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通電話接進寰宇集團,總機接到秘書的電話線。
「秘書部,您好。」
「請幫我按總裁辦公室。」俞人鳳沉靜有禮的聲音。
「請問有什麼事嗎?秘書室可以幫您轉達。」
「就説『俞氏企業』要退掉所有『寰宇集團』的訂單。」人鳳選擇最簡單明瞭的説法。
「請稍等,我幫您接總裁辦公室。」這種大事可不是小小的秘書承擔得起的。
向總裁通報了來電者和電話內容,秘書把電話接給聶傲天。
「聽説你要退訂單?」聶傲天問,低沉的嗓音慵慵懶懶。以為用一通電話就能打發嗎?她得到他面前來。
「是的,我們願意負起毀約賠償責任。」人鳳的聲音有明顯的僵硬。
怎麼會有人聲音這麼好聽?那低沉的嗓音像一陣微風吹過她的心田,帶來一陣暖意,帶給人莫名的依戀。
人鳳不知他的聲音,為何會對自己有如此巨大的影響力,連忙整飭思路,找回一個企業主管所該有的嚴肅。
「哦?」聶傲天輕哦一聲,讓人摸不出他的想法。
「沒錯,我們會照價賠償。」她寧可血本無歸,也不願再接聶傲天任何一張訂單,讓他有機可乘。
「不怕,是訂金的十倍喔。」聶傲天漫不經心地提醒,好像他早就料到她的目的,「我付的訂金是一百萬美金……」
沒錯,他向來以高額訂金與俞氏合作,讓俞氏只能進,不能退。
「啊?」經他一提醒,人鳳才看見合約書上的訂金和毀約條款,「怎麼……」初出茅廬的她,沒想到對方會有這一手,簡直毫無反抗之力。
「做生意貴在信用,為了讓想失信於我的人付出昂貴代價,我習慣付出高額訂金,看來,它剛好刺中了你的要害。那我只好説聲抱歉了。」聶傲天嘲諷。
「聶傲天,『俞氏』跟你無冤無仇,你為什麼要來害我們?為什麼要這樣咄咄逼人?」一開始就敗得這麼慘,是她始料未及,風度再好的人,也會氣得吐血。
不完成那張訂單,他肯定不會善罷罷休;毀約,十倍的賠償金,以俞氏目前的財產,怎麼也籌措不出……眼下,不管是進還是退,都只有傾家蕩產一途,教她怎不又急又氣?
「你確定『俞氏』跟我無冤無仇?」
冷得像冰的口吻,讓人鳳心中一窒,寒意自背脊兜上腦門。
「我……」爸爸不會和人結仇的!人鳳想這樣大聲告訴天下人,但她卻因他的語氣而渾身打顫,什麼話也説不出。
「你不如趁他還活着,去問個清楚。」
電話切斷了,人鳳卻仍動彈不得,聶傲天的話,給她一種根冰冷、危險的感覺,讓她驚懼、無措,生怕有什麼更不幸的事要發生。
☆☆☆
接下來的日子,人鳳忙得焦頭爛額,內部業務和與其它企業的往來,花去了她大半心力,而一日不如一日的經濟狀況和聶傲天那幾張訂單,一直梗在她的心口,變成她的夢魘。
「董事長,王氏企業董事長來電,説我們的票跳票了。」秘書以內線告訴她。
「怎麼可能?把電話接進來。」人鳳接起電話,「王董,您好。」
「人鳳啊,俞老之前開給我的三張票,今天全跳票了,你最好快去查清楚這是怎麼回事。」
「啊?怎麼會有這種事?」人鳳驚訝不已,難道俞氏企業已經到水盡糧絕的地步了?「不可能呀,我們的信用向來很好的。」
不,她不相信,這一定是哪裏出了差錯。
「我知道俞氏的信用向來沒話説,所以才打這通電話要你去查呀,你快去財務部、會計部查清楚吧。」
「好,謝謝您,我一定會盡快查明,好給您一個交代。」説着,雙方收了線,人鳳開始着手追查銀行存款,和近日該兑現的支票、賬款。
