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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中午古蜜吃了頓天下少有的超級午餐,雖然展鴻老是指着某些不知名的菜説是恐龍肉、蝙蝠幹,把她嚇得哇哇叫,她還是得承認展鴻的管家有通天本領,能把恐龍肉、蝙蝠幹做得像家常菜。

    展鴻説她不能挑食,她也就樂得把菜吃光光。

    展鴻真的很壞!不但愛捉弄她,還愛生氣,害她老是擔心自己變成罪人,所幸他好像也沒有姊姊説的那麼壞,她的膽子也就慢慢大起來,小心地試探他脾氣的界限。

    “快點!”

    只是每次他音量一提高,她就手腳發慌,驚得什麼都忘了。

    “喔。”她快步跟上。“做人不要亂髮脾氣……”忍不住叨唸一句,話還沒説完,人已經從門口的台階上跌下去。

    “看路。”展鴻一手接住她。

    “呵。”古蜜四肢懸空,心臟差點罷工。“幸好你動作快……”

    他的手臂很有力,而且是熱的,她就知道他不是姊姊説的那種沒血沒淚、沒心沒肺的壞人。

    展鴻啼笑皆非。“站好。”

    “好。”古蜜雙腳才站好,太好的視力就看到正前方有隻狗正在大便,她的俠義心腸立即發作。

    “喂,我們做人……你們做狗要有狗格,不可以隨地大小便。”

    那狗眯了她一眼,一副愛甩不甩的樣子,拉完屎,擺擺屁股,逕自走開。

    古蜜被它這趾高氣揚的樣子氣得要命,追上去喊:“不可以隨地大小便,大完要收拾,不可以製造環境的污染,破壞市容!”

    她喊得振振有辭,忽見前頭一堆狗叫着朝她奔來。

    “哇!”她嚇得趕緊嗚金收兵,蹲躲到展鴻的車子旁,倉皇間還踩到狗屎。

    直到那羣狗飛奔而過,古蜜才敢冒出頭來,“你們這裏的狗沒有狗格,還會打羣架。”把她嚇死了。

    人家是對牛彈琴,她是對狗説教,結果引來惡狗狂追,看來聚石為徒講解經典比較安全一點。展鴻雖然擔了點心,最後還是哂然失笑。

    “把鞋子脱掉,上車。”展鴻抿着嘴説。居然踩到千載難逢的狗屎,她可以去買樂透了。

    這裏是高級別墅區,平常都有人在管理、清潔,踩到狗屎的機率比中樂透困難一百倍,至於看到羣狗狂奔的景象,則是困難一千倍。

    古蜜打個寒顫,站在當場不敢動。

    跟他在一起,她對“脱”這個字有莫名的恐懼。

    “我……我們要去哪?”她顧左右而言他。

    “叫你把鞋子脱掉,上車。”他心情好,想出去晃晃,還要向她報備嗎?

    “好。”他口氣一變,古蜜就開始緊張,果真鞋子一脱,人就往車上跳,結果一頭撞上車頂,撞得她暈頭轉向,“嗚……好痛!”

    展鴻又不知該哭還是該笑了,這樣冒冒失失的,她到底少了幾根筋啊?

    不過,與其追究這個,還不如他叫工人把他家的台階改掉,順便去換一台敞篷車,以免她傷痕累累,對了,還有剛才那羣狗,也該處理一下。

    他一路把車子開到精品街,這條街經過精心規畫,依序是衣飾精品、鞋飾精品、限量精品、進口食物精品,規畫得清楚又完整,是展鴻偏愛的一條街。

    “下車。”他把車鑰交給泊車小弟,過來替古蜜打開車門,一眼看見她的腳丫子,二話不説地抱起她。

    “啊!”他他他……古蜜驚訝得什麼都説不出來。

    腦袋瓜還沒搞清楚發生什麼事,她就被抱進一家裝潢很氣派精緻的淑女鞋專賣店,被安放在椅子上。

    “給她找幾雙鞋。”他向店員説一聲,自己則信步走出去。

    他知道她對甜食有偏好,打算去收購一堆來送她。雖然這説起來像是討好,他卻一點都不以為意。

    古蜜有點亂了。這是怎麼回事?感覺上好像數秒前她被像寶貝般珍惜,數秒後卻被遺棄在這裏。

    她想拔腿追去,又覺得有幾分不妥,正躊躇着,美麗的店員小姐取來了一雙漂亮的高跟鞋。

    “小姐,不知這種款式是否合您的意?”店員把高跟鞋放在古蜜的腳旁,讓古蜜把腳放進去。鞋子很漂亮,但顯然太大了!

