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玉真子突然出手偷襲,包括雪槐在內,所有人都意外之極,陳子平幾個更是又驚又怒,齊聲怒叫,這時玉粉散開,幾人睜眼,陳子平瞪眼看了玉真子道:“玉真子,你這是做什麼?”
玉真子仰天一陣狂笑,叫道:“沒什麼,各位辛苦了,先送各位每人一枚純玉針,然後再送各位一臺大戲,告訴各位,這臺戲非比一般,乃是春宮戲,精彩絕倫呢。”說著又是仰天狂笑。
梅娘雖已睜開眼睛,卻是身子無力,坐不起來,玉臉上羞怒交集,瞪著玉真子道:“玉真子,你真是無恥之尤。”
“無恥之尤?哈哈哈。”玉真子笑得更是得意,向梅娘上下一掃,叫道:“我的好梅娘,你的話說得太早了,呆會兒你才會真的知道什麼叫有恥什麼叫無恥呢。”
陳子平幾個這時都已知道不對,陳子平看了梅娘道:“梅娘,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不是說是他救了你,幫你躲起來的嗎?”
“讓我來告訴諸位實情吧。”玉真子略收笑意,看了陳子平幾個道:“沒什麼歡喜佛,歡喜佛就是我,想強xx她的也是我,但她雖中了我的純玉針,卻也打傷了我,最要命的,是她鑽進了這該死的玉棺,玉棺只有我的純玉功才能打開,但我受傷後道基受損,於是眼睜睜看著一塊美肉躺在眼前卻就是進不了嘴,所以只有編番謊話騙你們一騙,再想不到,你們竟這麼好騙,真的千辛萬苦替我找來了火靈丹,讓我恢復道基,打開玉棺,梅娘啊梅娘,我守了你這麼多年,藉著你幾位義兄助力,我終於要嚐嚐你的滋味了。”
“竟然是這樣。”陳子平痛心疾首:“我們都給他騙了。”
“王八蛋,我要斬碎你餵狗。”鐵流兒怒罵,臭銅錢幾個也是紛紛怒罵,越罵,玉真子卻越是笑得厲害。
“不要罵了。”玉真子終於收住笑,道:“我說過了,為感謝諸位,我會請諸位看一場活春宮,我也知道諸位都喜歡梅娘,夢裡一定都抱過很多回吧,我今天就滿足諸位的願望,把她剝光了,痛痛快快的玩給諸位看,讓你們知道,你們的夢中情人,到底是個什麼浪勁兒。”
“你休想如願。”梅娘怒叫一聲,便要咬舌自盡,但她中了純玉針後,全身麻軟無力,口舌雖能動,也慢了許多,不等咬上,玉真子手一指,一股真氣發出,梅娘下巴立即僵硬,再不能動。
“你死不了的。”玉真子淫笑著走近,眼光如毒蛇,將梅娘全身上下掃了一遍,口中咂咂連聲:“美,真是美,我雖等了這麼多年,守了這麼多年,但能玩著你,也都值了。”說著手一伸,抓向梅娘高聳的豐乳,卻又停下,嘿嘿笑道:“這樣太直接了不過癮,慢慢來,慢,才能嚐出你的真味兒。”轉而托起梅孃的一隻手,連聲讚道:“漂亮,白如玉,軟玉綿,真是漂亮。”伸嘴含住梅娘一個指頭,吮得咂咂有聲。
梅娘動彈不得,無法反抗,只有閉了眼睛,任他凌辱,珠淚如雨,從眼角滾滾落下。
臭銅錢幾個急怒欲狂,奈何半點辦法也沒有,只一個個把鋼牙咬得格格作響。
一進墳墓,雪槐就覺得玉真子有些不對,但再想不到事情竟會是這樣,眼見梅娘受辱,他也是氣炸了肺,尤其是同情陳子平五個,短短幾天相處,他已發現陳子平五個都是真情真性之人,但眼見他們千辛萬苦,最後卻是眼睜睜坐守心上人受辱,這樣的結局,無論是誰都要氣憤難平。
“怎生救得梅娘才好。”雪槐腦中猛轉念頭,但奇光散人這一氣乾坤袋練得實在太巧,將他身子包得嚴嚴實實的,他雖一身玄功神力,卻連手腳也伸不得,再無半點辦法,腦子急轉間,忽地靈光一閃,急召骷碌鬼王出來道:“我初次見你時,你身子可一下長到幾十丈,現在有沒有辦法再把身子長大,撐破這袋子。”
骷碌鬼王點頭:“當然可以,不過老奴察這袋子靈力深厚,以老奴之力,只怕力有未逮。”
“這個容易。”雪槐狂喜大叫:“我用血給你助力。”
“萬萬不可。”骷碌鬼王一臉惶恐,連叫道:“老奴絕不是藉機要挾主人,絕不敢吸主人的血。”說著長身而起,叫道:“老奴勉力一試。”身子霍地變長,手足急撐,那袋子立即給撐得鼓起,但想撐破,卻是為難。
雪槐見識過骷碌鬼王的功力,較之奇光散人,還略有不如,這袋子即是奇光散人所練,以骷碌鬼王之力,自然是難以撐破,這時再顧不得許多,咬破指頭,滴一滴血在戒指上。
“老奴萬死叩謝。”骷碌鬼王感激莫名,一聲暴叫,身子霍地狂長,一氣乾坤袋立時給撐得圓鼓鼓地,再啪的一聲,炸了。
除了二柱子,沒有人知道二柱子腰裡還袋著個雪槐,但就是二柱子,也無論如何想不到雪槐竟能破袋而出,因此這啪的一下,把所有人都炸蒙了,陳子平幾個是腦袋不能動,玉真子能動,卻就是愕然的轉過頭來,嘴裡甚至還含著梅孃的一根指頭兒。
他發矇,雪槐可不客氣,手一伸便撥出了奇光散人的七寶奇光劍,腳一抬,則就踏住了玉真子的脖子,將他踩在了玉臺子上,七寶奇光劍再一劃,斬斷了玉真子雙腿,對如此卑鄙小人,再無半分客氣可講,而若不是要玉真子拿純玉針的解藥,他一劍已削下了玉真子腦袋。
這中間說來羅嗦,其實從雪槐出袋撥劍斷腳,一氣呵成,只是一眨眼間事,眾人都還沒反應過來呢,玉真子已是在鬼哭狼嚎。
雪槐可不耐聽他鬼叫,厲叱道:“解藥。”
玉真子已給他的雷霆手段嚇破了膽,況且眼睛給劍光射住,看不到雪槐的樣子,更增恐懼,不敢違抗,老老實實去懷裡掏出一個玉瓶子,顫聲道:“這是純玉針的解藥,放到鼻子前聞一下即可,高人饒命啊。”
雪槐諒他也不敢搗鬼,看梅娘離得最近,當即撥了瓶塞,放到梅娘鼻子前,梅娘深吸一口氣,翻身坐起,叫道:“多謝,請問恩公是哪位高人?”她眼睛同樣被劍光射住,看不到雪槐。
雪槐知道解藥對路,手一振,割了玉真子腦袋,隨即仍將劍插回奇光散人背上,取解藥解了奇光散人幾個身上藥性。
陳子平幾個睜眼,他們不認識雪槐,但二柱子可就太認識了,他剛才還給炸開的袋子震一跟斗呢,可就叫了起來:“反臉人,師父,他就是你叫我捉的反臉人,啊呀師父,他把袋子弄破了呢,這可是個寶袋啊。”
“住嘴。”奇光散人厲叫一聲,與梅娘陳子平幾個對視一眼,六人一齊拜倒,叫道:“多謝恩公救命之恩。”
雪槐忙伸手相扶,道:“諸位快快請起,小事一樁,不必介意。”
“這絕不是小事。”臭銅錢大大搖頭:“生與死,確實沒什麼了不起,但如果眼見梅娘在我們面前給人凌辱,那我臭銅錢當真是死也不能閉眼,這份恩德,山高海深,臭銅錢但盼終此一生,能報答恩公於萬一。”
陳子平幾個一齊點頭,梅娘更是深深叩頭。
雪槐理解他們幾個的心情,眼見心愛的人在自己眼前被凌辱,那當真是比殺了他們還要難受百倍的事,而雪槐能在這種關健時候出手相救,他們心中的感激,如何是言語可以形容?然而雪槐敬他幾個真情真性,並不想讓他們有太重的心理負擔,知道空口說是沒用的,腦子一轉,呵呵笑道:“即這樣,那我們就一報還一報,你們也幫我做件事,便算是報了我的恩了,好不好?”