緊接着,又有一通電話被接進來。「董事長,何氏企業的董事長來電。」
「俞董事長,昨天五張票跳票了,加上今天的兩張,共七張……」
「何董,這一定是銀行作業上的失誤,我一定儘速查清楚。」人鳳連忙安撫。
「這已經是『俞氏』第二次跳我『何氏』的票了,你們到底有沒有合作的誠意?」
「何董,您別生氣,我一定儘快查明,給您一個答覆。」人鳳只差沒在電話那端鞠躬哈腰。
電話掛斷了,又有另一通進來,説的也是跳票的事,然後,再一通、又一通,讓人鳳感覺到『俞氏』彷佛要在這催債聲中,倒地不起,一顆心就那樣發疼起來。
「董事長,往來銀行來電。」終於有一通不是企業主的來電了。
「快,快接進來。」人鳳也正想問問這是怎麼回事,誰知電話中傳來的訊息,有如晴天霹靂。
「俞小姐,這裏是銀行貸款部,貴公司之前以不動產所貸的利息,已經逾三個月未繳,若再不繳納,本行恐怕要申請法院查封貴公司的資產……」
「你説……」人鳳被震得瞠目結舌,無法靈活指揮她的大腦和言語能力。
「是的,貴公司所擁有的動產、不動產,已經抵押給本行,每月需繳交的本金加利息是一百萬……」
「我……我知道了……」人鳳希望這是夢,這只是一場壓力過大所作的噩夢。
「俞小姐還有問題嗎?」
「請幫我接儲匯部。」雖然不利的消息再三傳來,人鳳仍抱着一絲希望,希望跳票事件,只是銀行作業疏忽。
電話很快就接過去了。「您好,這裏是儲匯部。」
「小姐,你好,我想查俞氏企業的賬户裏還有多少存款,以及目前共開出多少支票。」人鳳簡明扼要的告知來意。
確認了身份與資料後,銀行行員告訴她:「俞小姐,貴公司的存款總額為一百三十五萬七千五百三十二元,到目前為止開出的支票總額為五千三百萬,今天該兑現的賬款為兩千一百萬,積欠的貸款利息為……」
行員專業規律的聲音尚在耳際,人鳳卻已聽不進半句。
公司所有的動產、不動產已經抵押了?存款連付一張支票都不夠?怎麼可能?俞氏怎麼可能變得這麼慘?她不相信,她絕對不相信!
人鳳慌急地翻找桌上的公文和訂單,雙手因負荷不住內心的衝擊而顫抖。
她記得俞氏平均每天該有三筆為數不少的進賬,再怎麼慘也不可能有這麼多的負債。
終於,她找到了訂單和出貨紀錄。
更讓她意外的事發生了,有一半以上的出貨紀錄單上,寫着大大的『退貨』兩個字,有的甚至從上半年退到下半年,而且還不止一張。
「這是怎麼回事?怎麼會有這種事!」她找來了生產部經理,強力壓下心中的驚訝和驚惶。
「我……我不知道,我才剛上任沒多久。」生產部經理囁囁嚅嚅。
之前的生產部經理早就因退貨率過高,引咎辭職。
「這些你知道嗎?」人鳳拿出最近的退貨紀錄,努力不嚇壞員工,「你知道為什麼會一直被退貨嗎?」每張都退三次以上,太詭異了。
「這……是對方吹毛求疵,」生產部經理有一肚子委屈和怨言,人鳳態度親切,他才敢講,之前面前俞霸威,他連開口都不敢,「他們很過分,雞蛋裏挑骨頭不説,還朝令夕改,明明改成他們要的樣子了,下回來又説不夠好,要再改回原來的樣子。」
「什麼?有這種事?你們都沒有對抗之道嗎?」聽見這麼無理取鬧的事,人鳳忍不住激動起來。糟糕,她大發雷霆了,她最近怎麼老是對別人吼?難道是壓力太大?不行,她一定要小心注意自己的脾氣。
「對不起,我有點激動。」人鳳坦率的道歉,「這些都是同樣情況嗎?是不是我們的器械已經過時了?」也許不是別人吹毛求疵,是他們內部的問題也不一定,否則怎麼會有這麼多公司退貨?
