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材幹癟的逐龍堂堂主黃益福一聽,立即回身望着階下,急聲吩咐道:“快放下申忠一,先請單姑婆回賓館休息。”
階下各壇香主大頭目一聽,暴喏一聲,紛紛收了兵刃並肅立。
守在油鍋旁的紅衣武士已將油鍋推開,並緩緩放下申忠一,天星壇的壇主季虎,也立即滿面堆笑,向着單姑婆一躬身,同時肅手恭敬聲道:“請單前輩回賓館休息。”
單姑婆自認必死,也沒想到藍面判官會嚇成那副樣子,竟改變了主意。
這時一見李虎肅客,也不敢把弓拉得太滿,哼了一聲,轉身大步走去。
由於單姑婆這時已真的成了貴賓,除了天星壇壇主季虎外,原先跟在身後的其他壇主和紅衣武士,俱都站在原地沒動。
回到賓館外的道路口前,距離警衞尚有數丈距離,季虎已在單姑婆的身後暗揮手勢,示意兩邊的警衞要行禮。
進入賓館小廳,原先伺候的侍女見單姑婆又安然地回來,神色都有些大感意外。
但是,她們依然一俟單姑婆落座,立即將茶點送上來。
季虎躬身肅立一側,立即恭聲問:“單前輩,您如果沒有什麼吩咐,晚輩想先告退了。”
單姑婆一面呷了口茶,一面揮手示意季虎稍待,並微一頷首道:“慢着,我老婆子還有話問你。”
季虎一聽還有話問他,立時面色一變,但仍強自一笑,恭聲道:“是,有事您請吩咐。”
單姑婆放下茶碗,嗯了一聲問:“我問你,方才那個下令要處死我老婆子的紅衣蒙面女子,可是藍面判官司徒軒的女兒?”
季虎見問,更加面現難色,久久才不安地頷首應了一個是。
單姑婆一見,立即沉聲道:“你用不着怕,這件事天王早已知道了,只是還不太清楚罷了,我老婆子這次奉命前來,也負有打聽這樁事的使命。”
説此一頓,特地肅容問:“你們以前可曾聽説你們總分舵主,還有一位千金在外學藝?”
季虎見問,更加愁眉苦臉,支支吾吾,額角上已急出了冷汗。
單姑婆立即放緩聲音,但以威嚴的聲調道:“你應該知道天王與少主人的厲害,如果你不實報,形同叛徒,沒有人能救得了你,到了那時候,你可就悔之晚矣了。”
季虎一聽,連連頷首應是,並惶急地舉袖拭汗,惶聲道:“小的以前沒有聽人説過。”
單姑婆安撫地嗯了一聲,點了點頭,繼續問:“你看他們真的是父女,還是……”
話未説完,季虎面色立變蒼白,趕緊惶急地搖頭惶聲道:“單前輩,總分舵主和小姐身在後寨,小的職守前山,彼此很少會面。”
單姑婆深覺有理,不便強逼,只得揮手阻止,放緩聲音道:“好了,我老簍子相信你,現在我再問你一個重要問題,只要你説了實話我馬上讓你離去。”
季虎趕緊道:“前輩有話請快吩咐。”
單姑婆微一頷首道:“好,你們總分舵主的女兒回來時,一共帶來了多少人?”
季虎急忙道:“多少人小的不知道,據説三四個,都是紅衣背劍,黑巾蒙面。”
單姑婆立即問:“聽説她們還押了一個老婆婆來?”
季虎急忙搖頭正色道:“這一點小的沒聽説。”
單姑婆聽得心頭一震,不由暗呼一聲糟糕,心想:“莫非藍面判官的女兒,在途中已把魏老夫人殺害了不成?”
心念方動,季虎已惶聲道:“單前輩如沒有吩咐,小的要告退了。”
單姑婆知道在季虎的嘴裏已問不出什麼來了,是以揮手道:“好吧,你去吧!”
季虎一聽,如逢大赦,急忙抱拳應了聲是,轉身就向廳外匆匆走去。
就在這時,院門口人影連閃,西南總分舵主上三位堂主竟聯袂走了進來。
季虎一見,急忙肅立廳外恭候,心中暗自慶幸,如果讓三堂堂主碰上方才一幕,那真是吃不了兜着走。
單姑婆見三堂堂主前來,知道是奉了藍面判官之命有所説詞。
這時見三人中,除了瘦小精幹的屠龍堂堂主魯竟黃臉深沉外,其餘兩人的老臉上,俱都掛着一絲微笑。
由於三位都是職位僅次於藍面判官的堂主,單姑婆也不便託大,立即含笑由椅上站起來。
一到廳口,屠龍堂堂主魯竟,先以眼神將季虎遣走,這才和其他兩位堂主,向着單姑婆,抱拳含笑道:“奉了總分舵主的面諭,特命我們兄弟三人,向單總管致歉來了。”
單姑婆一面還禮,一面謙和地笑着道:“三位堂主言重了,彼此都是自家人,何言致歉,小小誤會,希望大家不要因此傷了和氣。”
説罷肅手,賓主落座,單姑婆依然坐在首席大椅上。
逐龍堂堂主黃益福,首先抱拳謙聲問:“單總管此番前來,可是奉了天王的面諭?”
單姑婆立即搖首道:“不,是奉了少主人的指示。”
屠龍堂堂主魯竟,方才在大廳前曾和單姑婆針鋒相對,險些動手打起來,雖然演變到和好情勢,但心中總有些芥蒂。是以,眉頭一蹙,立即沉聲問:“但不知單總管説的少主人是誰?”
單姑婆一聽,故意麪色一沉,立即不客氣地沉聲道:“如果是明知故問的問題,恕我老婆子懶得答覆。”
逐龍堂的黃堂主趕緊陪笑道:“魯堂主的意思是説,都有那些人這麼稱呼,是誰要咱們大家這麼稱呼的?”
