堯庭葦現在回來了,在祭過許格非的母親後,又-個人悄悄地去祭自己的恩師。
因為,她覺得這是自己的事,師父是自己的師父,怎麼好讓別人陪着自己前去。
是以,她在安頓好了丁倩文、鄔麗珠,以及雪燕兒後,立即命令侍女取了些香燭紙箔來。
堯庭葦以為單姑婆也勞累了一天了,而且剛剛在丁倩文的房裏碰過了頭,不可能再到地的正樓來。
是以,侍女們一取來香燭,立即走下後樓,展開身法,直奔後山。
鐵杖窮神杜孟三的墳,就埋在他和司徒華共住的兩間茅屋左前方的一片平崖上。
由廣宅的後門到鐵杖窮神的後山,這條路是堯庭葦最熟悉的一段,即是矇住她的雙眼,她也能順利地找到墳前。
這時,後山十分黑暗,夜空雲淡星稀,不時吹過的山風,帶起了嗚咽的松濤,和雜樹荒草的沙沙聲音。
堯庭葦隻身單劍,提着香燭紙箔,在她最熟的小山徑上縱躍飛馳。
小徑依稀有那麼條舊跡,但已長滿了荒草,可見絕少有人到後山來。
堯庭葦飛馳中,舉目前看,只見一里多地外的那座緊臨縱嶺出平崖上,樹木依然是那麼茂盛,崖邊的長草隨風晃動,好似許多人影。
堯庭葦沿着嶺脊向上飛馳,而她的目光卻一直沒有離開過那片平崖上。因為,她的恩師的墳墓就埋在崖邊上,她希望能儘早一刻看到地恩師的墓。
山於崖上的荒草太高了,直到她奔上平崖,才看到一座大墳,墳上生滿了荒草。
堯庭葦一見,熱淚立時奪眶而出,不自覺地戚聲喊了聲師父。
堯庭葦奔至鐵杖窮神的墓碑前,咚的一聲跪在地上,來不及點燃香燭和焚化紙箔,便放聲痛哭起來。
她跪在地上,俯在小供桌上,痛哭失聲地説:“師父……葦兒看到您老人家的墓生滿了荒草……真是難過極了……葦兒不孝,假設葦兒在的話,一定常來祭掃……”
哭訴到這兒,她才打着火種企圖燃亮油燭,但是山風太強了,使她無法將油燭燃亮,僅將香燃着,插在石香爐上。
她雖然手在忙着,嘴裏卻繼續哭訴道:“師父,您老人家是被老魔毛司康下的毒手,許哥哥只是在不知情的情形下傷了您老人家……現在毛司康不知道已藏身在何處,但葦兒向您老人家許願,葦兒一定要手刃此老賊,為您老人家報仇……”
説着,她又把帶來的紙錢和錫箔一樣一樣地燒着,繼續哭訴説:“師父,看樣子許哥哥似乎不會向老魔下狠手,所以葦兒一直不敢指望他為師父報仇,但葦兒卻絕對不會放過這老賊……”
賊字方自出口,數丈外的漆黑茂林中,突然傳來一陣懾人的嘿嘿冷笑。
堯庭葦悚然一驚,急忙起身,立即左掌護胸,右手作着彈指之勢,同時怒叱問:“什麼人?”
叱問聲中,業已看清了林緣暗影中,赫然立着一個蓬頭亂髮,獨眼歪嘴,臉上有刀疤,缺了右耳,斷了左腿的黑老人。
堯庭葦-見黑袍獨眼老人,立即剔眉厲叱道:“老賊毛司康,快還師父的命來。”
説罷,閃過墳墓,運集功力,咬牙怒目註定屠龍老魔,向前欺去。
屠龍老魔並沒有像往常一樣的神態狂妄,哈哈厲笑,他聽了堯庭葦的話,看了堯庭葦的舉措,似乎也斷定堯庭葦可能與許格非一樣,有了戰勝他的把握。
當然,他不敢發出哈哈厲笑,也許是怕驚來了許格非,也許他打算在失掉了長白上人的有力人質後。如果能捉住堯庭葦,那會比長白上人對許格非更具要挾價值。
是以,他一面得意地冷冷笑着,-面走出林緣,同時低沉恨聲道:“姓林的丫頭,你離開了老夫的控制手掌才幾天,居然狂妄大膽地奢言要殺我,嘿嘿,今天老夫倒要好好地掂掂你丫頭的份量……”
堯庭葦突然想到自己的功力也許還不如老魔,如果對掌,自然當然吃虧。
是以,急忙一頓身形,倏然舉起玉臂,翻腕就待拔劍。
但是,也就在她拳臂翻腕的同一剎那,老魔已突然一聲大喝,飛身前撲,呼的一掌,閃電劈來。
豈知,就在老魔一掌劈下的同時,堯庭葦已一聲嬌叱,寒光電閃,鏘的一聲龍吟聲中,寶劍鋒刃削向老魔劈過來的掌心。
老魔這一驚非同小可,他確沒想到堯庭葦掣劍的動作竟然這麼快,因而厲叫一聲,沉掌拙腕,旋身跨步,硬將掌勢收回來。
堯庭葦哪裏會給老魔喘息還手的機會,是以,一見老魔撤掌,接着一聲嬌叱,寶劍立變白蛇吐信,照準老魔的心窩就刺過去。
老魔驚魂未定,這時一見,再度大吃一驚,暴喝一聲,急忙暴退收胸。
但是,挺劍直刺的堯庭葦,卻如影附形,嬌軀一個縱進,同時怒叱道:“老魔拿命來。”
怒叱聲中,疾演“怒挑滑車”,劍尖一挑,沙聲輕響,老陀毛司康的黑袍前襟,竟應聲被挑開了一條一尺多長的裂縫。
也就在劍縫裂開的同時,袍內射出的不是鮮血,卻是一線金光紅芒。
堯庭葦看得心中一驚,知道老魔在黑袍內穿着與大錦袍同一質料的防刃衣或防刃背心。
但是,自從當年被少林法勝大師、武當靜塵道長,以及銀衫劍客和鐵仗窮神等人圍攻落敗的屠龍天王,卻十多年來第一次有人用劍劃破他的黑袍。
老魔這一驚非同小可,厲嗥一聲,閃電斜縱,右掌一翻,疾演“翻雲手”,照準堯庭葦的前胸猛劈而下。
堯庭葦早巳學會了翻雲手,是以,一見老魔的身法,便知他要施的是哪一招式,嬌軀略微斜退半步,寶劍疾演“孔雀開屏”,劍鋒徑向老魔的手腕削去。
老魔一見,頓時驚得魂飛天外,怪嗥一聲,急忙撤招,接着一個斜身側倒,就地滾進了茂林內。
也就在這時,縱嶺下突然傳來了許格非等人的紛紛呼叫道:“葦姐姐,葦妹妹,葦姑娘。”
正待飛身疾撲,決心以彈指神功彈斃老魔的堯庭葦,聞聲一驚,本能地倏然剎住了身勢。
也就在她的身形-頓的同-剎那,滾進茂林內的屠龍老魔,身形一閃,頓時不見。
堯庭葦悚然一驚,脱口怒叱道:“老賊不留下命來想走嗎?”