六人眼光齊齊一亮,陳子平叫道:“恩公但有所命,儘管開口,水裡火裡,雲山六友皺一皺眉頭的,報應神蟲有耳聽著,那就立即遭報。”
“報應神蟲?”梅娘神情一愕,她不知道啊,臭銅錢忙道:“隨後告訴你,現在先聽恩公說。”幾雙眼睛一齊眼巴巴的看著雪槐。
雪槐瞭解他們急於報恩的心情,心中尋思:“他們都是性情中人,即要他們相幫,那就該坦坦蕩蕩,誠心以待。”道:“諸位先請了,坐下說話,也別再叫我恩公了,我叫雪槐,叫我名字就好。”說著伸手掀起頭巾,露出真面目。
“你不是反臉人。”二柱子叫。
“住嘴,放肆。”奇光散人喝叱。
“我反臉人是裝的。”雪槐微微一笑,道:“這正是我要求諸位的事。”當下請六人起來一同坐了,將前因後果原原本本全部說了出來。
陳子平幾人聽完,俱個大怒,陳子平叫道:“撞天僧這禿驢,好生不講道理,如何可憑畜生一撞,便定人好歹。”
“五觀三寺一直就是這樣。”奇光散人怒哼:“他們自認正教,一直以來,別人在他們眼裡,都只是旁門左道,他們說對就是對,說錯就是錯,再沒有別人說話的餘地,但天可憐見他們也有落勢的時候,現在看誰會幫他們,那撞天僧卻還盲不自知,跑到我那裡賣老臉,讓我幫他,呸,我一句話就把他頂了回去,你五觀三寺不是很了不起嗎,求我幹什麼?自個兒玩去吧。”說到這裡才想到有些離題,忙對雪槐拱手道:“對不起,我只顧發牢騷了,上次的事也對不住,我不知道青蓮小姐原來是恩公的心上人,致有得罪。”
雪槐連忙搖手,笑道:“其實還要感謝柱子,若不是他一袋子袋了我來,如何能結識得各位。”
說到這裡眾人都笑了,鐵流兒捶二柱子一下,叫道:“說真的我們要感謝這憨柱兒,若不是他,我們如何能得恩公相救。”臭銅錢幾個一齊笑著點頭,倒弄得二柱子大是不好意思。
這時梅娘看了雪槐道:“恩公的心思,讓我來猜一猜,青蓮小姐因為相助恩公,以致背上叛師之名,荷葉道人自己其實可能不太在意,但其他門派嘰嘰喳喳卻讓他下不來臺,他沒面子,青蓮小姐也就格外的傷心,否則若就是法一幾個禿驢的冷眼,我估計青蓮小姐不會在意,是不是這樣。”
雪槐點頭,道:“是,青蓮傷心的就是給師父臉上抹了黑,所以她才想要用自己的鮮血洗去師父臉上的恥辱,讓荷葉道人重新驕傲的見人。”
“即是這樣,那我們就專門針對這一點來做。”梅娘輕輕擊掌,道:“我們就借青蓮小姐之名,給荷葉道人做臉,讓荷葉道人重新把青蓮小姐當做他的驕傲。”
“就是這樣。”陳子平幾個一齊點頭。
奇光散人叫道:“那什麼摧天黑風陣交給我,在我的七寶奇光劍面前,我到看他如何個黑法。”
鐵流兒叫道:“我來助你,你射住他眼睛,我從地下鑽過去,一鉤就鉤出他腸子,到看看他腸子是不是也是黑的。”
“摧地黃沙陣交給我。”陳子平輕拍油紙傘,微笑道:“且看黃沙道人的黃沙打不打得破我的紙傘。”
“我藏在傘骨下。”臭銅錢叫:“黃沙道人見黃沙打不了你,必仗劍來取,那時我就給他玩個黑的,不信玩不死他。”
“那摧魂烈焰陣自然就交給我和伶兒了。”梅娘微笑。
李伶兒大喜,拖長了腔調道:“能與梅娘並肩作戰,伶兒死也閉眼了。”
“瞧他美得那樣。”臭銅錢一撇嘴,卻又相視大笑。
雪槐卻有些擔心道:“那紅焰邪道的摧魂烈焰陣確實極為了得,那可比火靈怪口中噴出的火又要厲害多了。”
“這個不必恩公擔心。”梅娘微笑搖頭,道:“伶兒的多情淚,銷魂水,最是天下邪火的剋星,而我有個外號恩公不知道,叫做雙絲天女,我可用雙絲織一張錦,兜住伶兒銷魂水再罩上去,絕對可撲滅紅焰邪道人邪火。”
“這主意好啊。”李伶兒大喜拍手:“我正擔心,萬一紅焰邪道的邪火太厲害,我的多情淚擋不住怎麼辦呢,燒了我不要緊,烤焦了梅孃的秀髮,那我就罪該萬死了。”
雪槐也自心喜萬分,他是見識過李伶兒眼淚護身的本身的,暗暗尋思:“原來他的眼淚叫什麼多情淚銷魂水,滅火卻還真有神效,梅娘若能多接一些罩到紅焰道人烈焰陣上,只怕真能一舉罩滅。”卻又想:“只不知他眼淚夠不夠?”
這時梅娘秀眉微凝道:“但白城邪道那一氣殭屍陣卻有些辣手,陣中毒氣奇毒無比,咱們誰也抗不住。”
“這個倒不要諸位擔心。”雪槐叫道:“他這陣我能破,我不怕他屍毒。”
“恩公有此神通,那就一切好辦了。”梅娘與陳子平幾個相顧大喜,當下再商議一番,雪槐隨即告辭,先行回佛光寺來,這時早已天亮,算來離破陣之期已不過三天。
回到寺中,孫熒見了他大喜,連問他去哪兒了,有沒有給人欺負,掛念之情,溢於言表,雪槐虛言搪塞過,心中卻是暗暗感動,想:“她真是個善心的好女孩兒,青蓮有她在身邊,也多個貼心說話的人。”
問起破陣之事,法一幾個卻沒能找到半個幫手,西王母也沒有來,無法可想之下,只有用蠻辦法,以多取勝,議定兩人闖一陣,鏡空師太九葉道人闖摧天黑風陣,法一玉馨道人闖摧地黃沙陣,紫氣道人霞飛道人闖摧魂烈焰陣,最後的一氣殭屍陣則交給荷葉道人和撞天僧。
各掌教都沒有專破白城道人四個邪法的道法,這麼強闖,只是盼能借著已身道力修為,強行破陣。
道術和武功,從某些方面來說是相通的,兩個武士,如果內力相當,則招數越精妙就越能佔上風,但如果內力相差太遠,那麼招數再精妙也沒有太大的作用。道術也一樣,靈力相當,法術越玄妙越佔上風,若靈力相差太多,則法術並不能管太大的用。
荷葉道人和撞天僧若道基不受損,進一氣三摧陣,不說一定能破陣,但自保絕對不成問題,風沙火毒雖烈,休想傷得了他們,若兩人聯手,破四陣勢如破竹,所以撞天僧才有兩人功力復原再不必求人的感概。
法一幾個修為自然遠不到當年荷葉道人兩個的檔次,但與四邪相較,彼此差不多,兩人聯手,等於力量加強一倍,雖無剋制風沙火毒之法,但大力打小力,便不勝至少也要打個平手,所以法一幾個想出這兩人聯手的法兒,也不完全是瞎貓撞死耗子的僥倖心理,還是有他一定的道理的。
雪槐這時已知道五觀三寺之所以找不到幫手,與當年勢盛時過於盛氣凌人有很大關係,心中更生成見,得知眾掌教想出的破陣之法,心中冷哼:“若兩個人的靈力迭在一個人身上,破陣或有可能,只是兩人聯手,一加一可不等於二。”也不聲張,只靜待破陣之日,誓要替碧青蓮大大掙個臉兒,出一口胸中惡氣。到夜裡,便叫出骷碌鬼王,命他收集城外屍骨,練五千骷碌兵備用,骷碌鬼王狂喜去了。
到第七日,荷葉道人撞天僧領頭,眾掌教各率弟子,齊到獅子山下,白城道人當面接著,眼見還是幾個現人,並無一個幫手,忍不住仰天狂笑,叫道:“荷葉道人撞天僧,你正教該還有幾把好手吧,怎生就沒一個來助陣,說實話,就你們這架勢,貧道好生失望呢。”
荷葉道人冷哼一聲,道:“修道之人,休要賣弄嘴舌,你只進陣去,等著陣破受死吧。”
白城道人冷笑:“好,那就進陣來,看是誰死誰活。”當即回頭,引眾掌教到摧天黑風陣前,黑風道人仗劍立在陣中,作歌道:“黑風起兮摧天干,昏昏沉沉兮睜眼難。”歌罷狂笑三聲,叫道:“誰敢入我陣來一試。”
眾掌教商定乃是九葉道人和鏡空師太破此一陣,荷葉道人看了兩人道:“你兩個入陣,可背靠背互為倚角,也不必睜眼,只以一點靈覺感應,只守不攻,待黑風道人力竭,黑風減弱,便可破之。”
“多謝師叔提點。”九葉道人兩個揖身作謝,便要入陣,碧青蓮猛地閃身出來,叫道:“師兄師姐且慢。”說著在荷葉道人面前跪倒,道:“弟子想先去此陣中一試,請師父恩准。”
她語出突然,眾掌教都是一愕,只背後的雪槐心血激沸。
荷葉道人慧眼看著碧青蓮眼睛,道:“你認為你的修為比九葉他兩個合起來還要強嗎?”