單姑婆立即理直氣壯地道:“除了你們西南總分舵外,所有屠龍堂的人都這麼稱呼少主人,我想你們總分舵主的蒙面千金比誰都清楚。”
誅龍堂堂主馬金豹立即迷惑地道:“我們總分舵主的千金,剛剛藝滿下山,她怎麼會清楚咱們屠龍堡的事情?”
單姑婆冷冷一笑道:“你們三位久居邊關,未入中原,你們當然仍被矇在鼓裏,你們可知東海轉運站被什麼人挑的?是被什麼人燒的?是什麼人殺盡了轉運站的護院武師和所有的弟兄?”
三堂堂主同時一愣,不由齊聲驚異地問:“是被什麼人挑的?”
單姑婆冷哼一聲,道:“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三堂堂主脱口驚啊,彼此震驚地對望一眼,似乎在道:“是你們兩人?”
單姑婆知道魯竟三人誤會了她的話意,立即冷冷一笑道:“我説的近在眼前不是指你們三人,而是指你們總分舵主的蒙面千金……”
話未説完,馬金豹和黃益福聽得面色一變,脱口急聲道:“會是她!”
但是,屠龍堂的魯竟,卻呼的一聲由椅上站起來,同時嗔目怒聲道:“你胡説,東海轉運站被燒之時,我們總分舵主的千金還未離開師門。”
單姑婆冷冷一笑,道:“東海轉運站被焚被挑的消息,你們直到今天都不知底細,如果不是消息被封鎖,便是有人故意不讓你們三位得知而故意封鎖,我説你們三位一直被矇在鼓裏,你們能説這不是事實?”
三堂堂主被説動,馬金豹和黃益福俱都將信將疑,但是,屠龍堂的魯竟,依然沉聲道:
“我不相信。”
他雖然説得有力,但語氣已沒有方才強硬。
單姑婆冷冷一笑道:“現在我可以給你一個求證的機會。”
説此一頓,特地一整臉色,鄭重地繼續道:“我問你們三位,你們總分舵主的千金,為什麼臉上日夜都要罩一層黑巾?”
馬金豹和黃益福彼此迷惑地對看一眼,顯然不敢置詞。
但是,屠龍堂堂主魯竟卻沉聲道:“那是總分舵主的千金有意造成神秘氣氛,目前她還不想以真面目示人。”
單姑婆立即冷冷一笑道:“你這一輩子也別想看到她的廬山真面目。”
三堂堂主同時一愣,魯竟則不解地問:“為什麼?”
單姑婆毫不遲疑地沉聲道:“因為她臉上滿布青紫黑疤,比他父藍面判官還為醜惡,所以她這一輩子也不會摘下黑巾來。”
先是神情一呆的魯竟,接着怒喝道:“你胡説,我們總分舵主原是白面書生,後來遭人暗算,才變成之今日的面孔,我們總分舵主的千金……”
單姑婆立即冷冷地問:“你又怎知你們總分舵主的千金,沒有遭到他父親的昔年仇家暗算?”
如此一説,魯竟面色大變,張口欲呼,但沒有呼出聲來,竟有些絕望地緩緩坐在椅上。
單姑婆則繼續道:“聞其聲,知其貌,你們三位僅聽了她沙啞怨毒的聲音,就應該聯想到她的相貌如何了。”
逐龍堂堂主馬金豹,問:“單總管可是曾見過我家總分舵主幹金的本來面目?”
“我沒見過,咱們天王見過……”
三堂堂主同時一驚,不由齊聲不解咆問:“那咱們天王當時為什麼不逮住她?”
單姑婆淡然一笑道:“如果當時逮住她,豈不斷了貴總分舵主的大業企圖?”
三堂堂主一聽,俱都面色大變,不由同時震驚地惶急搖手道:“單總管,我們三人敢以身家性命擔保,我們總分舵主絕對沒有獨攬大權,掌握屠龍堡的企圖。”
單姑婆淡然一笑,故意道:“這一點咱們天王已經親來貴總分舵調查過了。”
三堂堂主同時一驚,不由驚異地道:“可是……昨天夜裏天王並沒有進來呀!”
單姑婆冷冷一笑道:“那不是咱們天王。”
三堂堂主同時脱口驚啊,馬金豹急聲問:“那會是誰呢?”
單姑婆道:“這件事天王和少主人正在調查中,不幾天便會揭曉。”
逐龍堂堂主黃益福則焦急地道:“昨夜偽裝天王的那人,是在本堂屬下的擎星壇地區出現的,當時他命令本壇主轉告總分舵主,立即釋放際雲關褐石谷的魏老夫人。”
單姑婆立即接口道:“不錯,我老婆子奉少主人的面諭前來,也是為了此事。”
誅龍堂堂主馬金豹,不由迷惑地問:“總管是説,那位魏老夫人是被我們總分舵主劫來了?”
單姑婆立即道:“不是你們總分舵主,而是你們總分舵主的蒙面千金。”
三位堂主同時噢了一聲,不由同時驚異地問:“她為什麼要劫去魏老夫人呢?”
單姑婆不便説得太詳細,只得含糊地道:“這隻有問她自己了。”
誅龍堂堂主馬金豹則迷惑地道:“可是她來的時候,並沒有帶着魏老夫人前來呀!”
單姑婆趁機正色道:“天王對這件事非常震怒,因為魏老谷主仍在替咱們天王辦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為了使魏老谷主安心為咱們天王繼續工作,所以才命令少主人派我老婆子前來轉告司徒軒放人……”
人字方自出口,院門口紅影一閃,一個紅衣蒙面,身背長劍的女子匆匆走了進來。
單姑婆一看那紅衣女子的身材和眼神,便知不是藍面判官的女兒。
但是,馬金豹和黃益福以及魯竟三人卻驚得急忙由椅上站起來。
單姑婆立即冷冷一笑道:“你們放心,她不是你們總分舵主的千金。”
三位堂主立即寬心地鬆了口氣。
單姑婆繼續淡然道:“這就是魯堂主説的故意製造神秘氣氛,説穿了,就是要造成你們心理上永遠恐懼不安的情緒……”
話未説完,紅衣蒙面女子已走進廳來。
已經開始對藍面判官女兒不滿的誅龍堂堂主馬金豹,首先沉聲問:“你來有什麼事嗎?”