怒叱聲罷,劍交左手,右手屈指徑向林內盲目亂彈了五次。
這是她自學成了彈指神功,第一次運足功力連彈,加之方才力戰老魔聽耗損的大量真力,頓時感到頭暈目眩,眼冒金星。
堯庭葦知道自己虛耗真力過巨,以致發生了虛脱現象,接着四肢乏力,渾身顫抖,額角上的冷汗也流下來了。
她知道,這時唯一自救方法就是急忙坐下來穩住丹田之氣,循循運轉,凝住功力。
但是,她實在急切想置老魔於死地,而又怕老魔見機反撲,趁許格非等人尚未到達而將地擄走。
就在這千鈞一髮,堯庭葦己嬌軀搖晃的一剎那,風聲颯然人影閃動,同時聽到許格非的惶急呼聲葦妹妹。
堯庭葦心情一鬆弛,一個矯軀立時向地上倒去,同時昏沉地閉上了眼睛。
就在她閉上眼睛昏沉睡去的同一剎那,她的嬌軀突然離地而起,她已舒適地倒進許格非的懷裏。
緊接着是丁倩文、鄔麗珠以及雪燕兒和古老頭和單姑婆幾人的惶急哭喊,但是,她極度疲倦的神志,已無法再接受那些關切地聲音。堯庭葦是安詳地睡着了,但卻留給許格非六人莫大的惶恐與焦急。
鄔麗珠和雪燕兒,一見堯庭葦面如金紙,冷汗涔涔,呼吸有若遊絲,立即哭聲道:“葦姐姐的內腑可能重傷了。”
古老頭和單姑婆卻齊聲道:“大家不要慌,葦姑娘是真氣枯竭,要趕快救治,否則,即使不死,也得殘廢。”
話聲甫落,已經撤劍追進林內的丁倩文,突然厲聲問:“什麼人,站住,否則姑娘可要擲劍了……站住,站住……”
許格非一聽,託抱着堯庭葦就縱進林內,同時厲聲道:“追,追,那是老魔,不要放走了他。”
古老頭一見許格非縱進林內,頓時大吃一驚,不由飛身跟進林內,同時低聲焦急地説:
“少主人使不得,不要管老魔了,我們要趕快救治葦姑娘。”
本待繼續追去的許格非,低頭一看託抱在自己懷裏的堯庭葦,圓潤的下齶上仰,頭已經無力地垂下去了。
他這一驚非同小可.立即將耳俯貼在堯庭葦高聳的玉乳上,屏息一聽,不由抬頭震驚地説:“她的呼吸幾乎已經聽不到了。”
鄔麗珠和雪燕兒一聽,輕啊一聲,頓時驚哭了。
古老頭和單姑婆則焦急地説:“那得趕快救治,片刻也遲緩不得了。”
雪燕兒卻哭聲道:“那我們得趕快回去呀!”
古老頭急忙道:“來不及了,只有就近找一個避風的地方……”
話未説完,許格非已目光一亮,脱口急聲道:“我想起來了,你們跟我來。”
説話之間,急步向漆黑的林內奔去。
前進不遠。已看到前面深處的兩座茅屋。
鄔麗珠首先驚喜地哭聲説:“哎呀正好,這有兩間茅屋。”
許格非立即急聲解釋道:“這就是葦妹妹每天深夜前來後山向鐵杖窮神杜孟前輩學藝的地方。”
就在這時,前面一道隱暗寒光,隨着一道纖影如飛掠了過來。
大家凝目一看,正是追擊老魔的丁倩文。
丁倩文一見託抱在許格非臂彎裏的堯庭葦,立即惶急地問:“葦妹妹怎樣了?”
許格非和單姑婆同時解釋説:“她有真氣枯竭現象,是否負有內傷現在還不知道。”
丁倩文一聽,一面跟進,一面指着正中一間茅屋,急聲道:“這間的房門開着,就到這一間好了。”
許格非立即道:“這一間是鐵杖窮神杜前輩住的,那邊-間是司徒華……”
一提到司徒華,丁倩文和單姑婆立即將食指豎在嘴上,並機警地指了指昏迷的堯庭葦。
但是,好奇心特重的雪燕兒,偏偏關切地低聲問:“司徒華是誰呀?”
