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保睜眼一看許格非,立即驚惶顫聲道:“爺……小……的……小的……什麼也不知道……請你別……別向小的……打聽……了……”
許格非立即沉聲道:“我只要你點點頭就行了。我問你,你説的鬱員外,可是長了一個狗胸……”
狗胸兩字剛出口,酒保已渾身哆嗦着,忙不迭地惶急點了點頭。
許格非一見,立即鬆開酒保的雙肩,同時凝重地緩緩頷首。
因為,這時他不但揣透了布衣老人被殺的原因,同時也斷定最後殺害布衣老人的並不是屠龍老魔。
這個結論是他根據方才被他以翻雲手震斃的廖武師而獲得的。
很顯然,九指豺人手下的一個武師即有如此驚人的身手,而九脂豺人本人的武功如何,也就在可想而知了。
現在他已確定九指豺人具有了屠龍老魔的絕學,而且,很可能已得到老魔的許可,可以傳授給他所喜愛的部下武功。
如今,他許格非不單僅僅提高警惕而已,而必須要提防九指豺人的功力比他許格非尤高一等,而所得老魔的絕學也比他更多才行。
在這一剎那,他才暗暗慶幸,沒有讓丁倩文、魏小瑩,以及單姑婆三人跟着前來是做對了。
心念間,不覺已本能地離開了小酒鋪,而正向着九指豺人的宅第前走去。
前進中,他仍不斷地想,老魔既然授意九指豺人將他許格非伺機除去,何以不親自出面動手。
繼而一想,莫非九指豺人的武功略遜一籌,所以老魔才暗示將他許格非誘至三尖小島上囚困而死?
果真如此,那麼堯恨天現在三尖島上的事,也是他們故意捏造的誘餌了。
心念至此,他不禁冷冷地笑了,而在他冷笑中,已有了新決定。
到達門樓下,舉步登階,在黑漆大門的獸環上錚錚地叩了兩下。
也就在許格非將手放下的同時,裏面已傳來急步走來的腳。步聲。
許格非一聽應門之快,便斷定裏面早已有了準備。
於是,自然地抬頭向上看,心頭猛地一震,險些脱口驚啊。
因為,他原本已忘了門楣上樑豎椽上嵌有屠龍堡龍標的事。
這時自然地抬頭一看,就在規定的豎椽上,赫然有一個小小的屠龍標記嵌在上面。
在這一剎那,他突然聯想到。布衣老人雖説所有的龍標都去掉了,可能是其他小村上的奉命摘去,而此地的卻仍留着。
由此也可證實,布衣老人一切完全聽命於九指豺人。而布衣老人實際上並沒有前來九指豺人的住宅。
現在他已一切都明白了,九指豺人就是老魔另一個親傳弟,子,也是此地轉運站的心腹負責人。
根據這個轉運站並不在屠龍堡的組織名冊上,而屠龍老魔也隱瞞不讓他許格非知道,這也可證明老魔的對他不信任。
也就他心念間,門內閂已響,黑漆大門已吃力地拉開了。
開門的又是一鬚髮皆白的老人,但這個老人的衣着卻是身着白領黑緞袍,足登靴,頭戴家人帽,完全是富紳豪門僕人的裝束。
黑袍老人面色紅潤,目光炯炯,先以警告和憂鬱的目光看了許格非一眼,立即拱手含笑問:“這位少俠叩門何事?”
許格非-看老伯的表情和舉動,既不合理,也不調和,因而使他立即聯想到黑袍老人很可能和布衣老人一樣,也是被逮捕來的俠義之士,被迫為僕。
心念電轉,立即謙和地含笑拱手道:“在下特來拜望鬱員外。”
黑袍老人僅開門的一剎那,以警告的目光看了許格非一眼後,一直恭謹垂頭。
這時一俟許格非話完,立即肅手側身,恭聲道:“少俠請進,我家員外正在廳上。”
許格非見黑袍老人,既不問他姓氏,也不問他來意,愈加深信自己料得沒錯。
於是頷首會意,舉步走進門內。
黑袍老人立即將宅門關上,轉身在前側躬身引導前進。
前進間,許格非發現門樓下的通廊約三丈長,屏門緊閉,左右是密封的板門,花窗高於楣上,無法看清裏面的情形。
就在將近屏門時,中央的兩扇屏門突然自動地開了。
許格非急忙閃目一看,不但看到大廳階頭上高高坐着一人,而階下也站立了一律漁夫裝束的數十彪形大漢。
中央的兩扇屏門,也是兩個漁夫裝束的大漢分別拉開的。
許格非哂然一笑,舉步走進了屏門內。
只見高坐廳階上的那人,果然生了一副狗胸駝背猴兒嘴,但不是穿着漁民裝束,而是紫緞金花員外服。
許格非知道上面的那人就是九指豺人。
九指豺人不但生了個猴兒嘴,連一雙冷芒閃射的眼睛也像猴子。
他大刺刺地傲然坐在金漆大椅上,唇角哂着冷笑,一瞬不瞬地望着許格非。
許格非見九指豺人尚未蓄鬚,看來最多也不過三十五六歲。
兩邊數十彪形大漢,個個挺胸凹肚,俱都豎眉橫眼,一致怨毒地向着許格非望來。
靠近廳階下的一個魁偉壯漢,首先一指廳階上的九指豺人,嗔目瞪着許格非,怒喝道:
“上面坐着的就是我家員外爺,有什麼事跪下來往上回。”
許格非先哂然一笑,停身止步,道:“他不降階恭迎我,業已犯了殺勿赦的戒條,如果我再跪下來向他回話,他豈不要罪該萬死,碎屍萬段了嗎?”
話聲甫落,左右數十彪形大漢,同時震耳一聲大喝,立即將手中的各式兵刃舉起來,紛紛做着欲撲之勢。
許格非神色自然,哂然冷笑,看都不看左右一眼,僅僅左手輕輕一扯劍套活結,鮮紅的寶劍絲穗,立時滑了出來。
紅光一閃,毫光四射,尤其那顆系在劍穗中央的明珠,在當頭的驕陽映照下,更是眩眼奪目,令人不敢直視。
數十彪形大漢看得一呆,九指豺人原有些斜倚的上身,這時也突然坐直了起來,面無表情,但目光卻貪婪地望着許格非劍穗上的那顆明珠。
首先發話的彪形大漢,急定心神,再度怒喝道:“有話還不快跪下來往上講,我家員外爺已經在聽你回話了。”
許格非俊面一沉,立即瞪着發話的壯漢,沉聲道:“跪在我面前的應該是他,而不是在下……”
話未説完,兩邊羣漢中已有數人怒喝道:“你死在眼前,尚敢口出狂言……”
許格非立即仰面一笑道:“死在眼前的是你們,還有高坐在上面的九指豺人。”
首先發話的彪形大漢,突然舉手一指左右數十大漢,厲聲道:“好個狂妄小子,你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鬥不過大爺們這麼些人。”
許格非不由傲然哈哈一笑道:“我視爾等如豆腐瓜果,俱是飯桶一個……”
個字方自出口,左右兩羣壯漢,同時大喝一聲,分別縱出一人,一使單刀,一揮鐵錘,徑向許格非劈咂過來。
許格非早巳下定決心,客氣不得,是以,身形一閃,大喝一聲,“哪個先出手,哪個先送死!”
