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格非不敢向房面上進入,唯一可喜的是寺中佈滿了高聳半空的巨松古木。
但是,少林寺的長老高僧們也確曾用過一番心思和腦筋,那就是所有的巨松古木僅留頂尖的部分枝幹綠葉,其餘部分直到地面,俱被修砍得光禿。
許格非一看,不由暗暗贊服,他根據巨松古木的距離和高度,如果是堯庭葦和丁倩文來,上下和飛渡,必然會施展功力的極限而發出聲音。
他許格非雖然有從容縱過的把握,卻不敢説一定不會發出輕微的衣袂破風聲音。
是以,他先把長衫的下襬前後擺繫結起來,又把袖口捋緊,這才一長身形,直向寺內一株古木上空渡去。
到達古木枝上,屏息踏實,凝氣吸腹,果然沒有發出絲毫聲音。
許格非低頭下看,距離地面至少七丈以上,山風陣陣,附近松濤嗚咽,即使發出一些衣衫磨擦枝幹的聲音,地面上也不易察覺。
尤其,天空黑暗,地面房院中燈光點點,在這麼高的半空中凌空飛渡,下面也不易發現。
由於進入寺內,看得不但清楚,各處的燈光也較在寺外看見的多了。
最令許格非注意的是,靠近第二三十進大殿側方的一座較大院落內,燈光特別明亮。
許格非根據寺中的後方聳起的藏經閣來判斷,再加上了塵、悟因兩師太的指點,那個大院子很可能就是達摩院了。
既然院中燈光明亮,很可能是會議場所,當然是半個時辰之後各派掌門長老和代表們開會的場所。
許格非覺得這當然是難得的機會,如果能聽聽各派會議的討論及決議,那後天大會時應付起來,那就容易得多了。
心念一定,決心到達摩院那邊去看看,是以,舉目打量前面的一株巨松,較之方才的距離遠了一些,但他依然在長身凌空後,接着一個雲裏翻身,輕飄飄地落在巨松上。
但是,當他準備縱向達摩院外的一株古木時,這才發現較之方才的距離又遠了兩三丈。
許格非心想,不知道這是不是少林僧人故意的佈置,根據樹身只留頂端的枝幹來看,愈往深樹木距離愈遠,人為的佈置是很有可能的。
他心念間本能地低頭下看,這才發現每一個牆角暗處,都有一名少林和尚站着,有的佩戒刀,有的提鐵桿,有的則手持方便鏟。
許格非一看這情形,暗喜自己沒有由地面進入,否則,必然早巳被發現。
現在,他只剩下一株古木便可到達達摩院了,雖然距離又遠了兩三丈,他也要冒險一試。
但是,就在他提氣凝功,準備縱向達摩院外的古木上的同時,突然目光一亮,身形不由一戰。
因為,就在達摩院正房外面的三角脊檐下,赫然盤膝端坐着一個身穿黃袍,斜披深紅袈裟的胖大和尚。
那位大胖和尚盤坐的位置,正好在廂房的前檐與正房山牆相連的地方,設非在半空的樹頂上,外界絕難發現。
胖大和尚盤膝閉目,徒手未攜兵刃,根據他披有袈裟,顯然在寺中也是稍有地位的僧人。
當然,許格非用不着去看,另一端的山牆外檐下,必然也盤坐着一位擔任警戒的和尚。
由於房上也有了警戒的和尚,因而斷定達摩院的燈光如此明亮,便不尋常了。
但是,已經到了達摩院,他決定好歹也得進去察看察看。
當然,房面上有了人,被發現的可能性相對的增高,但他已有了失敗的計劃,萬一被察覺,轉身飛馳,沒有人能迫得上他,尤其各派帳篷就在寺外,大家紛紛跑出帳外察看,到處都是,根本鬧不清進入寺內的是誰了。
許格非心念一定,重新測量距離,這一次當然格外小心。
於是,測量完畢,猛提真氣,身形凌空而起,一躍直拔數丈,身形直射半空。
緊接着,一連三個“雲裏翻身”,接着一式“蒼龍入海”,直到古木的上空,才急忙拳腿展臂,疾演“平沙落雁”輕飄飄地落在古木主幹上。
許格非落實在枝幹上,並不敢馬上呼出腹中的濁氣,直到坐在山角下的胖大和尚紋風未動,才輕輕呼了口氣。
他立即聚氣凝功,屈指彈出,就在胖大和尚身軀微微一戰的同一剎那,他身形一撲,飄然而下。
也許是胖大和尚的身形肥胖的緣故,直到許格非輕飄飄地落在他的身側,僅他的大顆又光又圓的大頭向前垂下,身形並沒有傾倒在房面上。
許格非不敢大意,依然伸手將和尚的上身扶住。
胖大和尚的身後即是一道圓形小窗,好在窗紙已有數處破裂,用不着用指戳孔已能向內偷看。
許格非向內一看,目光頓時一亮,裏面雖然不是半個時辰後:各門各派的掌門會議場所,但卻也有了意外的收穫。
因為,他看到下面中央正間的白毯地面上,八字形擺了九十黃綾蒲團。
正在蒲團上,盤膝端坐着一位鬚眉皆白的老和尚,左右各坐四僧,也都在七旬以上。
許格非一看,便斷定中央上坐的老和尚就是武林第一高僧,少林寺的掌門人法勝大師。
法勝大師面色紅潤,肅穆慈祥,眉宇間隱透憂色,正望着其他八位老和尚説話。
這九位老和尚,有瘦有胖,看體型有高有矮,有的面色紅潤,有的黝黑青白,但他們都穿着一式的黃裟袍,披着相同的織金紅袈裟,只是法勝大師的袈裟織金較多,胸前繫着一隻通體油綠的碧翠玉鐲。
法勝大師講話慢條絲理,不疾不徐,許格非凝聚功力後,才能聽清他正叮囑稍時開完掌門會議後,要當前的八位老和尚,特別注意不要有人趁機溜進暗處,以致與其他門派發生了不愉快。
許格非一聽,當然有些失望,正待決定要不要離去的一剎那,門外突然走進一個身披深紅袈裟的中年和尚來。
上面盤坐的法勝大師,立即慈祥地問:“有什麼事嗎?”
只見那個中年和尚合十躬身,恭聲道:“啓稟掌門師伯,山下醉賓樓的俗家弟子朱仲昆有要事求見。”
許格非一聽醉賓樓,心中不由一驚,心説:醉賓樓不正是他們宿住的那客棧附設的酒樓嗎?