許格非沒有回答她,因為已到了正屋門前,他立即望着丁倩文,吩咐道:“姐姐在外面巡視,不管有任何動靜都不要去察看。”
説罷,又望着古老頭吩咐道:“你幫着倩文姐守在外面,萬一老魔回來,由倩文姐一個人應付,你只要把門口守住就好了。”
古老頭趕緊恭聲應了個是。
説話之問,許格非已託抱着堯庭葦走進了正屋外間內。
經驗豐富的單姑婆,早巳飛身縱進來,右手-抖,嚓的一聲打着了火摺子。
火光一亮,桌椅茶几上,抹拭乾淨,塵上不染。
單姑婆的目光一亮,脱口急聲道:“這兒仍有人住。”
話聲甫落,立在門外的古老頭已沉聲道:“那一定是老魔。”
許格非沒有説什麼,跟着單姑婆走進了內室。
內室牀上有被褥,邊上尚放着燭台和茶具。
單姑婆急忙將火摺子湊近油燭點上.並順手摸了一下茶壺。
一摸之下,脱口急聲道:“這壺裏的茶還是熱的。”
話聲甫落,再度傳來門外古老頭的沉聲警告道:“不要動它。”
説話之間,雪燕兒和鄔麗珠已到牀的兩邊將凌亂的被褥鋪好。
許格非將堯庭葦仰面躺放在牀上。
就在許格非將堯庭葦放在牀上的同時,鄔麗珠突然驚異地説:“咦,這兒還有一個包袱。”
許格非抬頭一看,心中-動,立即吩咐道:“你們兩人先檢查一下葦昧是否有內傷,將小包袱給我。”
鄔麗珠手中拿着的是-個半舊的藍布包袱,看樣子,軟軟虛虛的,裏面包的絕不是乾糧或銀子一類的東西。
許格非接過包袱,撥開布縫一看,立有一蓬金紅光芒射出,接着一捏裏面,隱隱發生了紙響。
他知道,小包袱內就是屠龍老魔在恆山客棧中拿走的大錦袍和上半部秘籍,是以,順手交給了單姑婆。
單姑婆卻覺得責任重大,立即緊緊地抱在懷裏,惟恐老魔一步衝進來奪走似的。
許格非一俟鄔麗珠和雪燕兒將堯庭葦前胸襟扣解開,翻開內衣檢查了-下胸背後,立即先為堯庭葦施行推宮過穴。
鄔麗珠和雪燕兒擔心丁倩文一個人在外巡視勢孤力薄,是以,兩人遞了一個眼神,雙雙退了出來,由單姑婆一個人護法。
兩人走至門口,立即向看守在門外的古老頭遞了一個詢問的眼神。
古老頭一見,立即凝重地搖了搖頭,表示沒有任何動靜。
鄔麗珠和雪燕兒一轉首,發現手橫寶劍的丁倩文,正由不遠處另一座茅屋後巡視過來。
兩人一見,立即飛身迎了過去。
丁倩文一見,急忙關切地低聲問:“葦妹妹怎樣了?”
雪燕兒搶先低聲道:“許哥哥正為他進行推宮過穴。”
丁倩文一聽.不禁餘悸猶存地説:“實在是太危險了,萬一我們遲來一步,老魔就得手了。”
鄔麗珠一聽,立即似有所悟地問:“可有老魔的動靜?”
丁倩文本能地看了附近和身後一眼,同時道:“可能不會再來了。”
雪燕兒卻正色道:“怎麼會不回來,他就住在這間大茅屋裏耶。”
丁倩文驚異地噢了一聲,立即似有所悟地一指就近一間茅屋道:“珠妹,雪妹,你們兩人也到這間茅屋裏看一看去。”
鄔麗珠和雪燕兒應了一聲,雙雙謹慎地走進了茅屋後,丁倩文則繼續凝目察看附近林內。
僅一會兒工夫,鄔麗珠和雪燕兒已由茅屋內退出,同時淡然道:“是老魔改變成的廚房。”
丁倩文立即道:“難怪我張世伯説,老魔有時會在總分舵出現,原來他就住在此地的茅屋裏。”
説罷用手指房後,繼續説:“我們還是分頭轉一轉吧,老魔為人狡黠,別讓得了機會。”
於是,三人分為兩組,徑向兩端的房後走去。
時間一刻一刻地過去了,不覺總分舵下面各處宅院中已傳來了雞啼聲。
丁倩文和鄔麗珠雪燕兒三人碰在一起,都不由憂慮地看了一眼正中茅屋仍亮着燭光的前窗。
守着屋門口的古老頭,也正在那裏蹙眉仰天,憂鬱地看着夜空,天就快亮了。
就在這時,茅屋門內人影一閃,左手中緊抱着個包袱的單姑婆已在門口出現。
古老頭當先急步湊了上去。
丁倩文、鄔麗珠以及雪燕兒,也就在單姑婆向她們三人招手的同時,飛身縱了過去。
三人一到門口,單姑婆已寬慰地説:“可以進去了。”
丁倩文五人一聽,急忙奔進門內。
也就在三人奔進門內的同時,許格非已一手端着燭台,一手扶着堯庭葦走出外間來。
鄔麗珠和雪燕兒,立即呼了聲姐姐,飛身奔了過去,雙雙將堯庭葦扶住,就在就近的一張椅子上坐下來。
丁倩文也急忙過去關切地問:“葦妹,現在覺得怎樣?”
堯庭葦除了有些病態外,一切如常。
這時見問,立即澀然一笑道:“是我太恨這老賊了,不覺忘了自身的功力。”
單姑婆卻寬慰的笑着説:“俺的姑奶奶,你可把我們這些人嚇死了。”
堯庭葦一聽,立即不安的一笑道:“真是抱歉,害得姐姐和兩位賢妹為我忙乎了一陣。”
説罷,立即望着仍立在門外的古老頭,親切的繼續説:“古老頭,你也進來吧。”
古老頭含笑恭聲應了個是,立即走進門內站在門旁邊。
將燭台放在桌上的許格非,不禁有些埋怨地説:“我原定明天大家一起來,沒想到你一個人一聲不吭地先來了。”
堯庭葦只得深情看了許格非一眼,同時謙聲解釋道:“我想先來的原因,是希望有奇蹟發現,正好師姐司徒華仍住在這裏……”
話未説完,單姑婆已一揮手道:“別提她啦,她呀,還不知道躲到哪兒去苦練歹毒功夫,準備回來找少主人報仇呢!”
堯庭葦聽得嬌軀一戰,花容立變,震驚惶聲道:“單姑婆,你怎的會和我一樣的想法呢?
我也一直在這樣想呀,她真的會這樣子的。”
許格非知道單姑婆是胡謅安慰堯庭葦的。沒想到堯庭葦竟認真了,只得不耐煩地説:
“好啦,從現在起,今後任何人不準再談她。”
丁倩文急忙岔開話題説:“單姑婆到你房裏不見了你,後來聽説你帶了香燭向後花園方向出來,我們就急急地趕來了,所幸及時嚇走了老魔……”
鄔麗珠則關切地問:“葦姐姐,你怎的會碰見了屠龍老魔,他到這間房子裏來啦!”
堯庭葦立即道:“我剛剛到達墳前點上香,紙錢還沒焚化完他就在一旁嘿嘿冷笑了。”
雪燕兒不由激伶伶打了一個冷戰道:“啊,那你不嚇壞了?要是我,准以為他是鬼呢?”
堯庭葦一笑道:“當時我的確嚇了一跳,但我一看清了是老魔,立即決心將他殺了為師父報仇。”
鄔麗珠不由關切地問:“他可是聽了許哥哥的呼聲嚇跑了?”