大喝聲中,甩頭躲過了劈到的單刀,側身閃過了砸來的鐵錘,雙掌閃電揮出,旋身飛踢兩腿。
只聽叭叭兩聲,接着砰砰兩響,兩個攻擊大漢,各自悶哼了一聲,身形直往身後退去,咚的一聲跌坐在地上。
附近壯漢紛紛吆喝,立即將跌在地上的兩個壯漢扶起來,低頭一看,脱口輕啊,俱都愣了。
因為,就這眨眼之間的工夫,僅僅-個照面的時間,兩個飛身猛撲的壯漢,業已停止了呼吸斷了氣。
其餘人等一看,個個面色大變,俱都震驚地抬頭去看九指豺人。
九指豺人神情依舊,毫不為動,僅緩緩揮動了一下左手。
羣立左右的壯漢們一見,紛紛向後退了四五步,並有兩人將兩個死去的壯漢屍體急步揹走。
九指豺人這時才淡然問:“你找我什麼事?”
許格非道:“把我送到三尖島上去。”
九指豺人道:“登上三尖島的人,九死一活,你到島上去做什麼?”
許格非淡然道:“救人。”
九指豺人聽得目光一亮,再度坐直了上身,沉聲問:“你要救誰?”
許格非沉聲道:“救島上所有的人。”
九指豺人一聽,哼了一聲,笑了。
這不但是許格非第一次看到九指豺人笑,根據左右壯漢們的神色,顯然也是少見的笑。
只見九指豺人含笑頷首道:“好,我答應派人將你送上島去,不過,我有一個要求條件!”
許格非道:“你説。”
九指豺人一笑道:“很簡單,把你劍上的那顆明珠解下來送給我。”
許格非哂然一笑道:“如果你喜歡明珠珍寶,我這兒還有幾顆。”
説話之間,探手懷內,右手向外一帶,一蓬光華大放,立時耀眼生花。
許格非已將那面繡有屠龍堡標誌的三角小錦旗拿出來。
左右羣漢一看,神色俱都一變,每個人都驚異地迷惑地轉首去看九指豺人。
九指豺人神色依舊,他非但沒有急忙奔下廳階大禮參拜,依然大刺刺地坐在椅上沒動。
他唇哂冷笑,凝目看了一眼小旗道:“上面的珠寶給我扭下來,小旗你仍留着,只要你把旗劍上的珍珠寶石統統給我留下,我馬上就派人送你到島上去。”
許格非雖然大感意外,震驚迷惑,但他卻本能地冷冷一笑道:“讓我把旗劍上的珍珠寶石拆下來給你,可以,但必須你自己下手取。”
取字方自出口,九指豺人已呼的一聲由金漆大椅上站起來,同時,怒喝道:“許格非,將你送到島上,久困必死,你留着珠寶何用?”
許格非淡然一笑道:“説明白些,我寧願獻給五殿閻羅,也不願白白送給你,還是那句話,除非你自己下來取。”
九指豺人猴眼圓睜,戟指一指許格非,咬牙切齒地恨聲道:“好個無知小輩,你死在眼前尚且不知,居然還敢逞口舌之利,你可知道,我欲殺你久矣。”
許格非聽得心中一動,恍然似有所悟,但他在心中卻暗暗高興,這個一半人形,一半獸狀的九指豺人,原來對他許格非早已起了歹意。
心念間,他已含笑頷首道:“很好,如果你能殺了我,不但旗劍歸你,就是我身上的曠世秘籍,你也可以拿去學習。”
九指豺人聽得目光一亮,不由關切地問:“可是天王臨終時留給你的?”
許格非聽得劍眉一蹙,他對於天王臨終四個字特別注意。
現在,他已經明白了九指豺人何以見寶劍無所畏懼,視老魔的令旗有如未睹,原來這廝當真以為老魔早巳死了。
是以,微一頷首道:“不錯,正是天王畢生武功精華之選粹。”
九指豺人一聽,目射異彩,面現貪色,不停地頷首稱好。
許格非繼續道:“不過,要想學成天王秘籍上的曠世絕學,必須先尋獲四樣奇寶。”
九指豺人立即關切地問:“哪四樣奇寶?”
許格非道:“這四樣奇寶究竟是什麼,在下也不知道。”
九指豺人立即迫不及待的道:“誰知道?”
許格非道:“四位總分舵主知道,而他們也分別替天王保管了一寶。”
九指豺人噢了一聲道:“奇怪,這件事堯恨天怎的並未談及呢?”
許格非聽得精神一振,知道老賊堯恨天果然已來了狼沙。
是以,冷冷一笑道:“堯恨天野心頗大,他想弄到了四種奇寶而獨霸天下,他現在只需再將藍面判官司徒軒,和病頭陀元通的兩件弄到手,他就成功了。”
九指豺人神色一驚,脱口急聲問:“這麼説,長春仙姑的一件奇寶,已經被他弄到手了?”
許格非冷哼一聲道:“你現在才弄明白。”
九指豺人一聽,旋即又開朗地笑了,同時,自語似地笑着道:“告訴你也沒關係,堯恨天和長春仙姑身上的兩件奇寶,現在已算入了我的寶庫了。”
許格非冷冷地問:“你説的寶庫可是三尖島?”
九指豺人面現得意色,道:“那是當然。”
許格非冷哼一聲道:“堯恨天狡猾多智,武功不俗,一個小小的三尖島未必能困得住他!”
九指豺人一聽,不由哈哈笑了,同時笑聲道:“他是否能逃脱掉,少時你到了島上一看就明白了。”
許格非一聽,斷定堯恨天可能被禁錮在島上的山洞中,或捆綁在大樹上。
果真這樣,等他許格非登至島上,看到的只是堯恨天餓斃的屍體,那不是太便宜了這老賊了嗎?心念及此,不由冷冷一笑道:“這兩種奇寶,並非珍珠瑪瑙何首烏一類的東西。”
九指豺人聽得神色一驚,立即關切地問:“那是什麼東西?”
許格非淡然道:“究竟是什麼,在下也不知道,但必須由四位總分舵主親自説出來,也許是一種藥名也許是一件東西……”
九指豺人聽得大吃一驚,不由脱口急聲問:“若是堯恨天死了呢?”
許格非聽得心中一驚,面色大變,不自覺地脱口急聲道:“那就糟了呀!”
