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這樣,温塞斯在湖畔找到已經凍得快斷氣的妳,然後一路過關斬將的把妳送上飛往美國的班機,再一路找到我們這偏僻的地方來。妳知道的,這裏是當初洛雷夫安排我和霍曼落腳的地方,很隱密的,不會有任何人找得到,妳放心好了……」説着,凌彩又覺得不太對,畢竟温塞斯找到了這裏,這也表示這裏的隱密性受到了一些質疑。
「……當然,除了温塞斯以外啦。他真是神通廣大得很,對不?只憑洛雷夫三言兩語,就能找到我們這種鬼地方!雖然我不是很喜歡他,但看在他平安的把妳遠從布拉格送到美國的份上,我和霍曼也算是十分感激他的……」
「洛雷夫呢?」聽凌彩説了半天,莫兒一直沒有聽到她最關心的重點,且令她疑惑的是--她竟然無法讀取凌彩的心。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她剛剛非常的專注,卻什麼也聽不到、看不到、感應不到。
「他……呃……他……那個……是這樣的,妳昏迷了足足四十九天,身子一定很虛弱,肚子一定很餓,我想妳要不要先休息一下,我去弄點東西給妳吃--」
「小彩兒,霍曼已經去弄東西給我吃了。」莫兒見她要走,忙不迭地起身拉住她的手。
「嗄?喔,那妳要不要再睡一下--」
「我已經睡得夠久了。」
「啊,對呀,我怎麼忘了妳已經睡很久了……」凌彩吐吐舌,甜甜一笑,「那……妳想不想聞閒花的味道?妳不是一向愛花,我去幫妳採。霍曼很行呢,他在我們家院子裏頭弄了一大片花圃,種了一堆和夢幻古堡山頭上一樣的花,我去摘一些過來給妳,妳等等我,等一下就可以了,啊,我走了。」
這一次,莫兒來不及抓住她的手,也來不及喚住她,凌彩溜得太急,像是在逃難似的。
「洛雷夫死了。」
一陣清冷的嗓音驀地響起,震得空氣似乎在瞬間結凍,讓莫兒的心也跟着被凍僵,幾乎要停止了跳動。
她不敢置信的抬起頭來望着一臉淡漠的温塞斯,他説得那麼漫不經心,就好像在講明天的天氣如何如何翻樣的不在意。她幽深的望住他的眸,專注於讀取他心裏的所思所想,可試過一次又一次,卻什麼也聽不到、感應不到,就像她剛剛讀取不到小彩兒的心一樣--一無所獲。
為什麼?為什麼在她最想要運用異能的這一刻,她卻如何都辦不到?洛雷夫不是親自開啓了她莫大的能量,讓她可以運用異能到達最巔峯的境界嗎?可是,現在的她卻什麼都讀不到、感應不到……
「不要再白費力氣了,莫兒,妳身上的異能已經全然解除,從今而後,妳只是個再平凡不過的人類而已。」
「你説什麼?」莫兒愣住了,久久不能自己。「再説一次,温塞斯,我聽不懂你在説什麼……」
「我説……妳現在已經是個平凡人,不能再讀取別人的心,也無法感應到任何人的過去與未來,所以,妳無法在我和凌彩、甚至於任何人身上讀到關於洛雷夫的消息,這樣説,妳明白了嗎?」
莫兒搖頭,難以置信的搖頭,「你不是説……洛雷夫是為了讓我的異能發揮到極致,所以才抱我、利用我?」
温塞斯的眸光一閃,「是,我當初是這麼以為,因為那是我親耳聽到洛雷夫對雪琳這麼説的,結果是我錯了,洛雷夫是為了解除妳身上的異能才抱妳的,因為馬裏娜告訴他,讓妳失去處子之身是消除妳身上異能的方法,所以他才這麼做。
「而洛雷夫之所以那樣告訴雪琳,只是為了方便他做事而已。因為雪琳是捷克總理丹尼爾的女兒,同時也是內好,為的就是要找到那傳説中的女畫家,卻沒想到妳就近在咫尺。當她知道妳就是中國異能協會要找的那個人時,洛雷夫也將計就計的利用她來對付丹尼爾,好讓我帶着妳一路逃回美國,只是沒想到……他好不容易逃出古堡之後,卻在前往捷克機場的途中被人槍殺了。」