紅衣蒙面女子,急忙躬身施禮道:“奉總分舵主面諭,請三位堂主立即陪同單總管,恭迎少主人前來總分舵……”
單姑婆立即冷冷一笑道:“這恐怕不是你們總分舵主的意思。”
想是馬金豹已聽出紅衣蒙面女子的嗓音,立即沉聲問:“鍾執事,這話確是總分舵主説的?”
被稱為鍾執事的紅衣蒙面女子立即頷首道:“不錯,的確是總分舵主説的。”
黃益福則鄭重地問:“總分舵主的小姐沒有説什麼?”
紅衣蒙面女子的鐘執事道:“她當然不贊成,但總分舵主堅持要請少主人前來,總分舵主還説,他不能一錯再錯了。”
一旁的魯竟,一直目不轉睛地盯着針執事臉上的黑巾瞧,這時才關切地道:“汗水把你的黑巾都濕透了,你不熱?”
鍾執事立即埋怨道:“這麼熱的天怎麼不熱?臉上被汗水浸得已生滿了痱子了。”
單姑婆故意親切地道:“此地沒有別人,而三位堂主又知道是你,你可以摘下黑巾來,透一透空氣了。”
那位鍾執事一聽摘下黑巾,渾身一震,不自覺地回頭看了一眼院門,立即惶急地道:
“卑職已把面諭傳到,這就回去覆命了。”
説罷施禮,轉身匆匆向外走去。
單姑婆見魯竟三人眉頭緊蹙,俱有不快之色,心中一動,立即諷聲道:“看來不出幾天,總分舵主的生殺大權,就要由這位蒙面千金來獨攬了。”
説話之間,暗察三人神色,除魯竟緊蹙雙眉外,馬金豹和黃益福兩人的臉上,都有不服之色。
一俟那個紅衣蒙面鍾執事走出院門,誅龍堂的馬金豹,立即拱手道:“單總管,外面有現成的馬.咱們現在就起程去請少主人吧!”
單姑婆怎麼能帶這麼多人前去,只得揮手放緩聲音道:“慢着,少主人現在還在近兩百里地以外,他也根本沒有打算要來。”
屠龍堂的魯竟立即迷惑的道:“怎麼?昨天接到的報告,少主人和總管已到了北海岸,怎的今天……”
單姑婆立即淡然道:“不錯,昨天是到了北海岸不遠的一個小鎮上,不過,那是執行另一項任務。”
逐龍堂的黃益福立即好奇地問:“請問是什麼任務?”
單姑婆急忙道:“這是天王的交代,請恕我老婆子不能奉告,不過,三位儘可放心,即使與貴總分舵主有關,也與三位無涉。”
誅龍堂的馬金豹則遲疑地道:“如果少主人根本沒有前來的意思,就是我們三人去請,他同樣地未必肯來。”
單姑婆急忙道:“就是説嘍,不過,既然貴總分舵主有這個意思,我老婆子馬上就趕回去向少主人請示。”
説話之間,同時由大椅上站起來。
魯竟三人也急忙同時起身,謙聲道:“我們三人雖然不能隨同前去,但也要送單總管一程。”
單姑婆不便峻拒,立即含笑頷首道:“憑良心説,我老婆子是跑路跑慣了,這半年來才習慣騎馬,走吧,只是不要送得太遠了,所謂送君千里,終有一別。”
魯竟三人同時哈哈一笑道:“至少也得送到碼頭上。”
於是,在魯竟三人的護送下,單姑婆一人在前,匆匆走出賓館來。
馬匹早巳備好,立即上馬就道。
進人大街,兩街商店和行人當然對她十分注意,但卻沒有人敢佇足向她直視。
穿過十字路口,立即看到了許格非、丁倩文以及魏小瑩三人宿住的客棧。
單姑婆雖然看到了店門口,卻不能直接下馬進入,繼續策馬向街口走去。
一出北街口,即見碼頭上船隻並列,人羣亂哄哄,看來每個人都在忙碌。
單姑婆急忙靠邊停馬道:“三位堂主請回,我老婆子也就在此上路了。”
魯竟三人一聽,同時堅持道:“路途尚遠,再送一程何妨?”
單姑婆急忙翻身下馬,道:“少主人的居處尚需翻過前面的山區,謝謝三位的美意,我老婆子就此告辭了。”
魯竟三人也同時翻身下馬,道:“既然如此請恕在下等不遠送了,希望單總管能請得少主人前來,在下等也好有緣親瞻少主人丰采。”
單姑婆急忙含笑道:“我老婆子會盡量説動少主人前來。”
説罷拱手,再度説了聲再見,才轉身大步走去。
單姑婆順着沿海大道.隨在人後,不疾不徐地前進,一邊是碧波綠海,一邊是翠黛山林,風景雖美,地卻無心瀏覽,但最令她苦惱的是,還得故裝左顧右盼,顯示出她是那麼自得悠閒。
因為,她知道,魯竟三人必然仍站立在街口向着她觀看。
而她的內心,卻恨不得飛身縱進林內,換回了老叟衣物,趁道上無人,立即閃身進入林內。
單姑婆久歷江湖,知道江湖的譎變和機詐,她先細察林內附近,斷定確無可疑之處後,她才展開輕功向回馳去。
她知道馬金豹和黃益福都是老江湖,而瘦小精幹的魯竟又是首席堂主,這三人都不是簡單人物。
為了謹慎起見,她前進時特別小心,不但注意樹上是否藏着有人,就是遇上一棵大樹,也要特別看一眼它的樹身。
非常幸運,-路前進,非但沒有碰到西南總分舵上的巡邏馬隊,就是一般老百姓,也沒看到一個人影。
回到她藏放衣物的草叢附近,尤為清靜,她立即喜孜孜地將草叢撥開。
將草撥開一看,脱口輕啊,而色大變,單姑婆頓時驚呆了。
因為,她匆匆放進草叢內的那套老叟衣物,竟然不見了。
單姑婆這一驚非同小可,立即橫杖回身察看,她斷定拿走衣物之人,可能仍隱身在附近。
但是,林內寂寂,涼風徐徐,周圍十數丈內,一目瞭然,根本不可能有人。
單姑婆定一定心神,開始判斷她放在草叢中的衣物究竟被什麼人拿去了?
