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門撤回神魔谷,消息當天夜裏便傳到了敬擎天與夕舞耳中,敬擎天驚怒交集,怒叫:“竟心甘情願給燒死,這女人是不是瘋了?”
“槐哥只是被她美色所迷,心中愛她絕不會很深,但如果她當着槐哥的面給燒死,那槐哥心裏將永遠也忘不了她。”夕舞咬牙叫,醋火在心中熊熊燃燒:“我絕不讓她如願,絕不。”
“行了。”敬擎天衝着她怒叫:“驅狼鬥虎之計不成,一切也就完了,你倒還有閒心來吃這種乾醋。”
“誰説一切都完了。”夕舞眼珠子一轉,道:“我還有一條計策,必叫她不能如願。”
“還有什麼辦法?”敬擎天眼光一亮。
“自己心愛的女人要給活活燒死,卻不能伸手相救,這時候的雪槐會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情呢?”夕舞看向敬擎天,眉間掠過一抹陰冷的笑:“我來打個比方,這時候的雪槐,那就好比一堆乾透了的柴還澆滿了油,只要一丁點兒的火花,他就會燒起來,甚至他自己都無法控制的燒起來,燒一個通天徹地。”
敬擎天點頭:“沒錯,我瞭解他的性子,確是很有幾分劣性,但這把火從哪兒來呢?”
“這把火要到端陽國去燒。”夕舞陰笑,道:“據秘報,冷靈霜的姐姐是現今端陽王的王妃,而且生下了太子,極得端陽王寵愛,如果天子下詔,以魔門妖女陰謀篡國為由,命端陽王將王妃和太子送來天安與冷靈霜一併燒死,則又如何?”説到這裏,夕舞眉間的笑意更濃,續道:“我可以肯定,端陽王一定不肯,那麼天子就可下詔征討,那麼雪槐會再一次眼睜睜的看着嗎?絕對不會,俗話説光棍只打九九,不打加一,本來説好燒死冷靈霜便算是證明了魔門求和的誠意,現在又還要加上冷靈霜姐姐的一家子,等於是自毀諾言,雪槐如何還會坐視?他必定會率兵保衞端陽國,與天子派去征討的大軍大打出手,他一動上手,魔門還會守約嗎?魔門要對付定天府,五觀三寺為首的正教自也不會看着,這把火不就點着了?”
“有理。”敬擎天擊掌,凝思道:“但定天公主這麼率先背約,五觀三寺怕先就會反對。”
“天子下詔,輪得到他們反對。”夕舞冷笑。
敬擎天點頭,又想到一個疑點:“端陽國不大不小,也有十來萬軍隊,天子手中可沒什麼軍隊,祭風三大國為首的眾諸候國雖有些縮頭縮腦,但天子要調他們去打端陽,只怕未必肯出兵。”
“這個更好辦了。”夕舞笑:“天音聖母不是會倒行逆施大法嗎?讓她制住祭風有熊炎陽三國國王,那還不説什麼就是什麼?”
“但這樣一來,豈非整個天下都落在了天音聖母手裏,即便到時我殺了天音聖母,解不了她的倒行逆施大法,還不是白費力氣。”敬擎天皺眉。
“爹爹怎麼突然糊塗了。”夕舞笑:“論人數,雪槐的三十餘萬人是比不過諸候的八十萬聯軍,但雪槐手中是一支虎狼之師,不説以一敵百,一敵五一敵三絕對不成問題,這一拼下來啊,諸候大軍不會有幾個人剩下的。”
“有道理。”敬擎天大喜點頭,道:“我這就跟天音聖母去説。”
趁着夜幕,敬擎天進了定天府,天音聖母也正自為魔門不戰自退着急,見了敬擎天喜叫道:“你來得正好,想不到這小妖女竟是自甘燒死,魔門不戰自退,現在可怎麼辦?”
