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四公子與辛月語結伴同行,出河南,往鄱陽湖。
玉皇大帝奪得後到神箭之後,他與楚十力一直在開封河南一帶搜捕玉皇大帝。及後得聞訊息,玉皇大帝已發行英雄帖,廣告天下,定於二月十四,在玉皇頂召開武林大會。
楚十力聞訊大驚,要知道玉皇頂是他的總壇所在,玉皇大帝要在玉皇頂開武林大會,莫不是想奪回玉皇頂不成?心急如焚,輕騎先趕回玉皇頂。
趙四公子則趕往鄱陽湖,會合急行軍從南方北上的丐幫幫眾,方才趕往玉皇頂會合楚十力。
辛月語這時已與趙四公子打得火熱,更矢志要殺玉皇大帝、李劍鳳與屈萬里為兄長報仇,自然寸步不離這位風流倜儻、一不看牢便會到處拈花惹草的翩翩公子。
這一日二人來到菜龍口的郊外,趙四公子與辛月語閒談之時,忽地感覺一股濃烈魔氣,不動聲色,展開絕頂輕功突然而至,終究還是慢了一步,妖人已然逃得不知所蹤,只見到一名少年躺在地上的,全身赤裸,醜態畢露,滿身血污,一動不動,另有一名少女屍體,長劍穿心而過,地上挖了一個大坑,坑洞滿是殘缺不全的女屍,怵目驚心,屍體腐敗,臭氣熏天。
辛月語見着屍體,“哇”的一聲驚叫,緊緊抓住趙四公子的手臂,忽爾捏住鼻子,皺眉道:“好臭。”
趙四公子精通魔法,一看小毛的模樣,已知他中了魔封針,暗念魔咒,手掌一招,兩根魔封針嗤嗤自小毛身體標出,飛往趙四公子手上。
他把魔封針丟往地上。這魔封針使過一次,便成廢物,留下來也是無用。
小毛魔封針雖解,猶自不動,雙眼直勾勾望着前方,如同一尊石像。
趙四公子驀地伸指,點中小毛笑腰穴。
小毛“咕”的笑了一聲,重又靜止。
趙四公子對辛月語道:“我想他只是受驚嚇過度,一時怔忡呆滯而已。咱們先替他包紮好傷口,看他一二日後會不會好一點。”
辛月語點頭,小毛身無寸縷,醜態顯然,她非但不敢為他包紮,連多看一眼也是不敢。對趙四公子道:“我們帶着他上路,會不會耽誤了時候?”
趙四公子道:“咱們昨晚定情,今兒便在路上遇上他,也算有緣。再者人命關天,若然留在這裏袖手不理,於心難忍。”
辛月語聽他説到“昨晚定情”,不由得想起昨晚二人的旖旎情景,臉上飛紅,低頭不語,心裏卻是甜絲絲的,乍驚乍喜:“你這位風流公子,可不要始亂終棄才好。”
小毛身上傷口實在太多太深,根本無法包紮,幸好大部分傷口均已凝結止血,倒省去不少功夫。
趙四公子以點穴法為小毛止住血流,封住他的睡穴,讓他先休息一覺,再脱去身上大衣,包住他的身體,為他禦寒,説道:“這人的內力修為大是不弱,在這樣的嚴寒天氣,赤身露體,還受了這等重傷,居然還未死去,看來多半是少林、武當、崑崙、華山這等名門大派的高足弟子。”
辛月語抬頭道:“也不一定。京城的洪、鐵兩家,山西霍家,百藥齋江家,還有你的江南趙家,那一家不是名門正宗的內家功夫,説不定他是你那一個叔叔伯伯的兒子哩。”
趙四公子搖頭道:“不會的,看他粗手大腳,定是常幹粗活,一定不會是世家子弟。”
辛月語道:“你的手腳很美嗎?不如拿出來看一看。”
趙四公子嘻皮笑臉道:“還有許多細皮白肉的地方,要不要全部拿出來看一看?”説到抬槓撒賴,辛月語如何能是趙四公子這等大高手之敵?
辛月語嗔道:“光天化日之下,説這等話!你真不要臉。”
趙四公子涎着臉道:“是不是今晚兒便可以説,是不是,是不是?”
