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懂,像總裁那樣的男人,如果真愛上一個人,是可以好幾輩子的……只可惜,能讓他愛上的女人太少,好不容易愛上的女人又不夠愛他……”
“你是在説駱以菲?”櫃枱小姐嗓音壓得低低的。“總裁……真的喜歡她嗎?”
“還有假的嗎?那天他在櫃枱剛好聽見駱以菲要叫救護車,想也沒想就衝上樓直接抱人送醫院,守着她一天一夜,把董事會那些可以決定他未來前途的人丟在另一個城市枯等。為了那女人,總裁可是第一次辜負了董事會及老爺子的信任,放他們鴿子,甚至違反了多年來的規矩把飯店租借給她當電影場景,因此引來一些老客户的不滿。這樣就算了,之前因為那女人偷跑出醫院,總裁心神不寧,差點搞砸了一筆上千億的財團投資案,最近董事會已經開始有罷黜總裁的聲浪,而且越來越劇烈,都在傳總裁為了一個女人而壞了大事,不足以擔任總裁的高位。”
“所以……老爺子那邊才會要他跟紀子小姐多親近,因力紀子小姐的父親是集團的第二大股東?”這些傳聞也不是秘密了,大家都在傳,只是不知是真是假,但近日來總裁和森田小姐走得很近是事實,有眼睛的人都看得見。
“噓,小聲點。”秘書瞪了她一眼。“被紀子小姐聽到你就慘了。”
“所以,他們會結婚嗎?”
艾莉絲的眼神黯了一下。“不知道。他們兩人是青梅竹馬,打小一起長大,説沒感情是騙人的,而總裁又一向很聽老爺子的話,所以這事很可能會成,不過畢竟事關他的幸福,我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
總裁的心思很難猜,在公事上或許她還可以猜出二一,可是面對感情,卻無一點脈絡可循,畢竟跟在總裁身邊這麼多年,她從沒看總裁對哪個女人比較特別過,走得近的幾個名媛淑女也都是長輩們安排或是打小便認識的——除了駱以菲之外。
“應該會吧,我想。”櫃枱小姐突然嘆了一口氣。“為了保有在DW的地位,總裁能不低頭嗎?男人可以不要女人,但總不能不要事業,沒有事業的男人,根本等於什麼都沒有。”
櫃枱小姐的話讓艾莉絲眸子一黯,把口紅和粉撲丟回小手提包裏。“與其為了事業而選擇一個不愛的女人,我寧可總裁能眼自己真正所愛的女人結婚……他,其實活得很孤單,如果連婚姻都要聽長輩的話,就真要孤單一輩子了。”
“艾莉絲……”她對總裁的愛真的好偉大喔,櫃枱小姐動容的看着她。
艾莉絲則沒好氣的瞪她一眼。“幹什麼這樣看我?走啦,等一下還要開會,你東西都準備好了沒?”
“早就弄好了,又不是不要命了……”
兩人的聲音越來越遠,位在最裏間廁所內的駱以菲才緩緩走了出來,站在化妝鏡前,她看着鏡內自己的一臉愁容,發呆了好一會兒才伸手打開水龍頭,用水潑濕因為偷聽人家講話而微微熱燙的臉。
誰叫她們一走進來就提到秦牧宇和她呢?害本來已經開門要走出來的她腳又縮回門後,因為廁所門是敞開的,她們以為廁所裏沒有其他人,因此肆無忌憚地大聊特聊,卻偏偏被她這位當事人給聽到了。
原來人家在背後是這樣議論她的,是啊,她差點都忘了邵千陽當初是怎樣丟下正事親自抱她送醫院的,這事,恐怕全飯店的人都知道,只是她真的沒想到,他丟下的“正事”是那麼大的事,攸關他在集團裏的地位,攸關他的事業及未來,甚至還因此害他被逼婚……就連借她飯店拍電影竟然也會影響到他,真是始料未及。
她欠他好多。
多到她根本沒臉見他。
今天要不是劇組在這層樓的會議室開會,她也不會聽到秘書艾莉絲和飯店員工私下説的話。
駱以菲的心好亂,尤其聽到艾莉絲講的那一句——
他,其實活得很孤單。
如果他真如艾莉絲所言,那麼,她對他做的一切顯得好過分,她傷了他的心,卻以為他無堅不摧,她主動擁抱他,渴望他給她愛,卻又在下一刻選擇離去。
她以為他是一個不需要愛情的男人,沒有任何一個女人可以在他的生命中停留太久,包括她。
像總裁那樣的男人,如果真愛上一個人,是可以好幾輩子的……
如果這是真的,如果他是如此專情的男人,如果她是他這輩子到目前為止唯一愛上的女人,那麼,當她對他説那一夜只是酒醉之後的一夜情,對他而言是多麼的殘忍與痛?
