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話:我的清白
這夜,我閉着眼睛,沒有睡。我感覺到徐恩輕手輕腳地下了他的牀,感覺到他屏住呼吸上了我的牀,而後靜悄悄地睡在了我的身邊。我睜開眼睛。徐恩的眉心很平滑,好像沒有任何憂愁。彭其不一樣,他在入睡後總是皺着眉,怎麼撫也撫不平。徐恩動了動,我匆匆閉上了眼睛。他並沒有醒,他微微蜷縮着,靠着我的肩膀。我又睜開了眼睛。我伸手觸碰了他的睫毛,他的眼瞼因此而不安地抖動。我咬着嘴唇笑了。
我一直沒有睡。我又思念彭其了,雖然我正默許着另一個男人與我睡在同一張牀上。彭其喝很多酒,抽很多煙,他的咖啡和茶濃烈得好像中藥一般,相形之下,徐恩是如此的清淡。六年前,彭其好像也是清淡的,那六年後,徐恩也會像彭其那樣厚重嗎?我拍了拍額頭,讓自己理智。我並不願意去比較他們,但是,他們各自有着成羣的女人,卻又都睡在我的身邊而不脱去我的衣服,這天殺地相似。
天色即將泛白時,徐恩醒了。我閉着眼睛,故意將手臂自然地壓在他的胸口上。他企圖挪開我的手臂,而我則順勢抱住了他的手,故作睡得更沉。徐恩投降了,他換了換姿勢,也睡了。我牢牢抱着徐恩的手,像是抱着可以證明我清白的證據,證明我第一夜沒有做春夢,證明我第二夜之所以會睡在他的牀上,完全是因為他先攻佔了我的牀。
八點,我們雙雙因鬧鐘的聒噪而醒來。我得意洋洋:“這下你如何狡辯?”徐恩卻頗為鎮靜:“我不狡辯了,不過我倒要問問,你到底要抱着我抱到什麼時候?”
我的臉在瞬間升温。我終於鬆開了徐恩的手,而且把他踹下了牀。
我們坐中午的航班返回芝加哥。
我在飛機上睡得人事不省,之後徐恩問我:“你昨夜一夜沒睡?”我揉着太陽穴承認:“為了證明自己的清白,我盯了你一夜。”
“你豈止是盯?你還動手了,摸得我好癢。”
“什麼?”我的臉又升温了。
“我還以為你動手之後就會動口,親親我之類的,結果卻是空歡喜一場。”
我又攻擊徐恩的肋骨了,這好像已經成為習慣了。
我爸問我:“還順利嗎?”我回答:“順利。”然後,我給我爸展示了我拍攝的照片,除了市容,就是我和市容。我爸不解:“你怎麼也不和同學合個影?”我搪塞:“合影都在同學的相機裏。”我爸相信我。而我卻如此辜負了他的信任,我竟然去和一個男人未婚同房,不,未婚同牀了。
嚴維邦的電話像追蹤彈似的,追得我沒處躲沒處藏。他的問題俗不可耐:“青青,你怎麼樣?”“什麼怎麼樣?”我偏不為他答疑解惑。
第十八話:熟不熟
我向黃又青抱怨:“我們學校一年分四個學期,還設期中考試,這一年下來,期中期末總共八次,太不人道了。”黃又青聲明:“我們MBA期中不考試,我們交論文。”我憤憤:“羨慕啊,世上不公平之事十有**。”
黃又青的妻子領着三歲的兒子來了學校。那女人的皮膚又黑又黃,兒子倒是白白嫩嫩。她誠心誠意:“我們台灣人的皮膚就是不如你們北方人。”黃又青附和:“你們北方女孩子的臉上總是紅通通的。”一邊説,他還一邊比劃着自己的腮幫子。我不敢苟同,只好訕笑,事後自言自語:秋菊的形象果然是深入人心。
我和彭其常常在MSN上遇見,往往是在打過招呼後就沒有了交談,各自過着各自的人生。另外,誰先開口好像也是個問題,似乎總是他先一次,我先一次,交替發生。我盯着MSN上他的名字,覺得疼,那種疼就好像是沸滾滾的油鍋裏濺入了水,油一下下崩在我的皮膚上,我就一下下地疼,不過,並不傷筋動骨。
我的風險統計考了七十九分,安娜八十一分,這微乎其微的兩分卻註定了我拿C,而她拿B。我不習慣這樣的計分方式,它總讓我聯繫到內衣,可惜,對我來説,C真是綽綽有餘了。威廉考了九十八分,遙遙領先於我和安娜以及其餘眾人。威廉開導我:“期中成績只佔總評的百分之四十而已。”可我還是耿耿於懷,憧憬着如果是威廉的期中成績佔我的總評的百分之四十該有多完美,至於我那七十九分,誰樂意拿,拿去就是了。
上課的時候,徐恩給我打電話,我沒有接。等到了下課的時候,我打給他,他關機了。
學校的門口停着一輛與嚴維邦的一模一樣的寶馬,我眯着眼睛走過去打探,裏面果然坐着嚴維邦。他問:“你怎麼色迷迷的啊?”我揉揉眼睛,答道:“我近視。”
“上車。”嚴維邦替我打開了車門。
“幹嗎來接我?閒得沒事幹了?”我一邊系安全帶一邊問。
“剛把徐恩送到機場,順路來接你。”
“他去機場幹嗎?”我的動作變得不那麼流暢。
“回國辦事,你不知道嗎?”嚴維邦吃驚地問我:“我還以為你們倆混得很熟了呢。”
我也以為,我和徐恩混得很熟了。我們自從從紐約回來,一星期至少通了十次電話,見了四次面,他知道了我有個叫安娜的越南女同學,也知道我哪天吃了魚,哪天遲了到,如果他剛才沒有關機,他還會知道我那令人沮喪的風險統計的分數,但是,我竟然不知道他要回國。
“丫這次又帶了個俄羅斯妞兒。”嚴維邦説得邪裏邪氣。
“什麼?”我幾乎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