心念間,法勝大師已驚異地噢了一聲,接着肅手道:“引他進來。”
中年僧人恭聲應了個是,轉身走了出去。
許格非心念忐忑,總感不妙,斷定這位俗家弟子很可能是來報告有關他和堯庭葦等到達以後住在他店裏的事。
心想:也許正因為這個朱仲昆前來報告,也可以探出一點法勝大師所持的態度。
心念未完,一個身穿灰衫的中年人已躬身走了進來。
進門不遠,立即深躬下跪,恭聲道:“弟子朱仲昆叩見掌門師祖。”
法勝大師慈祥頷首為禮,同時肅手道:“站起來説話。”
中年人朱仲昆恭聲應是,叩頭起身,躬身退至一側,垂首恭聲道:“啓稟掌門師祖,方才一個時辰之前,弟子經營的醉賓樓上,突然來了一個布衣老者和一位布衣少年……”
法勝大師不由關切地問:“他們鬧事了嗎?”
中年人朱仲昆恭聲道:“是,那少年揮劍殺了鐵門寨的三個門人。”
如此一説,其他分坐兩邊的八位老和尚,不由同時意外地啊了一聲。
法勝大師壽眉一蹙道:“你當時在場嗎?”
朱仲昆趕緊恭聲道:“事發之初弟子已接到報告,但由帳房裏奔出來時,那少年已將鐵門寨的三個門人殺死了……”
左側第三個黑臉老和尚,立即沉聲道:“身手竟這麼利落?”
朱仲昆恭聲道:“是的,弟子掀簾走出帳房時,他們才剛交手,待等弟子趕到近前,三個鐵門寨的門人已倒在血泊中了。”
另外一個鐵青臉的長臉老和尚,沉聲問:“照你這麼説,那少年不是僅僅兩三個照面就將那三人置死了嗎?”
朱仲昆惶聲地説:“他們三人分為兩次進攻,都是一個照面……”
話未説完,包括法勝大師在內的九位老和尚,俱都驚異地啊一聲愣了。
另一個背向着山牆盤坐的老和尚,驚異地揣測道:“那一定是許格非。”
許格非一聽那聲音,才知背向他坐着的老和尚,是曾經在東海浪沙見過一面的洪善大師。
只見那位朱仲昆未待洪善大師話完,已堅定地恭聲道:“啓稟掌門師祖,不是許格非……”
方才已經過發過話的黑臉老和尚,突然似有所悟地沉聲問:“你傍晚送來的報告説,許格非一行十一人住在你經營的客棧裏,他們可有什麼異動?”
朱仲昆急忙恭聲道:“回稟六師祖,他們沒有任何異動,不過那個老僕古老頭,卻不時到院門口站一會兒,東張西望地看兩眼又進去了。”
緊臨法勝右首盤坐的老和尚則緩緩頷首,似有所悟地説:“唔,可能是他們又邀請了其他高手前來助拳,還沒有到來……”
朱仲昆急忙解釋道:“可是他們並沒有向弟子交代,有人來時引到他們的院子裏去。”
法勝大師卻一揮手,依然鎮定慈祥地説:“你方才説的那位布衣青年後來怎樣了?”
朱促昆恭聲道:“他們眨眼之間殺了三個人,轉身就向樓口走去,對滿樓看呆的酒客,看也不看一眼。”
黑臉的老和尚立即有些生氣地説:“那你就該立即上前將他們攔住。”
朱仲昆急忙恭聲道:“弟子當然不能放他們走,立即向前將他們攔住,那少年當即詢問了弟子的來歷,弟子急忙報以少林寺三十七代弟子……”
分坐兩邊的八位老和尚一聽,立即神氣地緩緩點頭,朱仲昆卻膽怯地説:“那位布衣老人卻對弟子説:你是三十七代弟子,還得尊稱他一聲師叔祖……”
法勝大師九人一聽,面色大變,脱口一聲驚啊,俱都愣了。
鐵青長臉的老和尚,首先怒聲問:“後來呢?”
朱仲昆更加惶急地説:“弟子一聽是師叔祖,當時腦際轟的一聲,頓時嚇呆了,待等弟子會過神來,他們老少兩人也下樓走遠了。”
黑臉和青臉的兩個老和尚,幾乎是同時怒斥道:“蠢才!”
朱仲昆嚇得趕緊躬身惶聲道:“弟子知罪,所以趕緊回山向師祖報告。”
法勝大師卻寬慰地説:“這不怪你,也許那少年真的是我們少林弟子。”
如此一説,其餘八位老和尚俱都啊了一聲,轉首驚異地望着法勝大師。
洪善大師首先驚異地問:“大師兄是説,那少年可能是本寺上屆前去東海採探藥的師叔宏光禪師……”
話未説完,法勝大師已凝重地頷首道:“這並非無此可能。”
許格非一聽少林寺還有一位宏光禪師去東海採藥未歸,頓時想起了他在東海浪沙三尖島上的古洞中發現的那個雙缸叩在裏面的異人。
心念方動,已聽那個黑臉的老和尚沉聲道:“宏光師叔失蹤多年,算來已百五十歲,我認為那布衣老人就是許格非的忠實老僕古老頭,少年即是他的婢女。”
許格非聽得暗吃一驚,他雖然斷定可能是單姑婆和冬梅在酒樓上鬧事,但沒想到那個黑臉的老和尚竟仍斷定是他們所為。
但是,那位朱仲昆卻躬身道:“回稟六師祖,那個古老頭是個駝子,而布衣老人卻是一個身體正常的老人,更者,事發之後,弟子特命店夥給他們送一壺熱茶去,發現單姑婆和四個婢女都在兩廂和廳上……”
黑臉老和尚一聽,只得蹙眉沉聲問:“你確定那個布衣青年不是許格非?”
朱仲昆立即正色恭聲道:“回稟六師祖,許格非身高六尺,英挺飄逸,望之有懾人威儀……”
話未説完,黑臉和青臉的老和尚已不耐煩地説:“好啦好啦!”