九指豺人見許格非渾身一戰,面色大變,竟然坐在大椅上仰面哈哈笑了。
許格非看得一愣,不由沉聲問:“你為何發笑?”
九指豺人毫不避諱地笑着道:“我笑你中計了。”’許格非聽得一愣,茫然道:“中計?”
九指豺人得意含笑點頭道:“不錯,你雖然中了我的計,但我卻相信了你的話。”
許格非一聽,突然驚覺到這個人形獸狀的九指豺人,倒也有他的聰明之處。
是以,劍眉一蹙,故意迷惑地道:“在下不懂你的意思。”
九指豺人得意地一笑道:“在下根據你方才的渾身一戰,面色大變,確信你的確擔心堯恨天死了而不能知道藏在他心中的兩件奇寶是什麼,當然也相信你現在急於想獲得這四樣奇寶而希望學得更高絕的武功。”
許格非這時才知道,他方才的擔心堯恨天餓斃而不能親報父仇的大吃一驚,卻被九指豺人誤以為他怕得不到那四種奇寶而無法學成曠世武功。
是以,他也將計就計地頷首道:“那是當然,如果堯恨天死了,失去了那兩件奇寶,在身上懷的這部秘籍也就等於廢紙了。”
九指豺人得意地一笑道:“很好,只要我學成了天王遺留下來的全部武功,不怕病陀頭和藍面判官不聽我的話,只要我殺了你許格非,天王的弟子只剩下了我一個,四個總分舵全部歸我一個人指揮,那也就成了理所當然的事了。”
許格非曬然一笑道:“你這不是一廂情願,自打如意算盤嗎?”
九指豺人一聽,突然一拍金漆大扶手,呼的一聲再度站起來,怒聲道:“你不想死也不行。”
許格非故意道:“那是當然,因為你在天王那學的武功比我多,你的功力當然也比我的深厚,我當然不是你的敵手。”
九指豺人立即得意地怒喝道:“你知道就好,快把天王的秘籍拿出來,我念在咱們兩人是同門的份上,也許免你一死……”
許格非淡然一笑道:“你根本不敢殺我。”
九指豺人立即一指許格非手中仍握着的小令旗,輕蔑地道:“你説你就憑了那個?”
許格非就是要九指豺人藐視老魔的屠龍令旗,這樣他便可理直氣壯地掌斃了九指豺人而不怕老魔懷恨報復。
是以,看了一眼小令旗,順手放進懷內,道:“噢,在下不是為了天王令旗的事,而是你殺了我你將永遠得不到那四樣奇寶的事。”
九指豺人聽得一愣,問:“為什麼?”
許格非鄭重地道:“因為天王早巳有了交代,這四種奇寶只能親口告訴我一個人……”
話未説完,九指豺人已恨聲罵道:“這個老狗原來並不是真心對我好。”
許格非一聽,故意怒聲問:“九指豺人,你罵誰是老狗?”九指豺人雙目一瞪道:
“我罵誰是老狗,你管得着嗎?”
許格非立即正色怒聲道:“我當然管得着,如果你厚罵天王為老狗,我將有權將你處死。”
九指豺人一聽,突然仰面發出一陣淒厲怪異的哈哈大笑。
許格非立即怒聲問:“你可是承認了?”
九指豺人一聽,突然斂笑,厲聲道:“不錯,我承認罵的是天王老狗,你又能將在下如何?”
許格非也嗔目厲叱道:“我要將你處死。”
九指豺人再度一聲厲笑道;“天王老狗已死,大爺我的武功最高,就是將你置死,不學秘籍上的絕學,我照樣地可以指揮屠龍堡的四個總分舵。”
説此一頓,突然望着階下的數十彪形大漢,怒聲道:“上,幹了他!”
許格非則望着九指豺人,怒聲道:“既然你武藝高,功力厚,為何不親自入場下手?”
九指豺人切齒恨聲道:“我要他們先羣起搏殺,等到將你真力耗盡後,我再親自下手活命。”
許格非聽得暗吃一驚,但卻故意仰面哈哈一笑道:“在下曾經力戰三百人,連斬首級數十顆,未見哪一個傷得了我,區區數十人,在下又怎會放在心上……”
説話之間,發現左右作勢欲撲的數十大漢,個個目現驚急,俱都面色大變,因而繼續道:
“在下奉勸你,於其讓這些人白白送死,反不如你自己親手與在下見個高下。”
九指豺人立即問:“若是在下勝了你呢?”
許格非毫不遲疑地道:“在下不但甘願獻上旗劍秘籍,而且還要交代你怎樣問出四件奇寶的名稱是何東西。”
九指豺人聽後,朗聲喝好,一個箭步縱了下來。
數十大漢一見,個個暗念阿彌陀佛,紛紛退向兩丈以外。
九指豺人身形站好,首先沉聲問:“你是要和我比拳掌,還是比兵器?”
許格非道:“兵器無眼,殺人見血,萬一在下身負重傷,就沒有人同你前去問堯恨天了。”
九指豺人一聽,連聲贊好,但他卻不解地問:“你為什麼不問,假設你勝了我,我又應該如何呢?”
許格非淡然道:“那樣問就是廢話了。”
九指豺人一聽,不由得意地笑了,同時傲然沉聲道:“許格非,你非常聰明,也非常識時務,因為你自知武功遠不如我,再要反問,當然廢話了。”
許格非立即淡然道:“不,你弄錯了。”
九指豺人聽得一愣道:“何以錯了。”
許格非道:“因為你只有死路一條。”
九指豺人一聽,頓時大怒,不由厲嗥一聲:“好個無知小子,氣死我也!”