    “我去換小一點的,請小姐等一下。”店員把鞋子整齊的放在一旁,到後面去找適合的鞋號。

    那雙鞋真的很漂亮,好像一穿上就能使醜小鴨變成天鵝似的——古蜜想起了展氏財團裏那些高挑美麗的女職員,忍不住多看了它一眼。

    這一看不得了,鞋子的吊牌上印着以三開頭的六位數字,古蜜掐指一算,發現她半年的薪水也不夠買一隻,愈想愈不對勁,馬上當機立斷,光着腳溜了。

    這種高級精品區,是她這種幾乎可以去登記為貧户的人無緣走逛的,她左觀右瞧一陣後,瞧見對街尾端的“巧克力專賣店”招牌,就二話不説的衝過去,天大的危機都忘光光了。

    “嘿嘿……巧克力。”看到巧克力她就高興。

    輕輕拈起一塊供人試吃的巧克力,她細細端詳好一會兒,才送進嘴裏,頓時滿臉的幸福滿足。

    精美細緻的造型、濃郁的香味、綿密的口感,再加上粉彩系的店面佈置,古蜜吃完這個吃那個,簡直以為自己置身在最幸福的天堂!

    “小姐,我們這邊的巧克力也可以試吃,這是法國進口的,有法國巧克力獨特的風味。”店員很少看到可以一次試吃這麼多巧克力的人,連忙過來招呼。

    “嗯嗯。”古蜜忙點頭,沒空回答。

    好吃好吃,跟她以前吃過的都不一樣,她可不可以直接在這裏定居?

    正在這麼想的時候,她看到窗外閃過一個人影,那個人很帥,讓她忍不住多看一眼,但是他的動作太快、太緊張,好像他家失火或他的小孩走失似的,讓她忍不住替他擔心起來。

    擔心也幫不上忙,她繼續吃巧克力,然後,她無意中瞥見那個很緊張的帥哥衝進來,氣急敗壞的瞪着她,好像她是綁架他小孩的惡人。

    “古蜜,你到這裏來做什麼?”展鴻大吼。

    帶她去鞋店,她不乖乖的在店裏試穿,光着腳跑出來做什麼?跟他玩捉迷藏嗎?真是欠修理了。

    “咦?”她認識他嗎?好像認識耶!不過她得想一想——看到好吃的巧克力,她就把什麼熟人、生人忘光光了,這點連古甜也氣得要命。

    正要側頭想想,他卻一把拎起她,這一拎,她就記起他是展鴻了。

    “呵呵,被你找到了。”古蜜傻笑。他好像很生氣耶!什麼事讓他這麼生氣?

    “還笑?!”展鴻氣得七竅生煙,拎着她就往外走。

    他已經快急死了,她還笑得出來,他不修理她,她還真不知厲害。

    “巧克力,巧克力……”要離開心愛的巧克力,古蜜急得大叫。

    “喂!”展鴻心生不悦,巧克力這麼重要?心口泛上莫名的酸味。

    “人家要吃巧克力。”第一次來到這麼棒的店,她半點也捨不得離開。

    展鴻更不高興了。“你只能選擇一樣。”

    他氣呼呼的轉身走人,發誓她如果沒跟過來,就派人剷平這家店,再好好的修理她。

    古蜜無措的看看巧克力,又看看他的背影,再低頭一想,連忙倉皇地追上去。

    “嗚,不要生氣,你不要生氣啦!”她追上去,拉住他的袖子,他走得很快,她追得很辛苦。

    “你該説什麼?”如果她認錯道歉,他就原諒她。他負手等她認錯。

    古蜜癟着嘴,絞着手指,老半天才擠出一句話:“人家沒帶錢。”

    難不成她追上來是要他付帳,不是知錯要改?這下子,展鴻連五臟六腑都冒煙了,他氣得説不出一句話,轉身就走。

    古蜜一見他氣成這樣,忘掉的大事小事就全想起來了——他一生氣就會變成壞人,就會害很多人失業、跳樓——古蜜趕緊飛也似的跟上去。

    來來往往的人很多,他走得很快,她在人潮中追得很吃力,磨破的腳底很痛不説,和人撞來撞去更辛苦。

    “等一下,你不要生氣,我不向你借錢了,也不買巧克力了,你不要生氣,我會很乖、很乖的……”她生怕自己釀成大禍,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見他講手機,她更緊張。

    “知道了。”展鴻回答一聲,把手機切掉。以前都是他們兩兄弟追捕展鵬,想不到自己也有被展鷹追捕的一天。

    都是這傢伙害的!展鴻氣得甩掉她拉着他袖子的小手。

    既然巧克力比他重要,她還跟來做什麼?氣死人!