朱仲昆一聽,嚇得趕緊住口不説了。
法勝大師則慈祥凝重地説:“兩位師弟不可氣躁,如果許格非當初説的秘籍豪語,果真與宏光師叔常説的一樣,他就是我們九個人的小師弟了,也要説是我們少林寺的精英……”
緊臨法勝大師而坐的老和尚則遲疑地説:“最好能派個人去問一下許格非……”
話未説完,兩三個老和尚同時搖頭道:“此時不宜與許格非接頭,以免引起各門各派的猜忌。”
洪善大師則憂鬱地説:“上次由東海回寺,愚弟就準備向掌門師兄請命去會許格非,可是,他不是邊關,就是恆山,一忽到了關東,一忽又跑到了塞外,聽説,他們這一次是由天山回來。”
話聲甫落,法勝大師已向着朱仲昆吩咐道:“你現在可以回去了,對那一老一少,仍應派人多加註意,後天大會,他們也可能到山上來,那時我們自會請他們來問個仔細。”
朱仲昆一聽,恭後應是,急步向前叩頭,起身走了出去。
許格非覺得現在必須和少林寺能取得聯繫,如果那位異人果真是少林寺失蹤多年的宏光禪師,這一次的大會,很可能就會化干戈為玉帛。
假設那兩句豪語不是宏光禪師所常説的,也可能與少林寺解脱了任何瓜葛。
心念已定,輕輕地舒掌一拍胖大和尚,身形也凌空而起,直向古木頂端縱去。
到達頂枝上,只見胖大和尚已睜開了眼睛,正在那時蹙眉沉思,神情迷惑中透着驚異。
許格非見胖大和尚已經醒來,立即展開身法,翻滾飛躍,沿着來時的幾株巨松古木,直達寺外。
一到寺外,立即飛身躍下,直向了塵和悟因兩位師太的帳篷前走去。
尚未到達帳篷前,兩位老師太恰好機警地出來察看,看看寺中有沒有什麼動靜。
兩位老師太一見許格非走來,真是又驚又喜,不由焦急而又寬心地説:“你可回來了,快些進去吧!”
説罷轉身,掀開帳簾讓許格非先進去。
三人一進帳門,了塵師太首先關切地問:“可聽到一些什麼嗎?”
許格非卻凝重地説:“晚輩到達達摩院時,法勝大師一共九位老禪師正在裏面商談事情……”
悟因老師太則關切地問:“他們可談到有關你的事情?”
許格非急忙頷首道:“有,所以晚輩急急回來,請兩位老師太代晚輩去辦一件重大事情。”
兩位老師太一聽,立即神情驚異地問:“什麼事情?你快説!”
許格非道:“請兩位老師太現在馬上去見法勝大師,他們現在可能仍達摩院中……”
兩位老師太同時道:“再有片刻工夫各門各派的龍頭代表就要召開會議了……”
許格非一聽,立即道:“不能等到那時,兩位老師太必須現在馬上就去。”
兩位老師太一聽,不由驚異地問:“什麼事這麼緊急?”
許格非急切地説:“這關係着這次大會成敗與和善或交惡。”
兩位老師太一聽,立即頷首道:“好,既然如此嚴重,那就請你快説,我們兩人馬上為你跑一趟。”
許格非急忙稱謝,道:“並沒有什麼特別嚴重的事,只請兩位老師太對法勝大師説,就説晚輩秘籍上的兩句話是:汝欲縱橫天下睥睨羣雄乎?窮研此書!就只説這兩句話就好了。”
悟因老師太卻為難地説:“萬一老和尚們問起來,我們兩人怎麼知道的這兩句話呢?”
許格非想到已經和大黃莊的黃莊主照過了面,只得説:“那隻好對他們説,就説我親自化裝上山,為的就是把這兩句話轉達給他們。”
兩位老師太立即道:“好吧,也只是這麼説了,可是,萬一大黃莊的老莊主問起天南秀士江文璋為什麼沒有參加會議呢?”
許格非也有些懊惱地説:“那也只好説,見過法勝大師又走了。”
兩位老師太一聽,立即同時正色道:“法勝老和尚是有道叫高僧,他豈肯破戒向天下武林亂打狂語?”
許格非一聽,只得蹙眉道:“那也只好去向大黃莊的黃老莊主説明這件事的真相了。”
悟因卻搖頭正色道:“大黃莊的兩個少莊主都死在屠龍堡歹徒的手裏,他對你很不諒解,説穿了那還得了。”
許格非一聽,立即愁眉苦臉,焦急地説:“那可該怎麼辦?”
了塵師太突然揮手爽朗地説:“好啦,你先下山回店休息吧,這邊的事你就交給我們倆吧,經過情形,明天你們到山上來的時候我們再告訴你。”
許格非一聽,立即興奮地應了一聲好,施禮轉身走出帳來,一看左右無人,展開身法直向山下急急馳去。
因為,他怕離開得太久,山下店中的堯庭葦等人出什麼意外岔子。
許格非依然按照來時的路徑下山,不但山勢崎險,而且漆無陰暗,根本碰不見任何上山的人。
一到山下,身形更形快捷,真是疾如星走丸射,快如閃電輕煙。
距離大鎮還遠,即見街上依然人羣熙攘,燈火明亮,如沸聲浪隨着夜風吹向鎮外來。
到達鎮外,許格非飛身縱上房面,直向如鶴立雞羣的醉賓樓馳去。
看看將到大街邊緣,許格非的身形凌空而起,直落醉賓樓上。
許格非雙腳方自踏實,立即發現自己選訂的獨院正東房面上,分別伏卧着兩個人,目光俱都望着自己的獨院方向。
一看這情形,許格非頓時大怒,身形未停,直向伏在房面上的兩人閃電撲去。
距離尚有七八丈,飛撲中的許格非已屈指彈出,一縷指風直奔那人的黑憩穴。
只見那人的身體一顫,翹起的頭顱立即貼伏在房面上,再也沒動一動。
許格非身形不停,繼續向十數丈外房面上的另一個撲去。
依然距離七八丈外,即已彈指點了那人穴道,那人頭一偏,也昏沉沉地睡着了,這兩人連誰動的手腳都沒看到。
許格非踅邊飛馳,直落自己的院前。
堯庭葦和丁倩文等人,俱都坐在廳上等候許格非回來,這時見院中人影一閃,俱都由椅子上倏然站起來。
也就在堯庭葦等人站起的同時,許格非已縱進了廳內。
堯庭葦等人一見許格非的神色,俱都感到不妙,除了一聲招呼,沒有人敢問他前去少林寺的情形如何。
許格非一進小廳,坐也不坐,立即望着單姑婆,怒顏沉聲道:“單姑婆,現在是什麼時候你們還闖禍?”