「這些都是同樣的情況,但,應該不是器械問題。」生產部經理分析,「如果是器械問題,別的公司應該也會退,不可能只有這家。」
「你説……」人鳳可沒忽略他話中隱藏的意思,「這訂單是同一個公司?可是,訂單上的名稱又不一樣……」難道又有人惡搞俞氏?經驗不足的人鳳想不通。
「雖然公司名稱不同,但極有可能屬於同一個財團,否則來的人不會都一樣,那些人的嘴臉,我怎麼也不會錯認。」生產部經理義憤填膺。
「因為做出讓客户滿意的質量,是生產部的第一信條,所以,你們也沒辦法,對不對?」人鳳瞭解的説,「沒關係,這些由我來處理好了。」
生產部經理對人鳳的態度有點訝異,她和俞霸威把錯誤全推給屬下不同,是個温柔、為人着想的人,他們這些員工快有好日子過了。
人鳳覺得頭很痛,同時也無所適從,商場上的歹毒奸險,令她驚惶,是不是有人見她軟弱,故意欺負她?那麼,她是不是該把父親的理念拿出來,當個強勢的人,見到人就吼?不,她不願意那樣做,可是,不這樣做,難道任人欺凌?
那個惡搞俞氏的人是誰?難道又是聶傲天?他們跟他到底有什麼仇?他為什麼要這樣逼俞氏?又要逼到什麼地步才甘心?
人鳳把臉埋入雙掌,悲憤與無力全湧上心頭。
鈴……
桌上的私人電話響起,人鳳驚顫着抬起頭來。
「喂?」她接起電話。
「你是俞董事長吧?」
「您是哪位?」她認不出這聲音的主人是誰。
「你轉告俞老,又有兩個兄弟住院了,我們無法完成他的交代,也不打算讓他養,叫他另請高明。」
打來的是俞霸威地下勢力的頭頭,俞霸威交代的限期將屆,而聶傲天太強,兄弟們非但動不了他分毫,反而一個個重傷住院,他們不想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請問是否還有什麼指教?」人鳳覺得事情沒那麼單純。他説的兄弟住院,會不會和聶傲天有關?
「你只要叫他把積欠的酬勞給我們就行了。」對方不耐煩的口吻。
「酬勞?請問這筆酬勞是多少?」又是一筆負債!人鳳頓覺肩膀又垮了一分。
「加上這次的醫藥費,總共一百五十萬。」
「我會向父親請示這件事……」她得快去籌錢才行。
「俞老知道我們兄弟只收現金……我會再打電話給你。」
不等人鳳開口,話筒回以一聲嘟聲。
父親怎麼會和這種人來往?疑雲掠過人鳳的心頭,但她已經沒有氣力多想,蜂擁而來的債務,已經快把她壓垮。
不行,她不能垮,俞氏是父親一手創辦的,裏頭有父親最大的心血,她無論如何都要撐住。
而且,這些事絕對不能讓有心臟病的母親知道,她一定要守住這一切。
唯今之計,就是找聶傲天,請他處理貨物和賬款。
他向來盛氣凌人,她是不是該以惡制惡?