辛月語趕緊岔開話題,説道:“不知是魔族那個妖人這般殘忍,把他折磨成這般模樣。”
趙四公子道:“魔族與人類誓不兩立,尤恨武林中人,魔族妖人殘忍好殺者絕多,我們縱是猜到明年今日,也不會猜得着。”説到魔族妖人,忽地想起如霧,端的往事如煙如霧,盡上心頭,一時間怔然不語。
辛月語道:“你在想些什麼?”
趙四公子驀然一醒,笑道:“我在想,昨晚黑漆漆的,什麼也瞧不着,今晚定得金睛火眼,看一看你的細皮白肉才好。”
辛月語又羞又嗔,嚷道:“你這色鬼,待我扼死你!”長索一展,直往趙四公子喉間掛去。
趙四公子一笑低頭,掌風一推,撥熄魔掌戰主生起的翼火,俯身抱起小毛,不着痕跡,避開了辛月語這長繩一索。
辛月語繩索連圈,叫道:“看你怎樣躲?”
趙四公子伸出舌頭,做個透不到氣的表情,笑道:“哎呀,勒死啦,好辛苦,女俠饒命呀!”抱着小毛,悠閒舉步,也不見他閃身騰避,辛月語的繩圈卻無論如何索他不着。
一追一逐,二人叫叫嚷嚷,又走了短短一段路程,辛月語驀地收回繩子,捏着鼻子,説道:“好臭。”
趙四公子亦已嗅到,皺着鼻子,説道:“是從這小子身上傳出來的,看來他少説也有十天八天沒有洗澡。”
辛月語道:“待會打尖時候,你須得替他抹一抹身。”
趙四公子道:“也成。我替他抹身,你替我抹身。”
辛月語滿面飛紅,好一會才道:“你呀,昨天還是好端端,君君子子的,今天就變了……本性都露出來啦。”
趙四公子一笑,忽地道:“別再説了,有人路過。”
不消多久,果然傳出快馬的答答聲,一共有十數騎,均作勁裝打扮,為首者卻是高豔梅。
高豔梅風塵僕僕,汗濕雲害,一見到趙四公子。喜形於色,翻身下馬,説道:“趙公子,黑山寨大難,寨主請你援手相救!”
趙四公子驚道:“豔梅,黑山寨有何大難?”
高豔梅道:“玉皇大帝修書寨主,説在二月初二龍抬頭之日,玉皇朝將以黑山寨為鴿,一試后羿神箭之威。”
趙四公子聞言大驚,心念飛快:“據傳玉皇大帝已與魔族勾結,縱是沒有後羿神箭,老日跟黑山寨也萬萬不是他的對手。”忙問:“咱們立刻便兼程趕往黑山寨!還來不來得及?”
高豔梅道:“今日是正月初四,我此行所攜,皆是快馬,該當足以回到貴州黑山。”
趙四公子心想:“玉皇頂、黑山寨,玉皇大帝虛虛實實,真不知他開大還是開小。楚大哥智勇雙全,兵馬眾多,未必便輸給玉皇大帝,老日卻非得我幫手不可。”意下已決,説道:“豔梅,麻煩你遣派兩位弟兄,到鄱陽湖,替我到丐幫捎一個口訊,説玉皇大帝會到黑山寨一試后羿神箭之利,我須得兼程趕往,不能赴他們之約,並着他們須得立時趕赴玉皇頂,支援楚盟主。”
高豔梅點頭道:“好!”吩咐兩名部下,部下領命前往。
趙四公子橫抱小毛,一躍上馬,兩個大男人二百斤加諸馬上,馬身卻是毫不搖晃。他説道:“事不宜遲,走吧。”
高豔梅笑道:“趙公子,你還未介紹這位如花似玉的美姑娘給大夥兒認識呢?”
趙四公子道:“對,對。讓我來介紹,這位是黑山寨的四川寨主一展梅高豔梅高女俠,這位是中原鏢局辛斗南總鏢頭的千金,辛月語小姐。”
辛月語與高豔梅都是江湖女子,也不用襝衽行禮,只是抱拳相敬,算是打過照面禮。
高豔梅笑道:“辛姑娘生得好標緻喲。趙公子,你有美相伴同行,真的是豔福無邊。”
趙四公子生恐高豔梅在辛月語面前多加説話,遂道:“豔梅,別多寒暄了,快點趕路到黑山寨去,方是正經。”
辛月語道:“你便抱着這個少年,跟我們一起到黑山寨去?”