單姑婆斷定禍事闖大了,因而不安地立在一側,不敢吭氣,冬梅卻嚇得咚的一聲跪在地上,同時擒淚惶聲道:“是小婢的錯,不怨單姑婆。”
許格非卻看也不看冬梅,依然望着單姑婆,沉聲問:“冬梅一口氣殺了鐵門寨的三個門人,你有沒有及時阻止她?”
單姑婆這時才怯怯地低聲道:“對方三人,連番進擊,稍一遲疑必喪刀下,當時已不容喝阻了。”
堯庭葦卻在旁催促道:“有話回頭再説,先快去把裝卸下來。”
説罷,又望着單姑婆,吩咐道:“快為少主人把裝卸下來。”
於是,堯庭葦和丁倩文,雙雙陪着許格非進入客室內,單姑婆也默默地跟了進去。
片刻之後,四人掀簾走了出來,許格非已恢復了本來面目,但是,冬梅卻依然跪在原處。
丁倩文急忙面向許格非,道:“冬梅回來時葦妹妹已責罵過她了。”
許格非一面落座,一面揮手沉聲道:“你起來。”
冬梅恭聲應是後,才一面拭淚一面站起身來。
許格非這才沉聲解釋説:“現在我們處境正艱,已不容再惹事端,萬一你們兩人當場遇到高手,因打鬥激烈而敗露真像,明天到達山上,必然倍受各門各派的攻擊和責難,就是有人想維護我們,也無法開口了。”
單姑婆聽罷,趕緊恭聲應了個是。
許格非接着沉聲問:“你們兩人出去探聽了些什麼消息?”
如此一問,一直低頭生悶氣的古老頭,立即斜了單姑婆一眼,哼了一聲。
單姑婆雖然對古老頭不滿,可是這一次的確鬧得自己臉上沒有光彩。
這時見問,也自覺無法出口作答,索性也悶着頭不吭聲了。
堯庭葦只得道:“碰見了那種事,只好儘快地離開現場,哪裏還能再打聽別的事。”
説罷,立即把單姑婆和冬梅兩人剛到酒樓上還沒喝酒就碰見了打鬥的事説了一遍。
許格非聽罷,又放緩顏色,望着丁倩文,和聲問:“姐姐你呢?”
如此一問,丁倩文的嬌靨頓時一紅,不由一笑道:“我比單姑婆她們更糟。”
如此一説,所有的人都忍不住笑了。
許格非一看,不由驚異地問:“你也跟人家交手殺人啦?”
丁倩文依然笑着説:“那倒沒有,可是遇見了一個瘋婦人認我做丈夫。”
説罷,即將在街上遇見瘋婦的事,以及街上許多人好奇追她的事説了一遍。
許格非聽罷,也忍不住笑了,同時笑着説:“看來你們都不如我還有一點收穫。”
如此一説,古老頭首先興奮地説:“少主人可是聽到了什麼消息?”
許格非卻又凝重地説:“唯一傷腦筋的是,謹慎着謹慎着,還是碰見了認識天南秀士的人……”
堯庭葦等人一聽,俱都驚異地脱口驚啊,齊聲關切地問:“碰見的那人是誰?有沒有露出破綻?”
許格非又帶着一絲微笑道;“那人是東南大黃莊的黃老莊主。”
古老頭和單姑婆一聽,俱都面色一變,脱口吃驚地説:“糟糕,他的兒子就是被長春仙姑給折磨死的,看樣子他這次一定會把往事在大會上提出來,我們得準備一套説詞。”
許格非知道黃老莊主的兒子必然也是一位健美青年,所以才會被長春仙姑擄了去天天陪她飲酒作樂,終至枯竭而死。
這時一聽單姑婆説要準備一套應付之詞,因而正色道:“凡是與我無干的事,我一概不予答覆,因為有很多事實可以證明,屠龍堡完全是因我而逐漸崩潰,屠龍老魔最後還是死在我的手裏。”
鄔麗珠不由憂急地説:“你現在已經和黃老莊主照了面,萬一他明天看不到天南秀士,問起來怎麼辦?”
許格非也不禁懊惱地説:“就是嘛,所以這件事就請兩位老師太去辦了,結果如何,明天去時才能知道。”
一提老師太,堯庭葦和鄔麗珠都不禁敏感地一愣道:“兩位老師太,哪兩位老師太?”
許格非一笑道:“當然是悟因師太和了塵師太了……”
話未説完,堯庭葦和鄔麗珠俱都忍不住興奮地歡聲道:“我姑姑也來啦!”
春綠四婢在恆山時也常隨白素貞去找鄔麗珠,因而也經常見到了塵師太。
這時一聽了塵師太來了,也有一種將見故人的親切感覺,俱都愉快地笑了。
許格非卻把上山的經過,向大家仔細地説了一遍。
堯庭葦等人聽説許格非已經把秘籍上的兩句豪語讓兩位老師太轉達給了法勝大師,因而都寄以無限希望地説:“希望那位三尖島上的缸中異人,就是少林寺失蹤多年的宏光老禪師,這樣一來,有少林寺從中化解,這場內藏風暴的大會,也許就和平無事了。”
古老頭卻不以為然地搖搖頭道:“老奴認為事情沒有那麼簡單,少主人如果不拿出點兒真本事硬功夫來,很難壓得住這股澎湃洶湧的邪惡勢力。”
如此一説,俱都贊同地點了點頭。
許格非則斷然道:“對方邪惡勢力,我們不但不能妥協,而且要嚴厲地制裁他們,甚至果敢地剷除他們,否則,整個武林被他們搞的永無安寧之日。”
話聲甫落,古老頭和單姑婆都毅然贊好。
丁倩文關切地問:“那麼我們什麼時候上山呢?”