不,那不是很好的方法,能不用就不用。
☆☆☆
人鳳來到震宇集團後,被秘書帶進總裁辦公室。
一進辦公室,她就看到聶傲天,也看到他背後玻璃櫃內的『彩雕玲瓏鳳』,心中頓時無比複雜。
「希望你知道我很忙。」聶傲天傲慢地從薄唇吐出幾個字,刻意輕狎地打量她一番,又將自己投入滿桌的公文。
「我只是想請問你,是不是故意和俞氏過不去?!」人鳳冷靜的問。
現在父親不在她身邊,她沒必要強迫自己膨脹尊嚴,説自己不想説的話、生自己不想生的氣,只是他的態度實在讓人生氣。
「沒錯,我存心的。那些都是連你父親以為會大獲全勝的『全懋』,也是我下的一個局。」聶傲天大方的承認,「要怪只能怪你父親,是他太愚蠢……呃,對了,心高氣傲的俞人鳳,幾時變得這麼謙遜?」他可沒錯過她説的『請』字。
「我想,這並不是重點。」人鳳聽得出他的口吻中充滿嘲諷和訕笑,而他的意圖是屈辱她。她為他的陰險和工於心計,心寒地倒抽一口氣,「你似乎是故意逼倒我父親,也故意把俞氏逼到這步田地,請問你的目的是什麼?」她聰明而冷靜的直指問題核心。
這冷靜聰慧的模樣,與之前的目中無人大相徑庭,聶傲天為她謎一般的心性有了狎弄的念頭。「如果我説,是為了你,你滿意嗎?」他輕狎地捏握她的下巴,指尖輕佻地揩過那誘人紅唇,「一個男人為一個女人不擇手段,你滿意這答案嗎?」不管是謎還是高傲,他都要撕破她的尊嚴。
「不滿意!」他強大而迫人的氣勢,讓人鳳心窒,但仍不服輸地用力瞪他,用盡全力甩掉他的手,他説的根本不是實話。
「要人心服口服,就該拿出真本事,光明正大地一較高下,而不是用這些奸詐的伎倆。」她向來不愛生氣,是這個人逼她不得不生氣。
「你拿什麼與我一較高下?俞氏已經虧空了。」他又邪佞地擒住她的頸項,大手自細緻的脖子溜到她的胸前,「還是你要拿自己當籌碼?」
她以為用冷靜、公正的態度,就能把他們之間的仇恨一筆勾消?門兒都沒有!在他看來,這冷靜和聰慧只不過是她諸多面具中的一個。
欣賞她眼中的憤恨和驚慌無措,很大快人心,但自指尖傳來的柔嫩觸感,激盪着他的心湖,有一股令人不可小覷的吸引力。
「你……」俞人鳳心中一窒,全身僵直發緊,一顆心卻跳得又狂又亂。他的氣息籠罩着她,紊亂她的思緒;他的手一觸到她,那温度立即流躥到她的四肢百骸,「請你自重。」她試圖找回冷靜的大腦,從他輕薄的手中逃開。
聶傲天的唇角勾出一朵得意的微笑,氣定神閒看着像小動物般驚惶的她。
人鳳被盯得心跳得更快,血流得更猛,那對深邃的眼眸,幾乎要把她吸進去……她心驚地逼自己轉移注意力。
「既然……既然這些都是貴公司的訂單,相信我們已經完成了合約上的相關約定,請把貨收下,並且付款。」人鳳想條理分明地把話説完,卻發現狂跳的心讓聲音顫抖。
「收不收貨,我自有主張,不勞俞董事長提醒,至於賬款的問題,容我先行道歉,恐怕要辜負董事長所望了。」聶傲天的臉上看不到任何歉疚,他執意用那些訂單造成俞氏的停擺,別説付帳,他連道歉也不肯。
人鳳再次證明聶傲天存心惡搞俞氏,而除了任他惡搞外,她一點半法也沒有,可惡,她怎麼能任人這樣欺壓?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她再不發威,真要被騎到頭上去了。