“我正是為獻計而來。”敬擎天抱拳躬身,當下説了夕舞的計策,天音聖母大叫好計,敬擎天想了一想,又道:“雪槐手下人數雖不若諸候聯軍,但都是驍勇善戰的死士,十分難鬥,我倒有一計,雪槐艦隊現在大龍湖,要去端陽沒有水路,走陸路最近的是穿越龍首原,翻龍首山到端陽邊境的射陽城攔截諸候大軍,我們可派十萬人,多打旗幟,明走射陽,暗裏卻命諸候大軍伏兵龍首原四面山上,只要雪槐軍一進龍首原,立即四面合圍,龍首原不是太大,諸候七十萬大軍四面衝上,雪槐軍再能打,終究寡不敵眾,必敗。”
“好計。”天音聖母大喜,看了敬擎天道:“打仗還是你行,本教主再記你一功。”敬擎天自是連聲稱謝。
天音聖母當夜開始行動,先摸入祭風等三大國王帳中,以倒行逆施大法制住三王,隨即命定天公主去請天子下詔,天子懦弱,自是無有不允,第二天一早便下詔,以端陽王寵溺魔門妖女有辱國體為由,遣諸候軍證討,祭風等三王俯首應命,眾諸候王都是以三王馬首是瞻,那還有什麼説的,當下發兵三十萬,直指端陽之射陽城,説是三十萬,其實只是旗多,實際上不過十萬人,其餘諸候聯軍七餘十萬人走小道抄向龍首原,在龍首原四面山上設伏,專等雪槐援兵,一切正是敬擎天之計。
雪槐一夜猛灌烈酒,醉得一塌糊塗,給梅娘幾個叫醒過來,聽了消息,驚怒交集,急奔向定天府,見着定天公主,定天公主一張臉陰沉如水,不等雪槐開口就道:“我知道你來意,不必説了,端陽王身為一國君王,竟娶魔門妖女為妻,還將妖女生的兒子立為太子,大傷我天朝風化,所以天子震怒,必要征討,另外天子還有一道詔令是給你的。”當下取出一道詔書,詔命削了雪槐鎮海大將軍之職,趕出大將軍府。
宣了詔,定天公主轉身便入了內堂,雪槐呆在堂中,半響作聲不得。
直到這次來定天府之前,雪槐心中對定天公主還有是抱有一絲絲的幻想,他真的不信定天公主會是這樣的一個人,但這一刻,他徹底絕望了。
從定天府出來,驚怒絕望的雪槐又奔向承天寺,悟明一見他的樣子,大吃一驚,急叫道:“雪師弟,你還好吧?”
雪槐這時候的樣子,真不知怎麼形容,一張臉慘白如紙,再不見半點血色,頭髮蓬亂,兩眼通紅,最可怕的,是他眼中有一種極度怪異的亮光,就彷彿一頭被獵人逼到懸崖邊的狼,看了讓人不自覺的心中發顫。
雪槐看向法一幾個,用一種不穩定但又竭力控制着的聲調道:“各位大師,你們聽到消息了是吧?”