堯庭葦含笑道:“我想是的,當時他滾進林內就沒有敢再出來。”
丁倩文、古老頭以及單姑婆三人.俱都驚異地問:“他滾進了林內?”
堯庭葦繼續道:“是的,當時我的劍已劃破了他的前襟黑袍,他如果不就地斜滾,我只要再接演一招順手推舟他就沒命了。”
説此一頓,突然又似有所悟地噢了一聲道:“我忘了告訴你們,老魔的黑袍裏面,尚穿着與大錦袍同一質料的內衣或背心……”
許格非等人神色一驚,不由齊聲問:“你怎的知道?”
堯庭葦急忙道:“我方才不是説了嗎,我進步欺身,斜走他的洪宮,趁他吸腹暴退,逼進中宮同時劍演怒挑滑車挑破了他的黑袍前襟,立有一蓬金紅光芒射出,而沒濺出血來。”
許格非立即凝重地説:“這麼説,老魔方才的逃走,一方面是驚於你的劍術,一方面也是聽到我和倩文姐的呼聲,否則,狡猾的老魔決不會就這麼輕易逃去。”
丁倩文接着餘悸猶存地説:“當時我們一看你搖搖欲墜的樣子,真以為你負了重傷呢……”
堯庭葦急忙抱歉地一笑道:“當時是我看到老魔逃進林內,-時氣急,連續盲目彈了五指,突然覺得頭暈目眩,口舌發乾……”
許格非立即解釋道:“那是因為你一心想置死老賊,彈指時因而忘了節制,而每次彈出的指力,俱都落空,因而更增加了損傷你真氣的原因。”
堯庭葦聽罷,立即會意地點了點頭。
古老頭則在旁道:“老奴和少主人談話時,便斷定老魔必然就住在西北總分舵的附近,是以,當時聽單姑婆一説姑娘你出來了,少主人和老奴我都嚇壞了。”
堯庭葦澀然一笑,抱歉地説:“我當時也曾這麼想過,我以為夜半更深,哪裏會這麼巧。”
許格非含笑哼了一聲道:“就偏這麼巧。”
如此一説,大傢俱都忍不住笑了。
古老頭突然壓低聲音説:“看老魔目前的樣子,他很可能真的不知道長白上人老前輩現在的落處……”
話未説完,單姑婆已呵斥道:“古老頭。”
許格非急忙寬慰地一揮手道:“單姑婆放心,老魔絕不敢前來房後偷聽。
丁倩文立即含情嗔聲道:“你又這麼有把握?”
如此一説,大家再度笑了,氣氛十分愉快。
許格非則正色道:“真的嗎,葦妹妹已經險些要了他的老命,而你又膽敢隻身單劍追進林內,當然也有自信置他於死的把握,你想,他還敢再來偷聽我們談話嗎?”
這話當然有道理,如果僅許格非一人可敵,老魔當然還意圖僥倖,如今,三對一的形勢,他可就得考慮到能不能全身而退的問題了。
但是,丁倩文依然正色道:“話雖這麼説,謹慎些總是好。”
單姑婆緊緊抱着那個藍布包袱,説:“這個包袱……”
話剛開口,許格非已淡然道:“這些東西對老魔已沒有利用價值了,回頭拿回去放在葦姑娘房裏好了。”
堯庭葦悚然一驚.立即迷惑地問:“那是什麼東西呀?”
許格非立即道:“還不是那襲大錦袍,前半部秘籍和那面代表他老魔崇高地位的小三角錦旗。”
説話之間,單姑婆已將藍布包袱放在桌上。
堯庭葦立即吩咐道:“打開看看。”
單姑婆恭聲應了個是,立即將包袱解開了。…
包袱一打開,金紅光芒大放,壓縮得緊緊的大錦袍也隨着膨脹起來,室內也頓時一亮。
堯庭葦順手一翻,那本前半部秘籍,果然就在大錦袍裏面。
那面三角形的屠龍令旗,嵌滿了閃爍發亮的寶石,就夾在秘籍的書頁內。
許格非對這些老魔在泰山丈人峯上的古洞中玩把戲的東西業已不感興趣了,但是,他的目光卻炯炯地注視在秘籍外皮上的幾行蒼勁飛舞的草書汝欲縱橫天下睥睨羣雄乎?窮研此書。
因為,他想到了少林寺的兩位長老大師。在東海浪沙小村上,曾經一再地暗示想知道這本秘籍上的兩句豪語。
許格非現在想來,這兩句豪語很可能關係着少林失蹤多年一位大師的生死下落。
他認為,果真是這樣,住在東海浪沙海域中三尖島上古洞中的缸中異人,可能就是少林寺失蹤多年的高僧。
由於他有了這一想法,他覺得不管各大門派是否找他許格非結算恩怨,他都應當去一趟少林。
就在他心念方定的同時,眼前金紅光芒一暗,單姑婆已把包袱結起來了。
丁倩文首先道:“許弟弟,我們回去了吧,天都魚肚白了。”
許格非急定心神,哦了一聲問:“葦妹妹她……”
説着,關切地看向堯庭葦。
堯庭葦立即親切地一笑道:“我可以走了。”
於是,大家起身,徑向屋外走去。
古老頭向前兩步,呼的一聲吹熄了桌上油燭,同時恭聲問:“少主人,這兩間茅屋……”
許格非知道古老頭有意燒掉它,因而一笑道:“老魔即使再來此住.也必是寢不安枕,食不知味,他不會過這種日子的。”
説話之間,大傢俱都走出屋外,古老頭也順手把門帶上。
這時天光已經拂曉,山風顯得特別清涼。
於是,大家迎着晨曦,徑向縱嶺下的廣大宅院走去。
到達宅院後門時,東方已是金蛇萬道,朝霞半天了。
進入內宅,立即分別就寢,古老頭也特地關照內宅院門的女警衞,午時以前,許格非因事不接見任何人。