許格非略微沉吟道:“他們也許會主動與我們聯絡,如果少林沒有派人來,明天午後我們就自動上山。”
決定之後,重新分配輪值守夜順序,立即分別就寢。
第二天,一直等到中午飯後,依然沒有見有人前來聯繫,於是決定自動前去。
許格非一行十一人,一出店門口,即見店門外圍滿了近千武林人物,俱都交相議論,目光卻注視着店內。
這時近千人眾一見許格非領着堯庭葦等人走出店來,立即掀起一陣騷動,紛紛低聲叫嚷道:“嗨,出來了,出來了。”
叫嚷聲中,俱都伸長了脖子向店內看來
後面的向前推,前面的怕擠到了許格非,頓時之間,人頭攢動,左擠右晃,目的都要親眼目睹一下這位近年崛起江湖,轟動武林,縱橫天下的少年英雄人物。
尤其不少人知道他不但身邊有了四位如花似玉,美若仙子,而又個個武功驚人的未婚妻子,據説天南地北的許多武林俠女,也正在因他而為情所苦。
這些人一大早等候在店門口,一直等到現在,哪還能放過這次一睹許格非廬山真面目的機會。
是以,你推過來,我擁過去,人潮像海浪一樣起伏。
當前的人一見許格非和堯庭葦等人個個神色深沉,俱都緊蹙着眉頭,又都驚得紛紛後退。
就在這時,酒樓台階上突然有人朗聲道:“諸位英雄豪俠朋友們,如果諸位欲睹許格非和四位的丰采,請明天絕早登臨少室峯的摘星台,這一次的武林各派各世家的龍首暨精英大會,仍像以前一樣,老位置,老地方……”
許格非聞聲轉首,發現説話的那人,正是昨夜在少林寺達摩院正廳內看到的朱仲昆。
朱仲昆正高舉着雙手發話,這時一見許格非和堯庭葦四女,以及單姑婆古老頭,還有春綠四婢,俱都向他看來,立即含笑拱了拱手。
許格非一見,也只得謙和地含笑拱手還禮。
店前圍觀的近千武林豪傑,也立即報以熱烈的掌聲和歡呼,接着就閃開了一條通路。
許格非等人雖然遭受到一點兒阻延,但他們也因此先知道了集會的地點是在少林寺後的摘星台。
據説少室峯一分為二,北頂嶙峋峭拔,形如九鼎蓮花,南頂危崖奇石,有如蜂房燕壘,兩頂之間,形成深壑,而深壑中卻突起一峯,十分險峻,四周雲氣蒸騰,僅在其下有一絲相連,名為摘星台。
每當天下武林以嵩山為集會地點時,會場多選在摘星台。
當年少林崑崙的大決戰,十多年前的武林怪傑九大門派,都是在少室峯的摘星台上舉行.據説,那地方能容納兩三萬人之眾。
許格非和堯丁四女等人,一聽説明天會場選在摘星台,加之直到現在各大門派仍未派人前來聯絡一事來看,明天的大會,絕不是僅憑几句話就可以解決的事。
古老頭神情凝重,直到大家完全走出鎮外,他才憂慮地説:“由於少主人昨天見到了兩位老師太,依然沒能探出大會的真實情形來看,我們可以看出來,各大門派已經知道兩位老師太與兩位姑娘俗家關係的事,所以凡事對她們兩位老人家也儘量不讓知道。”
話聲甫落,鄔麗珠已憤聲道:“不讓知道也好,他們如果膽敢亂來,仗恃人多,我們就殺他們個屍堆如山,血流成河。”
堯庭葦一心只想在臨河老家安安靜靜地過日子,再也不過問江湖事了。
這時一聽鄔麗珠的氣活,不由正色道:“少時咱們上山,可絕對不能亂來呀,鬧不好,天天有人前去家中鬧事,出門處處有人陰撓,咱們今後還要不要過日子?”
古老頭苦笑一笑道:“葦姑娘,身為江湖人,甩不開江湖事,你就是有伸臉迎掌,唾面白乾的容忍功夫,別人還想跑到你的頭上去拉屎呢!”
如此一説,堯庭葦也頓時無話可答了。因為事實也是如此,一味地容忍對某些偏激的人物來説,不是上策。
十一人在道上行走,自然又引起道上的人佇足觀看,有的人索性跟在身後邊。
一到山口,許格非立即沉聲道:“跟着我走。”
走字出口,飛身已向右側的縱嶺上馳去,一開始就施展了六成功力。
堯丁四女已能綽綽有餘追及,古老頭和單姑婆也不大吃力,而春綠四婢便必須施展出全身解數,還沒深入兩三個山頭,已是累得香汗油油,嬌喘噓噓。
所幸前面到了直登少林寺的山路,許格非也因而收了身法功力。
許格非見春綠四婢的鬢角已經見汗,決定在林緣稍事休息,因為他飛馳的目的,也就是要甩脱跟在身後的那些人。
豈知,就在大家停身,準備稍事休息時,夏荷的目光一亮,脱口急聲道:“少主人快看!”
許格非等人聞聲轉首,發現夏荷正驚異地望着由山上下來的山路盡頭。
大家再舉目上看,只見一個黑臉銀鬚,身穿黃僧袍,斜披織金鮮血袈裟的老和尚,正率領着四名身披硃紅裟袈的中年僧人,以及八名黃袍的青年僧人,正沿着山道匆匆地走下來。
許格非一看,立即沉聲道:“大家小心,這個黑臉老和尚就是我昨夜對你們説的那個老和尚,他好像對我們的印象不太好……”
話未説完,古老頭懷疑地説:“這個老和尚好像是執掌羅漢堂的印塵大師……”
話未説完,許格非已驚異地噢了一聲。
夏荷卻説:“小婢早巳聽得人傳説,少林寺有座羅漢堂,共有一十八尊木製羅漢,內裝機簧,藏有絕招,凡是少林寺弟子藝滿,必須通過羅漢堂這一關才能允許下山,看來這老和尚的拳頭功夫必然了得,要不,也不會讓他執掌羅漢堂了。”
古老頭頷首道:“那是當然,不過,據説這老和尚剛烈性躁。他提的要求也特別嚴格,好像他的心地還不錯。”
夏荷爽朗地説:“小婢倒是很想去打一打羅漢堂……”
話未説完,冬梅已脱口道:“何必去打羅漢堂,他就是現成的活羅漢,要比打木頭人可強多了。”
許格非等人一聽,俱都神色一驚,因為匆匆走下來的黑臉老和尚印塵大師的霜眉一皺,顯然已聽到了冬梅的話。
尤其,印塵大師原本緊閉的大嘴,這時牽扯的更像個八字了,神色也顯得更深沉。
單姑婆卻嚇得低叱道:“冬梅,你惹的禍還不夠多呀!”
冬梅一聽,以下的話也趕緊住口不説了。
古老頭低聲笑着説:“這老和尚的耳朵倒還真靈,冬梅的話大概被他聽到了。”
許格非在印塵大師等人已經來到近前不遠,而老和尚的炯炯目光也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索性站在路邊等着他們過去。
豈知,印塵大師竟在數丈以外剎住身勢,同時合十宣了聲佛號道:“阿彌陀佛,小施主可是臨河許雙庭的公子,少俠許格非嗎?”