    “對不起啦,”古蜜見他甩開她的手,心更慌、人更亂,倉皇間被絆倒,整個人撲倒在店門口的特價看板上。

    “可惡,該死的!”聽到背後的轟然大響,展鴻咬牙切齒——她就不會自己小心點,非得讓他這樣又氣又擔心嗎?可惡!

    古蜜自知耽誤不得,趕緊很爭氣的爬起來,無暇多管磨破皮的膝蓋,快步追上去。

    她一定要趕快追上他,以免他更生氣。只是冒失的跑沒兩步,就被往來人潮擠去撞倒另一個看板,正要爬起來,整個人卻脱離了地面。

    “你會跑掉、會選擇巧克力,就不會自己小心一點嗎?!”展鴻齜牙咧嘴,懷疑她怎能安然長到這麼大!

    “呵。”古蜜鬆了一口氣,如果他再不理她,她非但追不上,還可能會被人踩扁。

    可是他看起來還是好生氣、好生氣耶!怎麼辦?

    “對不起啦,你不要生氣好不好?我以後再也不吃巧克力、不看到那麼貴的吊牌就自己亂跑、不會再讓你生氣了,好不好?好不好?”古蜜摟着他的脖子,不停地把臉往他的頸窩蹭,“好不好?好不好啦?”

    見他不發言,她擔心得低低嗚咽。

    他明明會救她、抱她、擔心她,為什麼卻這麼愛生氣?他可不可以少生一點氣?

    原來是被吊牌上的數字嚇跑的,她的膽子怎麼這麼小?這下子別説展鴻那滿腹怒氣,就連想好好修理她,都找不到理由了。

    “把適合她穿的鞋子送過來、把適合她穿的衣服送過來。”路過鞋店、服飾店,他冷着聲音對裏頭的店員吩咐。

    他不打算讓古蜜知道他氣已經消了,想看她會怎麼表現。她是個小笨蛋,捉弄她是生活中最好的消遣。

    聽見他的聲音那麼冷,古蜜更緊張、擔心了。

    “嗚,你怎麼那麼愛生氣啊?爺爺説愛生氣的人會短命,你如果短命的話,就沒有人救我、抱我了……”

    雖然爺爺説男女授受不親,可是被他抱好舒服喔!他的臂膀好有力,他的體温好温暖,他身上的氣味也很好聞,讓她想就這樣賴在他懷裏。

    “你不要愛生氣好不好?不要那麼愛生氣……”古蜜還想苦苦哀求,他已經將她丟進車子裏。

    這小笨蛋在説什麼?她知不知道這種話會讓男人想變成大野狼?展鴻哭笑不得,她果然是生活的好消遣。

    車子一發動,便往展氏財團狂奔而去。

    “嗚嗚,你不要生氣……嗚,要遵守交通規則……”

    ※※※※※※

    一路上,展鴻沒主動對古蜜説半句話,車子在街上飆得很厲害,把古蜜嚇得半死不説,還讓她暈得七葷八素,最後車子飆進展氏財團停車場,才戛然停止。

    古蜜一看展鴻來辦公大樓,就聯想到這是他的事業中心,他回來這裏,莫非是要做壞事?莫大的壞預感兜頭罩下。

    她一定要阻止他,無論如何都要阻止他害人。

    所以當他下車時,她也快步跟上。

    “那個……那個……”她想找話題轉移他的注意力,“爺爺説,大道之行也,天下為公……”

    他理都沒有理。

    “爺爺還説,臨表涕泣,不知所云……”

    很無聊?

    “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

    他還是連看都沒看她一眼。眼見他就要走進專用電梯,她急得趕緊抱住他。

    “不要去!”她死命拖住他,不讓他走進電梯,“我聽話、我乖,你不要當壞人、不要害死很多人,我一定最聽話、最乖。”

    展鴻再次啼笑皆非。她的想像力是不是太豐富了?原來剛剛對他念那些,是想阻止他。

    她以為他到公司來是為了戕害眾生?如果他真想動手腳,只要一通電話就可以搞定,有必要進討厭的辦公室嗎?她未免太搞不清楚狀況了。

    “放手。”他不帶絲毫感情的説。

    她一着急,他就樂在心裏,何必露餡,白白錯失讓自己愉快的機會。

    古蜜一怔,“不要!”