厲嗥聲中,飛身前撲,單掌一揮,嗖的一聲,徑向許格非的面前劈去。
許格非雖然表面鎮定,內心卻早巳提高了警惕,而且,抱着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的原則。
是以,一俟九指豺人的招式用老,立即滑身移步,左掌疾演撥雲見天。
但是,就在他舉掌一撥的一剎那,九指豺人已大喝一聲,右掌倏沉,以不可思議的快速手法,閃電般削向了許格非肋肩。
許格非看得心中一驚,尤其九指豺人的左掌一直暗藏不露,這更令他提高了戒心。
是以,心頭一橫,只有冒險一戰,因而也大喝,右掌閃電一翻,疾演翻雲手,左手屈指一彈,連演驚鴻指。
也就在他翻掌彈指的同時,九指豺人的身形,挾着一聲淒厲驚心的慘叫,直向身後大廳高階上橫飛過去。
由於事出突然,而且交手才一兩個照面,所有在場的壯漢俱都驚呆了。也正因為他們都嚇呆了,橫飛撞向高階的九指豺人,因而也沒有人飛身撲救。
也就在九指豺人哇的一聲噴出一口鮮血的同時,一顆頭顱也恰巧撞在廳階的稜角上。只聽叭的一聲脆響,腦漿四射,蓋骨橫飛,方才尚傲然高座金漆大椅上的九指豺人,就在這剎那間的工夫,已一命嗚呼。渾身顫抖的屍體,挾着激濺的鮮血,又往階下滾了兩滾,立時停止了顫動。
許格非最初也愣了,但他旋即恢復了自然,同時,他現在也明白了,老魔屠龍天王也跟他暗中來到了狼沙。
當然,前邊小村上的布衣老人,甚至那個中年婦人,也當然是老魔動的手腳。
果真如此,老魔暗中必然看到九指豺人對他的屠龍令旗是如何的藐視。
尤其,九指豺人居然罵他是條死了的老狗,不知老魔聽了,心裏是何滋味。
根據交手的結果,業已證實了屠龍老魔僅教了一套掌法給九指豺人。
至於翻雲手,以及驚鴻指,老魔直到他許格非打不過鐵杖窮神時才傳授,想來不會輕易傳給九指豺人。
但是,九指豺人交手時,何以把左掌隱藏在後,輕不出手,直到現在他仍揣不出箇中的道理。
就在他心念電轉間,急忙定過心神的數十彪形大漢,紛紛伏跪在地,齊聲恭呼道:“屬下等叩見天王傳人許少俠,並請少俠開恩,饒屬下等不死。”
許格非聽得心中一動,為了順利登島,為了手刃父仇,只得肅手沉聲道:“所謂不知者不罪,你們都起來。”
數十壯漢一聽,同時叩首恭聲道:“多謝少俠開恩。”
許格非一俟眾漢起身,立即沉聲問:“你們中誰是負責人?’方才指着許格非喝罵的彪形大漢,面色大變,立即惶恐不安地低頭向前兩步,抱拳恭聲道:“屬下江中照負責。”
許格非問:“你是什麼職務?”
彪形壯漢江中照,躬身道:“屬下忝為總武師。”
許格非會意地頷首道:“請派人把九指豺人埋葬,小酒鋪前還有一人,四人一併儘速處理。”
總武師江中照,趕緊恭聲了個是,接着肅手一指大廳上,井恭聲道:“少俠請。”
許格非微一頷首,舉步向廳中走去。
廳階上面的金漆大椅已經不見了,不知何時已被勤快的人給搬進了大廳內。
許格非登上廳階一看,陳設富麗,佈置豪華,居住窮壤海邊的九指豺人,居然也知道奢侈浮華,貪圖享受。
進入大廳,早有兩名壯漢為他設好了錦帔座位。
許格非在大椅上坐好,總武師率領着數十壯漢依序在廳中站好,再度恭聲高呼道:“屬下等叩見許少俠。”
許格非謙和地舉手和聲道:“諸位請起,在下還有話要你們,回答。”
江中照人一聽,紛紛恭呼一聲謝許少俠,同時起身,依序分立兩邊。
就在這時,廳外突然奔進一人,但欲言又止地站在那裏,似是有事報告,卻又不敢開口似的。
許格非看得劍眉一蹙,立即望着江中照,吩咐道:“江總武師……”
話剛開口,江中照已急忙抱拳躬身,恭聲道;“屬下在。”
許格非繼續道:“有事要他報上來。”
江中照急忙恭聲應是,轉身望着廳口站立的壯漢,吩咐道:“有話向上回。”
站在廳口的壯漢一聽,急忙走至大廳中央,單膝下跪,垂首恭聲道:“小的景爾美叩見許少俠……”
許格非急忙擺手和聲道:“景武師請站起來説話。”
景爾美恭聲應是站起來。
許格非趁機向着總武師江中照,問:“你們平素對你們員外講話,都需要跪下來答話嗎?”
江中照急忙抱拳恭聲道:“第一次進廳報告事情,一定要叩首參見,賜起後,才能肅立報告事情。”
許格非一聽,立即吩咐道:“今後除遇到德高望重的武林長者,師門長輩及尊親,一律免行大禮。”
江中照一聽,立即面向左右數十壯漢,沉聲問:“少俠的吩咐,你們聽到了沒有?”
數十壯漢一聽,同時恭聲道:“屬下等聽到了。”
許格非立即望着躬立中央的景爾美,抬手吩咐道:“景武師有話請講。”
景爾美恭聲應是,道:“這幾天隨同少俠在一起的兩位姑娘和單姑婆,正在鎮上察看動靜。”
許格非聽得目光一亮,脱口急聲道:“快請她們進來。”
江中照立即道:“只怕老於世故的單姑婆不肯相信。”
許格非深覺有理,立即道:“那景武師就對單姑婆説,許少俠原請你們三位埋葬布衣老人後日夜以炬火為記號聯絡,她們既然來了,你就如此説,單姑婆三人就相信了。”
景爾美一聽,恭聲應了個是,抱拳躬身,轉身奔出廳去。
許格非急切想登上三尖島,是以,一俟景爾美奔出廳外,立即關切地問:“江總武師,堯恨天現在是否仍活着?”
江中照急忙恭聲道:“回稟許少俠,前天屬下還派人送食物上去,當然不會死。”
許格非聽得神色一驚,道:“怎麼?還給他送食物?”
江中照恭聲回答道:“回少俠,每隔數日都要送一次。”
許格非驚異地噢了一聲問:“為什麼要給他送食物?”
江中照一笑道:“回少俠的話,如果不送食物,他不是要被餓死了嗎?”
許格非一聽,更加不解地問:“把他送到三尖島上去,不是就為了將他困死在島上嗎?”
江中照道:“不,其他人也許是這樣的,但是堯恨天不同,他是西北總分舵主,而且是九指豺人向少俠你爭奪大權的幫手。”
許格非一聽,簡直糊塗了,因而不解地問:“九指豺人向我爭什麼權?”
江中照道:“當然是爭奪四個總分舵的統領大權了。”
許格非一聽,也就將計就計地道:“天王命在下統領四個總分舵,三個直屬分舵,乃是天王臨終的遺命,豈可任他爭奪。”
江中照立即獻媚道:“是的,屬下等也曾再三勸阻員外爺,不,再三勸阻九指豺人,只是他執迷不悟。”
許格非冷哼一聲道;“違抗天王遺命,就是犯上,犯上者,殺勿赦……”
江中照一聽,慌得趕緊躬身應是。
就在這時,廳側門走進一人,竟在左側武師中悄悄議論。
許格非擔心他們再有蠢動,立即沉聲問:“那邊什麼事?”