趙四公子道:“當然了,難道丟下他不理嗎?”
高豔梅卻道:“咱們有八天功夫,總不致於耽誤了路程而趕不回去。只是恐防馬兒馱着兩人,吃不消。”
趙四公子道:“咱們六七天不停兼程趕路,人不歇息可以,總得不停換馬,所以馬兒是不會吃不消的。再説,豔梅你的弟兄們總可替我馱一會兒吧,輪流來馱,馬兒也不會太過吃力。”
他所以堅持攜帶小毛而行,其實不過是好奇小毛的身份來歷:有小毛這般內力根底的少年人,除了公孫龍飛之外,他還未見過第二人。他心道:“這少年他日定是非凡之輩,不查明他的身份,實不甘心。”要知趙四公子除了好色、好吃、好武、好話、好朋之外,好奇也是他之慾好,一旦生心,非查根究抵,決不罷休。
眾人上馬,往南而走,不停換馬,晚則餐風露宿,在荒山野嶺歇上一個兩個時辰便又趕路。
十二個時辰之後,小毛穴道自解,與人共乘一騎,坐在馬後,依然不發言。
日色下沉,一行人到一市集打尖,趙四公子乘着高豔梅的部下往店鋪買馬買乾糧之際,買了四碗熱茶,遞給辛月語一碗,高豔梅一碗,小毛一碗。
小毛木然伸手接住,趙四公子另一隻手陡然一揚,似欲摑往小毛臉上。小毛的手不自禁動了一動,卻始終沒有擋架,接過熱茶喝了。
趙四公子當然沒有真的摑下去,然而遇襲還手,卻是習武之人的自然反應。小毛雖然只出手小半招,趙四公子已然看得清楚楚:“六步散手的‘攔道截掌’,這小子是武當派的!奇怪奇怪,他的武功比黃石、白石、玉石都高得多,沒理由我沒聽説過,武當派居然有這樣的高手啊。”不動聲息,慢慢呷了一口茶。
高豔梅忽地在他耳畔偷偷道:“這位辛姑娘是你的新相好吧,長得好標緻呵。”
趙四公子在她耳畔答道:“對呀,回到黑山總寨,你如果要晚上偷偷上我的牀,可千萬不要讓她發覺,否則她把你撕開大八塊,我可不負責。”説罷在她耳畔輕輕吹了一口氣。
高豔梅生恐辛月語誤會二人關係,不敢發作,板着臉走開,只覺耳朵暖意仍在,心道:“他真的好懂得逗人歡喜,怪不得這許多女子喜歡上他。”
辛月語看在眼裏,偷偷擰着趙四公子手臂,拉他到一旁,低叱道:“你跟這高女俠在説什麼悄悄話,快快從實招來,説!”
趙四公子給她擰得齜牙裂齒,連連呼痛,忙道:“你先放手才説。”
辛月語自然不肯放手:“不成,你須得解釋得明明白白,我才放你。”
趙四公子心道:“那你可不是逼着我説大話騙你嗎?”不眨眼道:“她問我知不知道后羿神箭是什麼傢伙,我便答她不知道嘍。”
辛月語半信半疑,拇食二指再大力一扭,問道:“你跟那位高女俠眉來眼去,究竟是不是老相好!”
趙四公子捉着辛月語的手腕,忙道:“輕力點、輕力點,高豔梅是個女人痴,峨嵋派的厲盈盈是她的女姘頭,黑山寨中人人皆知。你到了黑山寨後,隨便找個人問一問,便知道我是清白無辜的了。”
辛月語聽見“峨嵋派”三字,面容一戚,手指不覺鬆了下來。
趙四公子知道她是想起峨嵋派的李劍鳳殺掉她哥哥辛方正,此仇尚未得報,難怪她聞言傷心。舉起手臂一看,只見已然瘀黑了一團,心道:“真想不到這小美女居然是個醋罐子、母老虎。自古紅顏多毒辣、不盡禍水滾滾來,趙四趙四,為何你每每甘心飛蛾撲火、自投羅網呀!”