「不可能……」莫兒不信。
「事實就是這樣,洛雷夫死了。」
「我不信。」她的嗓音還是淡淡地,聽不出一絲的激動,因為毋需激動,因為洛雷夫沒死,他沒死,她不相信他死了,一丁點也不信。
她平靜的反應太過異常,温塞斯挑高了眉,大步的走到她面前,輕佻的抬起她的下顎,「聽好了,莫兒,妳可以傷心,可以放聲大哭,但只能為他難過一段時間,我可不準妳想他一輩子。」
莫兒沒有哭,反而衝着他甜甜一笑,甚至連他無禮的扣住她的下顎,她也沒有閃避。她的目光温柔,嗓音和煦,一字一句緩緩地道--
「我不會傷心,也個會大哭,我會想他一輩子,因為他沒死,他會回來,回到我身邊。你知道嗎?幽靈是這世上對我最好的人,如果他死了,我會知道的,我一定會知道,他會託夢給我,會來看我過得好不好,可是他沒有來,一次也沒有來找過我,他不可能就這樣放心地走了的,所以他一定會回來,我要等他。」
温塞斯望着她淡定的眸、甜美安適的笑容,剎那間,她彷佛從脆弱的小花轉變成雍容大方的芙蓉,是那麼的華貴而美麗。
她真的長大了,或者,她一直都是那麼的堅強,只是他未曾發現過罷了,他對她的瞭解不夠多嗎?
他一直用自以為是的方式來呵護這朵小花,卻從來沒想過自己可能才是依靠她的依賴才得以驕傲自大活着的那個人。
「妳等不到他的。」
「我們來打賭。」她伸出小指主動勾上他的。
望着她主動勾上來的小指頭,温塞斯無可無不可的扯了扯唇角。
「賭什麼?」
「賭洛雷夫會活着回來,如果我贏了,你得想辦法讓他娶我。」
什麼?温塞斯瞪大了眼,不敢相信一向温柔害羞的莫兒竟然會説出這樣的話來,這太不可思議了!
怎麼?才昏迷了七七四十九天,她就轉性了不成?
「不敢賭嗎?」
温塞斯眸子一黯,淡道:「一年。」
「什麼?」
「一年之內,洛雷夫如果活着回來,我保證他會娶妳;如果妳輸了,一年之後的今天,妳就得嫁給我,如何?」
聞言,莫兒的小手輕輕地顫動了一下,望着他的眸子帶着一抹淡淡的霧氣。
一年,太短了,如果洛雷夫在一年又零一天後回來了,她卻成了別人的新娘,那麼,又該如何是好呢?
可是,就算洛雷夫真的在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回來了,他也不一定會娶她,不是嗎?
他從來沒有説過他愛她,就連那一夜他抱了她,都只是為了消除她身上的異能才會這麼做……
她很開心,洛雷夫不是為了要利用她才抱她的,真的,但她也很不開心,洛雷夫是因為要救贖她才抱她,而不是他真心想要這麼做。
對洛雷夫,她能有的心情就只有感激、感動、感恩,她還能妄想什麼?如果他真的是在一年之後才回來,那麼,也是註定緣淺無分,不是嗎?
把莫兒沉思中的臉轉回來面對自己,温塞斯不悦地挑眉道:「需要想那麼久嗎?我就這麼不討妳喜歡?嗯?」
「不是的……我只是……」
「只是捨不得洛雷夫?我告訴過妳,他已經死了,是妳不信,説要跟我打賭,我才陪妳賭的,這場賭注妳穩輸,根本沒什麼好考慮的,妳要考慮的只有要不要嫁給我而已。」
這就已經很難了,他不知道嗎?莫兒幽幽地對上温塞斯自信的眸子,心,隱隱地痛了起來。
如果温塞斯的自信是因為他所説的全都是事實,那麼,她該怎麼辦?沒有洛雷夫的日子,她該如何是好?
不!不會的!她該要有信心的!她對洛雷夫一向有信心!他是那麼那麼的怕她傷心難過,他不會讓她傷心難過的,絕不會!所以,他一定會好好的活着回來,一定會!