「聶傲天!」人鳳咬牙切齒的抵着他的鼻尖,「請你遵守商業道德!」
「憑你,能拿我如何?」他桀驁地挑挑眉,根本不把她放在眼裏。
那張劍拔弩張的臉部特寫,把她細緻的五官更清楚地映入他眼簾,那噴出怒火的眼、不服輸的唇,牽動他心中某根弦,讓他有些不該有的心軟和遲疑……
在那張怒顏中,他中邪似迅速地鉗住她的下巴,強橫地咬住她的唇。
人鳳一顆心狂跳不已,還來不及反應,身子就已隔着辦公桌被按貼在聶傲天的胸前,他的舌頭已經長驅直入她的口中。
「唔……」人鳳奮力掙扎,卻發現自己像誤入蜘蛛網的昆蟲,怎麼也離不開他的掌握;想出言痛斥,卻被那霸道的唇舌奪走了呼吸。
他專制的吻驅散了人鳳的理智,在她的身子裏灑下魔咒,讓她的體温無端升高,讓她的唇舌自作主張地響應,與那火辣的靈舌糾纏。
她的心跳得好快好快,身子也好熱,好像就要融化在他的吻中,變成他的一部分……
一隻手爬上背脊的感覺,把人鳳自目眩神迷的恍惚中驚醒,馬上意識到眼前這個抱着她、把舌頭伸進她嘴裏的人,是企圖搞垮俞氏、害她父親中風的仇人……她無論如何都不該讓他奪走自己的初吻。
「唔……」她用力掙扎,想掙脱他,他卻更用力箍緊她。
「滾開!」她狠狠的咬破他的唇,又揚手甩他一個耳光,怒氣騰騰的瞪着他,就像只蓄勢待發、隨時會撲上去一口咬斷他頸動脈的母豹。
可惡,他不但吻她、輕薄她,還害她失控,害她咬人、動手打人……她從來沒這樣過!人鳳惶恐地想問他要不要緊,向他道句歉,頭髮卻被他一手捉住。
「該死!」聶傲天大手往她的長髮一撈,就把她撈到面前來,以牙還牙地咬破她的唇,同時也回敬她一巴掌,人鳳被甩到牆角去。
他必須讓她知道,任何人想在他面前撒野,都得有相當的覺悟。
「你……」人鳳指着腫脹的左頰,不敢置信地瞪着他,心中的歉意變成強烈的氣憤,幾乎要脹破她全身。
「記住,沒有人能在我的地盤上撒野。」聶傲天全身散發出一種黑道人物都會喪膽的狂霸氣勢,雙眼迸出令人不敢冒犯的冷芒。
方才那一閃而逝的表情是什麼?聶傲天有一瞬間的錯亂,難道剛才她是想向他道歉?不,不可能,向來跋扈高傲的俞人鳳,字典裏怎可能有道歉二字?就算真要道歉,他怎麼相信後頭沒有更歹毒的手段?
「原來,聶傲天的待客之道,是讓客人瞭解,在他的地盤上,只有他能撒野。」人鳳盯着他,冷冷地反唇相稽,形成一股端莊氣勢。
聶傲天揩着唇角的血跡,受傷而訝異的神情一閃而過。
她真的是日前對他大吼『你沒有資格喊我的名字』那個俞人鳳?難道她的跋扈與狂傲在今天罷工!或者,她比俞霸威更高竿,參加過演員訓練班,打造了更多面具?很好,他會把她的面具,一層一層的撕下來。
「沒錯,尤其是面對不共戴天的仇人時。」自唇間吐出的字句,又冷又寒。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鬼迷心竅的吻她,為什麼不趁機蹂躪她、撕碎她的尊嚴,為什麼會有受傷的感覺,為什麼還讓她的觸感留在唇畔?該死的,他的心緒為何這麼紊亂?
