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法一接口,看著雪槐道:“雪將軍,我們幾個是因為信你這個人才信這件事,但別人不會這樣,所以定天公主雖未具體指出消息來源,但不會有幾個人懷疑她,而且還有一件事,定天公主剛才說,大皇帝已經知道這件事了,已下詔在誅魔大會上燒死冷靈霜,以激勵天下英雄,聯手共滅魔門,大皇帝即已下詔,這件事上我們五觀三寺便再也無能為力。”說著他看向九葉幾個,幾個掌門均緩緩點頭,只悟明焦急的看著雪槐。
雪槐理解他們的難處,五觀三寺雖為正道中流砥柱,但影響力再大,大不過天子去,不說他們不敢公然反駁天子詔令,便是敢站出來說一句公道話,也沒人聽,事實上他們已經說得很明白了,相信魔門尋求和解,不是信魔門,而是信雪槐,在他們內心裡,未必真肯信魔門會真心尋求和解,而先前站在雪槐一邊的定天公主突然倒向,自然也就大大的影響了他們的信心。
“雪槐不為難各位大師了。”雪槐一抱拳,飛身而出。理解法一幾個的想法是一回事,但心中能不能接受又是另一回事,因此雪槐的語氣還是情不自禁的大了好些,不過一出寺門他就後悔了,想:“是,他們確實只是因為信我才信魔門,不信也不能怪他們,雪槐,這件事很重大,你一定要冷靜,定天公主並不是個等閒的女子,讓她轉變心意絕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一定是有一些特別的證據影響了她,可能這裡面又有一個陰謀,我若一衝動,那就上當了。”
這時梅娘六個剛好趕到,梅娘叫道:“七弟,是事實嗎?到底是怎麼回事?”
雪槐這時心中已冷靜了許多,看了梅娘道:“還沒弄清楚,我正要去定天府問定天公主,你們先回去好了,一切弄清楚了我們回頭再商議。”略略一頓,又道:“你們不要擔心,我會冷靜處理這件事的。”說著咧嘴一笑,一抱拳,掠向定天府。
看到雪槐笑臉,確信他已經冷靜了下來,梅娘六個懸著的心也放了下來,鐵流兒點頭感概:“這種情況下還能保持頭腦清醒,了不起,要我就做不到。”
臭銅錢瞪眼:“七弟乃縱橫天下的英雄人物,你拿什麼和他比?”
梅娘也自點頭,道:“七弟確是人間罕見的奇男子,只看他這一年多時間,做下了多少大事,哪一件又是可等閒視之的,天音聖母若硬要跟他作對,十九也要栽一個大跟斗,只是這中間涉及道魔之爭。”說到這裡,秀眉微凝,卻猛地一昂頭道:“不管怎樣,我們總是和七弟站在一起就是。”
“就是這話。”臭銅錢幾個一齊點頭。
雪槐到定天公主府,老遠就感應到府中靈力翻湧,守衛強了好些,雖知冷靈霜就在這府中,卻仍強自抑制心神,報名求見。
在雪槐想來,即便定天公主在對魔門的看法上有了改變,對他的看法理應不會大變,所以應該還是好說話的,難說話的只會是一個天音聖母,但一見定天公主的面,雪槐一顆心立時沉了下去。
定天公主一張臉扳著,就象凝了一層霜,看過來的眼光中也沒有半點暖意,也不給雪槐辯解的機會,一見面就是一聲厲喝:“雪槐,你想造反嗎?”
雪槐一震,道:“雪槐不敢,不知公主何出此言?”
“即不想造反,你半夜來我府中做什麼?”定天公主聲音沒有半點和緩。
“我是聽說公主拿了冷靈霜,這中間肯定有誤會,所以。”
“有什麼誤會?”不容雪槐說完,定天公主便厲聲打斷了他,道:“魔門就是魔門,數千年來,誰見過他們有半絲善意,什麼道魔和解,你是中了冷靈霜的美人計,而本公主也差點上了你的當。”
“公主。”雪槐叫:“魔門渴求和解,確是我親眼所見,冷靈霜對我也是真心實意,並不是什麼美人計。”說到這裡,略略一頓,道:“公主,你這麼說,是收到了什麼確切的消息嗎?我可以和這提供消息的人當面對質嗎?”