如果説是一般人,除非她當時曾經看到她將衣物放進草叢中,否則,絕不易發現。
再説,當時她換衣之時,為了怕人窺見,也曾仔細地注意附近是否有人。
現在衣物不翼而飛.絕不是偶然被人發現而順手拿去。
如今,衣物丟了,使她最感焦急地是不能馬上潛回客棧通知許格非和共同商議對藍面判官的邀請,是否前去。
其實,有關藍面判官的邀請,早去一天或遲去半日都無關係,怕的是許格非和丁倩文、魏小瑩,久等不耐,天色已暗,便去西南總分舵窺探,以至誤了輕而易舉進入的大好機會。
如果單姑婆真的決定馬上就要趕回客棧,或事情緊迫得刻不容緩,她當然深入山區,隨便找一個樵夫獵户強迫他們脱下衣衫來。
但是,她現在已離開了長春仙姑,而跟隨了堯庭葦和許格非,那種霸道無理的事,她已下定決心從此不為了。
可是,她時下的困境,內心的焦急,如果在這樣的心情下等到天黑,那真會等得片刻如年了。
繼而一想,心中更生驚惕,看來,藍面判官等人早巳知道她,的形跡,只是不知許格非和丁倩文三人現在住在哪一家客棧裏。
因為,照一般常理説,如果他們決心恭迎許格非前去總分舵,就應該堅決隨她單姑婆前去,以示至誠。
但是,他們並沒有那麼做,任由她單姑婆胡編理由。
顯然,他們早已知道那不是事實。
之後,送到北街口,也任由她單姑婆拒他們繼續相送,他們也就送至街口為止。
那是因為他們知道,她單姑婆還要踅回樹林來換穿那套老叟衣服。
單姑婆想通了這一點,既驚且怒又懊惱,她實在是太大意了。
如今,她必須儘快離開此地,或設法潛回客棧,或待天黑後再回去。
因為她敢斷言,附近雖然沒有藍面判官派的暗樁潛伏,但在通向大街必要的地方,一定有人監視。
心念及此,立即轉身向山中深處馳去。
這片山林十分廣大,她翻過兩個橫嶺,繞過一個峯角,才到達一片綠谷。
單姑婆不接近街道,深入山區,目的是先擺脱藍面判官的暗樁監視,然後再迂迴返回店去。
豈知,舉目向綠谷中一看,目光頓時一亮。
因為,就在綠谷中的北邊一角內,修竹數百,茅屋兩間,這時正冒着炊煙。
單姑婆一見炊煙,才發覺雖然正午已過,但自己還沒有進午飯,所幸在西南舵的賓館中吃了不少茶點。
看見炊煙,腹中當然也就覺得有些飢餓,同時也想到了一個問題,那就是衣服既不能強迫別人脱下,但可以用銀子去買。
心念已定,立即向茅屋前走去。
剛到竹林邊緣,便在林隙間發現一個二十多歲的村姑,正坐在茅屋前的空地上用柴刀劈柴。
村姑衣着樸素,長得很有幾分姿色,身材也很健美,臉蛋上尚有塗脂抹粉的痕跡。
一進竹林,劈柴的村姑突然吃了一驚,急忙站起身來,驚異地問:“你……”
單姑婆趕緊慈祥地一笑道:“姑娘別怕,我老婆子和同伴走失了,又迷了路……”
話未説完,正中茅屋內已傳出一個蒼勁聲音,關切地問:“金姑啊,你在和誰説話呀?”
被稱為金姑的村姑,立即揚聲道:“爹,是一位婆婆。”
茅屋內的老人有些驚異的哦了一聲,立即走了出去。
單姑婆舉目一看,只見老人滿頭白髮,山羊鬍子,布衣已有些破舊,目光炯炯地盯着她打量,表情冷淡,似乎不太友善。
看了這情形,單姑婆立即提高了警惕,搶先笑着道:“老身與同伴走失了……”
話剛開口,立在門口神色深沉的老人已冷冷哼了一聲道:“和你走失的同伴,可是一個英挺少年,兩個美麗少女?”
單姑婆聽得心頭一震,險些脱口驚呼,頓時愣了。
但是,布衣老人卻繼續哼了一聲道:“你們的膽子也太大了,前兩天還有不少歹徒到處搜查你們,今天的風聲稍鬆了一點,你們就到了。”
單姑婆一聽老人稱呼藍面判官的屬下為歹徒,立即放下了,急忙含笑謙和地道:“老當家的……”
豈知,話剛開口,布衣老人立即不客氣地沉聲道:“什麼老當家的,老朽只是一個山野愚夫,早巳不問世事。”
説此一頓,突然不耐煩的一揮,繼續沉聲道:“餓了我這兒可以給你一碗粥,渴了屋後邊有泉水,要是問路,由此地往北走,翻過兩個山頭就是沿海大路……”
話未説完,被稱為金姑的村姑,已不高興地埋怨道:“爹,您還沒問清楚這位婆婆的來意,就先發脾氣,您又怎麼知道這位婆婆就是土王爺要抓的那四個人呢?”