『去了,就不要再回頭,就算回頭了,我也不會要你。』
她記得他説的這句話。當時,他究竟是用什麼樣的心情説這句話的呢?是因為太愛她了,所以尊重她選擇的幸福?還是因為太恨她了,所以才決絕地要她走,決定不再留戀?
她不懂他,一點都不懂。
或許就如艾莉絲所言,她真的不夠愛他,所以才會一點都不懂得他的心……
駱以菲覺得胸口好悶,甩甩頭,轉身走出化妝室。
前往會議室的一路上,她顯得心不在焉,穿過飯店走廊中間附設的花園露台,推開白色格子窗門進了另一頭的走廊,又再推開一扇大大的玻璃門,就可以在看得到月光和拉斯韋加斯美麗夜色的木棧道上吹吹風。
DW飯店,無處不是風景。
經過這一、兩個月下來,她發現自己最愛的地方就是這裏,尤其是在想起邵千陽的時候,她喜歡一個人躲在這裏。
人明明只有一顆心,她卻可以同時愛着兩個男人。
她的心不能同時分給兩個男人,只能擇一而愛,但並不容易,和秦牧宇在一起的時候雖然很快樂、很幸福,但她還是不斷想起邵千陽曾經愛過她的痕跡。
太鮮明也太深刻了。
不管是他的吻、他的擁抱,還是他温柔的笑及懾人的眼神,她全部都忘不了,還常常越想越心痛,越想越難以呼吸。
常常,她望着秦牧宇笑着,心裏卻很哀傷。
常常,她拉着秦牧宇的手,卻會想起邵千陽的手。
她簡直恨透了自己……
不只沒臉見邵千陽,也沒臉去愛秦牧宇,活脱脱陷入了死衚衕裏,繞了半天還是站在原地,真是笨得可以。
該怎麼辦?
她現在甚至分不清究竟自己愛誰多一些了……而這本來應該是顯而易見的答案,如今卻不明不白。
鏡頭,是掌鏡人的眼睛,也是一種溝通的藝術,呈現出來的是想讓大眾看見的畫面,不管是景色還是人物的表情,從哪個角度切入、哪個角度拍,特寫局部、需要什麼光,在在都取決於導演和攝影師的功力,兩者若可以相輔相成,便可以讓電影的格局更大更美更藝術。
駱以菲在這部電影裏親眼見識到了這最美的一部分,秦牧宇像是知道她在寫劇本時腦海裏行走的畫面,在拍攝過程中添加了很多流動的風景,導演也不在這方面設限,只專注於引導男女演員們的情緒及肢體語言,讓他們呈現出最原始的真情。
看着劇組正進行着拍攝工作,她是這樣深深感動着。
今日的場景是在她最愛的觀景露台,看着男主角從身後温柔地圈住女主角,女主角輕輕顫抖着,內心悸動不已,在夕陽餘暉中,她的眼底閃着亮亮的水光,在那水光要落下的同時,男主角俯身親吻了她……
整個拍攝現場安靜無聲,就像每一次男女主角要拍攝親熱戲時那樣,為了讓演員們可以培養出最佳的情緒,從頭到尾都靜悄悄……
“駱以菲!”