“不是。”碧青蓮搖頭:“弟子知道修為遠不如師兄師姐,但弟子有一樣長處,弟子乃千年青蓮子種於女體而生,天生的蓮心,靈覺極為靈異,任他黑風再強,弟子也一定可感應到邪道所在,邪道必不想弟子有此蓮心,猝不及防下,弟子或可建功,請師尊師叔千萬恩准。”說著便又叩頭。
荷葉道人與撞天僧相視一眼,道:“她確有蓮心,靈覺異於常人,或可建功。”撞天僧嘴角微動,卻終是沒有開口。
荷葉道人看向碧青蓮道:“那便如你所願,你自己小心了。”
“是。”碧青蓮應了一聲,卻不起身,復又恭恭敬敬的叩了三個頭,道:“今日是師父千壽大喜,青蓮不孝,不敢準備什麼禮物,就此給師父叩三個頭,一謝師父養育之恩,二謝師父教誨之德,三祝師父千秋萬歲,福壽綿長。”
她這一說,眾掌教一齊叫了起來,撞天僧擊掌道:“對了,今天正是你千歲壽誕啊,怎麼就忘了呢,恭喜恭喜。”眾掌教也一齊道喜。
荷葉道人微微一笑,道:“多謝各位,說實話老道自己也忘了,倒難為她還記得。”看了碧青蓮道:“你這三個頭師父受了,好生入陣去,莫要叫師父失望。”
“謝師父。”碧青蓮起身,向荷葉道人再看一眼,轉過身去,珠淚滾滾而下,心中低叫:“師父,青蓮絕不會叫你失望。”眼望遠天,暗叫道:“槐哥,槐哥,青蓮今日與你永別,你要好生珍重自己,青蓮雖死,蓮心永在你身邊,永為你祝福。”拭了淚,縱身便要入陣。
十九章便在這時,天空中忽地炸開焰火,那焰火做得極巧,雖是在白天,仍是好看煞人,尤其在空中組成一個大大的壽字,更讓人眼睛一亮,同時間山角林中湧出無數漢子來,手中各捧了東西,瓜盤果品,各種吃食,又有人手中提了桌椅,還有一隊戲子,先在荷葉道人面前列隊下拜,齊聲叫道:“奉恩公之命,替青蓮小姐備辦壽禮,祝荷葉道人千秋萬壽,永福無韁。”拜畢在荷葉道人面前列下桌椅,請荷葉道人坐了,奉上果品,那隊戲子則咿咿呀呀唱起戲來。
這些大漢突如其來,所有人都蒙了,荷葉道人看向碧青蓮,眼含詢問,他以為是碧青蓮玩的小把戲,但碧青蓮卻也是一臉茫然,正要問那些大漢,林中又閃出兩人,卻正是奇光散人和鐵流兒。
撞天僧一見大喜,叫道:“我說呢,這張老臉總還值幾個子兒,果然還是來了不是?”
他自顧自高興,奇光散人卻是臉掛寒霜,冷眼往這邊一瞟,哼了一聲道:“老臉糊牆,還嫌太皺,卻還在這裡臭美。”雲山六友對五觀三寺本來就沒什麼好感,這時因雪槐的事,更是憤憤不平,所以說話再無半分客氣。
撞天僧一張老臉頓時脹得通紅,他雖生性通達,這樣的話也終是受不了,但確是自己臭美,也不好發怒,只把臉一黑。
奇光散人更不看他,與鐵流兒在荷葉道人面前拜倒,齊聲道:“奇光散人鐵流兒祝荷葉道人千秋萬壽,福壽無韁。”
荷葉道人即見奇光散人出言頂撞天僧,卻又給自己叩頭,兩個極端,一時也不明白他們到底是什麼意思,只拱手作謝道:“兩位請起,多謝多謝。”
奇光散人兩個起來,卻又恭恭敬敬的對碧青蓮行禮,道:“奉恩公之命,我兩個替青蓮小姐備辦第一份壽禮,請小姐笑納。”
對於突然冒出來的這些大漢和奇光散人兩個且口口聲聲說是替自己辦壽禮而來,說實話碧青蓮心裡是沒有半點準備,一時間又驚又喜又疑,忙回禮道:“多謝各位,青蓮不敢當的,卻不知那位恩公是誰?”
奇光散人兩個相視一笑,道:“小姐容後自知。”說著直起身來,掃一眼眾掌教,朗聲道:“奉恩公之命,破此摧天黑風陣,做為青蓮小姐獻給師尊的第一份壽禮。”
包括碧青蓮在內,先前都以為他兩個說的第一份壽禮不過就是那些大漢手中的果品和焰火呢,再沒想到竟是破陣,一時個個又驚又喜,碧青蓮更是連聲道:“這份禮太重了,青蓮不敢接的。”但奇光散人兩個不容她推辭,早轉身向陣中而去。
黑風道人不識奇光散人兩個,眼見兩人入陣,厲聲叱道:“你兩個是哪裡野人,不知高低,就敢入陣。”
奇光散人冷笑一聲,也不報名,哼一聲道:“若是害怕,便早早收陣自去,也算你有識見,否則一旦動起手來,身首分離,那時可就悔之晚矣。”
黑風道人勃然大怒,叫道:“好無禮,即不聽勸,便拿你兩個祭我大陣,也叫五觀三寺知我厲害。”說著捏一個訣,身子一旋,化一陣黑風沖天捲起,到極處,風頭突地往下一栽,剎時間滿谷黑風怒嘯,伸手不見五指。
奇光散人兩個早凝神戒備,這時奇光散人一聲長嘯,突地撥出背上七寶奇光劍,剎時間滿谷通亮,人眼難睜,在七寶奇光劍出鞘的同時,鐵流兒倏地往下一鑽,這是他兩個商量好的,乃是要叫黑風道人看不到鐵流兒有鑽地奇功,難以防備。
黑風道人這摧天黑風陣本就是以黑風迷人之眼,人眼難睜他才可就中取事,再想不到奇光散人有七寶奇光劍,沒迷著別人的眼,他自己反是雙眼難睜了,大驚之下急要收術開溜,他雖雙眼難睜,但耳聽八方,沒聽到奇光散人兩個有掠風衝近的聲音,只以為安全,再想不到鐵流兒會鑽在地下,看準他逃路,先一步等著,一近身,雙鉤突地從土裡鑽出,一前一後,正鉤著他前胸後背,可憐就鉤了個大開膛,肝腸流了一地,一命嗚呼。
碧青蓮本抱了一死破陣之心,再想不到奇光散人兩個來,輕輕鬆鬆破了黑風陣,驚喜交集,道謝之餘,只是追問奇光散人口中恩公的名姓,奇光散人兩個始終微笑不答,碧青蓮一時驚疑不定,雪槐在後看了,也是微微而笑,心中暗叫道:“青蓮青蓮,看你的蓮心能不能猜得到是我?”