正午時分,大廳內外擺滿了酒席,全總分舵的男女眷屬和孩童幾乎都到了。這餐接風洗塵宴,直吃到午末未出,才紛紛酒足飯飽地離去。
午後,許格非和堯丁四女,在鑌拐張等人的引導下,看了看各壇開拓發展的耕園和果園。
晚飯,就在穿廳上舉行,參加的僅浪裏無蹤、鑌拐張以及銀簫客三人。
許格非當然最關心的就是明天打撈父親許雙庭仗以行道江湖的寶刀問題。
第二天,天氣特別良好,晴空、烈日,萬里無雲,枝不搖,葉不動,連一點風都沒有。
但是,平素寂靜,甚少人來的沉羽潭這時卻格外地熱鬧起來。
無數寶藍勁衣壯漢,正在潭的四周吆喝忙碌,業已用碗口粗的毛竹搭起了無數座高大的架子。
這些高大架子,有的伸向潭的中央,有的伸向山溪的中心。
每一座架子的形式不一樣,方向也不同,但每一座架頭上都有一根粗如手指的麻索,末端繫着一塊大如海豌的磁石。
在架子的每根粗竹上,也分別繫着一根麻索,分別捆在潭岸四周無數株的古老柳樹上。
這些古老柳樹,據説至少也有數十百年樹齡,有的合抱,有的斜斜伸進潭心上空。
浪裏無蹤丁敬韋、鑌拐張以及銀簫客三人,親自立在潭邊的三面指揮。
許格非神情凝重地站在當年他落水的岸邊,非常關切地看着百多弟兄在潭邊忙碌地高搭着架子。
堯庭葦站在許格非的身側,不時看一眼當年為了救許格非上岸,而腰斬了堯恨天的獨子堯兆世的那棵柳樹下。
丁倩文已跟着浪裏無蹤察看潭水旋流的形勢,並適時提供打撈的意見。
鄔麗珠和雪燕兒究竟年事輕,兩人沿着潭邊,看看這兒看看那兒,聽着山溪流下來的隆隆水響,觀賞着沉羽潭激旋的咻咻漩渦,有時也稚氣貪玩地丟下一兩片闊大的樹葉,看着它旋進漩渦內。
古老頭和單姑婆知道老魔仍在山中,也很可能他就隱身在數十丈外偷窺。
他兩人知道,許格非這時心情沉重,很可能不會注意到老魔的驟然猝擊,但他們兩人可不能不有所準備,更不可大意。
一陣愉快的歡呼,所有的粗竹高架都架好了。
浪裏無蹤丁敬韋立即朗聲道:“上人。”
朗聲甫落,各個高架下,立即響起一聲奮勇暴喏與一陣吆喝。
只見每一個高架下的十數壯漢,在吆喝忙碌中,立有一名大漢匆匆向高架頂端爬去。
這時,大家才發現每一個爬上架頂的壯漢腰上,都繫了一根粗麻繩。顯然是怕竹架傾倒,打撈人員落水,潭邊的人好急忙把他拉上來。
許格非看這了這情形,既感動又慚愧,覺得為自己父親的一把刀,尤其是丟進潭水裏已三年了,撈上來説不定已蝕鏽得不成刀形了,而且勞師動眾了這麼多人,很可能有人落水喪失了寶貴的生命,划得來嗎?
他雖然想到了這一點,但已經為時太晚了。
假設他現在出言阻止,不但掃了大家的興頭,也會令人覺得虎頭蛇尾,辦事沒有果斷。
就在他心念間,浪裏無蹤已朗聲道:“擲索。”
一聲令下,只見所有高架上的壯漢,紛紛將捆着磁石的麻繩,按着各別指定的水面擲進了水內。
只見咚咚連聲中,水花高濺,但瞬即就恢復了激流旋轉的漩渦。
浪裏無蹤立即朗聲道:“起索。”
每座高架上的壯漢-聽,立即急急將麻繩向上提起來。
許格非則心情激動,目光一瞬不瞬地注意着潭中,急切地希望某一根麻繩的末端磁石上,吸着有父親的紫金鱗刀。
但是,每一個壯漢所拉起的麻繩末端,除了那塊磁石。連片鐵皮也沒有。當然,這只是第一次,也許再次或再兩次就會成功了。
浪裏無蹤再度朗聲喝令擲索,提上來的磁石上,依然光禿無物。
於是,鑌拐張和銀簫客又重新為擲索壯漢們分配投擲水域,並令他們加深了深度。
但是,一連又擲了十數次,依然沒有撈到任何東西,每一個人的磁石上依然光禿無物。
丁倩文見許格非神情黯然,默立不語,所有撈刀的弟兄也沒有了最初的興致。
是以,急忙望着浪裏無蹤提議道:“爹,孩兒想下去看一看。”
許格非已經有了放棄之意,因為他最初打撈寶刀的目的,就是為了要以父親的成名寶刀,來殺死暗害他老人家的仇人。
如今,堯恨天已死,可説他已報了殺父之仇,寶刀已無用武之地,再説,萬一因此而讓丁倩文入潭遇險,那真是他許格非的終身遺憾,是以,急忙揮手道:“不必再打撈了。”
丁倩文怕許弟弟傷心難過,因而急忙道:“這種漩渦水麻還難不倒我,看,我已經拿了水靠來了……”
説着,展示了一下挾在掖下的一個小包袱。
但是,許格非卻有些悲憤堅決地説:“不必了,就讓它永遠沉在潭底吧!”
浪裏無蹤卻正色道:“你們都不要爭執,現在還沒有到下水的時候,現在,我們再放幾次長索,儘量將麻索放到潭底。”
鑌拐張卻疑慮地況:“怕的是沉羽潭是個大漏斗,寶刀已隨激流流失了。”
浪裏無蹤立即正色道:“潭形雖似漏斗,但洞口卻絕不在底部,如果在底部,漩渦應只有一個,而如今潭面上的漩渦非但六七個之多,而且不時移動位置,這就是沉羽潭的奇妙險惡之處。”
銀簫客突然道:“丁二哥,你看寶刀會不會流進支洞水道內,或嵌在某一個水道內?”