“我當然有確切的消息。”定天公主點頭,道:“告訴你吧,我師門中有一位前輩,潛伏魔門多年,魔門所有的一切,全在他掌握之中,這個消息就是他提供的,至於對質,不可能。”定天公主斷然揮手,隨即起身,道:“好了,我累了,你回去吧。”
定天公主竟象完全變了個人般,不講半點情面道理,雪槐又急又驚,眼見定天公主要轉入內堂,急道:“公主,請容我與冷靈霜見上一面。”
“你見她作什麼?想互通消息嗎?”定天公主斷然搖頭:“不行。”
“公主。”雪槐驚怒之中,忍不住提高了音調。
定天公主霍地轉身,兩眼劍一般射向雪槐,厲聲叱道:“你要造反嗎?”
“我。”在她冰冷的眼光面前,雪槐完全震住了,不是怕,而是心寒,是的,心寒,他完全無法想象,平日親切溫和寬容大度的定天公主,如何一轉眼就會變成這個樣子,換了他便無論如何也做不出來。
雪槐出了定天公主府,一步步走向自己的大將軍府,那步子卻仿似有千斤重,這時候他甚至沒去想冷靈霜,眼前,就只有定天公主那冰鋒一樣的眼光。
他真的很傷心。
翻臉無情,雪槐以前只知道有這麼一句話,到今夜親身體驗,才發現是那樣刺心的痛。
冷靈霜曾多次譏諷雪槐一頭拜倒在定天公主石榴裙下,其實她誤會了,男女之間,不一定只有愛情的,也能有友情,對定天公主,雪槐就完全沒有往男女方面去想過,高山流水有知音,在雪槐心裡,定天公主就是這樣一位知音,志同道合,互相瞭解,互相尊重,互相信任。而且一直以來雪槐都有一種感覺,定天公主也是這麼看他,這就讓雪槐心裡更有一種海內存知己的激情。
再沒有想到,心中的摯友,竟可以這樣說翻臉就翻臉。
走出了好長一段,雪槐才慢慢的生出能呼吸的感覺,夜風輕拂,風中有花的清香。
雪槐站定,深深吸氣,眼光逐漸凝聚。
先前他叮囑自己冷靜,固然想到了很多,但真正顧忌的,便是怕讓定天公主為難。
但現在他不怕了,那他還有什麼顧忌?
身子一旋,反撲回定天府。定天府守衛成倍加強,不但有數不清的明卡暗哨,每個方向都還伏得有玄功好手,時不時的以靈力搜索。
換在雪槐未進神魔谷之前,要悄無聲息的摸進去還真的很難,但今日的雪槐,是練成了天星遁魔大法的雪槐,魔門的最高絕學並不是說著玩的,雪槐的身影便如夜風中的幽靈,悄無聲息的避過所有哨卡,摸到了天音聖母靜修的小院子。
雪槐上次和天音聖母以靈力交過一次手,知道天音聖母絕對可位列當世頂尖高手之一,不可小窺,當下先不進院,而是以劍眼試探著一點點看進去,果然在左側廂房裡看到了冷靈霜。
冷靈霜正盤膝而坐,身上沒什麼束縛,邊上還坐著兩個女子,自然是看守冷靈霜的定天府侍女,雪槐強抑心中激情,儘量將身法放輕,柔如入窗春雨般飄進房中,雙指齊出,那兩個侍女還來不及睜眼,立時應指倒下,冷靈霜卻被驚醒了,一下子睜開眼來,雪槐忙將手指豎在嘴邊做個噤聲的姿勢,方要查看冷靈霜是何處被制,因為不對冷靈霜的靈力加以禁制是不可能的,手未伸,冷靈霜卻開口出聲,道:“槐哥,不要看了,她封了我的丹田,還給我服了一顆裂天丹。”
雪槐能感應到天音聖母就在旁邊房中,冷靈霜這麼一開口出聲,再休想瞞過天音聖母,不過雪槐也不怕,讓他害怕的是他明顯示意不要出聲冷靈霜卻仍開口出聲,這就說明冷靈霜知道他解不開她身上的禁制。
“裂天丹,那是什麼東西?”封住的丹田很容易解開,如果不可解,必然是那什麼裂天丹。
冷靈霜未開口,天音聖母卻先在外面應聲:“裂天丹顧名思義,一炸裂天,她身子只要離開此房一步,立即寸寸炸裂。”
雪槐聞言回身,又驚又怒,卻強自抑制,眼見天音聖母站在窗外,當下抱拳施禮道:“教主,魔門是真心實意尋求和解,還望教主明查,放了冷靈霜。”
“魔門會轉性?”天音聖母仰天狂笑:“這可比公雞生蛋還要稀奇呢,雪槐,你倒告訴我,你見過公雞生蛋嗎?”