白城道人見破了摧天黑風陣,黑風道人也死於非命,又驚又怒,叫道:“何處野人,就敢害了我二弟,白城誓與你不共戴天。”怒衝衝回身,發掌心雷震開摧地黃沙陣陣門,黃沙道人執劍立於陣中,也知道黑風陣已破,大叫道:“誰敢入我摧地黃沙陣來。”
五觀三寺本來議定是法一和玉馨道人破此陣,兩人見黑風陣破得容易,這時倒有了幾分輕視之心,法一叫道:“區區黃沙,有何可持。”與玉馨道人大步入陣。
見兩人入陣,黃沙道人叫一聲好,取沙缽一吹,剎時間黃沙漫天,怪風呼嘯,黃沙化成巨石,四面打下,法一雙袖一展,如來袖展開,袖展風雷,起始倒也能將打來的巨石盡數擋開,但巨石四面打至,漸漸的便有些擋不勝擋,一時惱將起來,大吼一聲:“和尚倒要看看,你這小小沙兒化成的石頭到底有多硬。”將身一掙,一個腦袋突地變得有平日五六個那麼大,頂作鐵青之色,便在滾滾黃沙之中,也是青光錚亮,迎著打來的巨石便撞上去。他這乃是佛門秘法鐵頭功,運起功來,一個頭當真比鋼鐵還硬,但見好頭,那些巨石打上去,竟是撞得粉碎,他頭上卻包也不起一個,然而黃沙道人這黃沙並不是每一塊都一樣大,有大有小,卻是急如密雨,就中有塊小的,約莫西瓜大小,突地從大石後鑽出,一下打在了法一鼻子上,頓時將一個和尚鼻子打成一個醬肉輔,紅肉四陳,血光飛濺。法一大叫一聲,急收了腦袋,雙袖掩了鼻子,衝將出來,便就蹲在了地下,鼻血急噴不說,那眼淚也流個不住,一邊的鐵流兒可就冷哼一聲,道:“這和尚,也有年紀了,受這麼點小傷,竟還要哭鼻子,真是。”
法一又羞又怒,叫道:“誰哭鼻子了,是打酸了鼻子,他自己流下來的。”打破了鼻子,說話便有些嗡嗡,惹得鐵流兒兩個更是拊掌大笑。
另一面玉馨道人卻是展開寶劍硬劈巨石,但見他劍一晃,一柄劍突地化成百十把,就如一座劍山一般,將他身子護在中間,打過來的巨石,撞著劍山,立即給絞成石粉。他這一手劍法,乃是老君觀絕學之一的分光劍,號稱天下防守第一,劍法展開,當真潑水難進,然而這麼只守不攻,卻也破不得陣,玉馨道人撐了一陣,眼見黃沙道人的黃沙無始無絕,更見法一給打破鼻樑敗出陣去,知道破不得陣,只得慢慢退出來,倒未受傷。
他兩個如此收場,別人再入陣,也強不過他兩個去,眾掌教一時面面相窺,作不得聲,白城道人揚聲大笑:“青蓮牛鼻子,撞天僧,破不得陣,那就乖乖認輸吧。”
要五觀三寺就此認輸當然不可能,但一時卻也真無法可想,便在這時,山背後一人打傘而來,正是無事打傘陳子平,大笑道:“區區黃沙,有什麼了不起,可就敢拿來與人打賭鬥,真真好笑啊好笑。”
白城道人大怒:“你是哪裡野人,敢來笑我三弟的摧地黃沙陣。”
陳子平嘻嘻一笑,不答他,到荷葉道人面前叩頭,叫道:“祝真人壽比南山,福如東海。”
荷葉道人也不識他,稱謝請起,陳子平復對碧青蓮躬身道:“奉恩公之命,特來破此摧地黃沙陣,作為青蓮小姐答謝師恩的第二件壽禮。”
聽說他又是來破陣的,眾掌教一時都是眼光一亮,碧青蓮更是驚喜交集,忙還禮道:“青蓮無功受祿,愧不敢當,卻不知那恩公在哪裡,讓青蓮拜謝。”
陳子平向她臉上一張,連聲讚道:“果然無雙絕色。”卻又嘻嘻一笑,道:“小姐說要拜謝,難道見了我家恩公要下跪嗎?”
“當然。”碧青蓮點頭:“先破了黑風陣,現在又來破黃沙陣,如此大恩,青蓮如何能不誠心拜謝。”
“錯錯錯。”陳子平大力搖頭,眼光向後面的雪槐一瞟,轉過身去,卻是長聲呤道:“男兒膝下有黃金,生來專門跪老婆,只不過也不要跪太多了哈。”說著哈哈大笑,走向陣中,他話中之意,別人不知,雪槐自然是知道的,不由心中一熱,偷眼看碧青蓮,但見她臉上驚喜之中透著疑惑,顯然仍未猜到他身上來。
黃沙道人見陳子平入陣,斜眼叫道:“你是哪裡野人,敢入我陣。”
陳子平將傘一旋,臉上卻仍是笑嘻嘻地,呤道:“無事打傘兮我稀奇,銅錢奪命兮你可知機,黃沙道人,收陣去吧,否則和黑風道人人一樣身首分離,可就悔之遲矣。”
黃沙道人大怒,叫道:“看你有何本事,敢吹如此大氣。”將沙缽一揚,一時間又是黃沙漫天,看他沙到,陳子平卻是不慌不忙,身子往下一蹲,油紙傘將整個身子盡竭罩住,陣中雖是黃沙漫天,卻再也打不到他。
雪槐在陣外看了,暗暗點頭,想:“所謂一物剋一物,他這傘倒真是邪道黃沙的剋星,臭銅錢想來是預先躲在他傘骨下了,黃沙邪道若不知機,只怕真會銅錢奪命。”旁邊眾掌教也都是又驚又喜,尤其碧青蓮喜笑顏開,她先前還有些擔心,法一兩個聯手尚敗退出來,陳子平就比他兩個聯手還要厲害了?就破得這陣,這時眼見陳子平以傘擋沙,暗暗點頭,想:“原來他這傘上有如此神通,那就難怪了,黃沙道人黃沙便是刮上一天一夜,他有傘遮著還是打不著他,倒可養精蓄銳,黃沙道人一旦力竭,便是破陣之時。”
黃沙道人眼見黃沙打不破陳子平紙傘,又驚又怒,仗劍要來劈破陳子平紙傘,他一劍下來,陳子平傘往上一抬,將他劍架住,同時間傘下飛出一個黑影,正是臭銅錢,原來臭銅錢鑽慣錢眼,縮骨術極為奇異,先就縮小了身子藏在了陳子平傘骨下,這時突然撲出,他功力本不下於黃沙道人,黃沙道人又全然無備,如何避得開,銅錢穿喉,立時斃命。
白城道人眼見又喪了黃沙道人,惱得哇哇大叫,伏劍便要來取陳子平兩個,紅焰道人遠遠看見,叫道:“大哥莫氣,且叫他們來我陣中,我一把火,必要替二哥三哥報仇。”聽他如此說,白城道人強壓怒火回身,眾掌教復往摧魂烈焰陣來。
一氣三摧四陣,前兩陣都是雪槐遣人破了,送給碧青蓮做給師父拜壽的禮物,眾掌教是寸功未立,面子上未免有點下不來,而那臭銅錢更是個不饒人的,還要火上澆油,冷眼瞟了眾掌教道:“四陣破了兩陣了,都是青蓮小姐拜壽的壽禮,荷葉道人受徒弟的,那是理所應當,不相干的人竟也這麼坦然受之,而且臉都不紅一下,古話說佛法無邊道法通天,別的不說,那厚臉皮功我今日算是見識了,卻只不知是道家還是佛家。”鐵流兒在一邊應道:“只怕是佛道雙修吧。”他兩個一搭一擋,可就把眾掌教躁得老臉通紅。
雪槐知道臭銅錢這些人都是性情中人,愛一個人可以為他死,恨一個人則是水火不容,惱著眾掌教委屈了碧青蓮,這時便借話頭給她出氣,雖然這麼嘲諷眾掌教到時揭破真面目對碧青蓮不利,但他聽著解氣,也不暗示阻止,反在心中哼了一聲,想:“青蓮一切都是為了我,我若不替她出氣,如何對得住她一腔真愛,即便以後對青蓮有成見,那又如何,我是她丈夫,自然一切替她擔著。”這時他已完全接受了碧青蓮,在他心裡,碧青蓮就和妻子無異。