浪裏無蹤略為沉吟逍:“如照愚兄判斷,老魔如果確實將寶刀擲在潭中,寶刀絕對仍在潭底。”
説此一頓,突然又正色道:“當然,寶刀擲進潭水的一剎那就順流進入了水道中,自然也有這個可能,但它一定會順流而下,直落到此潭水出口處。”
如此一説,鑌拐張、銀簫客,以及古老頭,俱都贊同地點了點頭。
浪裏無蹤則繼續説:“我説寶刀不容易嵌在水道中,是因為根據潭面上的急驟而大且又發出了咻咻響聲的漩渦,我們可以斷定水道的直徑絕不止一兩尺大。”
鑌拐張等人一聽,紛紛頷首稱是。
浪裏無蹤繼續説:“現在我們可以想像象到,水道經過這麼湍急的水流經年累月的沖刷,水道中已不可能再有凸石或狼牙,所以我斷定,如果寶刀沒在潭底,必然就在幾個水道的出口處。”
把話説完,大家紛紛説有道理。
於是,在浪裏無蹤的指導命令下,所有的長索儘量下放,然後再向上拉。
一拉之下,有兩三個壯漢都驚喜地大聲歡呼道:“撈到了,撈到寶刀了。”
許格非等人聽得精神一振,紛紛瞪大了眼睛盯着潭面上緩緩上拉的麻索。
漸漸,越拉越重,越拉越吃力,最後,看看到水面,三條麻索卻是同出水面,原來是三塊磁石吸在了一起。
大家看了當然有些失望,空歡喜了一場。
於是又連續了下索打撈了五六次,情形都是一樣,毫無希望。
許格非只得抱歉地説:“大家辛苦了很久,歇息吧……”
話剛開口,堯庭葦已嗔聲道:“打撈工作剛剛開始,哪能就此半途而止,再説,還沒到完全絕望的時候,我們仍應繼續努力。”
許格非聽了非常感動,不由應了聲是。
浪裏無蹤也正色道:“賢侄女説得對,我們仍可到每一個水道出口處去打撈。”
丁倩文凝重地問:“問題是當時老魔擲刀時,是否已擲進潭內,許弟弟看清楚了沒有?”
如此一問,堯庭葦立即正色道:“小妹也正有這個想法,當時我是隱藏在那邊的斷崖下,看不十分清楚,你要不要回到原地再判斷一下當時擲刀落水的位置。”
如此一説,紛紛慫恿稱是。
許格非也覺得很有道理,正即贊同地點了點頭,轉身向身後走去。
於是,許格非和堯庭葦在前,丁倩文等人和浪裏無蹤幾人則跟在身後。
許格非和堯庭葦先到達腰斬堯恨天獨子堯兆世的大樹下。然後往沉羽潭方向數第三昧大柳樹下的幾株小樹處是救許格非上岸的地方。
然後再向內移動三五丈,即是老魔擲刀入潭的大概位置。
浪裏無蹤等人一看,俱都目光一亮,不由脱口急聲道:“寶刀可能在溪牀上,老魔不可能擲這麼遠,這裏距注入潭中的弧形稜線,至少十二三丈。”
古老頭這時也頷首贊同地説:“不錯,老魔當時只是順手一丟,並沒有特別加註真力非拋進沉羽潭不可……”
浪裏無蹤急忙頷首道:“是是是,他只是要使許格非死了用刀報仇的念頭,只是順手一丟。”
説此一頓,立即又望望許格非,關切地問:“你現在想-想,大概有多遠的距離?”
許格非有些遲疑地説:“當時非兒氣昏了,一見老魔將刀丟向溪中,立即瘋狂地找他拼命,根本沒注意距離問題,加以當時光線昏暗,只看亮光一閃,刷的一聲……”
話未説完,浪裏無蹤已決定道:“好,現在我們就用潭邊溪岸口的兩座高架來打撈,同時混合成兩根麻索,兩塊磁石。”
説話之間,大家已轉身向溪流潭口處急急走去。
一到近前,浪裏無蹤和鑌拐張三人,立即將全部人員改組,共分為高架兩組,陸地兩組。
高架的兩組負責山溪中央,陸地的兩組負責兩岸水域的近邊。
分配完畢,立即開始下索打撈。
高架搭的非常牢固,這當然歸功於潭邊的溪岸上生長了不少株大柳樹。
但是,一連擲索打撈了六七次,依然沒有寶刀的影子。
浪裏無蹤卻非常有信心地説:“大家耐心地繼續搜索,寶刀一定會撈上來。”
如此一説,低沉的氣氛又活躍了一些。
許格非倚着身後一株近乎乾枯的大柳樹,已經對撈獲父親仗以成名的寶刃完全失去了信心。
他仰面望着大柳樹仍有枝葉的一部分,透視着天空,思維再度跌回三年前的那天夜裏。
他想到了母親翻車重傷,自己滾落山溪,想到堯庭葦的救他上岸,更想到了老魔將他父親的紫金魚鱗寶刀擲入水中的事。
許格非一想到老魔把刀擲進水裏的一幕,便不由的怒氣倏起,恨得牙根都癢癢的,他暗暗發誓,他一定要手刃老魔,除此巨獠。
就在他仰天心念間,驀然一陣震耳欲聾的瘋狂歡呼響自耳畔:“寶刀撈上來了。”
許格非悚然一驚,遊目一看,發現堯丁四女和古老頭等人俱都激動地望着他,興奮地歡聲道:“寶刀撈上來了。”
許格非突然間像呆子一樣,他鬧不清這是現實情形還是做夢。
但他急忙定神看向溪中,就在他身側不遠的高架上拉起的麻索,正吸着一件東西緩緩向他立身的峯上移送過來。
許格非神情似乎進入了恍惚中,在他的記憶和他現在所希望看到的,是一柄寒光耀眼,鱗光爍爍,金背薄刃,柄嵌寶石的紫金魚鱗厚背刀。
但是,吸在麻索磁石上的,卻是沾滿於淤泥,上面纏滿了水草的東西,看不出那是把寒光逼人,耀眼生花的寶刀。
許格非雖然看呆了,但是那把刀卻謹慎緩慢地移到了他的面前。
他急忙一定神,立即伸出因激動而有些顫抖的手將寶刀取下來。
這時全場已停止了歡呼,俱屏息瞪大了眼睛注視着許格非手中那把纏滿了淤泥水草的刀。
只見許格非,先扯掉了刀柄上的水草,上面纏結的絲繩全部脱落,但嵌在磺銅刀柄上的寶石仍在。除了金刀背外,刀的兩面已生滿了鏽,上面紫紅光閃爍,緊接着,許格非刀背向上,以中食拇三指沿着刀背向下一抹魚鱗.一片也看不見了。
許格非一看,悲憤填胸,渾身微抖,不由鐵青着俊面,擒淚怒聲道:“我如不殺毛司康,誓不為人。”
人字出口,倏然轉身,右臂順勢一揮,手中鏽刀猛向身後的大柳樹砍去。
只聽嘟的一聲,接着是咔嚓裂木聲響,鏽刀居然斬斷了半徑以上,再有數寸就可將大樹攔腰斬斷了。
立在兩岸和潭邊的百多名壯漢一見,先是一呆,接着發出一聲震撼山野,直上蒼穹的熱烈彩聲。
因為,這把鏽刀在山溪中沖洗了三年,在剛剛出水,滿身是鏽的情形,居然仍將近合抱的柳樹幾乎斬斷,它的鋒利的確稱得是寶刀。
就在所有的壯漢都在歡呼喝彩,而堯丁四女和浪裏無蹤等人高興之際,被砍斷的樹縫中,竟順着刀面濺射出鮮血來,
這一突如其來的怪異現象,不但許格非驚得脱口驚啊,本能地退後了半步,就是堯丁四女和浪裏無蹤等人也都愣了。
四周歡呼喝彩的百多名弟兄一看,也俱都戛然停止了歡呼,紛紛蹬大了眼睛。
古老頭一面奔向大柳樹,一面惶急地説:“大樹裏是什麼東西,怎麼會有血流出來?”