布衣老人立即沒好聲地道:“不管!也是不是一夥的,多一事總不如少一事,咱們自己已是自身難保了。問清她什麼事,趕快叫她離去。”
説罷,極不耐煩的連連向外揮了兩下手,門口都沒出一步,轉身又走了進去。
單姑婆雖覺布衣老人有些不通人情,但想到前兩天藍面判官派人檢查等候的情形,又覺得布衣老人情非得已了。
一旁的金姑卻抱歉地陪笑道:“這位婆婆您千萬不要介意,我爹他就是這種脾氣。”
單姑婆趕緊含笑道:“不礙事,不礙事,你們處在強梁下,不得不小心。”
金姑一聽,不由蹙眉一嘆道:“他們前來騷擾我們好多次了。”
單姑婆聽得心中一驚,不自覺地問:“他們要你們父女作什麼?”
金姑無可奈何地道:“還不是要我們替他們作眼線,注意前來山區的可疑人物。”
單姑婆吃驚地噢了一聲,自然深悔不該前來,如今,既已被他們父女發現.她前來此地的事,勢必很快地傳到藍面判官等人的耳裏。
正感不知如何收拾殘局,金姑已含笑繼續道:“您放心老婆婆,這是一兩天前的事了,我們不是壞人,不會把您前來的事告訴給任何人。”
單姑婆仍有些不敢相信地哦了一聲。
金姑繼續含笑道:“我爹因為感到覓地立足很難,不願招惹是非,這一兩年好不容易才算安定下來。所以……”
單姑婆立即會意地道:“我瞭解你們的處境,我不會介意的,金姑娘,我前來也只是想討碗水喝,順便打聽一下方向。”
金姑一聽,欣然愉快地一招手道:“好.來,廚房裏有現成的水。”
説罷,當先向另一間茅屋前走去。
單姑婆覺得這位金姑的心腸還算好,如果能求得她的幫助,用銀子買她父親的一套舊衣服.仍可立即趕回客棧去。
由於有了這一想法,立即跟着走了過去。
但在心裏,她仍隨時提高了警惕,因為他們父女終歸是藍面判官勢力挾持下的人。
進入茅屋,即是廚房,鍋蓋上熱氣蒸騰,粥香四溢,鍋下灶中的木柴餘燼尚未全熄,顯然正在作炊。
牆角乾柴上放着獵網獵具,牆上掛着燻於的獸肉,和鹽醃的野味。
打量間,金姑已慌得急忙將鍋蓋掀開,同時急聲道:“哎呀,光顧和您談話啦,不知粥熟了沒有?”
説話之間,已拿起灶上的鐵勺在鍋裏攪了攪。
單姑婆的腹中的確有些餓了,這時見鍋裏有獸肉,有野菜,有麥有米,更加催動了食慾。
金姑攪了兩下,一面撥熄鍋下的柴火,一面欣慰地笑着道:“還好,再多燒一會兒就焦了。”
説罷,一面拿碗盛了一碗,一面自然地道:“今天打獵回來得晚,我先給我爹送一碗,有話我回來再談。”
説話之間已將粥盛好,急步走出了廚房。
單姑婆一面在一張木凳上坐下,一面笑着道:“你請便。”
看看天色,午時雖過,但距離天黑尚早,單姑婆這時的心情較之方才穩定多了。
因為,她根據金姑的情形看,即使不願賣給她一套舊衣服,也可能願意跑一趟客棧給許格非送消息。
心念間,金姑已神情愉快地走回來。
只見金姑拿起灶上的勺碗,正待盛粥,突然含笑望着單姑婆,愉快地問:“這位婆婆,您要不要也吃一碗?”
單姑婆為了隨和,而且還有事要和金姑商量,立即頷首愉快地道:“如果做得多……”
金姑一聽,急忙笑着道:“有有,很多!”
説話間,已爽快利落地為單姑婆盛了一碗,順手拿了一雙竹筷給金姑送過來。
單姑婆一面接過粥碗,一面道了聲謝。
金姑謙遜一句,也為自己盛了一碗,就坐在灶前的小竹凳上先吃了一口,愉快地嗯了一聲,立即望着單姑婆,笑着問:“您嘗一嘗,是否可口?”
單姑婆覺得粥香撲鼻,立即含笑吃了一口,接着贊聲道:“嗯,很不錯。”
金姑一聽,立即得意地笑了,同時也一口接一口地吃起來。
單姑婆一面吃着粥,一面問:“金姑娘,我老婆子想拜託你一件事。”
金姑立即愉快地道:“您別客氣,有話盡請説。”
單姑婆道:“我想請你找一套你爹穿過的舊衣服……”
話未説完,金姑已蹙了眉頭,同時,面現難色地道:“我爹最怕多事,恐怕他老人家……”
單姑婆立即一笑道:“既然有困難,那我就麻煩金姑娘到街上為我送個信……”
信字方自出口,胃中突然一陣噁心。
單姑婆心中一驚,頓感不妙。
接着一陣昏眩,立即天旋地轉。
單姑婆心知中計,頓時大怒,暴喝一聲,倏然站起,手中飯碗,猛地向金姑砸去。
但是,也就在單姑婆倏然地站起的同時,金姑身影一閃,早已縱了出去。
單姑婆只覺頭腦昏沉,四肢乏力,急忙伸手扶住木凳,立時萎縮在地上。
就在這時,門外已響起布衣老人的問話聲:“怎麼?這麼快就倒了?”
只聽金姑道:“還不是空肚子,粥吃得太急了……”
布衣老人繼續問:“她可説了什麼?”