照事前議定的,這陣是由紫氣道人和霞飛道人來破,因此別人也還罷了,他兩個尤其聽不得臭銅錢幾個的冷嘲熱諷,紫氣道人暴叫一聲,縱身便向陣中撲去,霞飛道人自然緊隨其後。見他兩個入陣,紅焰道人伸拳去鼻子上猛捶一捶,哼的一聲,兩道火柱噴出,剎時間將一座山谷燒成一座火焰山。
見到火起,兩道各捏訣作法,紫氣道人將身一晃,一個身子霍地化作一道紫色的氣柱,粗若合抱,毫光閃閃,此功名“紫氣東來”,乃是紫氣道人平生的真功夫,但見那火燒到紫氣面前丈許,便再不能近身,只是呼呼呼的枉自發威。霞飛道人卻又與他不同,見火至,他身上道袍突地平空放大,紅光閃閃,就象一個大鐘一般,將霞飛道人整個身子罩住。霞飛道人此功,名為“紅霞萬朵百重衣”,那火也給他道袍逼住,再莫想燒得到他身子。
雪槐在陣外看了,暗暗點頭,想:“他兩個身為一派掌教,還是有點真功夫的,但他們這法雖也了得,剋制不了紅焰的三昧邪火,破不得陣,也只是白費力氣。”
正如雪槐所想,紫氣道人兩個雖各以神功逼住紅焰道人火勢,但也已竭盡全力,要知兩人的功力與紅焰道人也不過在伯仲之間,全力抗衡紅焰道人邪火之際,哪還有餘力再去破陣?撐得一柱香時間,兩人知道再撐下去也是無義,因為紅焰道人邪火借了陣勢,較之他們純以真氣運功必然要持久得多,當下齊喝一聲,一齊躍出陣來。
見他兩個躍身出來,臭銅錢便就鼓掌道:“不錯,不錯,果然好功夫,便跟我侄兒上他外婆家一樣,乾淨溜溜的去,乾淨溜溜的回來,身上灰都不沾半點,但我說兩位大掌教啊,是要你們去破陣呢還是要你們去外婆家走親器呢?”
紫氣道人兩個各展神功,入烈火而毫髮無傷,本來頗有得色,聽了臭銅錢這話,卻就一齊變色,但事實俱在,卻又反駁不得,兩張臉一時都黑了下去,眾掌教面面相窺,大家功力差不多,紫氣道人兩個破不得陣,其他人自也破不得,一聲都不吱聲。
白城道人見再無人入陣,揚聲大笑,叫道:“還是那句話,破不得陣,那便早早敲鐘散夥,不必再和尚戴帽裝正經了。”
便在他話聲中,一個唱腔驀地高高揚起,李伶兒隨即一路碎步出來,兀自邊走邊唱,但聽他唱道:“悲莫悲兮生別離,肝腸齊摧兮魂魄虧。”在他身後,梅娘一身白衣如雪,施施而來。
臭銅錢叫道:“我一世就聽不得他唱,但今天細聽來,倒覺得也不是那麼難聽。”陳子平幾個一齊點頭,其實梅娘一出來,他幾個的眼光便全落在了梅娘身上,根本就沒聽李伶兒在唱些什麼。
梅娘兩個到荷葉道人面前叩了頭,起身,梅娘到碧青蓮面前,拉了她手叫道:“妹子果然是無雙絕色,初次見面,沒帶什麼禮物,這朵珠花,便算姐姐的一點小小心意吧。”說著撥出自己頭上戴的一朵珠花,插在碧青蓮頭上。
她情真意切,碧青蓮也不好拒絕,叫道:“初次見面,就收姐姐的禮物,叫青蓮怎麼過意得去。”
李伶兒在一邊唱道:“還有一件禮物,要請青蓮小姐笑納。”說著昂首看一眼眾掌教,道:“奉恩公之命,破此摧魂烈焰陣,以為碧青蓮小姐給師尊拜壽的第三件壽禮。”
碧青蓮早猜到梅娘兩個必是來破陣,所以才不好拒絕梅孃的珠花,但這時聽李伶兒說出,仍是驚喜交集,叫道:“諸位連送如此重禮,叫青蓮如何敢當。”
梅娘微笑道:“妹子不必介意,這都是你該得的。”說著放開碧青蓮手,到紅焰道人陣前,突地將上半身衣服一摟,露出肚臍眼來,但聞滋的一聲,肚臍眼裡射出兩根亮錚錚的白絲來,白絲交叉,織在一起,她臍眼裡白絲不絕射出,絲頭便不停的織,眨眼間織成一張手掌大的絲帕,梅娘託在掌中,看了李伶兒道:“借你三滴多情淚,銷魂水。”
“啊呀。”李伶兒打一個哭腔,唱道:“黯然銷魂者,唯別而已矣,我好苦啊。”說著那空眼眶雙淚齊飛,都落在梅娘掌中絲帕上,他淚還真多,眨眼便落了滿滿一絲帕。
雪槐看李伶兒那淚汪在梅娘絲帕中,靈光閃閃,知道那絕非尋常之淚,卻仍是心中疑惑,想:“這小小一絲帕淚,又如何滅得邪道那沖天毒火。”其實不僅他這麼想,周遭眾掌教也是一般心思,都是眼含疑惑。
卻見梅娘右手捏訣,左手將汪著淚的絲帕往紅焰道人摧魂烈焰陣上空一拋,那絲帕在烈焰上空不絕旋轉,越旋越大,眨眼間變得巨大無比,幾與山谷一般大小,奇的是,她絲帕變大,絲帕中汪著的淚也同時變大,這時看上去,一頃碧波,生似懸在空中的一面小湖。
眾人盡皆驚歎之際,只聽梅娘一聲厲喝:“翻雲覆雨,有情無情。”本來一直虛託著的手霍地往下一翻,隨著她手一翻,懸在空中的那絲帕同時翻轉,帶著一絲帕淚往下一罩,但聞滋的聲響,紅焰道人陣中沖天烈焰立時被澆熄,紅焰道人亦被絲帕裹住,全身精溼,死命掙扎,卻是掙不出來。白城道人大驚之下,急要來救時,鐵流兒腳快,一鑽過去,雙鉤一錯,早將紅焰道人一個腦袋勾了下來。
摧天摧地摧魂三陣,眾掌教使盡全身之力無可奈何,卻給雲山六友當作送給碧青蓮的禮物,輕輕鬆鬆破了,法一幾個面面相窺,一時間氣沮神消,作聲不得,他們自然看得出來,雲山六友功力並不比他們強,只是所練道法剛好是邪道陣法剋星,所謂一物剋一物,那真是半點辦法也沒有。
那一面白城道人捶胸痛哭:“天啊天啊,本擬要借這一氣三摧四陣狠狠教訓一下五觀三寺,出一口胸中惡氣,不想竟連喪我三位義弟,罷罷罷,天即無眼,那便連我一併收了去罷。”揚聲狂叫道:“誰有種,便再把我一氣殭屍陣也破了。”說著化陣白光入陣,霹靂一聲,陣法發動,五千殭屍來回穿插,驀地裡齊聲長嚎,一時間天愁地慘。
眾掌教那日已領教過陣中屍臭,這日便著意站得遠些,但眼見陣法發動,仍情不自禁的退開一步。
撞天僧看向荷葉道人道:“該到我兩個了,沒法子,這陣破是破不了的,但總得走一遭不是。”他和荷葉道人傷後道基無法復原,但護身的功力還是有的,不破陣,去陣中撐上一陣,也好有個藉口說話不是,當日議定他和荷葉道人入陣,也就是這個打算。
荷葉道人聽了他話,卻搖了搖頭,道:“貧道改了主意,不想走這一遭了。”
撞天僧急了,叫道:“這是什麼話,便破不了陣,去陣中呆上一陣那也是個緩兵的藉口,就這麼退回去怕是不好聽吧。”
“誰說不破陣了。”荷葉道人微微一笑,猛地揚聲叫道:“雪槐,還不出來,要躲到什麼時候?”