百多名壯漢則紛紛道:“古老當家的,可能是巨蟒。”
又有人大聲道:“可能是猴子。”
説話之間,古老頭已奔至大柳樹後。
許格非和堯丁四女,以及單姑婆浪裏無蹤等人,也俱都奔向了大樹後。
當然,大家的目的想看看樹後有多大的洞,也好斷定大樹裏是什麼動物,由於前面幾近乾枯的樹身良好,洞當然是在樹的那一面。
大家驚異地繞過樹身一看,只見樹下根部僅有一個碗口大的枯洞,血卻正從裏面汩汩地流出。
雪燕兒一看那洞口,立即毫無思索地説:“哎呀,原來是-只兔子。”
許格非等人沒有理她,僅和她最要好的鄔麗珠,輕輕扯了她一下衣袖,説:“兔子哪能流那麼多血。”
就在這時,驀聞不遠處仍坐在高架上的一個壯漢,脱口急聲道:“少主人,樹頂上的洞特別大。”
如此一嚷,銀簫客首先問:“有多大?”
那壯漢驚異地説:“好大,可以進去一個人。”
許格非等人聽得面色一變,不自覺地脱口道:“可以進去一個人?”
古老頭目光一亮,脱口急聲道:“樹身相連的,部分已經沒多少了,多過來幾個弟兄用麻繩拉一下。”
如此一説,鑌拐張立即向着就近的數十壯漢一招手命令道:“大家快過來呀!”
壯漢們本來就好奇,也很想知道大樹裏藏的到底是什麼人。
是以,一經招呼,暴喏一聲,紛紛奔了過來,丟繩爬樹片刻工夫已將六七根麻繩捆在粗幹上。
這時,順着刀面和樹身裂縫流出來的血更多了,不但整個刀柄都染紅了,就是下半截的樹身也染紅了一大片。
鑌拐張見麻繩紮好,樹上的人也都縱了下來,立即舉起右手,朗聲道:“大家預備,拉起繩子來。”
於是,數十壯漢-陣吆喝忙碌,紛紛把繩子拉起來。
高舉着右手的鑌拐張立即朗聲道:“拉!”
朗喝聲中,同時倏然將臂揮下。
數十壯漢一見,立即嘿聲用力,俱都後倒身軀,個個使出了渾身力氣。
隨着壯漢們的身形後移,已有部分乾枯的碩大樹身,立即隨着軋軋響聲而傾斜。
樹身雖被攔腰斬斷了一半多,卻並沒有因為數十壯漢的拉力而沿縫折斷,它依然在那裏屹立苦掙,由此也可看出樹身的堅固,因而也更顯示了紫金魚鱗厚背刀的鋒利和威勢。
隨着數十壯漢的拉力,樹身裂隙逐漸張大,就像怪獸張開的血盆大口,看來驚心駭人。
終於,咔嚓一聲破裂爆響,樹頭轟的一聲倒在了地上,枝斷葉濺,塵煙飛揚聲勢也極驚人。
也就在碩大樹頂倒地的剎那之後,紛紛奔向了斷樹前。
只見一個咬牙切齒,怒瞪獨眼的蓬頭黑袍老人,正立在枯空了的樹心中,鮮血仍不斷地由他的肩下胸間汩汩地激流出來。
原來,寶刀正由他的肩下五寸砍進了他的胸腔,經過心臟而達右肺。
由於寶刀依然嵌在他的胸腔內,所以鮮血也徑由刀面流到刀柄而滴到地上。
許格非等人一看那個被殺的黑袍獨跟老人,不自覺地震驚急呼道:“啊,是老魔!”
浪裏無蹤和鑌拐張、銀簫客三人,也不由震驚地惶聲道:“這,這不是天王嗎?”
參加打撈工作的百多名壯漢們,一聽説是天王,俱都脱口驚啊,立時交頭接耳,竊竊私議起來,似乎在説,我們神龍見首不見尾,武功冠天下的天王。怎的會躲在大樹的空心內?
許格非看了怒目圓睜的老魔一眼,倏然伸臂將寶刀由老魔的胸腔內抽出來。
頓時,寒光夾雜着血光,依然森森逼人,刀面上的魚鱗花紋,也若隱若現。
許格非卻懊惱地説:“沒想到他竟事先偷偷地藏在大樹中……”
話未説完,古老頭已黯然一嘆道:“寶刀通靈,惡魔劫數,他也該以如此奇特之死,來慰那些被他害死的武林豪傑了。”
如此一説,浪裏無蹤才喟然道:“所謂在劫難逃呀,誰會想到他藏在大樹中反而因此喪了命呢?”
單姑婆立即哼了一聲,恨聲道:“什麼都不是,是他該死,是他應得的報應,當年他把寶刀丟進水裏,今天寶刀卻要了他的命。”
堯庭葦見百多壯漢都在那裏議論紛紛,因而望着鑌拐張,提示道:“張前輩,寶刀已經撈上來了,弟兄們該拆架休息了。”
鑌拐張一聽,立即朗聲道:“寶刀撈獲,大功告成,諸位弟兄均有獎賞,現在開始拆卸竹架,拆完回去休息。”
宣佈完畢,百多名壯漢立即歡呼一聲,馬上開始拆架工作。
堯庭葦又望着銀簫客吩咐道:“請劉前輩派幾個人抬-具上好的棺木,抬到後山為他運座墳豎尊碑,所謂人死為大,我們也不必計較他過去的血腥罪惡了。”
銀簫客恭聲應了個是,轉身向一個四旬年紀的中年人身前走去。
鑌拐張卻望着許格非,謙聲道:“總分舵上有幾位擅長鑄刀的精手,請少主人將刀交我,命他們細加琢磨,必然恢復舊觀,煥然如新……”
話未説完,許格非已雙手將刀捧上,並感激地説:“一切就拜託張前輩了。”
鑌拐張雙手接過寶刀,徑向不遠處的數十壯漢中走去。
浪裏無蹤則一肅手道:“我們回廳上談吧!”