許格非一聽説印塵大師是專程前來迎接他的,因而急忙拱手道:“在下正是許格非。”
印塵大師立即合十微躬上身道:“老衲印塵,奉掌門方丈之命,率本寺三代弟子,前來迎接少俠前往營地。”
許格非一聽,趕緊拱手謙聲道:“多謝諸位大師,在下愧不敢當。”印塵大師卻沉聲道:“請隨老衲來。”
説罷轉身,尚用冷冷凌厲的目光,掃了冬梅和夏荷一眼,大步向山上走去。
許格非和堯丁四女等人,立即舉步跟在身後,其餘僧人則急忙分開山道兩旁,讓許格非等人先行過去。
這時由於前有印塵大師,後面還跟着十二個和尚,彼此都不便交談,如果交頭接耳,低聲私議,不但失禮,也為武林禁忌。
但是,許格非見這麼快法勝大師就派出了印塵大師率眾迎接下來,知道他們早已接到山下朱仲昆的通知。至於是用什麼方法通知的,這時已用不着去費那番心思了。
前進不足二里,發現引導的印塵大師突然離開了山道,轉向前面的險嶺走去。
許格非看得神色一驚,不自覺地説:“這好像不是前去貴寺的路徑呀?”
在前引導的印塵大師一聽,立即止步回身,望着許格非,冷冷地説:“少俠對路徑如此之熟,可是去過本寺?”
如此一問,許格非的俊面不由一紅,脱口一聲輕啊,頓時愣了。
因為,這顯然是一句雙關語,言下之意,當然是點破他許格非昨夜潛入少林寺,點倒護法僧人,而偷聽他們寺中九老的機密會議的事。
古老頭見許格非窘住了,趕緊謙聲道:“前面巨林中已露出貴寺的大雄寶殿檐角,老禪師現在轉向險嶺,當然不是去貴寺的路了。”
印塵大師聞言唔了一聲,轉首望向古老頭,沉聲問:“你是哪一位?”
古老頭見問,知道這位老和尚的脾氣,再説也怕許格非落個管教從僕不嚴的譏諷,只得急忙抱拳,謙聲道:“小的是古老頭。”
印塵大師一聽,不由哂然一笑道:“原來是威震東南的古老當家的,老衲久仰你的大名了……”
話未説完,單姑婆已不客氣地沉聲道:“還有我單姑婆!”
印塵大師想是因為單姑婆是個婦道人家,看了她一眼,反而望着許格非,哂然一笑,搖着頭説:“許少俠名滿天下,武功蓋世,就是貴屬下,也個個自恃不凡,連一個小小的女孩,也想把我老和尚打趴下。”説罷轉身,繼續向前走去。
許格非看得一愣,心中當然有些生氣,但因對方已是年逾七旬的老僧人,也就沒有吭聲,繼續跟着前進。
堯丁四女當然知道印塵大師的話完全是針對單姑婆和夏荷、冬梅三人而發。
但是,單姑婆的出言頂撞,也是因為印塵大師對古老頭的謬讚而聽了有氣,所以才自動報出身份,以示她也是屠龍堡東南總分舵的人,如果有人評論什麼,她單姑婆也有一份,並不因各大門派人多勢眾而有所屈服。
大家默默地跟着印塵大師前進,氣氛顯得十分低沉,每個人都有一種預感,明天的大會上他們這些人都將成為眾矢之的。
回頭看看跟在後面的十二位少林僧人,個個神色祥和,並沒有因印塵大師與古老頭單姑婆爭議而神色不快,名剎僧人,畢竟不同。
大家隨着印塵大師,剛一轉過險嶺嶺角,目光同時一亮。
只見這座險嶺,就是所謂的南頂,下面深壑中突起一峯,正是明天的大會會場摘星台。
摘星台原本是一座形如平崖的矮峯,上面多是畸形亂石,但經過幾次隆重舉行的大會,少林寺的僧人們,已把中間清理成一個十數丈方圓的平坦廣場了,而且光滑如鏡。
摘星台的四崖雖然仍有亂石,但多為低矮小塊,對東南北三面的觀眾,已妨礙不到視線。
正面緊臨深壑,雲氣蒸騰,深不見底,但崖上卻特地將一方大岩石鑿成了一個兩丈寬三丈長的平台,正可供大會公證人在台上執法,以及負責救護傷者的醫護人員之用。
南頂、北頂以及兩頂相連的東西鞍部,俱以人工開鑿了不少可供人坐的位置,而且,二三十丈以內的樹木,全部清除一光。
整個南北頂和摘星台上並看不出有什麼佈置,唯獨南頂的高處梭脊上,孤伶伶地搭建了三個形成品字的油布大帳篷。
但是,在前引導的印塵大師,卻徑向三座大帳篷前走去。
許格非等人一看,這才明白,原來他們幾人的營地,特別設在崎險的南頂絕巔上。
尚未到達三座帳篷前,帳篷中突然奔出來兩個少林僧人,立即向着印塵大師施禮恭迎,並恭聲呼了聲師叔祖。
印塵大師略微一揮手,示意兩個憎人站立後面十二位僧人的隊中去。
鄔麗珠一看四野一片死寂,連個人影都沒有,想到她急於想看到姑母了塵師太,不由生氣地説:“為什麼把我們單獨分到這兒來?”
印塵大師卻説:“這是本門掌門師兄對許少俠與四位姑娘的照顧,鄔姑娘應該感激本掌門人才對。”
鄔麗珠毫不客氣地嗔聲説:“我為什麼要感激他?”
話剛開口,許格非已沉聲道:“珠妹!”
鄔麗珠一聽,頓時住口不説了,但一張櫻桃小口卻嘟得老高。
印塵大師沉聲道:“不經事端不知獨處此地的好處,老衲言盡於此,你們也該進帳休息了。”
説罷合十,轉身就待離去。
許格非和堯庭葦、丁倩文趕緊還禮齊聲道:“恭送大師!”
印塵大師卻突然又止步回身,叮囑道:“既到營地,就該靜心休息,切忌遠離往訪尊長或親人!”
雪燕兒一聽尊長,突然脱口問:“請問大師,我爺爺來了沒有?”
印塵大師立即望着雪燕兒道:“上人乃大會敦請的公平見證,他如已到達,必在大會特設的公平見證人營地!”