如此一問,全體躬身,俱都低頭不敢吭聲了。
只見其中一個像是較有職位的武師,立即抱拳恭聲道:“回稟少俠,酒菜已備好,不知擺在何處。”
許格非一聽,毫不遲疑地舉手一指大廳,道:“就擺在廳上,大家共同聚餐。”
數十壯漢一聽,俱都喜形於色,但卻沒有一個人敢於忘形歡笑和歡呼。
許格非一看,知道九指豺人殘忍成性,把這些生龍活虎般的壯漢,個個束縛得不敢稍微逾越一步。
數十壯漢幫着搬桌移凳,接着酒菜送來,立即擺好了七八桌酒席。
也就在這時,方才奔出廳去的景爾美,已引導着丁倩文、魏小瑩以及單姑婆三人,登階走進大廳來。
許格非一見,首先由錦帔大椅上含笑站起來。
數十壯漢一見,也紛紛依序肅手。
丁倩文和魏小瑩,兩人一直為許格非的安危擔心,這時見檀郎果然無恙,才將一顆不安的心放下來。
在前引導的景爾美,一進廳門口,立即急上數步,抱拳恭聲道;“啓稟許少俠,兩位姑娘和單前輩,屬下均已遵命請來了。”
如此一報告,全廳所有的人也都同時向着單姑婆三人微躬上身示迎。
單姑婆大聲笑着道:“你這位大管家可真會報告,我老婆子是咱們少主人的奴婢,聽候使喚的下人,怎麼可以胡稱前輩,報告前你也不問一問。”
景爾美一聽,面色大變,十分惶恐,不停地向着許格非,連連躬身惶聲道:“小的該死,小的該死。”
許格非卻然一笑道:“單姑婆年逾七旬,本來就是前輩,景武師不必自責。”
全廳眾人一聽,俱都暗讚許格非的容人宏量。
許格非一面請丁倩文三人入席,一面介紹給全廳數十壯漢認識。
中央一桌上,僅有江中照一人恭陪,以便許格非有話垂詢。
相互敬酒完畢,魏小瑩首先焦急地問:“許少俠,可曾問出我爹的下落消息?”
許格非噢了一聲,抱歉地道:“這個事還沒有來及問江總武師。”
魏小瑩一聽,立即轉首去看江中照。
江中照早知魏小瑩的來意,是以,急忙欠身謙聲道:“回稟魏姑娘,令尊大人魏老谷主,確曾前來此地。”
魏小瑩聽得目光一亮,不由急切地問:“那麼現在呢?”
江中照歉聲道:“但是,當天到達,尚未天黑便奉命送往別的地方去了。”
魏小瑩不由焦急地問:“可知送往何處?”
江中照歉然一笑道:“過時待小的查過負責前去的武師,才知道送到何處去了。”
魏小瑩不由焦急地要求道:“江總武師,一切拜託你了。”
江中照趕緊欠身道:“這是小的份內之事,理當盡力。”
丁倩文趁機關切地問:“請問江總武師,可有家父的消息?”
江中照見問,立即反問道:“丁姑娘問的可是丁大俠?”
丁倩文忙不迭地連連頷首道:“是的,是的,可是也送來了此地。”
江中照微-搖頭道:“沒有,不過,我們只聽到令尊丁大俠的死亡消息。”
丁倩文一聽,面色大變,脱口驚啊,立即目旋淚光,哭聲問:“我爹真的死啦?”
江中照被問得一愣,道:“怎麼?丁姑娘到現在還沒聽説令尊大人被分屍的事呀?”
許格非立即似有所悟地問:“江總武師是指的去年夏天的事。”
江中照立即正色道:“是呀,聽説是暗探西北總分舵時……”
許格非未待對方話完,已揮手阻止道:“這中間另有蹊蹺,我們都深信丁大俠現在仍在人世。”
江中照趕緊恭聲應是道:“是的,如果想確實知道丁大俠現在的修身之地,最好問一問前去送人的廖武師。”
許格非立即噢了一聲問;“這位廖武師現在何處?”
江中照恭聲道:“他奉命出去巡看海邊九個監視哨,大概快回來了。”
許格非聽得劍眉一蹙道:“什麼?九個監視哨?”
江中照恭聲道:“是的,沿海共有九個監視哨,主要任務是監視三尖島上的人犯冒死潛逃,其次才是注意前來海邊的可疑人物。”
單姑婆立即接口道:“這麼説,我們也是你們發現的可疑人物了?”
江中照被問得滿面通紅,趕緊不安地道:“小的們都是奉命行事……”
許格非立即寬慰地道:“這不怪你們,你們都沒錯。”
全廳數十武師,俱都默默飲酒,個個屏息靜聽,這時一聽許格非的寬勉話,不由彼此對看一眼,暗中豎豎大拇指頭。單姑婆為人狡黠,老謀深算,故意望着江中照,詰問道:“咱們少主人,武功高絕,鮮有敵手,是咱們天王親自調教的衣缽傳人,繼承旗劍,統領總舵,難道你們一點也沒聽説?”
江中照一聽,立即誠惶誠恐地道:“小的們當然知道,而且也曾向九指豺人進言,可是,他一心想除掉咱們少主人取而代之,妄想獨攬大權。”
説此一頓,突然嘆了口氣,繼續道:“唉,説來都是堯恨天……”
單姑婆聽得目光一亮,脱口急聲問:“堯恨天怎樣了?”
江中照正色道:“他還好好地活在三尖島上呀!”
丁倩文、魏小瑩以及單姑婆三人,聽得精神一振,同時興奮地望着許格非,脱口急聲道:
“堯恨天那老賊果然在三尖島上。”
許格非立即頷首道:“方才九指豺人已向我談過了。”
江中照則繼續道:“堯恨天前來此地,並沒有説是他殺了長春仙姑……”
單姑婆立即道:“他説是我,是不是?”
江中照頷首道:“是的,他説是你單姑婆,謀財害主,趁機殺了長春仙姑。”
單姑婆立即憤聲道:“他堯恨天的武功並不比我老婆子低,他為什麼不替他的老相好報仇?”
江中照正色道:“這話九指豺人也問他啦。”
單姑婆沉聲問:“他怎麼説?”
江中照道:“堯恨天説,因為有咱們少主人和你在一起,他自知不是對手,所以才逃到此地來躲避。”
丁倩文關切地問:“他可曾説出他為什麼要逃避許少俠?”
江中照搖首道:“沒有。直到方才少主人前來,才知道他身獲奇寶,並搶了長春仙姑應該保有的一份……”
話未説完,丁倩文、魏小瑩以及單姑婆三人已同時驚異地問:“什麼?奇寶……”
許格非怕單姑婆三人説露了馬腳,趕緊正色插言道:“就是我説的那四種奇藥。”
單姑婆三人一聽,立即會意地哦了一聲。
魏小瑩則不解地問:“九指豺人幹嘛把堯恨天也送到三尖島上去呢?”
江中照正色道:“那是堯恨天自己要求的,走時並説,只要九指豺人制服了少主人,他堯恨天立即代他出面,擁立他接替天王的寶座。”
單姑婆立即不解地問:“堯恨天就沒有警告九指豺人,咱們少主人的武功奇高嗎?”