法一幾個相視一眼,法一點頭,道:“是的,雪槐將軍,我們知道天子的詔令了。”
“但這明明是違背承諾啊?”雪槐仍是竭力控制着胸中翻騰的氣血,道:“説好以靈霜之死來證明魔門的誠意,為什麼又還要搭上她的姐姐?為什麼?”最後三個字他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因為不用力合緊嘴唇,他會吼出來。
“雪將軍,你先靜靜心。”法一希望能讓雪槐坐下來,試了一下知道是徒勞,只好放棄,再與眾掌門對視一眼,道:“事實上我們去見過定天公主,公主説,端陽王寵溺魔門妖女,太傷風化,所以。”
“不要説了。”雪槐伸手止住他,直視着他眼睛道:“你不要説了,我明白了,你們永遠有理,永遠正確,今天可以説是有傷風化要殺靈霜的姐姐,明天呢,明天就可以説除惡務盡殺向魔門,卻還抬出個天子詔令來,哈哈哈。”説到這裏,雪槐再控制不住自己,仰天狂笑。
“雪師弟,雪師弟。”雪槐狀似瘋顛,悟明急壞了,伸手來扶雪槐,雪槐卻忽地一退,狂笑嘎然如止,就象被鋒利的刀鋒一刀斬斷。
而他的眼光,更比刀鋒還要鋭利百倍。
“這世上沒有絕對的公平,更沒有絕對的道理。”雪槐的聲音同樣冷鋭如刀鋒:“但我會用我手中的劍,討一個公平,讓老天,還我一個道理。”
聲未落,他的身影已消失不見。
天星遁魔大法全力展開,這時雪槐的心中已是絕對的冷靜,因為他已經決定了,事情一旦決定,便不會再擾亂他的神智。先到大將軍府,讓上林青把人仍帶出城去,隨後交代梅娘六個,仍留在城裏,小心留意定天府的動靜,一切交代完,借遁術直奔大龍湖,第三天到大龍湖,風無際四十八盜接着,雪槐大致説了情形,眾人無不驚怒,箭飛叫道:“趕海人有一句話,只有握緊了漁叉,才能和海龍王講道理。我們打。”風無際等齊看向雪槐,雪槐眼中有鋭電如刀。
當下商議軍情,雪槐決定,大軍上陸,抄近路穿龍首原直插射陽城,先擊破諸候大軍,隨後兵鋒直指天安。
殺氣在雪槐胸中狂湧,再不可抑制。
三十二章大軍上陸,急行六日夜,到了龍尾山下。龍尾山與龍首山相對應,中間便是龍首原,整個山勢其實就象一條盤龍,蜿蜒巍峨,將龍首原圍在中間。這時天已傍黑,雪槐下令大軍且在龍尾山下紮營,六日夜急行軍,眾軍也有些累了,且休息一夜,明日以一日時間,經龍尾峽穿龍首原再越過龍首山,再以一夜急行,便可趕到射陽城下,迎擊諸候聯軍。
天已全黑,軍營靜悄悄的,眾軍都已休息,雪槐卻還在喝酒,他不想練功,也不想睡,胸中似有一團火,一直在熊熊燃燒。
如果定天公主只是要燒死冷靈霜一個,雪槐雖有無邊的憤怒,終會接受,他會以泣血之心,成全冷靈霜為族人幸福而犧牲自我的苦心。但定天公主的變本加厲,卻點燃了他心中的逆火,這把火一點燃,便再不可熄滅。
這把火裏有對定天公主的失望。
這把火裏更有對重振天朝夢想破滅的絕望。
這把火裏還有對即將到來的屍橫遍野的無邊憤怒。是的,憤怒,雪槐並不想與諸候聯軍作戰,更不想殺人,那都是一條條活生生的生命啊,每一條生命後面都有倚門企盼的父母,日夜守望的妻兒。但定天公主卻要逼得他去殺死他們。
這是一種撕心裂肺的選擇,如果沒有酒,雪槐真不知道要怎麼才能控制自己。
夜漸深,雪槐也已微有醉意,卻忽覺有異,急凝神時,卻見鐵流兒從地底下鑽了出來。
雪槐一驚而起,道:“五哥,你怎麼來了,是不是他們提前對靈霜下手了?”