一聲大喊,破壞了整個寧靜。
一個女人氣呼呼的推開玻璃門,衝到了正在拍戲的露台上,三寸半的高跟鞋踩得鏗鏘作響,她不知道自己破壞了什麼,一雙盛怒的美眸徑自在人羣中搜尋着她要找的人,卻發現並不是那麼容易。
“駱以菲呢?她人在哪裏?”森田紀子用英文問着,想想不對,又改成中文,雖然有着濃濃的日本口音,可是中文算得上流利。
“我在這裏。”
駱以菲從角落裏站出來,聽到這女人略帶日本口音的中文,馬上認出她就是那天在餐廳裏坐在她後頭,問邵千陽話的女人。
森田紀子看見她,大步朝她走了過去,像個女皇般揚手便給了駱以菲一巴掌——
這一掌,打得駱以菲眼冒金星,本來就已經幾天沒睡好覺了,被這女人一掌打下來,頭暈得差點站不住腳。
所有人都來不及反應過來,錯愕的看着這一幕,這場戲外戲已把本來浪漫的氛圍破壞殆盡,改為上演灑狗血的劇情,只不過主角換人演罷了。
“你這個不要臉的女人!”
森田紀子在眾人錯愕、駱以菲也尚未回神之際,揚手又給了她一巴掌。
“既然已經有男朋友了,為什麼還要來勾引邵千陽?”
熱辣辣的疼,幾乎把駱以菲的半邊臉頰給燒紅,她疼痛得淚浮上眼眶,卻忍着沒讓它掉下。
“我不知道你在説什麼。”
“不知道?那這是什麼?”森田紀子冷笑,從皮包裏拿出一迭照片往她臉上甩去——
駱以菲細嫩的臉頰被一張照片給刮出一條細細的血痕,望着散落一地的照片,她怔住,一句話也説不出來。
“這些都是你跟邵千陽在一起卿卿我我的照片,一路從小酒館回到他住的地方,到天亮了你才從他家出來,你敢説你那天晚上沒跟他上牀?你真是太過分了,一邊跟你的男人甜甜蜜蜜,私下卻幹出這種下流勾當,你當真以為可以神不知鬼不覺?我告訴你,他是我的男人,你給我離他遠一點!否則我保證會讓你身敗名裂,不要以為我做不到!聽見沒有?”
駱以菲全身都在顫抖,整個腦袋瓜一片空白。
現在的她該説什麼?真是的!她可是個大編劇呢,為什麼現在她的腦海裏卻擠不出一句比較象樣的台詞來?為什麼?因為心虛?還是罪證確鑿?
“你説話啊,為什麼不説話?”森田紀子突然上前一把揪住她。“難不成你真想腳踏兩條船?”
駱以菲撫着臉,沒説話,任對方像個瘋女人一樣的對她又拉又扯。
直到一隻大手橫過來把對方扯住她的手狠狠甩開——
“你這個瘋女人,究竟在幹什麼?”秦牧字把駱以菲拉到身後護着,朝着森田紀子大吼。
森田紀子對他冷笑。“秦大攝影師,你在為誰出氣啊?一個揹着你跟別的男人上牀的女人嗎?會不會太可笑了?”
“你給我住口!”
“要我住口?可以啊,叫你的女人安分點,不要勾搭我的未婚夫!真是看不出來,怎麼那麼不要臉,每個男人的牀都可以上——啊!”森田紀子的話還沒説完,纖細的手被秦牧宇一把抓住,她看見他揚起手狀似要打她,嚇得大叫。“救命,有人要打人!”
“牧宇,不要這樣!”駱以菲緊緊攀住秦牧宇的另一隻手。“你不要打她,她是女人啊。”
“她打了你就該打!”
森田紀子聽了嚇得尖叫。“來人!保全,快來人!”
駱以菲看了很想笑,卻笑不出來,她仰頭看着正在氣頭上的秦牧宇,搖搖他的手臂求情道:“別這樣,嚇嚇她就夠了,我知道你只是想嚇嚇她……我們走吧,我的臉好痛,陪我回去休息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