江中照正色道:“他要這麼説,九指豺人還敢向咱們少主人下手嗎?”
單姑婆噢了一聲道:“堯恨天那老賊怎麼説?”
江中照道:“堯恨天説九指豺人才是天王的傳人,繼承人,九指豺人是大師兄,武功當然要高出少主人多多,九指豺人也就相信了。”
單姑婆接口道:“可也就把命送了。”
江中照微一頷首,沒有接腔,顯然是不便説什麼,僅應了聲是。
許格非這時才關切地問;“島上現在還困着哪些人?”
江中照見問,突然神情遲疑,面現難迫,似是不敢直説。
許格非立即寬慰地道:“你盡説無妨,我方才曾説過,這完全是間接傳達令諭的錯誤,即使有錯,也不能罪怪你們。”
江中照一聽,神色才變緩和,但仍不安地道:“反正送至島上的,無一幸活。”
丁倩文三人一聽,不自覺地脱口發出一聲驚啊,俱都呆了。
單姑婆首先關切地問:“那麼堯恨天呢?”
江中照道:“方才已報告少主人了,剛剛送食物上去,他死不了。”
許格非鎮定地一揮手道:“附近的小漁村上,還有哪些人是強迫做事的俠義道人?”
江中照立即道:“尚有十數人。”
許格非立即道:“現在就派人通知他們,併發給他們一些銀子,立刻離開此地,轉回原籍去。”
江中照聽得一愣,但卻為難地問:“小的們對他們怎麼説呢?”
單姑婆立即正色道:“當然告訴他們是咱們少主人的意思了。”
江中照立即恭聲應是,起身走向就近一桌上的一大漢身前。
單姑婆趁機望着許格非,提醒道:“趁堯恨天還活着,少主人還是儘快登島的好,免得夜長夢多。”
許格非目的在先穩住這些亡命之徒,這時一聽,立即會意地點了點頭。
但是,魏小瑩卻焦急地道:“最好能先問出那位廖武師何時回來,到底將我爹送到什麼地方去了。”
許格非當然瞭解魏小瑩這時的心情,是以頷首道:“少時江武師過來由我來問。”
丁倩文也不禁黯然道:“看來我父親恐怕真的……”
許格非立即揮手寬慰地道:“吉人自有天相,我信兩位世伯一定尚在人間,稍時那位廖武師回來,也許會有意外的發現……”
話未説完,江中照已恭謹地走了回來,同時恭聲道:“回稟少主人,屬下已照您的意思吩咐下去了。”
許格非立即頷首贊好,並關切地問:“江總武師可知各分舵送來的人,何以有的留在此地,何以有的立即轉走?”
江中照一聽,不禁驚異地問:“少主人,這是天王的上諭,怎麼……少主人不知?”
單姑婆趕緊沉聲道:“這完全是有人假借天王之意,如果天王有所交代,少主人還會馬上命你派人將那些被困的人放掉嗎?”
江中照似乎深覺有理,忙不迭地連聲應是。
許格非覺得單姑婆回答的很得體,是以,也關切地問:“這件事可能與九指豺人有關,平素九指豺人是怎麼對你們説的?”
江中照急忙道;“據九指豺人説,功力愈深厚的愈火速轉運。”
許格非聽得劍眉一蹙,同時嗅了一聲,久久才遲疑地問:“九指豺人説這是天王的意思?”
江中照立即頷首道:“是的,而且是天王的面諭。”
許格非聽得心頭一震,不由關切地問:“你説天王曾經親自來過此地?”
江中照毫不遲疑地頷首道:“是的。”
許格非更加關切地問:“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江中照略微想了想道:“大概是前年的夏天末季或秋天吧!”
許格非聽得劍眉一蹙,神色突然迷惑。
因為那時正是他被屠龍天王劫往泰山丈人峯的時候,那時的屠龍天王,似乎不可能前來狼沙。
心念間,丁倩文已插言問:“當時天王前來時,江總武師可曾親自看見?”
江中照凝重地頷首道:“有一次小的曾親眼看見,就在後院的閣樓上。”
許格非聽得心頭一震,不自覺地急聲問:“那是什麼時候?”
江中照道:“就是前年夏末秋初的時候。”
許格非覺得這件事很可能與他有關連,是以,關切地問:“當時的天王衣着?”
江中照為了表示他的確曾看到當時的屠龍天王,立即壓低聲音,恭謹地道:“天王當時頭罩金紅軟盔,着烏金閃閃的寬大披風,獨睛如燈,走路時有咚咚聲,嗓音有些沙啞……”
話未説完,許格非已悄悄揮手,頷首道:“那就是了。”
單姑婆卻不解地問:“天王前來找九指豺人,怎會讓你在場呢?”
江中照立即道:“當時小的正和九指豺人在閣上議論事情,後窗門砰的一聲被踢開了,接着天王就縱進來了。”
一面聽一面沉思的許格非則自語似地道:“一定事情緊急,否則,天王是不會這樣莽撞的。”
江中照急忙頷首道:“少主人猜對了,當時天王一進閣樓,立即望着慌張下跪的九指豺人怒喝道,叫他滾出去,小的當時磕了個頭就跑出來了,事後才知道是咱們天王。”
單姑婆風趣地道:“這下你江總武師總算沒有白活,不但見過咱們天王,還捱過咱們天王的臭罵,真不簡單……”
江中照一聽,多少帶點自得的嘿嘿笑了兩聲。
魏小瑩卻關切地問:“事後九指豺人怎麼説?”
江中照道:“當時沒有多久九指豺人便氣急敗壞地來找小的,並對小的説,天王命令,馬上把功力深厚的人給他送去。”
許格非聽得心頭一震,不自覺地問:“送到什麼地方去?”
江中照搖頭道:“這一點九指豺人當時沒有説。”
魏小瑩突然似有所悟地急聲道:“當時可是恰巧我爹來了?”
江中照道:“不,是第二天的中午,九指豺人正感無法覆命,坐立不安時候,令尊大人魏老谷主就……”
魏小瑩一聽,不由焦急地哭聲道:“我爹的運氣怎麼這樣不好,偏偏那個時候到,現在不知道他老人家究竟被囚禁在什麼地方?!”
中央上坐的許格非,這時卻木然地坐在上座上,愣愣地望着廳外的藍天,因為,他已知道了魏老谷主被送往何處了,而且,很可能早巳離開了人間。
魏小瑩見許格非一言不發,盡望着廳外天空發愣,不由又生氣又焦急地哭聲問:“許哥哥,你是跟着天王學過藝的人,你總該知道天王的修身之地在哪兒呀?”
