説這是一場“陰謀”。我躡手躡腳地行走在石板鋪就的走廊上,躲避着兩側瘋長的綠植枝葉,跟在孔浩母子的身後。
“快點兒吧媽,心慧爸媽早就到了。”
“慌什麼慌?咱們可以給他們面子,但絕不能失了自己的身份。”孔母雖瘦小,但卻能拖住孔浩的步伐。
“好了,快點兒吧。”
第八十三話:本性純良
我漫無目的地環顧四周,費盡力氣才不得不承認,其實我與周森才分開不過短短數小時而已。我這邊才一走神,我媽與孔母那邊就已親如一家了,這個説,咱們早就該見面了,可惜兩地相隔,那個説,是啊,是啊,好事多磨。
二母滿臉堆笑,但也均心知肚明,我和孔浩之間並非雨過天晴。只不過,孔母以為我畢心慧揮之即去,召之即來,任她捏扁揉圓,至今仍覬覦孔浩之妻的寶座,而畢母卻憐惜女兒情路多坎坷,主張我見好就收,顧念舊情,免得將來每況愈下,一個不如一個。
我媽在桌布下拉住我的手,隨後對我別有深意地眨了眨眼,代表着:稍安勿躁,媽媽這是為了你好。
母愛之下,我無計可施,起身去洗手間。孔浩幾乎起得比我更猛,旁若無人地跟我一道離了席。“心慧,”他從身後抓住我的手,“我們和好吧。”
“今天這是你的主意吧?揹着我,聯合我媽?”我掙開孔浩的手。
之後孔浩再度對我表達了他的立場,他愛我,也要我,之前的不愉快,諸如我曾對孔母不敬,諸如我曾與他人曖昧不清,他都“既往不咎”,只要我再變回原來的畢心慧,只要我們再變回原來的我們,他寧願拋頭顱,灑熱血,以換之。我不由自主地落淚:“孔浩,我也希望我們能回去,可是……”我對孔浩的怨恨如泡沫般膨脹,繼而破滅,他本性純良無知,悟不清問題的根源,只一心要達成目標,只好不停地,或軟或硬地重複自己的要求,而我只覺荒謬,另覺我和他的距離愈發遙遠。
酒水已然上桌,二母你來我往,閒話家長。孔母已盡力含蓄,但字裏行間仍掩蓋不住那似乎是與生俱來的優越感,將孔浩與國家領導人之間的交情渲染得好似能勾肩搭背。而二父則注重神交,外加同是好酒之人,倒也顯得志同道合。如此一來,孔畢兩家如果不能世代交好,倒是頗為可惜。
第八十四話:集合
可在我以為,這事兒與其説是馬喜喜相信周森,倒不如説是周森相信馬喜喜。周森他有錢有勢不假,但絕非揮金如土成性,而馬喜喜的遠大志向縱然可歌可泣,可到底,她還是生意場上的初生牛犢。周森刷刷刷簽下一張幾十上百萬的支票,眼都不帶眨的,別説是馬喜喜了,捎帶上我,也要情不自禁喚他一聲“神”。
美足會所的大名終於敲定:喜愛美足會所。對此,馬喜喜是這麼解釋的:“周森説,這是我的生意,不用用他的名字,而且我覺得吧,‘森’就是我的愛,我的愛就是‘森’,所以喜森和喜愛就是一碼事啊。畢心慧你覺得呢?”
裝修隊在第二天就鬥志昂揚地上工了,李隊長是周森的同鄉朋友,之前負責過若干“安家家紡”店面的裝修。他見了馬喜喜,二話不説叫了她一聲“大嫂”,不用問,他“大哥”必然姓周名森。我聽得心絞痛,藉口腹痛,落荒而逃。
郭妮辦事高效,關於“合璧婚慶”以及寧偉婚禮的報道已在黃金時段跟觀眾見了面。於是連日來,“合璧婚慶”門庭若市,莊盛率領着我們幾個小卒從日出忙到日落,從紅光滿面忙到印堂發黑。
鄭小麗依然在帶薪休養,有時莊盛的咒罵聲從他的辦公室傳出來,代表着鄭小麗又給他出了難題,不是要喝熱氣騰騰的大骨湯,就是要他拿着鮮花前去探望。不過莊盛的罵,是在掛了電話之後,掛之前,他擅長憐香惜玉。
當郭妮蒞臨“合璧”,計劃做詳盡的後續報道時,“合璧”正處於緊張的氣氛中。當時莊盛外出出任司儀,無人坐鎮本部,外加上本部的門面過於狹小,員工也過於稀少,所以一位膚淺的來訪者正出言不遜:“也不怎麼樣啊,電視上吹得神乎其神,是花錢打的廣告吧。”
在場的諮詢者紛紛面露難色,我只好試試運氣:“這位應該是同行吧?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