金姑懊惱地道:“她剛剛要求我到街上為她送個信……”
布衣老人立即急切地問:“那一定是許格非和丁倩文他們隱身的客棧或某地方。”
金姑卻懊惱地道:“可是,她還沒有説出地方來就暈倒了。”
略為一靜,驀然布衣老人急聲道:“金執事,你趕快回總分舵去,告訴小姐説,單姑婆已經擱倒了,怎麼處置,要她儘快指示。”
只聽金執事應了聲是,接着是一陣疾速的衣袂破風聲。
強提真氣,昏昏欲睡的單姑婆,再也無法支持,立即疲倦的睡着了。
但是,當地完全失去神智前的一剎那,她仍暗恨自己一生打,雁反被雁兒啄瞎了眼。
她也慶幸迷藥發作得快,否則,再遲剎那,她就把許格非和丁倩文、魏小瑩三人現住的客棧,告訴了那個金執事。
單姑婆在暈眩中,仍在為許格非的安危焦急擔心,她根據她的中計中毒,發覺藍面判官的女兒,才是真正陰毒可怕的人物。
她的憂慮,正和焦急不安,來回踱步的許格非的想法相同。
許格非來回地踱着步,不時看一眼逐漸偏西的紅日,並焦急地搓一下手心。
丁倩文和魏小瑩,緊蹙柳眉,神情尤急。默默地分別坐在兩張漆椅上。
許格非再度看了一眼偏西的紅日,立即望着丁倩文兩人,憂慮地道:“我看單姑婆一定出事了,如果順利,早該回來了。”
丁倩文立即同意的黯然頷首道:“我當時就想到,萬一葦妹妹沒有在藍面判官那兒,姑婆的前去,就太危險了。”
魏小瑩立即不安地道:“小妹雖然有這個想法,如果單姑婆沒有相同的看法,小妹也不會贊成她去的。”
許格非立即不耐的道:“現在説這些都遲了,我主張現在馬上前去找藍面判官要人。”
丁倩文一聽,立即斷然道:“不,最初沒有公然前去,現在更不宜公然前去了。”
魏小瑩也附聲道:“不錯,以前就是我們去了,他們所挾持的人質也不過只我娘一個人,如今,他們又多了一個單姑婆。”
許格非一聽,不由懊惱地走回椅前坐下。
紅日落山,暮色加濃,店夥終於送來了晚餐並燃上了燈。
但是,他們和單姑婆約定的時限已到,依然沒有看到單姑婆的人影。
到了這般時候,三人已無所顧忌,匆匆吃了一些飯菜,脱掉了化裝飾物,留下一些碎銀,徑由後店門走了出來。
后街冷清,一片昏黑.這時正是進晚餐的時候,整條后街上看不見幾個行人。
三人輕快地穿過兩條黑暗巷道,即到了山坡前的林緣。
登上山頭一看,只見正南半山林深處,燈火通明,光亮燭天,零星燈火,直達後山之巔。
許格非三人一看,知道那裏就是藍面判官司徒軒的西南總分舵。
三人不需問路,沿着邊關邊緣的後山,直向那片燈火燭天處馳去。
這時三人雖然都又氣又恨.但有人質在對方之手,也不得不有所顧忌,謹慎行事。
他們先行潛入救人,設非萬不得已,絕不和對方正面衝突。
但是,一旦被對方發現,也就寧為玉碎,也不求瓦全。
一陣疾馳,已距最近的一處燈火已經不遠了。
也許是山下邊關大街上燈火明亮,正是夜市,因而三人一路馳來,既未碰到藍面判官的暗樁,也沒發現有高手率人巡邏。
距離山坡上的數點燈光處尚有三四十丈,許格非三人已變換了輕靈小巧動作。潛至山坡上悄悄一看,許格非三人都愣了。
因為山坡上不但建有石屋,許多嘍羅也正在屋外乘涼,而且,一面飲茶,一面哼哼唱唱。
石屋的前後和左右,都有佩刀持槍的嘍羅擔任警戒,衣着很像在街上看到的紅衣武士。
而令許格非、丁倩文以及魏小瑩三人感到憂急的是,石屋的兩邊十數丈外,同樣地分別建有石屋,同樣地有許多嘍羅在屋外乘涼。
尤其,每個山頭縱嶺上的石屋地帶樹木大都被砍伐,地上僅有稀少的碎石和小草。
許格非三人看了這等形勢,頓時想起昨夜曾經企圖潛入的屠龍天王,很可能是在一時大意下而被發現。
目前他許格非又學會了不少秘籍後半部上的奇學絕招,一個人進入也許沒問題,但想要把丁倩文、魏小瑩也要帶進去可就難了。
尤其,石屋與石屋之間都是連環雙哨,任何一邊的警戒被拔了,另一邊的警戒都可馬上看到。
許格非正在打量間,丁倩文已玉手扳住他的肩頭,櫻唇湊近他的耳畔,悄聲道:“許弟弟,他們的警戒這麼嚴密,我們三人根本不可能進去,你看該怎麼辦?”
肌膚體温,吐氣如蘭,使他的耳鬢癢癢的。
可惜,許格非這時又氣又急又懊惱,根本沒有心情去體會,而丁倩文也根本沒有那份情趣。
但是,另一邊的魏小瑩,卻也如法泡製地扳住許格非的肩頭,焦急地悄聲道:“許哥哥,看樣子他們早巳有了準備了,知道我們今夜一定會來似的。”
許格非立即會意地點點頭,悄聲道:“現在他們的警戒渙散,可能沒想到我們會來得這麼快。”
魏小瑩繼續悄聲道:“許哥哥,這正是一個可乘之機,我們得趕快設法進去。”
許格非不由為難地搖頭道:“很難,只有我一個人先進去試試看。”
丁倩文和魏小瑩一聽,不由同時焦急地道:“那我們兩人呢?”
許格非道:“你們兩人只好在這兒等我了。”
丁倩文和魏小瑩立即焦急地道:“那怎麼可以,萬一他們發現了你……”
許格非立即道:“那時你們再衝進去嘛!”