許格非聽得悚然一驚,他更驚於魏小瑩的那聲親密稱呼許哥哥。因為,他對魏小瑩的這聲親密稱呼不但感到陌生,同時更感到惶懼。他知道,而丁倩文也知道,這顯然是魏小瑩早巳藴藏在心中而久欲稱呼而又強抑在心頭一直未敢呼出的稱呼。
魏小瑩一聲許哥哥呼出口,當時雖未覺得,但等把話説完,已經知道挽救不及了。她已知道,許格非的母親李雲姬曾給堯庭葦留有遺囑的事,她也清楚丁倩文為什麼一直不稱呼許格非弟弟。
但是,這時由於內心的無防備,也就不自覺地脱口稱呼出來了。
魏小瑩雖然覺得嬌靨發燒,芳心怦跳,但老爹爹的生死下落仍極重要,是以,不自覺地再度催促道:“你説呀,你可曾見到過我爹?”
許格非雖然斷定魏老谷主可能被送往了泰山,但那也只是他的假定,也許屠龍老魔棲身的地方並不止泰山一處。
因而,急忙一定心神,含糊地道:“小弟學藝之處,僅是一個絕峯上的山洞,裏面並無別室,小弟當時也未見有任何人登峯前去探望天王,我想……”
魏小瑩見許格非一口一個小弟,心中既傷心又生氣,只得沉聲問:“你想什麼?可是以為我爹可能被送往了別處?”
許格非急忙頷首道:“小弟正是這個意思。”
丁倩文則既迷惑又不解地問:“説也奇怪,天王為什麼急切需要功力深厚的人前去,要了去作什麼呢?”
許格非落寞地道:“這問題只有天王一個人知道了。”
江中照黯然道:“可是,天王已經仙逝歸山,這個問題很可能永久是個謎了。”
單姑婆一聽,趁機拉開話題問:“對了,天王仙逝,你們是怎麼知道的?我們四個總舵上的人,為什麼一直都沒有聽人説過呢?”
江中照毫不遲疑地道:“這是我們員外爺……不,這是九指豺人親口對我們説的呀!”
許格非噢了一聲問:“他是怎麼説的?”
江中照恭聲道:“早在一年多前,有一天晚上,他突然對屬下説,天王已經去世了。”
許格非繼續關切地問:“他可曾説這消息是誰告訴他的?”
江中照搖頭道:“沒有,不過,他提到了少主人您。”
許格非再度噢了一聲,驚異地問:“他怎麼説?”
江中照道:“他説天王又收了一個徒弟,名叫許格非,同時,他尚不停地冷冷笑着説,他總有一天要把少主人除去……”
話未説完,一個漁夫裝束的壯漢已由廳外匆匆地走進來。
但是,走到距席前不遠,又神情焦急,躊躇不安地站住了。
許格非一看,立即和聲問:“你有什麼事嗎?”
如此一問,江中照以及全廳所有的人,俱都轉首向那人看去。
只見那人慾言又止地道:“小的想請總武師談一句話。”
許格非立即向着江中照抬臂,示意他可以離席前去。
江中照恭應了個是,起身向那人走去。
但是,那人非但沒有前迎,反而也向廳口走去。
許格非看得劍眉一蹙,不由暗自擔心,他深怕三尖島上的堯恨天被人乘隙救走了。
細看雙雙走向廳口的江中照和前來報告的那人,一人神情迷惑,一人面現緊張。
只見兩人悄聲談論了兩句,江中照已面色一變,頓時愣住了那兒。
許格非看得心頭一震,正待起身過去詰問,驀見江中照定一定心神,寬慰地拍了拍那人的肩頭,揮手把那人遣走了。
只見江中照一俟那人走下廳階,立即面向他許格非,抱拳躬身道:“請少主人移一步説話。”
許格非一聽,心情更加不安,但已本能地起身向江中照急步走去。
微躬上身站立的江中照,一俟許格非走至近前,立即壓低聲音,恭聲道:“回稟少主人,您在小酒鋪門前掌斃的那人,就是出外辦事趕回來的廖武師。”
許格非早在聽到小酒鋪門前時,便知不妙,這時一聽那人就是廖武師,心頭一震,脱口驚啊,頓時愣了。
只聽江中照繼續低聲道:“屬下知道魏姑娘急切想知道魏老谷主前年送往何處。”
許格非急忙一定心神,立即嘉許地拍了拍江中照的肩頭,同時讚許聲道:“你的處置很得體,九指豺人不愧任你為他的總武師,我將繼續任命你為此地的總武師兼負責人。”
江中照一聽,驚喜欲狂,幾乎不敢相信他的耳朵,這會是事實,是以,慌得急忙深躬一揖,忙不迭地連聲激動地道:“多謝少主人提攜,多謝少主人栽培。”
許格非也急忙道:“不必如此,只要你嚴守紀律,認真作事,就是總分舵主也有你的份。”
江中照一聽,簡直有一夜鉅富,一步登天之感,一迭聲地恭聲應是。
許格非覺得這是催促登島最好的機會,因而正色道:“現在我馬上前去三尖島,也趁機對單姑婆她們三人説島上有異樣,深怕堯恨天聞風逃走,必須馬上登島,以防有變。”
江中照一聽,卻立即面現難色道:“少主人,登上三尖島……”
許格非立即問:“怎麼,還有什麼困難嗎?”
江中照為難地道:“困難雖然沒有,應該準備的事項卻很多,據卑職的經驗,要想起程前去,至少還得個把時辰之後。”
許格非一聽,立即頷首吩咐道:“好,你先派人去準備,有話當着丁姑娘她們三人講,大家也好有個商量。”
江中照恭聲應了個是,一俟許格非轉身走向席前,立即向就近一桌上的七八個壯漢走去。
許格非走回席前坐好,丁倩文三人幾乎是同時驚異而迷惑地問:“發生了什麼事嗎?”
許格非只得含糊地道:“方才監視哨傳來消息説,三尖島上有異樣,我已命江總武師去準備前去登島察看的事情去了。”
魏小瑩卻驚異地問:“許哥哥,你是説,島上的堯恨天已經知道九指豺人被殺了?”
許格非劍眉一蹙,故作遲疑地道:“這很難説,所以我也趁機決定馬上登島。”
丁倩文見魏小瑩依然繼續稱呼許格非許哥哥,知道她是不會改口再稱呼許少俠了。
為了怕魏小瑩爭寵佔先,不得不微紅着嬌靨,也關切地道:“許弟弟,既然現在渡海方便,我看,我們三人也一同跟你前去,到時候也有個照應。”
單姑婆看出魏小瑩和丁倩文都搶先爭寵,立即也風趣地笑着道:“丁姑娘説得是,少主人你也就別再堅持啦,要不,你前腳走了,兩位姑娘後腳又跟了去,説來説去,還不是放不下心……”
話未説完,丁倩文和魏小瑩的嬌靨都紅了。
恰巧,江中照這時也匆匆地走回來。
江中照先躬身報告道:“回稟少主人,屬下已遵諭吩咐下去了。”
許格非趁機關切地問:“江總武師,你看丁姑娘三位一塊同我前去,可有困難?”