    他是不是很堅持要做壞事?她該怎麼做才能改變他的心意?

    “叫你放手。”他又説。她的手是被快乾黏住了嗎?

    “不要,我不要!”古蜜索性整個人黏在他的背上,自動與他變成連體嬰。

    她要動大腦想一想,一定有辦法可以改變他的心意,一定有辦法可以拯救所有人。

    展鴻掰開她的手,把她丟在電梯外,“不準跟來!”看她怎麼辦。

    “人家要跟。”趁電梯門還沒關上,古蜜縱身一躍,抱住他的脖子,雙腳也環住他的腰。身後電梯門正好關上,開始往上爬升。

    欸……是巧合、是一時情急,她不是故意的。

    “你好大的膽子。”他板着臉孔。

    嘖,她是不是太主動了點?她知不知道這樣很容易把男人變成大野狼?

    “嗚嗚。”怎麼辦?他更生氣了!她怎麼這麼笨?

    要想辦法,不然她就會變成害死眾生的罪魁禍首了。快想、快想,他喜歡什麼東西?喜歡什麼話題?喜歡做什麼事?

    嗚嗚……她只想起他愛生氣。

    她無辜的抬頭向他求助,只看到他僵硬的唇線和繃得緊緊的下巴。

    有了!腦中靈光一閃,他喜歡玩親親!

    二話不説,她馬上把嘴唇貼住那太僵硬的薄唇。

    展鴻心中一窒,沒料到她會來這招,來不及防備的腦中一片空白。

    她還是一樣笨拙,給他的悸動卻一波強過一波,讓他情不自禁的糾纏不休,情不自禁的意亂情迷。

    她笨拙的唇舌才想探入他口中,他就迫不及待的與她糾纏,大手也不由自主的在她身上游移。

    她全身上下充滿一股香甜的味道,軟軟的觸感令人聯想到泡在奶油濃湯裏的鬆餅,讓人想吃一口。

    他忍不住把唇舌移到她的下巴、頸項,大手更不自覺地解開衣領的鈕釦,在纖細的鎖骨上留下一個玫瑰色的吻痕。

    “啊,好癢,不要咬人家……”古蜜暈陶陶的,好一會兒才被這陣麻癢的感覺驚醒。

    噹的一聲,電梯剛好在這時抵達最高樓層,展鴻才從迷亂中醒過來。

    可惡的電梯!他暗暗詛咒。

    古蜜察言觀色一陣,發現親親非但沒有使他心情變好,反而更糟了,心上跌進一疊慘字。

    是她的主動惹他不高興?還是她太笨拙?還是她不讓他咬,他才生氣?古蜜猜想這幾種可能性,心裏好擔心又好煩惱。

    “如果,如果你真的想咬我的話……我可以忍耐。”古蜜當真露出咬牙忍耐的表情。

    展鴻簡直又好氣又好笑。他不只想咬她,他還想吃掉她!

    但他還是不動聲色的走出電梯。

    “啊?”古蜜想追出去,卻怕他更生氣,只能眼巴巴的直朝他望。

    嗚嗚,她要怎樣才能阻止他做壞事,又不惹他更生氣?

    “還不快跟上來?”展鴻側回過身,不假辭色的命令。

    該跟的時候不跟,她真是笨死了。

    “啊?啊!”古蜜笑逐顏開,快快跑出電梯,追上去。

    “你不生氣了對不對?不生氣了喔!”她像哄小孩似的,企圖催眠他。

    “閉嘴。”他佯怒,低吼一聲。

    嗚嗚,他還是很生氣。

    展鴻把她帶到秘書室,把古蜜交給主任秘書。

    “她是新來的特助,叫作古蜜,帶她去熟悉環境。”

    “是。”高挑美麗的主任秘書恭敬的回答。

    “我……”他要去哪裏?他要丟下她了嗎?古蜜心上突來一陣恐慌,他是這偌大的建築物裏她唯一認識的人,如果他丟下她……

    她想追去抱住他,叫他不要丟下她一個人,可是這裏有別人,她怎樣也鼓不起勇氣,只能不安的絞着手指。

    展鴻回頭看她一眼後,便直直走向辦公室去找展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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