此時高豔梅的部下已然牽馬捧糧回來,大家又再上路。
馬不停蹄,到了正月三十,大家剛好來到了黑山總寨。
東方日早在門外相迎,劈頭第一句便問道:“四弟,據説你已經見過了后羿神箭,可知道它是什麼傢伙?”
趙四公子搖頭道:“只是三枚黑漆漆、重甸甸的物事,有這般大。”雙手比了一比,續道,“形狀渾不似箭,我也不明白有何厲害之處。”
東方日嘆了一口氣,愁眉苦臉。趙四公子與他相識八載,從未見過他像今日這般憂愁。
趙四公子偕他進入內堂傾談,説道:“老日你又何必這麼擔心?后羿神箭未必便如傳聞中般的厲害,再者這套弓箭自後空以來已有二千多年沒有使用過,説不定機括早已生鏽,再也使用不得,也未可知。單就打將起來,我、你,加上阿紅和釋悟恩大師,總不成勝不過玉皇大帝與他的一眾嘍羅吧。”
東方日嘆氣道:“前些時,你派人轉來五十萬兩銀子,説是交給釋悟恩大師重建金剛寺,釋悟恩早就拿着銀子,率着金剛寺餘眾,走到京城,重建金剛寺來着啦。”
趙四公子一拍額頭:“哎呀,我倒忘了這事。想不到當日一片好心,開口替他向風翩翩籌措重建經費,今日竟然害苦了自己。”
東方日道:“可不是,你這小子真是害人不淺,如果我給玉皇大帝殺了,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趙四公子道:“我們一起跟玉皇大帝開仗,他對我的仇恨比對你還大得多,若果打不過他,你死了,難道我還活得成嗎?你在陽間不是我的對手,如若大家一起做鬼,似乎你也是打不過我居多罷。”
東方日罵道:“他媽的,你這小子,牙尖嘴利倒是拿手。”
趙四公子不與他糾纏下去,徑自道:“幸好還有阿紅。她的劍法比胡蝶夢還高,我與她聯手,天下無敵,誰也不怕。”
東方日道:“阿紅戰勝胡蝶夢之後,被她師父找了去閉關練劍,我不知她到了什麼地方,找也找不着。”
趙四公子咽然嘆道:“如此我明白你為何一臉晦氣,一籌莫展了。單憑你我合力,對付玉皇大帝,他多半還會搞來大羣魔界戰士,要跟這羣如狼似虎的猛將拼命,唉。”
東方日苦笑道,“早知道你便不來送死了,是不是?”
趙四公子微微一笑,忽道:“我沒聽説過阿紅有師父啊,她是誰?”要知道東方紅劍法另闢一徑;卻是博大精深,江湖從所未見,她的師父定然是位神秘高人,趙四公子自然亟欲一知。
東方日道:“這個我也不知。”
趙四公子詫道:“連這個你也不知,你是怎樣做人家爹爹的?要是她拜了大魔神王、毒王之王這魔頭為師,你怎樣對得住她的亡母?”
東方日道:“阿紅自小跟着若梅大,師父也是若梅替她找的。若梅在八年前死後,阿紅才跟回我。你不是不知道阿紅的性格兒,她不肯説,我哪裏問得出來?總之一年上總有大半年是見不着她的,她説去找師父,我攔又攔不住,問又問不來,你倒教我,我該怎麼辦?”
趙四公子想了一想,説道:“好,我教你。我們打是一定打不過玉皇大帝的了,如果他的后羿神箭威力依舊,我們更是死無葬身之地。惟今之計,惟有點齊兵馬,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東方日怔怔的聽着趙四公子分析敵我情勢,聽到最後一句,方才“呸”了一聲:“我以為是什麼絕世妙計,原來居然是這等餿主意。我們這麼一走,黑山寨百餘年的基業,不就毀於一旦了嗎?我如何對得住死去的爹爹、爺爺以及列祖列宗?”