“不是冷左使的事。”鐵流兒搖頭,道:“是諸候聯軍的事。”
“諸候聯軍?”雪槐眼中露出疑惑之色。
“是。”鐵流兒點頭,道:“七弟你知道的,我沒事喜歡去地底下遛達,那天我遛到霸池邊諸候聯軍紮營處,卻發現一件怪事,諸候軍營中滿插軍旗,卻沒有幾個人,有的軍營中甚至還立了不少假人,這太奇怪了,近百萬大軍蹤影不見,卻要靠假人來充數,立這些假人,想騙誰啊,我趕忙回去和六妹幾個商量,大家都説不正常,推測諸候聯軍是聽到你要迎擊他們,所以偷調重兵來夾擊你,立假人,是為了迷惑你的探子,以免走漏消息,只是他們再想不到,我會從地底下進去,剛好看穿了他們的小孩子把戲。”
“有這等事?”雪槐又驚又怒。
“確是這樣。”鐵流肯定的點頭,道:“我知道軍情非同兒戲,我們對打仗又都是外行,怕叛斷失誤影響你作戰,所以六人分頭出動,四下搜尋諸候聯軍的去向,終於發現,諸候聯軍七十餘萬大軍抄小路到了你的前面,就埋伏在龍首原四面的山上,六妹判斷,諸候聯軍是想在你的大軍進入龍首原後,再借山勢四面合圍,所以急叫我來通知你。”
“竟想伏擊我。”雪槐又驚又怒又疑,他當然不是懷疑鐵流兒説的有假,而是不相信諸候聯軍中有這樣的軍事奇才,要知從霸池到龍首原,路程並不近,諸候聯軍不可能是在打探到雪槐大軍的行動路線後,再行布伏,必須要在事先準確的判斷出雪槐的行軍方向,預先佈置,時間上才能趕得及。能對敵軍行動方向作出如此準確的判斷,除了義父敬擎天,雪槐一生人再沒見過第二個。
鐵流兒道:“六妹説請你親自去看,不過我可以肯定他們是想打伏擊。”
“六姐他們現在在哪兒?”
“他們分頭布在諸候聯軍外圍,偷偷監視。”説到這裏鐵流兒一翹大拇指,一臉得意的道:“不是我吹,説到潛形匿跡,我雲山六友各有拿手絕技,諸候聯軍中即便有高手,也休想發現我們的蹤跡,而他們的一舉一動,卻絕瞞不過我們。”
“六姐和五位義兄辛苦了。”雪槐道一聲謝,方要和鐵流兒出帳去與梅娘幾個相會,一看諸候聯軍伏兵,卻突地心中一動,想:“指揮諸候聯軍設伏的這人極為了得,他必然在我大營周圍伏有探子,六哥從地下來,一般探子難以發覺,但我若跟他出去,説不定會露出形跡,我到不可大意了。”想到這點,雪槐當下便不出帳,而是運起劍眼看出去,一運劍眼,卻猛地驚呼一聲,連退兩步。
鐵流兒急叫:“七弟,怎麼了?”
雷電雙鴉便在雪槐大帳左右戒備,任誰要進雪槐大帳,絕瞞不過他兩個,這時聞得雪槐聲音不對,闖將進來,一眼見帳中竟多出個鐵流兒,大驚,左右撲上,鐵流兒一看他兩個來勢便知自己不是對手,身子一扭,倏地鑽進了地底。
雷鴉冷笑:“我説怎麼溜進來的呢,原來學得兔子會打洞,不過別人無奈你何,我兩兄弟卻恰是你的剋星。”叫聲中左腳一抬,化成一隻巨大的鴉爪,指甲閃着烏溜溜的黑光,往下一刨,立時刨出一個大坑,鐵流兒只以為鑽進土裏雙鴉便無奈他何,所以並沒有逃出帳去,不想雙鴉還有這手刨土的本事,頓時便現了形。雙鴉是配合慣的,電鴉早化成一隻金嘴大烏鴉,鐵流兒一現身,電鴉一嘴便啄了下去,鐵流兒竟是來不及再扭身逃走,百忙中幸虧雪槐醒過神來,急叫道:“是自己人。”
聽到他叫,電鴉慌忙住嘴,巨嘴離着鐵流兒頭頂卻已不到尺餘,鐵流兒來不及取雙鈎,只是雙手急架,如何抵得過電鴉一啄之力,若不是雪槐及時喝止,這一嘴不死也是重傷,跳上坑來,道:“七弟,他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