他這一聲叫得雪槐一呆,暗叫:“原來他早就看破我的掩身法了。”但這個念頭只是一閃,隨即明白,荷葉道人不是看破了他,只是猜出是他,事實上除了是他,誰會替碧青蓮去辦如此重的壽禮。當下將頭巾連頭髮重披到後面,露出臉來。
“槐哥。”碧青蓮一聲低叫,珠淚滾滾而下,而心中更是情潮洶湧,不可抑制,只恨不得即時抱著雪槐,再死命擠進他懷裡去,與他融為一體。事實上在陳子平以下跪調笑時,她便猜雲山六友十九是雪槐請來的,雖然她不知道雪槐是怎麼做到的,但她確信只有雪槐才會為她做這些,然而猜測終究只是猜測,在親眼見到了雪槐後,她才敢完全確信。
“槐哥,有你今日對青蓮做的這些,青蓮便即時死了,也是再無遺撼。”她這話是在心裡說的,嘴上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只是看著雪槐,珠淚如頃。
雪槐微笑著走過去,握了握她的手,在荷葉道人面前跪下叩頭,叫道:“雪槐給荷葉道人叩頭,祝荷葉道人千秋萬壽,福壽無雙。”
荷葉道人未吱聲,鏡空師太卻呵呵笑道:“小子行啊,算我沒看錯你,若就此逃走而讓青蓮師妹獨擋罪名,那你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終難逃鏡空一劍。”
雪槐復對她叩下頭去,叫道:“多謝師太維護青蓮,雪槐感激不盡。”說著看向荷葉道人,道:“雪槐今日做這些,只是想向真人和各位掌教證明,青蓮捨命維護的雪槐不是什麼奸人。”
這時碧青蓮也過來跪下,含淚道:“師父明察,槐哥他真的不是什麼奸人,弟子當日所為也不是要背師叛教,只是情勢過於緊急,逼得沒有辦法,所以才。”
“好了。”荷葉道人微笑擺手,道:“不必多話,雪槐,我只問你,你有把握破得白城道人這一氣殭屍陣嗎?”
雪槐抱拳道:“弟子勉力一試。”
“好。”荷葉道人一擺手:“我也看得出你不是什麼奸佞之徒,否則天眼神劍不會入你之手,萬屠玄女更不會授你萬屠玄功,至於青蓮那日雖然糊塗,但你今日以她名義破了這一氣三摧四陣,為我正教立下大功,那也抵得過了,都給我起來吧。”
“多謝師父。”碧青蓮淚如雨下,心中激動當真難以言喻,雪槐心中也是激情澎湃,道:“雪槐這就去破了白城邪道的殭屍陣,算做獻給真人千壽的一點小小心意。”站起身來,大踏步走向白城道人陣中,碧青蓮跟上一步道:“槐哥,我跟你一起去。”
雪槐搖了搖頭,道:“你還是留在陣外吧,這些殭屍殺起來嘔心得很,我可不喜歡我的青蓮一身臭哄哄的。”
碧青蓮感受到他的濃濃關懷之情,乖乖的點頭,立住身子,她腮邊還有一滴淚珠未乾,但笑容已如鮮花般綻放。
雪槐到陣前,白城道人見是個陌生少年,又驚又怒,看向荷葉道人揚聲叫道:“青蓮牛鼻子你好不知高低,自己不入陣,卻叫一個無名小子來送死,簡直豈有此理。”
荷葉道人這時心中暢快,呵呵笑道:“白城道人,不要小看這小子,他叫雪槐,手段高得很,竟把我徒兒的心都勾走了,你那區區一氣殭屍陣又算得什麼?”
他高興之下開起了玩笑,可把碧青蓮鬧了個大紅臉,頓足不依道:“啊呀師父,你取笑蓮兒。”說是不依,臉上卻是歡喜無限。
“原來逞強是要討心上人喜歡。”白城道人盯著雪槐冷笑一聲,叫道:“小子,你可要想好了,別一眨眼變成一具殭屍,可就抱不了你那姣滴滴的心上人了。”
“好多廢話。”雪槐冷哼一聲,叫道:“準備好沒有,我要破陣了。”心中殺氣狂湧,直衝九霄,驀地裡長嘯一聲,撥出背上長劍,大踏步入陣,當面殭屍刀劍齊至,他看也不看,怒喝聲中一劍斜揮,挨著他劍者固然刀劍齊折肢體亂飛,略遠些未挨著他長劍的,給他劍氣所激,也是齊齊跌飛開去。對這種邪魔殭屍,他再無半分留手,萬屠玄功全力催動再加上神劍靈力,力道之強,可想而知。
一劍劈出,雪槐再不停手,一路狂殺進去,那些殭屍看似恐怖,卻是擋不住他半步。
白城道人先前未把雪當一回事,這時才知他不可小窺,冷哼一聲:“小子還有幾分蠻力,但你照舊來得去不得。”仰天一聲鬼嘯,口中白氣噴出,陣中殭屍也一齊噴出屍氣,剎時間屍氣籠罩了整個山谷。
在白城道人想來,屍氣一出,雪槐必定即時倒斃,再想不到雪槐只撕下一塊衣襟矇住口鼻,竟又揮劍狂殺,絕毒無比的屍氣於他竟彷彿只是幾個臭屁而已。一時又驚又怒,起身叫道:“好小子,貧道倒要看看你有多少斤兩。”仗劍便要衝下,卻猛聽得一聲狂笑:“好啊好啊,這味道可是好久未聞了啊,真是香啊。”
竟有人說屍氣香,白城道人自出孃胎還沒聽說過呢,大驚之下扭頭急看,卻見一團綠光凝成一個骷碌之形,在屍陣中飄來飄去,大口大口的吸著屍氣,而在兩面山上,無數骷碌兵正手執骨劍,潮水般湧下來,立時與陣中殭屍殺在了一起。
那團綠光自然是骷碌鬼王,他本身就是萬鬼怨氣凝聚成形,怨氣是什麼?內裡是怨鬼的一點戾性,而形之於外的,不就是屍氣嗎?所以普天之下,也只有骷碌鬼王才會說屍氣香,也只有他才是白城道人一氣殭屍陣最絕的剋星。
白城道人看清骷碌鬼王形狀,立時明白他根底,驚怒交集,大叫道:“何方野鬼,敢來盜我屍氣。”仗劍飛身來取,骷碌鬼王如何會怕他,縱身急迎,雙爪飄忽,狂呼酣鬥。
陣外眾掌教高立山尖之上,眼見雪槐不怕屍毒已是一奇,再見他更召來骷碌鬼王和骷碌兵,更是大出意料之外,紫氣真人哼了一聲,叫道:“竟召來骷碌鬼相助,我正教中人豈可如此不擇手段?”