「妳不敢賭,是嗎?因為妳根本就是自欺欺人,妳心知肚明洛雷夫已經死了,妳絕對會睹輸而必須嫁給我,所以妳才會考慮那麼久,對吧?」
「不……」
「洛雷夫已經死了,我可以找齊所有的證據來證明他已經死了--」
「不,他沒死,請你不要再説了!」他越説,她的心越不堅定,她不喜歡自己這個樣子。
「如果妳真的相信他沒死,就跟我賭。」
「不要逼她好嗎?」霍曼端着一個托盤走進房裏,俊美的臉上帶着濃濃的不悦。「你沒資格這樣逼她。莫兒和洛是天生一對,沒有人可以拆散他們,你就別再妄想了。」
「就因為這樣,所以你要看莫兒守一輩子的活寡等他回來嗎?」温塞斯不客氣的反問,唇角露出不以為然的冷笑,「再説,莫兒究竟是不是真的愛洛雷夫,也還是個未知數,不是嗎?」
霍曼無言的瞪視着他,不明白眼前這個男人為何可以這樣自以為是的為洛雷夫和莫兒的愛情做評斷,他只不過是一個外人不是嗎?
但,温塞斯接下來的話卻令他無言以對--
「一個女人愛一個男人的條件是什麼?恩情?你有沒有想過,莫兒自以為是的愛情,其實可能是長年累積下來、習慣性的感激而已?就因為這樣,她就要為一個已經死了的男人守活寡嗎?你這樣就叫真的關心她嗎?如果你真的關心她,就該為她找到真正的幸福。」
是啊,真正的幸福。
洛已經死了,莫兒是該找到屬於她自己的幸福,可是,為什麼是眼前這個自大又無禮的男人?
他憑什麼以為他可以帶給莫兒幸福?
「我跟你賭。」莫兒突然開口。
「莫兒!」霍曼不敢相信的瞪着她。「這小子瘋了,難不成妳也跟着他一起瘋?妳真想嫁給這種男人?」
「不,我不想嫁給他,但我想……如果洛雷夫知道我不想嫁別人,他就一定會活着回來。」
説到底,莫兒就是不相信洛雷夫已經死了,甚至以為洛雷夫還活着,只不過因為某些原因,所以才不回來。
霍曼傻眼了,對她的痴心難過不已,感覺一股濕熱湧上眼眶和鼻頭,他再也受不住,重重的擱下托盤,轉身大跨步的離開房間。
她始終感受得到洛雷夫的氣息。
譬如站在花圃中央,風吹過來的時候,她可以感覺得到洛雷夫正在不遠處凝視着她,她一回眸,他會對她微笑,對她招招手,然後,她會採上一籃子的花飛奔向他,把花送給他。
洛雷夫不喜歡花,但他還是會接下她送給他的花,因為他想知道她的手冷不冷,如果是冰涼的,他會不高興的挑眉,叫她馬上回堡裏去;如果是温暖的,他偶爾也會在她的央求之下,陪她踩踩山頭上的泥土……
譬如躺在人牀上輾轉反側的夜裏,明明房裏的窗是關着的,卻有一陣陣冷風吹進來,把她冷醒,然後她緩緩地睜眸,就會看見洛雷夫站在窗邊吹着風,他的背影看起來是那麼的孤單,讓她總是忍不住的想要拿件衣服為他披上,陪他站在窗邊吹着風。
他呵,總是怕她冷,她一過去,他就不眷戀那風了,反而問起她在堡裏的大小事,怪她不吃飯,總是那麼瘦……
譬如在一個風和日麗的午後,她趴在桌上打瞌睡,會有一雙大手輕輕地撫摸着她的臉,她醒過來,就會對上久違的洛雷夫臉上那帶着一絲困窘的悔意……
以前,她不知道為什麼他的神情總帶着一絲悔意,現在她知道了,因為他覺得他救她是為了利用她來解救他身上的苦痛,所以他自責、內疚又不安,他甚至什麼都還沒對她做,卻已揹負着這樣濃濃的愧疚……
過去的那幾年他常常不在古堡裏,是刻意要避開她嗎?可憐的洛……竟然一直在自私與不自私之間掙扎着。
原來,看着她,他必須一再地與自己的理智拔河……
她讓他這麼的痛苦,她卻不知道呵。
想到此,莫兒就忍不住恨起自己。
她好想輕輕地把他擁在懷裏,親口告訴他:「我從來就不曾怪過你,就算你利用我,我也會很高興自己可以幫到你,如果早知道我可以幫你脱離苦海,就算你不要我,我也會主動把自己給你。」
可是,她什麼也不能對他説了,因為他不在了,甚至可能永遠都不會回到她身邊了……
大牀上的人兒睡得不甚安穩,高大的温塞斯倚在窗邊吹着風,温柔的眸光凝望着那個一會兒皺眉、一會兒嘆息、一會兒又甜甜笑着的女子。
她又在想洛雷夫了?