於是,一行人眾,在百多名停止工作歡呼恭送的壯漢歡聲中,離開了沉羽潭。
到達大廳中,天光恰好正午。
許格非等人紛紛淨面彈塵,立即擺上了酒席。
一俟鑌拐張和銀簫客匆匆趕回,大家立即入席就位。
酒過三巡後,浪裏無蹤才凝重地問:“聽説你們昨天夜裏,曾到後山去了。”
丁倩文便趁機把昨夜遇到老魔的經過,簡扼地況了一遍。
鑌拐張凝重地説:“這麼説,老魔早已知道少主人今天要撈寶刀,特地事先藏在潭邊的大樹內偷窺了?”
浪裏無蹤頷首道:“那是當然。”
銀簫客卻感嘆地説:“他藏在樹中偷窺,與隱身在七八十丈外的斷崖上偷看有什麼分別呢?也許在對面斷崖上看得更清楚更真切。”
浪裏無蹤則感慨地説:“這就叫劫數嘛!”
單姑婆卻慶幸地説:“寶刀總算撈上來了,這也了卻我們少主人的一樁大心事。”
雪燕兒一聽,立即黯然道:“可是,我爺爺現在還沒救回來呀!”
如此一説,浪裏無蹤不由正色關切地問:“哦,對了,怎的沒聽你們談起長白上人的行蹤下落呀?”
丁倩文見許格非劍眉緊蹙,並無要説話的意思,急忙搶先道:“已經有了線索,只是還不敢肯定罷了。”
浪裏無蹤和鑌拐張不由同時關切地問:“是個什麼線索?”
丁倩文解釋説:“我們得到的確實消息是上人現在被困在一個叫胡敬峯的人家裏。”
浪裏無蹤和鑌拐張以及銀簫客三人聽得目光一亮,不由同時驚異地説:“胡敬峯?”
三人説罷,並彼此驚異地對看了一眼。
許格非一看,不由精神一振道:“丁伯父和兩位前輩可是認得此人?”
浪裏無蹤首先慎重地説:“曾經有過一面之緣,交情並不深厚……”
許格非聽得精神再度一振,更加急切地問:“這人現在何處?”
鑌拐張則回答道:“他們的祖籍是皖北五河縣境的小羊鎮……”
雪燕兒立即道:“這個胡敬峯是住在察干哈馬國。”
浪裏無蹤聽得目光一亮道:“是呀,他現在好像也搬到塞外去了。”
許格非等人聽得精神一振,不由齊聲興奮地説:“那就不會錯了,很可能就是他。”
浪裏無蹤和鑌拐張、銀簫客對個驚異眼神,卻迷惑地問:“長白上人怎的會被困在他家裏呢?”
許格非見問,不由懊惱地嘆了口氣。
丁倩文則急忙把當初病頭陀和胖彌勒狼狽為奸,為了要挾許格非,挾持了長白上人前去察干哈馬國以及後為屠龍老魔追上,殺了病頭陀和胖彌勒之後,老魔反受白素貞要挾將上人經由白素貞安置的事簡扼地説了-遍。
浪裏無蹤三人聽罷,不由迷惑地説:“胡敬峯乃一代大俠,他怎的會參與劫持軟禁長白上人的勾當呢?”
許格非不由而帶煞氣地問:“丁伯父,這位胡敬峯的為人如何?”
浪裏無蹤正色道:“很豪爽,講義氣,稱得是位英雄人物。”
許格非迷惑地看了堯庭葦和丁倩文一眼,遲疑地説:“這麼説,這個胡敬峯可能另有其人……”
話未説完,浪裏無蹤卻斷然道:“不,我説的這位胡大俠,他也的確因事離開了他的家鄉小羊鎮,而遷居到塞外去了。”
丁倩文正色問:“這麼説,八成就是他了。”
浪裏無蹤和鑌拐張同時頷首凝重地説:“要照你們所説的情形看,很可能是他。”
鄔麗珠突然不解地問:“他好端端的為什麼要遷居塞外呢?”
浪裏無蹤見問,不由慨然一嘆道:“説來還是為了他造福鄉臨,為民除害,受到廣大鄉親的擁護和愛戴才離開的五河縣……”
如此一説,許格非等人都不禁驚異迷惑地問:“這是為什麼?”
浪裏無蹤淡然一笑道:“説來話長,等我以後有時間再向你們述説好了。”
堯庭葦也覺得辦的重要事太多了,而要商議的事也不少,實在不應再把時間消耗在淡論別人的往事上,因而關切地問:“現在丁世伯和張劉兩位前輩,既然都知道胡敬峯大俠的塞外住處,我們什麼時候前去迎回師祖長白上人呢?”
浪裏無蹤正色道:“當然是越快越好。”
鑌拐張接口道:“由此地到塞外,較之中原雖然近了不少,但一去一來也需費時一月,這麼長的時間跋涉,總要準備幾天……”
許格非立即道:“那是當然。”
説罷,不禁又神色闇然道:“現在晚輩除了接回師祖長白上人外,還有二件心事,就是先父的靈柩,至今下落不明,如今,老魔又死了……”
了字剛出口,銀簫客突然道:“老魔一死,找到許大俠靈柩的機會反而增多了。”
如此一説,眾人俱都驚異地看向銀簫客。
堯庭葦恍然似有所悟地説:“劉前輩是説,老魔一死,參加當年移走靈柩的人已無生命威脅,如果我們公開宣佈這件事,那些人很可能説出來?”
銀簫客立即贊聲道:“葦姑娘完全説對了,我們不但不加他們的罪,來報還有賞,他們自然就放心地説出來了。”
如此一説,紛紛稱有道理。
銀簫客繼續正色道:“還有一點,我們不説他們參與,我們只説他們風聞或看到者,一經證實,同樣重賞。”
如此一説,又是一片盛讚有理聲。
第二天,各壇地區分別貼出了大張紅紙賞告,上面寫的大意,和銀簫客説的完全一樣,只是寫明瞭賞銀一千兩隻賞給第一個先行報告而經證實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