丁倩文首先不以為然地道:“那時如果你已深入中心地帶,以我和小瑩妹的本事,要想衝進去支援。恐怕也無能為力了,你沒聽單姑婆説,藍面判官的勢力,較之堯恨天雄厚多了。”
許格非立即正色道:“如果不冒險深入,要想救人的希望恐怕一絲也沒有了。”
魏小瑩心懸母親,既不願檀郎離開自己涉險,又希望早一刻將母親救出來,是以只得婉轉的道:“這樣好了,許哥哥一個人先潛入,我和丁姊姊跟在身後,能跟進就跟進,不能跟進就停在原處。”
許格非急忙頷首道:“好.也只有這樣了。”
説罷,舉手指左側較低處斜坡下後面一個警戒哨,繼續道:“那邊昏暗,我們到那邊看看。”
説罷,微躬上身,以極輕靈極飄逸的身法,當先向斜坡下馳去。
丁倩文和魏小瑩立即屏息跟進,同時發現坡下的荒草較高,中央,枝樹幹上,懸着一盞陳舊燻黑的防風燈,因而光線較暗。
在那株大樹下,就站着一個手持長矛的嘍羅,如不仔細看,還真不易發現。
換句話説,萬一那個警戒哨被拔了,左右兩邊石屋下斜坡上的警戒哨,同樣地不容易察覺。
丁倩文和魏小瑩俱都暗讚許格非這地點選對了。
心念間,兩人已走到許格非隱身的荒草邊。
正在觀察眼前形勢的許格非,一見丁倩文兩人跟上來,立即指了指前面的大樹,示意丁倩文兩人向大樹下看。
丁倩文和魏小瑩,兩人同時悄悄翹首一看,只見那個手持長矛的嘍羅,正依着樹身兩眼看天。
許格非立即湊近丁倩文和魏小瑩的嬌靨,悄聲道:“必須等我安全通過後,你們兩人才可過。”
丁倩文和魏小瑩立即會意地點點頭,並以機警的目光示意許格非小心。
許格非會意地一揮手,立即走至有利位置,悄悄伸手,緩緩屈指,照準那個嘍羅的啞麻穴極輕巧地彈出。
也就在許格非彈指的同時,那個嘍羅的頭一垂,立即向地上緩緩萎縮下去。
許格非不敢怠慢,一個飛撲,身形如電,一閃已到了大樹下,急忙伸手將那個嘍羅的身體扶住。
緊接着,就在那嘍羅的雙膝關節和腰間,迅速的戟指連點,仍將他的身體斜依在樹身上。
許格非將嘍羅的身體立好,急忙機警的看了左右斜坡上的警哨一眼,發現他們並未向坡下看,立即向着丁倩文和魏小瑩兩人隱身處,連連招手,示意她們快些過來:
但是,招手之後,他自己卻飛身向前,越過亂石下坡,徑向對面的一個山丘上如飛馳去。
前進中他已察看清楚,山丘上同樣地只有稀少的石屋,但卻有七棵大樹,六座燈籠和警戒,較之身後的斜坡上似乎多了不少。
就在他越過窪地,奔向山丘的同時,驀然身後突然有人惶急,大喝道:“有人,站住,站住!”
許格非心中驟吃一驚,急忙回頭,知道丁倩文和魏小瑩兩人的行蹤被發現了。
豈知,回頭一看,才發現對正自己的斜坡下面,正有一人搖晃着手中燈籠大喊,而丁倩文和魏小瑩兩人,仍在那人的坡上面,並未被人發現。
許格非一看這情形,才知藍面判官佈置警戒的巧妙。
因為,一般人偷襲潛入,大都只注意面前,只要把前面警衞拔掉了,很少有人注意身後,尤其是山坡後。
但是,藍面判官就看透了這一點,而他許格非也在一時大意下被布在後斜坡上的警衞發現。
同時,他也想到了昨夜前來的屠龍老魔,想必也是在這樣的情形下被發現了。
心念電轉間,身後左右兩山坡上的警戒也發現了丁倩文和,魏小瑩兩人。
這時,正在上攀的山頭上.已有人高大喊道:“快發箭,快發箭。”
許格非一聽,大吃一驚,大喝一聲,身形如煙徑向山丘頂端上躍去。
身後兩座山頭上,早已響起一片吆喝吶喊,同時,弓弦響中,傳來丁倩文和魏小瑩的憤怒嬌叱。
許格非深信丁倩文兩人應付那些嘍羅和箭陣自是遊刃有餘的事。
是以,他繼續向山頭上的數座石屋前撲去?
因為,這時左右兩邊的四名嘍羅,已挺槍提刀,連聲大喝着向他撲來。
許格非只希望儘快地通過警戒線,他認為,只有見到了藍面判官司徒軒才能交涉救人,他也深信,只要見到了藍面判官司徒軒,也就等於救活了魏老夫人和單姑婆的命了。
因為,許格非現在已有了極端的信心和把握,只要藍面判官和他一照面,便算被擒了。
是以,這時一見四個嘍羅飛身撲來,咯為一提真氣,身形如箭,嗖的一聲已到了石屋前。
四個嘍羅神情一愣,丁倩文和魏小瑩已同時一聲嬌叱,業已飛身縱了上來。
也就在這時,一個手持鋼叉的勁裝大漢,已率領着六七名紅衣武士趕來。
手持鋼叉大漢一見飛身縱落屋前的許格非,立即嗔目大喝道:“何方鼠輩,膽敢擅闖本堡西南總分舵,看叉!”