説罷轉身,向着肅立數十丈外的十四名僧人一揮手,大步走去。
許格非等人愣愣地望着印塵大師等人離去,直到老和尚的背影消失在下面的樹林中,古老頭才憂慮地説:“看來情勢對我們極為不利,老和尚的態度雖然不太和氣,但臨走時依然語重心長地關照了一句……”
大家一陣沉默,堯庭葦見春綠四婢進帳整理又出來了,只得道:“大家先進帳內坐,我也認為應該過去那邊探聽一下虛實再定取捨。”
話聲甫落,春綠已恭聲道:“柴米油鹽和淨水都在帳內。”
單姑婆一聽,立即關切地問:“可有鍋灶鏟勺?”
夏荷轉身一指道:“都在帳後的岩石後頭。”
單姑婆看了一眼偏西的太陽道:“我們開始煮吧!”
於是,單姑婆率領着四婢走向帳後,許格非六人則進入帳內。
許格非六人商議的結果,仍決定於晚飯後,前去少林寺外的營地去會見悟因和了塵兩位老師太,至少應該打聽一下,那兩句豪語交給法勝大師了沒有。
如果已交給了法勝大師,而今天的印塵大師的態度依然未見改變,那就證實東海三尖島上的缸中異人,並不是少林寺失蹤多年的宏光大師。
當然,這樣一來,在明天的大會上,勢必失掉一個強而有力的門派支持。
假設了塵師太由於昨天晚上事忙,無緣見到法勝大師,也許仍有一線希望。
再説,這一次大會共來了哪些門派,哪些世家,有哪些望重一方的領袖人物,有哪些門派持敵對態度,其中有否醖釀什麼陰謀,這些都是應該事先摸清楚的。
晚飯以後,重新分配輪值守夜順序。
春綠四婢都學會了救命三絕掌和制敵三絕劍,但因情勢特殊,改由武功已達一流高手境界的古老頭和春綠一組。
單姑婆武功大進,且進步驚人,她依然和武功劍術已不輸雪燕兒的冬梅在一組。
丁倩文和夏荷,雪燕兒和秋菊,每一組守一個時辰。
許格非、堯庭葦以及鄔麗珠三人因為要去見悟因和了塵師太,所以沒有分組。
分組完畢,許格非、堯庭葦以及郵麗珠三人立即走出帳來。
丁倩文和古老頭、單姑婆等人也跟着走出帳外。
這時夜空昏暗,繁星點點.除了少林寺方向有一蓬燭天亮光,羣峯茂林,一片黑暗。
大家分到的三座帳篷也未燃燈,怕的是有人在遠處窺看,甚至有心地險惡的門派,派出歹徒前來實施偷襲或暗算。
當然,前來企圖偷襲許格非等人的門派,自是會慎重考慮究竟有幾分勝算,但是,許格非等人卻不能不加防範,
許格非三人一出帳口,立即叮囑道:“萬一有人前來偷襲,立即發嘯為號,我們三人會馬上趕回來。”
單姑婆卻哼了一聲道:“有人到這兒來找碴兒,那他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堯庭葦立即正色道:“單姑婆你可千萬不可太自恃,也許他們鬧了事我們還不知道他們是誰呢!”
冬梅卻突然關切地問:“萬一少主人那邊也出了事情呢?”
許格非毫未思索地況:“我們當然也以發嘯為號。”
説罷,即和堯庭葦、鄔麗珠展開身法,徑向少林寺方向馳去。
穿過嶺下茂林,前面即是通向少林寺的山道。
也就在三人將要馳出茂林的同時,前面山道上突然傳來一位老婦人的聲音,沉聲道:
“你們是哪一門派的弟子,膽敢阻住貧尼兩人的去路。”
許格非三人一聽,突然剎住身勢,同時震驚地低聲道:“啊,是兩位老師太。”
堯庭葦和鄔麗珠急聲道:“啊,是我姑母。”
三人驚呼聲中,身形同時一閃,各自隱身在一株大樹後。
循聲凝目一看,三人頓時又驚又怒,只見六個身形不等,年齡不一,手中分別拿着兵器的俗道人等,橫阻道上,將悟因、了塵兩位老師太攔住。
一個手提厚背刀的灰衣老人年齡最長,其餘是個背插寶劍,手持青鬃拂塵的灰髮道人。
其他四人有三人是中年壯漢,另一人是個瘦削斜眼,薄唇黃面的青衣青年。
許格非看罷,立即望着堯庭葦和鄔麗珠,沉顏叮囑道:“不可隨便出去,這麼幾個二三流的人物,我相信兩位老師太還應付得了。”
鄔麗珠卻焦急地説:“只怕我姑母不願再開殺戒,轉身就走呀!”
許格非一聽,略微沉吟,立即向着堯庭葦和鄔麗珠一招手道:“你們兩人過來。”
堯庭葦和鄔麗珠一聽,知道許格非有妙計,立即走了過去。
許格非才望着山道上的六個老少人,指指點點地説出了他的計劃和步驟。
堯庭葦和鄔麗珠一聽,覺得計劃可行,立即同意地點了點頭。
説話之間,只聽那個灰衣提刀老人,沉聲道:“老朽等人是鐵門寨的二總管,邛崍派的道長,大黃莊的武師,以及邛崍、崆峒兩派的俗家弟子。”
只見了塵師太冷冷地問:“這麼説,你就是鐵門寨的二總管了?”
灰衣提刀老人傲然頷首道:“不錯,老朽正是。”
悟因師太接着説:“你們鐵門寨近半年來,聲名大振,噪滿東南,居然在少林寺的近前,也要把你們的威力施展施展,你們老寨主的雄心也未免太大了一點兒了吧?”
灰衣老人嘿嘿一笑,道:“不敢,不敢,我們老寨主的意思,不敢不從。”
了塵師太沉聲問:“你們老寨主是什麼意思?”
灰衣提刀老人道:“不準任何人與許格非等人透話或聯絡。”
悟因師太則沉聲問:“你怎麼知道我們是去山下會許格非等人?”
許格非三人一聽,不由彼此驚異地對了個眼神,似乎在説:“難道兩位老師太直到現在,還不知道我們已經前來了不成。”
就在三人對望的同時,那個手持青鬃拂塵的道人已迷惑地問:“兩位老師太現在準備去哪裏?”