洛雷夫對她而言真有那麼重要?
不,時間能證明一切,他得幫她一把,讓她徹底的明白愛情與恩情的差別……
晶瑩的淚珠悄然滑落她的眼角,月光下,那滴淚是那麼的晶亮、那麼的刺目,刺痛了他的心。
忍不住地,他還是走向她,温厚的掌心輕柔的撫上她蒼白的容顏--
睡夢中的莫兒恬適的笑了。
是,她始終感受得到洛雷夫的氣息,就譬如現在……
「洛雷夫……」她輕輕地喚着他的名,想睜開眼卻睜不開。
「嗯?」
她聽見了他的聲音,真的。
「真的是你嗎?你回來了?」
沒有人回答她。
她一直喚着,依然沒有人回答她,然後,她的眼睛睜開了,看見了坐在牀邊的洛雷夫……不,是温塞斯!
「妳醒了?我吵到妳了嗎?」温塞斯笑得一臉温柔,伸手拂去她的淚。「妳在哭,我不喜歡妳哭。」
「你……怎麼會在我房裏?」不是洛雷夫呵!不是他。失落的情緒在莫兒心裏漫天漫地的散開。
温塞斯眼眸含笑,頗具深意的道:「我以為妳永遠不會問的。」
什麼……
莫兒覺得他説的這句話有一點不對勁,可是一時又想不起究竟是哪裏不對勁,失落的苦楚緊揪住她的胸口,讓她發疼的輕喘。
「怎麼了?哪裏不舒服?」見她的臉益發地白,温塞斯忍不住關心的問,「快説啊!」
「沒事……我沒事……」
「妳老説沒事,可明明有事,妳就不能誠實一點嗎?該死的!妳再不説,我就吻妳了!聽見沒有?」
莫兒倉皇地望住他,還來不及反應過來,他的唇已密密的覆在她因驚愕而微啓的雙唇上,霸氣的吸吮着……
「不!不要這樣!請你不要這樣!温塞斯……」好不容易得到一絲喘息的空間,莫兒終於得以閃避他的吻,她輕喘着、祈求着,希望他可以放她一馬。「我求你,温塞斯,求求你不要這樣對我--唔……」
他不理會,依然霸氣的吻着她,讓她再也承受不住的哭出來,在他的擁吻中不斷的顫抖。
「求求你,放開我……」莫兒哭着,柔聲的請求。被他這樣吻着,被他這樣霸氣的壓在身下,兩個人的身子密密的貼着,讓她可以充分感受到他對她的渴望欲求,不只他,還有她自己……
她好怕,真的,好怕自己再這樣下去會臣服於這樣的渴望,讓他抱了自己,讓自己一發不可收拾的臣服於他……
不,她愛的是洛雷夫啊!怎麼可以這樣?
她虛軟的雙手抵着他的胸膛,仰起淚顏,「你放開我好嗎?你真的愛我嗎?還是隻想要抱一個女人而已?」
「如果我説我愛妳呢?」
「不,你不可能那麼快就愛上我的……」她不願意相信,「你不是真心的對不對?你只是一時迷惑--」
「錯,大錯特錯,我是真心想要妳,這份想望已經持續太久,久到我不想再等上一分一秒。」
她的哀求,聽在他耳裏全轉化為令人心動的音符,讓他情不自禁地再一次低頭封住她的唇瓣,輕輕地啄吻着、逗弄着,用舌尖挑起她柔嫩的舌,細細的勾畫舔吮他的吻,突然變得又輕又柔,卻像電流一樣竄進莫兒的心底--
「不要這樣吻我……」
「我要。」
「温塞斯……」她閉上眸子,任他的吻落在她的頸項、耳畔、胸口,淚流了下來,一滴又一滴。「我會死的,如果你真的要了我……我會死的……」
聞言,温塞斯動作一頓,沉了眼,深不見底的黑眸輕閃過一道冷光,「不準妳説那個字!」
「我會的……如果你真的這麼做的話。」
「為洛雷夫守節嗎?妳是他的誰?要守活寡,妳恐怕還不夠資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