江中照立即道:“屬下已準備了丁姑娘三位的渡筏,困難是在島上,而不是在海上。”
丁倩文搶先關切地問;“你是説,我們在海上行進,無懼海中的狼沙和沙中的剝皮蟲?”
江中照立即道:“丁姑娘有所不知,聽謂狼沙險惡是對一般尖底船或半平底船,而我們現在用的是特別制的桐布平板筏……”
話未説完,丁倩文已恍然大悟的地道:“對了,家父以前也曾對我説過,防止剝皮蟲的方法之一,就是穿桐油浸過的布衣,剝皮蟲就不敢接近了。”
江中照同意地頷首道:“不錯,我們不但用桐油布平板筏,而且在筏的四周懸上煙草袋,這樣我們坐在筏上,不但不用穿油套,嘴前也不用懸煙草了。”
單姑婆年齡較長,考慮周到,因而憂慮地道:“好雖然好,可是,萬一風浪大翻了木筏,那可怎麼辦?”
江中照一笑道:“由海岸到三尖島,最多不過裏把路,就是天氣有變化,也不會剎那間狂風大作,暴雨驟臨,再説,我們總要找個天晴日和,風平浪靜的時候前去。”
説此一頓,回頭看了一眼廳外藍天,繼續道:“就像今天,就是一個難得的好天氣。”
許格非急忙關切地問:“你説島上有困難,島上有什麼困難?”
江中照見問,臉上笑意頓斂,立即面現難色地問:“不知少主人對易經八卦,五行生剋之理……”
單姑婆聽得神色一驚,脱口急聲問:“怎麼,上面還布有什麼陣勢呀?”
江中照遲疑地搖頭道:“有沒有波折也不知道,但是每次送人前去時,九指豺人都不準小的們進入島上林內。”
許格非噢了一聲問:“怎麼?島上的林陣竟是九指豺人布的呀?”
江中照急忙道:“當然不是,也許是天王當年布的,因為現在島上的樹木已經相當粗大了。”
丁倩文關切地問:“江總武師是根據什麼知道三尖島上布有陣勢?”
江中照道:“因為九指豺人每次都警告我們不可進入,進入後會迷失在裏面出不來……”
丁倩文想到了西北山區的九曲谷,因而淡然一笑道:“走不出來,未必就布有陣勢。”
但是,許格非卻凝重地道:“很可能布有奇陣,我想天王有許多年絕跡江湖,可能就息隱在這座三尖島上潛修。”
江中照急忙道:“屬下也曾這樣揣測過?”
丁倩文和魏小瑩則同時焦急地道;“我們兩人都不諳八卦五行生剋治化之理,這得找一個內行的人陪你前去呀!”
許格非搖頭道:“不用了,我小時候先母曾經要我在這方面下過一番工夫,我去時如果謹慎前進,小心判斷,也許會看出一些端倪來。”
單姑婆則憂慮地道:“萬一少主人進入後,突然遇到了被困在林陣內的人……”
話未説完,江中照已再度一笑道:“那樣的事恐怕極少。”
單姑婆立即不高興地問:“你憑什麼把話説得這麼有把握?”
江中照懼於單姑婆是許格非的侍隨人員,加之她年事高,武功又驚人,雖然心裏不高興,卻也不敢表現出來。是以,強自一笑道:“據説島上除了有一處甘泉外,別無可食之物。”
單姑婆立即問:“樹根樹皮不可食?”
江中照一笑道:“當然可以充飢,但不能長久。”
單姑婆正色道:“那也未必,功力高絕的異人,僅食些野果泉水即可活逾百歲。”
許格非見單姑婆又犯了老脾氣,急忙渾了個寬慰手勢,肅容道,“江總武師説得極是,而你説的也有道理,到時候我提高警惕就是。”
江中照見許格非並不偏袒單姑婆,心裏很高興,因而恭聲道:“小的已命他們先準備三天的食糧飲水和炊具帶在平筏上,萬一有所變故,不必馬上放筏回來。”
許格非趕緊贊聲道:“你設想的十分別到。”
説話之間,午飯已經吃完,但坐在其他桌上的數十武師,俱都靜靜地坐在原位,竟沒有一人敢隨意走動。
就在這時,一個漁民裝束的武師已由廳外匆匆地走進來。
江中照一見,立即望着許格非,恭聲道:“這位是孫武師,板筏可能準備好了。”
許格非愉快地哦了一聲道:“這麼快?”
話聲甫落,那位孫武師已到了近前,立即向着許格非,抱拳恭聲道:“少主人可以前去了。”
許格非頷首贊好,立即站起身來。
全廳人眾一見,也紛紛由座位上站起來。
江中照立即朗聲道:“本人恭陪少主人前去三尖島,諸位可在宅內等候,任何人不得外出遊蕩,少主人有命,違者重處,聽到了沒有?”
話聲甫落,全廳暴起一聲聽到了。
江中照一聽,立即向着許格非躬身肅手,並説了聲請。
許格非先向全廳數十武師含笑領首,這才和丁倩文、魏小瑩,以及單姑婆三人,徑向廳外走去。
江中照和前來相請的孫武師,兩人則恭謹地跟在身後。
一出廳門口,身後突然響起一陣移動坐凳走步聲。
許格非回頭一看,發現數十武師正紛紛離開座位跟在身後,是以,立即面向江中照,吩咐道:“請大家止步免送。”
江中照恭聲應是,立即回身吩咐道:“少主人吩咐,諸位留步。”
話聲甫落,立即暴起一聲歡喏:“恭送少主人。”
許格非就在階口回身揮手,含笑頷首。
於是,就在數十武師的目送下,穿過屏廊,匆匆走出院門外。
這時已是未中時刻,天氣依然晴朗,風和日麗,正是渡海的好時候。
走出鎮來一看,發現海上碧波平靜,無浪無風,但海邊沙灘上,非但沒有船影,連個人影也沒有。
單姑婆無不迷惑地問:“江總武師,船呢?”
江中照趕緊道:“板筏和人員都在小卿村準備,那裏不但距三尖島最近,而且海中狼沙間的海流水道也較寬,較順利。”
許格非見前看數里仍未見船影人影,因而催促道:“那就請江總武師在前帶路吧。”
江中照和孫武師一聽,恭聲應了個是,展開身法,直向正北如飛馳去。
許格非四人也立即起步,保持六七丈的距離跟進。
前進不足十丈,單姑婆突然咦了一聲道:“説也奇怪,怎的在九指豺人的宅第裏待那麼久,為什麼連個女人影子也沒看到,他們不用侍女呀?”
丁倩文也迷惑地道:“是呀,我也正為此覺得奇怪呢。”
魏小瑩則嘆了口氣道:“我只希望那位廖武師趕快回來,儘快知道我爹的下落。”
如此一説,許格非的心頭就像突然壓上一塊大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