“器為人用,用之正則正,用之邪則邪。”荷葉道人微微一笑,道:“我倒覺得,骷碌鬼正是白城邪道殭屍陣最好的剋星。”
撞天僧看著陣中的雪槐,道:“這小子確有非常之能,但貧僧總覺得他身上有幾分邪氣。”
他這話叫邊上的碧青蓮心中一緊,看向荷葉道人,荷葉道人卻笑道:“所謂非常之人方可行非常之事,這小子我是越來越喜歡了。”說著斜瞟一眼碧青蓮,要笑不笑的道:“而且老道不喜歡也不行啊,所謂女生外嚮,我徒兒已經給他勾了魂去,老道若再沒眼色,將來只怕連個養老送終的人都找不到。”
“師父又取笑蓮兒。”碧青蓮賴到荷葉道人身撒嬌不依,懸著的心終於放回了肚子裡,她就怕荷葉道人見雪槐召骷碌鬼王相助,再在眾掌教的偏見下對雪槐又生出成見,眼見荷葉道人如此公然迴護雪槐,叫她如何不高興,看著陣中縱橫來去的雪槐,心中不自禁的湧起驕傲之情,想:“我的槐哥真了不起,本來就算師父疼我,僵著其他門派的面子,也不得不處罰我,但槐哥竟以不可思議的神通,解開了這道難題,終叫師父對他另眼相看。”
這時陣中鬥得正緊。殭屍給白城道人練過後,軀幹若鐵,力大無窮,再合以陣法,戰力確是極為了得,然而骷碌鬼王的骷碌兵不是普通的骷碌兵,乃是骷碌鬼王以一點陰靈驅動,狠辣之氣半點也不輸給白城道人的殭屍,鬥了個旗鼓相當。骷碌鬼王鬥白城道人也差不多是半斤八兩,雖然就功力來說骷碌鬼王略遜,但他長在身法飄忽,白城道人想要贏他,沒那麼容易。就中只雪槐大發虎威,縱橫來去,更無對手,而胸中殺氣更是越湧越烈,到後來竟情不自禁的仰天長嘯,嘯到極處,不知從何處又生出一股氣來,嘯聲忽又撥高,再到盡處,卻又生出一股氣來,再又撥高,連環三匝,嘯若驚雷,一時陣內陣外,聞者俱驚。
陣外眾掌教相顧失色,玉馨道人叫道:“這小子好重的殺氣,將來只怕終要走上邪途。”
碧青蓮心中又是一緊,但這回卻是撞天僧搖了搖頭,道:“這是萬屠玄功應有之象。”
“還是差得很遠啊。”荷葉道人眉毛微凝,微微搖頭道:“據貧道所知,萬屠玄功的殺氣共有天怒、人怨、鬼哭、神嚎四境,天怒之境氣繞三匝,聲若雷鳴;人怨之境怨氣沖天,六月飛雪;鬼哭之境氣達九幽,其氣由粗轉細,遠處聽來摧肝裂膽,近處反不可聞;神嚎之境殺氣才真正大成,天神行法,隨心所欲。這小子這一嘯,氣繞三匝,萬屠玄功不過剛剛入門而已,但話說回來,當年萬屠玄女曾和我說,她那萬屠玄功入門便要三十年,還要看修習之人的悟性,而這小子習此功才幾天,有這樣子,已是非常了不起了。”說著看向撞天僧,道:“我五觀三寺後輩弟子中,便無人及得上這小子,先前我們關起門來自高自大,此一役後,該請醒了,滅七殺教再不能象當年一樣全憑五觀三寺之力,得廣集天下正道異士奇人,合力剿之。”撞天僧微微點頭,輕嘆了一聲,他這一聲嘆息雖輕,眾掌教都在邊上,自然得聞,也明白他嘆息中的意思,面上不覺都澀澀的。
雪槐一聲嘯畢,覺得氣上重樓,胸間殺氣更烈,也知道萬屠玄功有了小成,氣滿則溢,所以才會情不自禁的作嘯,也自心中高興,卻覺斬殺殭屍已不過癮,猛地縱身而起,身劍合一,射向正與骷碌鬼王惡鬥的白城道人,不想他一嘯之威,已讓白城道人心中驚怵,見他劍到,竟不敢應招,鬼嚎一聲,化陣白光而去,骷碌鬼王要追,雪槐喝令不必,當下將亂了陣腳的殭屍斬殺淨盡,覆命骷碌兵抱了枯柴,就在谷中放起火來,盡數燒化了。骷碌鬼王自是仍迴雪槐戒中,他一回戒中,所有骷碌兵立即散開,倒在火中,自己抱柴燒自己,詭異絕倫。
一切處置停當,雪槐躍上山來,碧青蓮牽了他手,到荷葉道人面前,剛要開口,荷葉道人卻一舉手止住了她,看向雪槐道:“雪槐,我知道你和蓮兒痴心苦戀,但你身上怨孽牽扯,還遠不到可以娶我蓮兒的時候,這一點你須明白。”
“師父。”碧青蓮叫,眼眶中已滿是淚水,她剛才確有藉此良機讓師父許婚之意,再想不到竟給荷葉道人一眼看破,搶先封了話頭。
雪槐跪下叩頭,道:“弟子明白。”
“明白就好。”荷葉道人點頭:“因緣天定,你只須稟心正直,自還你一個因果,否則事到臨頭,棒打鴛鴦,怨天尤人也是無益。”
雪槐知道荷葉道人道基雖然受損,但慧眼深湛,這麼說自非無因,腦中閃過長眉道人讓他放一放手的話,以前認為不可能,但一步步走下來,功力越來越高,部屬也越來越多,真若發了狂性,實不知會是個什麼樣子,想到這裡,心中冷汗涔涔,復叩頭道:“多謝真人教誨,雪槐謹記了。”
陣即破,雲山六友便與雪槐作別,梅娘道:“雖與恩公分手,但恩公救命全節之德,雲山六友永世不忘。”說著六人一齊拜倒,雪槐忙也拜倒相回,道:“不是說過以破陣相抵的嗎?怎麼還提那點子小事。”
“抵不過的,抵不過的。”陳子平大大搖頭,道:“在那種情況下救了梅娘,隨便什麼東西都抵不過的。”臭銅錢幾個一齊點頭,梅娘更是眼含熱淚,別人也只是一死而已,而她卻要在臭銅錢幾個面前生生被強xx,那真是比死還要難受一百倍的事,雪槐在那種時候救了她,那份恩德,確不是破區區一個小陣就可以抵消得了的。
他幾個心感重恩,但雪槐心裡卻真不希望他們這樣,腦子一轉,突地想到一個主意,叫道:“這樣好了,如果諸位不嫌棄,不如咱們結拜了,雲山六友改雲山七友好了。”
“這主意好。”臭銅錢幾個相視一眼,一齊點頭,當即便結拜了,不要說,雪槐是絕對的老七,雲山六友彼此間有一套特異的聯繫方法,當下教了雪槐,揮手作別。
眾掌教則先回佛光寺,商議隨後的行止,此一役後,眾掌教心中都是大受震撼,終於深切的感受到,五觀三寺再不是以前的五觀三寺,想討滅七殺教,必須要另想法子,自然又免不了一番爭執。
雪槐不得不和碧青蓮分手,他還有很多事要做,要去救無花,傍龍城下更對峙著他和義父的數十萬大軍,不能不管。他捨不得分開,碧青蓮更捨不得,但此役後對付七殺教,五觀三寺的對策將要有很大的轉變,她作為荷葉道人親傳的弟子,不能不在場,最重要的,是荷葉道人先就說明白了,現在還不是她和雪槐在一起的時候,她不敢再做讓師父傷心的事。
碧青蓮送出很遠,到無人處,撲到雪槐懷裡,死命纏綿,只恨不得將身子化在雪槐身上,雪槐也是情熱如火,好不容易才分開來,灑淚而別。
夕舞傷已全愈,碧青蓮也重獲荷葉道人諒解,現在掛在雪槐心上的,只有無花和傍龍城下與義父對峙的大軍,歸心似箭,日夜急趕,這日正趕著路,忽聞得一陣酒香,原來路邊有一家酒店,酒旗高揚,一路急趕也有些累了,更給勾起酒蟲,雪槐當即收術,去店中叫了一罈酒一盤熟牛肉,正吃著,卻聽那店東一聲長嘆道:“如此三天就要吃一個人,不要一年,這一地的人都要叫他吃光了。”
“難道這地方有邪物吃人?”雪槐看那店東自言自語,心中起疑,便叫那店東過來,問道:“這地方有什麼怪物吃人嗎?”