「請你告訴我,我們跟你有什麼仇?也許我們該解開這個仇。」人鳳冷靜而從容的問,也許他和父親過去在交易時,曾有過誤會。
「什麼仇?」是明知故問?還是想改變事實?她還妄想解開仇恨!聶傲天的唇角勾起一抹令人背脊生涼的冷笑,嗤哼一句,「你何不去問問俞霸威?趁他還活着,快去問吧,不送了。」
「希望有一天,你會告訴我事情的來龍去脈。」人鳳從容地自地上爬起來,定定的看他一眼,走出辦公室。
「這一天很快就會到來的,我會以我的方式讓你知道。」人鳳不同以往的好教養與冷靜聰慧,使聶傲天意外,但這不會改變他的任何計劃。
他按下內線,「秘書,打電話去俞氏企業,以『貨品遲延太久、多次修正仍不合規格,嚴重影響成品進度』為由,要求他們賠償。」
「是。」
聶傲天發現她愈冷靜,他就愈焦慮;她愈有教養,他就愈憎恨;她愈掀引他的思緒,他就愈失控;她俞堅強,他就愈想推折……
那該死的俞霸威害得他家破人亡,無論如何他也要讓他們嚐嚐家破人亡的滋味!
☆☆☆
人鳳離開寰宇集團時,已失去之前硬撐出來的冷靜和堅強,整顆心跳得又快又狂。
他的吻是那樣熱烘烘暖洋洋,他的手是那樣強壯有力,他的胸懷是那樣堅硬厚實……她瘋了似的回想關於方才的一切,回想那麼狂霸陌生卻又温暖迷人的感受。
俞人鳳,你怎能那麼花痴?他是你的仇人,你怎能被他好看的表相所迷惑,難道你忘了他不但咬你、賞你巴掌,還不擇手段地想把俞氏弄垮?
而且那冷血無情的聶傲天,怎麼配得上温暖這兩個字?説他陰險、奸詐、卑鄙、無恥,都還太抬舉他!
人鳳在懷念的同時,又用父親一貫不可一世的見解,把聶傲天痛罵一頓,惟有如此,她才能不被心中那狂卷而來的眷戀所迷惑,也才能從那不可自拔的漩渦裏掙脱。
他和俞家到底有什麼仇恨?為什麼要這麼恨他們?她是不是該去查清楚?
百思不得其解中,車子已經停人俞氏企業的停車場,而接踵而至的大事,讓她無法分身去思考聶傲天與俞氏之間的事。
「董事長、董事長!」才剛走入辦公大樓,秘書就着急的跑過來。
「什麼事?」人鳳和善的問。
「目前修改中的產品全被拒收了,對方嫌我們無法達到他們的要求又逾期交貨,要求賠償,還有銀行也發出最後通牒,説我們再不還錢,就要來查封……許多平常往來的企業也打電話來,抗議我們跳票……」
秘書哭喪着臉,長久待在俞氏,從沒碰過這種情況,除了不斷道歉、安撫外,她幾乎手足無措。
「什麼?!」人鳳怔在當場,被震得無法動彈。
她知道秘書説的是哪些訂單,俞氏惟一僅剩的,只有聶傲天不肯收回的訂單,他使出這招數,無疑是想一舉將俞氏瓦解,除此之外,銀行和往來企業的關係,都足以將俞氏活生生打入地獄。
「董事長……」秘書不知所措的低喚。
「我知道了。」人鳳木然地回答一句,僵直地走入辦公室。
才幾天的時間而已,情況怎麼會變得這麼糟?她還記得不久前,她父親還雄心萬丈地説要把業務拓展到歐洲、答應帶她母親出遊、送她一台蓮花跑車當生日禮物,還説要把俞氏交給她經營,喜孜孜地計劃着退休後的事……
怎麼轉眼間,父親卧病在牀、俞氏負債累累,所有美麗的遠景,在瞬間煙消雲散?
不行,她無論如何都不能讓父親大半輩子所開創的基業,毀於一旦,她無論如何都要力挽狂瀾!
對了,可以請平常和父親相交甚篤的長輩們幫忙,若不夠,她還可以變賣身邊所有值錢的東西——車子、首飾、鑽石,和父親之前買給她的別墅。
她相信天無絕人之路,相信老天爺不會如此虧待俞氏,更相信她能化解這天大的危機。
無論如何,她都要撐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