她這是完全不講理,雪槐咬一咬牙,還是強忍著道:“教主,這不是什麼公雞生蛋的事,我前段時間曾到過神魔谷,魔門渴求和解的心情,我是親眼目睹。”
他說得語重心長,天音聖母卻是斜眼而視,冷哼一聲道:“你親眼所見,你是什麼東西?”
雪槐強忍,卻惱了冷靈霜,厲聲道:“天音聖母,我敬你是長輩,但你若為老不尊,辱我槐哥,休怪我出言不遜。”
“靈霜。”雪槐急叫:“不要亂說話,相信教主是明眼之人,可以說清楚的。”
“槐哥,難道你真的看不出來?”冷靈霜看向雪槐,道:“不是她信不信我們的問題,而是她打心眼裡就不想讓道魔和解。”
“靈霜。”雪槐看著冷靈霜,眼中露出疑惑之色。
“槐哥,你還不明白嗎?”冷靈霜回看他:“道魔衝突,她才可以就中取事,道魔同歸於盡,她才可以獨霸天下,所以就算事實擺在眼前,就算你跪下來求她,她也絕不會信你半句話,更不會放我。”
冷靈霜靈心慧性,加之身為魔門左使,見慣各種爭權奪利之事,因此竟就看破了天音聖母的真心,雪槐卻仍是半信半疑,他此時雖對定天公主心寒,卻仍覺得定天公主不是這種奸詐小人,若天音聖母真的是想驅道鬥魔就中取事,定天公主一定會反對,甚至會以死相陳。就在這一瞬間,雪槐突然又回想起那日因黑白兩旗奉天音聖母命暗裡對付鏡空師太,定天公主以自殺苦諫的事。
“公主對我翻臉,可能是因什麼事對我生了誤會,她的本性絕不是那種反覆小人。”雪槐心中暗暗思忖,重又對定天公生出信心。
便在這時,定天公主已聞聲趕到,一看是雪槐,立時眼發電光,厲叱道:“來人,給我拿了這反賊。”聲落警號四起,好手四面撲來。
雪槐心中一動,想:“公主即信了天音聖母的話,我又空口無憑,再說也無用,靈霜現在在天音聖母手裡,解不了裂天丹我也救不走她,若太過示弱,只怕她們會迫害靈霜。”想到這裡,驀地裡仰天大笑,道:“拿我,沒那麼容易吧。”摟一摟冷靈霜,道:“靈霜,不要怕。”隨即放開她,飛身出窗,一掌擊向天音聖母。
天音聖母曾試過雪槐功力,雖知他了得卻仍遠不如己,因此並不想親自動手,不想雪槐竟敢虎口捋須,大怒,道:“小賊好大的膽子。”一掌回擊,掌勢一動,異嘯聲立起,剎時間便給人一種狂風怒吼天地失色的感覺,這正是天音霸氣發動時獨有之象。
雪槐所使飛雲掌本來最忌拙力,但此刻雪槐存心立威,竟不拆招,而是筆直對上天音聖母手掌,天音聖母眼見雪槐竟敢與她硬拼,又驚又喜,心中閃念:“小賊找死,看我一掌就要你小命。”加一分力,迎上雪槐手掌。雙掌一對,天音聖母立覺不對,雪槐掌力之強,竟如怒濤狂卷,勢不可擋,她先前只用了七分力,加一分力也不過八分,八分力足可震傷以前的雪槐,卻是擋不住現在的雪槐,但此時加力也已不及,怦然巨震中,給雪槐掌力震得連退三步,老臉一紅,怒叱道:“小賊真個想死。”回身復又撲上,雪槐卻哈哈一笑,改了打法,不但不與她硬拼,甚至不與她對招,展開身法,在小院周圍穿梭來去,先前對掌他將天星遁魔心法藏了起來,只是以魔功為底,心法卻是萬屠玄功的,因為他怕天音聖母看出來啊,但身法卻不必藏著掖著,將天星遁魔大法全力展開,身法之速,真如雷電橫空,掩耳難及,瞻之在前,忽耶在後,瞻之在左,忽耶在右,定天府武士雖是四面合圍,卻根本攔不住他,反給他一掌一個,打翻一大片。