趙四公子道:“第一,黑山寨也不是從來沒有失陷過,剛剛在你手上方才陷落過一次,幸好玉皇大帝鞠躬垮台,你才冷手執回這個熱山寨。如今再失一次,也不是什麼大不了。”
東方日不住道:“呸!呸!呸!”卻想不出任何反駁的説話來。
趙四公子不理他,續道:“第二,我們不是玉皇大帝的對手,黑山寨陷落是必然的事,眼前之計,惟有保全實力,圖後東山再起。難道你想黑山總寨上下六百寨眾,唏裏花啦的在這裏全數戰死,大家便阿彌陀佛,完蛋大吉,住在極樂世界中,再也不用擔心麻煩了嗎?”
東方日聽了這段説話,沉默下來。
趙四公子又道:“第三,你今年四十有六,尚無子嗣,只得兩名蝕本千金,假若戰死,東方家便算絕後。你這樣做,又對不對得起你的爹爹、爺爺、以及東方家的列祖列宗?”
東方日想了一會,霍然站起,斷然道:“四弟,你説得對。我們這便出去召集寨中所有人等,一起溜之大吉。”
趙四公子笑道:“你説錯了,是你,不是我們。商量對策,勸服你這條老油條是我的拿手好戲,至於召集人手,調兵遣將我可不在行了,你何必預我一份?你是寨主,只管發號施令好了。”
東方日決策已定,與趙四公子走出內堂。
只見得工人還在釘釘補補,收拾當日玉皇朝攻上黑山寨造成的損毀。
東方日撫着牆壁白粉,痛惜地道:“幸好從釋悟恩身上扣下來的五萬兩銀子,只用了六千兩,還有四萬多兩可以帶走。”
趙四公子失聲道:“什麼,你剋扣了釋悟恩的銀子?”
東方日道:“對呀,當時我欠下判頭二千多兩,他説再不找數便叫工人停工,既然你有銀子交到我手,不花也是白不花。”
趙四公子罵道:“你有沒有羞恥心?這些銀子,是風翩翩給金剛寺建回佛像金身之用。別忘記,金剛寺是因為我們才給大魔神王弄毀的,你竟然還私下剋扣重建的錢,真是無恥之尤,你究竟是人不是?”
東方日低吼道:“你別當着工人和我的寨眾面前這樣大聲罵我!”
趙四公子一呆,説道:“這個我向你賠罪。”
東方日這才釋然,慢條斯理道:“為着救朱五,免他進大魔神王魔界轉生,金剛寺才會被毀,黑山寨也是因此才給玉皇朝乘虛而入,一舉攻破的,是不是?”
趙四公子道:“是。”
東方日道:“朱五是你的朋友,我和他只見過一面。只是你來求我,我才仗義出手相助,是不是?”
趙四公子只得道:“你説得對。當日黑山寨為玉皇朝所破,是我累了你。”
東方日得勢不饒人:“所以嘛,你籌錢給釋悟恩重建佛像金身,而不籌錢給我重建黑山寨,是不是你不對?”
趙四公子苦笑道:“是我不對。只不過叫人捐錢來重建一個強盜山寨,似乎有點那個罷。”
東方日道:“這個是你的難題?我可不管。我想問你一句,我剋扣下釋悟息五萬兩銀子來供黑山寨之用,有沒有不對?”
趙四公子嘆道:“對得很,對得很!我倒忘了你是當強盜出身的。”
東方日瞪眼道:“我不止是當強盜出身,而是以往是強盜,刻下是強盜,以後也是強盜。黑山寨本來就是強盜窩,不過自從有了十三鏢盟,礙着王沖天的武功,不敢劫他們的鏢,收入倒減少了不少。惟有多點洗劫土豪惡霸之家,拉上補下,勉強餬口。收入不足,自然要吃你夾棍,明白了嗎?”
趙四公子不迭點頭:“對,我把銀子交到強盜手中,自然得預計給強盜落格吃夾棍,不過只是我豬油蒙了心肝,一時想不到罷了。”
東方日道:“我就是看着釋悟恩大師和佛像金身的面子,方才意思意思,忍着手只扣下五萬兩銀子,若然換作銀子是給別人的,就是不盡數吞沒,至少也得天一半地一半。二十五萬兩銀子袋袋平安,我也不當強盜了,把錢分給眾位兄弟,自己袋着三五萬兩銀子,煙花三月下揚州去了。”
趙四公子惟有心下慨嘆:“果然是一名光棍,過水濕腳,千不該萬不該,將銀子交在他的手上,真是蠢得可以。”
東方日打點撤退之事,趙四公子東找西找,終於找着了高豔梅,問道:“辛姑娘和那位不説話的少年呢?”