悟因老師太説:“貧尼一生修真衡山,每次登臨少室,特請了塵師太帶領貧尼一觀少室夜景,並覽一下星光雲海……”
話未説完,一箇中年大漢突然一指正東,道:“夜觀雲海,可至煉丹台,不但北望成臬,黃河如帶,而且東觀沃田,千里綿延……”
話未説完,了塵師太已沉聲道:“你是什麼眼睛,這麼晚了還可以看到黃河沃田?”
如此一問,那個大漢嘿嘿乾笑兩聲,頓時住口不説了。
但是,悟因、了塵兩位老師太,卻也不得不沿着一條向東的山道,緩緩走去。
老人道人及中年大漢四人,一看兩位老師太走向了煉丹台,立即陰刁得意地哂笑對了一個眼神。
鄔麗珠一見,立即氣得玉牙咬着櫻唇,恨不得過去狠狠地教訓他們一頓。
由於有了許哥哥的叮囑,只得氣在心裏。
只見那六人對過了眼神後,其中一箇中年大漢立即道:“我們就在這兒守着,説不定兩個老尼婆詩一會兒又轉回來了。”
只見那個斜眼薄唇青年,陰刁地説:“我們乾脆避進道邊樹林裏,她們回來一看我們不在了,必然再悄悄去會見許格非,那時,我們再現身站起來,只怕兩個老尼婆的舌頭上綻出蓮花來,也不能自圓其説了。”
如此一提議,其餘五人同時贊好,紛紛轉身向這邊走來。
許格非三人一見,正中下懷,三人一對眼神,同時飛身後退了兩丈。
只見六人一進林內,立即得意地互打一個招呼,各自找了一株大樹隱住身形,俱都目光一瞬不瞬地望着兩位老師太走去的方向。
許格非深怕兩位老師太走遠了,立即向着堯庭葦一揮手勢,兩人同時屈指連點,六個人哼都沒哼,幾乎是同時萎縮在地上。
三人哪敢怠慢,一揮手勢,飛身縱至林邊,探首向外一看,山道上下均無行人,一個飛縱,跨過山道,直向兩位師太走去的方向追去。
前進不足十丈,即見前面的樹蔭下站着兩個人影。
許格非一看便是兩位老師太。
兩位老師太也看清了是許格非、堯庭葦和鄔麗珠三人,立即急步迎了出來。
許格非剛呼了一聲兩位師太,堯庭葦和鄔麗珠已同時呼了聲姑姑,分別投進悟因和了塵兩位老師太的懷裏。
兩位老師太雖然定力極高,但見了自己分別經年的侄女,也不禁緊緊地摟在懷裏,激動地直呼乖孩子,乖孩子。
許格非關心各門各派的動靜,以及了塵師太將他那兩句豪語交給法勝大師的情形。
是以,一俟兩位老師太親切撫摸了堯鄔二女幾下,立即關切地問:“兩位老師太……”
話剛開口,兩位老師太反而震驚焦急地問:“你們由什麼地方過來的呀?”
已經離開了悟因師太胸懷的堯庭葦急忙搶先道:“方才那六個人攔住你們兩位老人家的時候,我們已經到了。”
了塵師太突然似有所悟地問:“那位丁姑娘呢?”
許格非回答道:“她和古老頭單姑婆守着營地。”
了塵師太立即凝重地叮囑道:“以後你們行動,一定要都在一起,避免分散實力以防有人偷襲。”
許格非聽得神色一驚問:“老師太可聽説了什麼?”
了塵師太正色沉聲道:“這還用聽説?想也想到了,這麼多門派世家,人多心雜,誰敢説沒有人想趁這次機會將你們幾人一網打盡?”
鄔麗珠立即哼了一聲道:“我還想將他們一網打盡呢!”
了塵師太立即怒斥道:“你這個孩子,就是胡天胡地,不知道天高地厚。”
許格非卻關切地問:“現在都到了哪些門派?”
悟因師太凝重地説:“很多,除了南七北六各門各派各世家外,東有南海幫、渤海幫,西有天山、雪山和紅黃喇嘛……”
許格非一聽,不由吃驚地説:“天山門派怎麼也來了?”
了塵師太解釋説:“前來的好像是位一豐道長,他們東來中原的原因,一方向是聯絡天山派的各地弟子,一方面是特地來拜望你們幾位。”
鄔麗珠立即問:“那他們為什麼不來呢?”
了塵師在立即沉聲道:“你這傻丫頭,在現在這個情況下他們怎麼能來見你們,再説,他們特地率領了十數位天山派的弟子來參加,目的就是要在明天的大會上給你們幾人做有力的支援和呼籲。”
許格非卻不解的繼續問:“那南海幫、渤海幫以及紅黃喇嘛!雪山派,他們又為什麼仇隙前來?”
悟因師大凝重地説:“南海幫和渤海幫好像是因屠龍老魔秘密設置在狼沙的轉連站負責人曾經劫殺了他們兩幫不少的船隻和弟兄……”
許格非一聽,不由哂然笑了,但沒有説什麼。
悟因師太繼續説:“至於紅黃喇嘛和雪山派,好像是屠龍堡西南總分舵邊關那方面樹下的仇嫌。”
鄔麗珠卻憤憤地説:“他們把所有屠龍堡的罪惡都加諸到許哥哥一個人的身上,這樣公平嗎?”
了塵師太卻黯然一嘆道:“所謂樹大招風,人大遭嫉呀,我看你們幾人趕快完成婚事,草草拜個花堂,找一個僻靜的深山大澤:避幾年風頭算了。”
如此一説,堯庭葦和鄔麗珠的嬌面都紅了。
許格非卻不以為然地説:“一味迴避不是辦法,你越是謙讓,對方的氣焰越盛……”
話未説完,悟因師大已凝重地頷首道:“這話説得也實在,不過,要想做到不卑不亢,恰到好處也很難。”
許格非突然問:“不知道隱居東南的玄靈元君來了沒有?”
了塵師太立即正色道:“來了,當年參與圍攻屠龍老魔毛司康的人,除了已去世的鐵杖窮神杜孟三,都到了。”
堯庭葦一聽到了她死去的師父,立時黯然神傷地低下了頭。
許格非聽得神色一驚,不由震驚地望着了塵師太,急聲問:“老師太是説……”
話剛開口,了塵師太已恍然道:“噢,還有,就是託病不來,你昨夜偽裝的天南秀士今天也到了。”
許格非一聽,不由懊惱地説:“我正為這件事焦急呢!這不糟了嗎?”
了塵師太無可奈何地説:“我曾把你偽裝他上山來的事對他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