天音聖母眼見雪槐功力突然之間高到自己無法想象,又驚又怒,暴吼如雷,在雪槐身後狂追,但雪槐根本不與她對招,也遠遠避開定天公主,只撿那小魚來打,不到盞茶時分,四圍的定天府好手幾已全給雪槐拍倒,天音聖母卻連雪槐一片衣角都未挨著。
雪槐知道差不多了,忽地回身,看著天音聖母和定天公主,道:“教主,公主,魔門尋求和解之心的真假,我自會找證據來,但靈霜暫居此處,你們不可傷害於她,否則莫怪雪槐翻臉。”他回身說話,身子卻仍是向前倒退飛掠,天音聖母竭盡全力,卻仍是趕不上他,一張老臉脹得通紅,拉得自也更加的長了。
雪槐說完,抱拳一禮,回身飛掠而去,天音聖母知道追不上,住腳不追,心中驚怒,暗暗思忖:“這小賊功力似乎又大進了,怎麼可能?”
“師父,要不要再多調人手捉拿?”定天公主請示。
“不必。”天音聖母搖頭,道:“這小賊身法如風,一般人手根本拿不住他,待師父借神魔珠之助完全練成逆星流神功,再親手擒他。”說著看向定天公主,道:“我要閉關幾天,借神魔珠練功,你仔細看住了人,若魔門來襲,你放警號,五觀三寺必然相助。”定天公主俯身應命。
雪槐雖大顯神威,心中卻並無半分得意,一路飛掠出來,暗暗思忖:“公主誤會已深,法一掌門幾位也說得很清楚,他們信的其實不是魔門而只是我,就算他們仍肯信我天下英雄也大多不信,再加上天子詔令,他們便肯幫我說話也是白搭,怎麼辦,有什麼辦法能讓所有人都確信魔門是真心在尋求和解?”
左思右想,卻實在沒有辦法,他身法如電,只這一會兒已回到大將軍府,梅娘六個接著,問起情況,雪槐說了,梅娘道:“冷小姐說的只怕有道理,天音聖母野心勃勃,只怕是真的想借這個機會挑起道魔大戰,她好就中取事呢。”
雪槐搖頭:“我還是不信定天公主會是這樣一種人。”
梅娘看他一眼,沒有反駁,問道:“現在怎麼辦?”
“我也不知道。”雪槐皺眉:“要不我去魔門一趟,請他們。”說到這裡,卻沒有再說下去,梅娘知道他的意思,搖頭道:“沒用的,天音聖母若咬了牙不信,則魔門無論做什麼都沒用,只除非一個個排著隊抹了脖子,死盡死絕了,就此絕了魔門一脈,或許天音聖母才信了。”
她的話和冷靈霜先前說的如出一轍,雪槐眉頭緊鎖,卻突地想到一個人,道:“對了,我去找荷葉真人來,他極具慧眼而且德高望重,或許就會有辦法。”
“這倒是個好主意。”梅娘幾個一齊點頭。
“我立刻動身。”雪槐見梅娘幾個都贊動,心中更喜,卻猛地想到冷靈霜,道:“但靈霜現在在天音聖母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