高豔梅道:“他們都在方方的房間,你自己去找她們吧,我得協助寨主,打點大夥兒撤退。”
趙四公子低聲道:“豔梅,我們何時找個機會,再續前緣呢?”
高豔梅道:“別盡跟我説這些風言風語,你那位辛姑娘可是個醋罐子呢。”
趙四公子笑道:“便因她是醋罐子,趁她不在時,更要多説風話。”大笑聲中,揚長而去。
高豔梅心中想起當晚二人裸裎相對,她獻身反被趙四公子拒絕之事,臉上一陣暈紅,心下琢磨:“這人真是古怪,盡在説話調戲我,待我真的找上他,他又不肯。真不知他心中打着什麼念頭。”
趙四公子搖搖晃晃,走到東方方的房間,只見辛月語站在房間門口,一見到他,滿面笑意,擁抱上來。
二人緊緊相擁,趙四公子問道:“方方和那少年在房間裏面嗎?”
辛月語道:“正是。方方在説故事給那少年聽,我不想打擾着他們,便獨個兒走了出來。”
趙四公子恍然大悟:“你是想他們……”
辛月語含笑道:“他們兩人年紀相若,你也説過這少年是武當派的高弟,難得方方又好心憐惜他,搶着跟他説話,這把媒人扇子不用力撥怎麼成?”
趙四公子心道:“這也好,他們若是撮合成為一對,方方自然不會整天纏着我,倒省去不少麻煩。”此事自然不能對辛月語明言,乾笑數聲,説道:“你這位媒人倒做得挺落力,莫不是從方方父親哪裏預支了媒人大利是?”
辛月語道:“我又沒有人肯娶,惟有當當媒婆,為他人高興,也是好的。”
趙四公子住口不言,心下暗驚:“媽呀,這婆娘,一天到晚暗示婚事,莫非我趙四一生風流,便要斷送在她的手裏?”趕緊岔開話題:“我與東方寨主商量過了,敵人勢強,咱們還是暫避其鋒,今晚大夥兒便得撤退,你收拾好了行李沒有?”
辛月語嗔道:“你可別岔開話題。我一提婚事,你便嚇得傻了;我那有行李可帶?”
趙四公子立時駁道:“或許黑山寨的弟兄對你一見鍾情,送了很多禮物給你……”
他説未説完,只見東方方從房間奔出,神色驚恐。
她一見到趙四公子,臉露喜色,捉着趙四公子的手臂,斷斷續續道:“趙哥哥,他、他、他……”
趙四公子道:“別怕,有我在,深吸一口氣,慢慢説出來,他是誰?是不是房間那個少年?”
東方方點頭:“是,是,他,他……”
趙四公子道。“他怎麼了?是不是打你?”
東方方趕忙搖頭:“不、不是。他,他乘着我説故事給他聽的時候,突然抓住,抓住了方方的……”臉上一紅,再也説不下去。
趙四公子失聲道:“這小子竟然捉住了你的……”心想這些骯髒説話可不能在東方方面前説出口,趕忙住嘴,心道:“這小子是名門子弟,想不到居然練就了一雙祿山之爪,我真的是看錯了人。”
東方方驚魂甫定,續道:“對呀,他突然抓着方方的手腕,嚇了方方一大跳,所以便逃了出來。”
趙四公子怪叫道:“什麼,他不過捉住你的手罷了?”與辛月語對望一眼,相視莞爾。
東方方道:“對呀,他抓住我的手,眼神好古怪……”
趙四公子笑道:“此刻你不也正是抓住了我的手麼?”
東方方跺一跺腳,嗔道:“趙哥哥,你真是……”
趙四公子放喉大笑,拖着辛月語的手,揚長離去。
東方方見着這情景,心下直沉:“原來辛姐姐跟趙哥哥已經……”
小毛不知何時走出東方方的房間,倚門而立,看着東方方的背影,眼神漸漸泛起一陣異樣的光采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