大喝聲中,飛身前撲,手中鋼叉,照準許格非的小腹就刺。
許格非無心久戰,而且丁倩文和魏小瑩也已跟上來,但四周的喊聲震天,所有的防風燈都急烈地擺動,聲勢驚人,令人有些頭昏目眩。
這時一見對方鋼叉刺來,身形一閃,左手立即將叉杆握住,輕嘿一聲,右掌閃電掃出。
只聽砰的一聲,立時悶哼一聲,大漢蹬蹬連退數步,咚的一聲蹲坐在地上,頓時暈了過去。
六七名紅衣武士一見,同時大喝一聲,各舉兵刃,齊向許格非殺來。
許格非大喝一聲,身形閃電遊走,拳掌翻飛並施,一陣砰砰聲響,震呼嗥叫連聲,六七名紅衣武士,紛紛被打得身形踉蹌,倒地不支。
四周嘍羅人眾一看,紛紛惶急高呼:“高手,高手,快通知總分舵主。”
紛紛惶急聲中,石室頂上響起一陣咚咚鼓鳴。
緊接着,嗤嗤連聲,三道金黃色的火焰,應聲射上了夜空。
許格非見無人上前。立即回身向着力戰十數名大小頭目的丁倩文和魏小瑩,猛地一揮手勢,大聲怒喝道:“丁世姊,我們走!”
丁倩文和魏小瑩一聽,各自嬌叱一聲,奮力逼退攻來的兩人,即和許格非,如飛向深處馳去。
其他山頭上的嘍羅人眾,紛紛吶喊.石屋上的大鼓,擂得更緊更急了,真是聲震山野,直衝霄漢,一片大亂。
許格非到了這般時候,只有企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抵藍面判官的總分舵中心,也許趁亂將藍面判官擒住。
他和丁倩文和魏小瑩都一致認為,只有擒住藍面判官和他的女兒,才可救出單姑婆和魏老夫人。
越過山頭,方始發現前面的橫嶺上,人聲吶喊,燈籠搖晃,聚集了嘍羅武士大小頭目等人眾,不下兩百多人。
許格非和丁倩文和魏小瑩,身形如飛,越過嶺下的一道山溪,繼續向橫嶺上撲去。
就在這時,荒然一聲巨鍾大響,聲震山野,直上夜空。
由於鐘聲震耳欲聾,許格非斷定,越過這座橫嶺,可能就是藍面判官的總分舵的中心了。
也就在巨鐘響起的同時,橫嶺上已有人嘶聲大喝道;“油綿火箭準備。”
丁倩文一聽,花容立變,因為火箭上的油綿沾油特多,即使用劍把箭撥掉撥落,但綿花上燃燒的油卻被震得飛濺。
那時,即使你的武功再高,總有濺到身上臉上的時候,油漬繼續燃燒,剎那間渾身滿臉火焰,何況女孩子最注意的便是一張美麗的粉臉。
丁倩文一想到油綿火箭的可怕,不自覺地急忙剎住身勢,脱口急聲道:“許弟弟快退回來。”
魏小瑩想是也有同樣地想法,因而也急聲道:“許哥哥站住,站住!”
但是,許格非的身形非但沒有停下來,反而加速向嶺巔上撲去。
因為,許格非的想法和丁倩文兩人不同,他只曉得救人,根本沒想到油漬燒身,生命尚且不顧,何懼身上一些灼傷。
也就在紛紛吶喊發射油綿火箭的同時,突然響起數聲蒼勁大喝道:“住手,住手,不準發箭,是自己人,大家住手。”
如此一吆喝,吶喊之聲,立時減弱了不少,其他山頭上的分哨處,卻仍不停地吆喝喊叫。
許格非聽得劍眉一蹙,雖然覺得迷惑.但身形卻不敢停下來,不管對方的用意何在,這總是一個接近的大好機會。
是以,任由上面仍在大聲喝止,他卻身形加速,趁機撲上了嶺巔。
同時,他也看清了揮舞着雙手,焦急憤怒大喝的三個人,兩個是老者,一個是瘦削中年人。
兩個老者和一個瘦削中年人,正是藍面判官手下的三個得力助手,魯竟、黃益福和馬金豹三人。
由於這邊的喊聲停止,其他山頭上的吶喊也漸漸靜了下來。
但是,黃益福和魯竟,以及馬金豹三人,卻仍在那裏焦急憤怒地罵人。
許格非飛身撲上嶺巔,就在馬金豹三人數丈以外剎住身勢,傲然卓立。
丁倩文和魏小瑩見許格非奮不顧身,深怕有失,也顧不了自身安危,緊隨身後。
但兩人對馬金豹等人的大喊自己人,也感到十分迷惑。
憤怒罵人的馬金豹三人,一見許格非撲上嶺來,急忙停止吆喝,惶得立即向許格非身前,恭謹地走來。
三人一到許格非面前,急忙一字排好,先由中央的魯竟,恭聲道:“西南總分舵屬下,屠龍堂堂主,卑職魯竟,特來恭迎少主人。”
許格非一聽少主人,雖然劍眉緊蹙,但心裏卻放心多了。
因為,這一定是單姑婆搞的把戲,由於不知道全盤情況的發展經過如何,他也不便説什麼。
心念間,馬金豹和黃益福也報告完畢。
但是,整座橫嶺上和其他山頭上的大小頭目和嘍羅人眾,早已都看愣了,這時可説是鴉雀無聲。
許格非僅頷首嗯了一聲,表示答禮,同時,遊目看了一眼所有在場恭身肅立的紅衣武士和大小頭目等人。
三角眼、薄嘴唇頭髮灰花的馬金豹,急忙肅手恭聲道:“請少主人和兩位姑娘駕臨議事廳待茶,總分舵主因身沾小恙,未克前來親迎,正在廳上恭候,特命卑職向少主人請罪。”
許格非旨在前來救人,如果能在談判下將魏老夫人救出來,當然是上策。
如今,看情形的發展,單姑婆一定是把藍面判官司徒軒説服了,至於藍面判官來不來親自迎接,他在心理上從來也沒這樣想過。
於是,也謙和地一肅手,道:“請頭前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