那店東聽他問,卻就垂淚道:“想來客官是外地人,不知端詳,正是有怪物吃人呢。”當下說給雪槐聽,原來就在大路往東十里有一個山谷,名喚斷魂谷,谷中不久前來了一個邪怪,性喜吃人,每過三天就出來一次,每次總要擄個人回去,那店東因心中害怕,所以嘆息落淚。
雪槐聽了大怒,想:“如此三天便要吃一個人,那還了得。”當下問了那斷魂谷方位,抱了酒罈子便出店,邊喝邊直奔斷魂谷,心中雖掛著無花,但無論如何不能聽任邪怪吃人不是,在他想來,這種吃人的邪怪,不會有多大道行,趕去一劍了帳,也費不了多少時間,他卻沒注意,那店東看著他背影奔向斷魂谷,只是嘿嘿冷笑。
十來裡地,眨眼即到,但見兩山夾一谷,倒也險峻,雪槐知道這必是斷魂谷了,這時酒罈子也空了,往地下一摔,大踏步入谷,他甚至懶得用劍眼先搜一下,想好了,進谷碰著那邪怪,當頭一劍就完事了,不必耗太多精神。
不遠處一道山尖上,兩個人正看著雪槐,這兩個人一個是敬擎天,另一個則是夕舞,眼看雪槐入谷,夕舞猛地跪下,哭叫道:“爹,求你饒槐哥一命。”
“不行。”敬擎天一張臉黑得象鍋底,叫道:“這小子壞了我多少大事,尤其這一次,若不是他,屍門四邪就可將五觀三寺一網打盡,其實早在上一次,我就該讓魔谷四劍收拾了他。”
“爹爹。”夕舞哀叫。
“不必廢話。”敬擎天袖子一拂,語氣中充滿了斬釘截鐵之意。夕舞瞭解他性子,知道再不可挽回,伏在地下,淚流不絕,心中低叫:“槐哥,槐哥,你為什麼就這麼喜歡管閒事,若不是你這性子,也不會輕易的給人誘入谷中啊。”
原來敬擎天在知道屍門四邪的一氣三摧陣給雪槐一手破去後,暴跳如雷,下決心要除掉雪槐,他對雪槐性子瞭若指掌,看準雪槐來路,先用酒香勾雪槐進店喝酒,再用言語誘雪槐入斷魂谷除怪,其實谷中不是什麼吃人的邪怪,而是魔谷四劍,雖然上次在不歸谷雪槐已和魔谷四劍對過一次,但那次魔谷四劍因夕舞囑咐未用劍陣,算不得數,對魔谷四劍劍陣的威力夕舞是很清楚的,她知道雪槐無論如何抵擋不了,經過萬剮風輪那一次,她已真的愛上雪槐,無論如何都不能眼睜睜看著他死,但敬擎天這一次卻也是動了真怒。
雪槐入谷,怒喝一聲:“什麼邪怪在此吃人,快快出來受死。”山谷迴音,卻並不見有什麼邪怪出來,心中奇怪,仗劍深入谷中,卻見劈面一塊巨石擋路,方要繞過,心中忽起感應,急運劍眼看時,哪裡是什麼巨石,竟是魔屠北手持巨劍擋在路中,一時吃了一驚,叫道:“怎麼是你在這裡?”
“小子納命罷。”見給雪槐看破幻術,魔屠北暴喝一聲,將巨劍向空中一拋,身子化一道黑光,竟鑽進了劍身裡,巨劍同時發出異嘯,對著雪槐當頂劈將下來,他這劍本來巨大無比,再這麼凌空劈落,真有開天劈地之威。在魔屠北拋劍的同時,東西南三方,魔屠東魔屠西魔南亦同時現身,都是將劍往空中一拋,魔屠東化紅光,魔屠西化青光,魔屠南化白光,分頭鑽入劍中,同時射向雪槐。原來四魔本就是劍中精魄得道,人即是劍,劍即是人,上次留手,人劍分離,這次人劍合一,再不留手。雪槐怎麼也想不到這斷魂谷里不是什麼吃人的邪怪,竟是魔谷四劍,且一言不發就合圍猛攻,又驚又怒,此時無暇多言,急閃身避過魔屠北巨劍,同時舉劍格擋另三魔劍招,但魔谷四劍攻勢綿綿不絕,剎時間滿谷都是劍影。
雪槐見過黃沙道人的摧地黃沙陣,陣中巨石之威已自驚人,但魔谷四劍這劍陣的威力卻比摧地黃沙陣更驚人,魔屠北巨劍凌空之威,已遠過於黃沙陣中的巨石相撞,而魔屠南小劍的靈幻多變,魔屠東魔屠西劍輪旋轉的飄忽詭奇,更遠不是黃沙陣中的巨石所能比擬。
當日初闖不歸谷,骷碌鬼王說魔谷四劍如何了得,雪槐尚不相信,此時面對無窮無盡的劍山,始才知道魔谷四劍確非浪得虛名,但這時知警已是晚了,任他拿出全身本事,左衝右突,始終無法突出劍陣的圍困,到後來劍陣威力越盛,他眼睛已看不清楚,知道此時無論是怕是怒都沒有用,運起無念咒,將一點靈光與天眼神劍的劍眼融為一體,借天眼神劍清明無礙的劍眼明察劍陣的詭奇變化,格擋四魔攻勢,但也只是死守,無法破陣而出,對魔谷四劍來說,雪槐能撐這麼久,已是非常了得,但雪槐有苦自己知,這麼死撐是撐不了多久的,稍一失手,便是萬劍穿身之禍。
敬擎天遠遠看著,冷笑一聲:“我說你小子真有通天徹地之能呢,不過如此。”話音未落,一直伏地暗暗落淚的夕舞突地縱身而起,飛掠向谷中。
敬擎天大驚,急叫道:“夕舞,你做什麼,你就衝進去也救不了他。”
夕舞不答他話,飛掠之勢反而更快,到斷魂谷上頭,大叫一聲:“槐哥,我來跟你死在一起。”頭上腳下,直撲下去。
雪槐再沒想到夕舞會突然出現更會直撲進劍陣中來,魂飛魄散,猛地大吼一聲,沖天而起,同時念動屠形屠心兩訣,七竅噴血中,劍光暴長,將包括魔屠北巨劍在內所有劍枝盡竭盪開,當頭迎上夕舞,叫一聲:“走。”一把摟住夕舞的腰,如電飛掠。
萬屠玄功中這屠己三訣,霸道絕倫,萬屠玄女在萬屠真經說得清楚,世上決沒有不付出代價而能憑空增加功力的好事,即便事後能療好傷,對道基也終是大有影響,尤其不能頻繁使用,若只運屠形訣,則三年後可再用,若同時催動屠形屠心兩訣,則三十年內不可再用第二次,否則道基大損,五內俱空,再無法復原,這也就是雪槐寧可在陣中苦撐以待四魔力竭而不肯以屠己三訣破陣而出的原因,但夕舞這麼一撲,他怕傷著夕舞,不得已只有用屠己三訣,又怕一訣功力不夠,同時催動兩訣,受傷更重,雖然破陣而出,卻已是五內如焚,他怕魔谷四劍追來,拼著餘力,拉著夕舞一去數百里,先前去勢若電,但慢慢的便再撐不下去,只覺五臟六腑中慢慢的空了下去,身形也越來越慢,終於在一個山谷中落下地來。
夕舞先前認定雪槐必然無幸,再想不到雪槐竟突然間大發神威,竟能破陣而出,當真喜出望外,但這時察覺出了不對,因為雪槐身子搖搖欲墮,竟象站都站不穩的樣子,急扶了他道:“槐哥,怎麼了,你剛才是不是用了自殘以增加功力的法子?”上次雪槐揹著他從真言寺衝出,口噴鮮血卻突然間功力大增,這次又是一樣,雪槐雖然未說,她還是猜了出來。
這時的雪槐,虛弱得非常厲害,眼冒金星,耳朵裡嗡嗡直叫,全身更好象沒有半塊骨頭,只想躺到地下再不要起來,夕舞雖然就在他耳邊說話,聽在耳裡,卻就象千里之外說一般,知道這次真的有些糟,卻仍怕夕舞擔心,勉力一笑道:“沒事。”
他這麼說等於是承認了,夕舞眼中的淚一下子就冒了出來,叫道:“這種借自殘增加功力的法子最傷身體的,短短十多天間連用兩次,怎麼會沒事,你這次又是為了我,怕我傷在他們劍下是不是?我的傻槐哥,他們不敢真的傷我的。”情急之中,她不覺吐露真言,但她的話在雪槐耳裡越來越遠,那最後幾句則根本沒聽到,身子慢慢軟倒,昏了過去。
“槐哥,槐哥。”夕舞大急,忙按著雪槐丹田,將靈力輸入,她靈力不是很強,但也不弱,然而雪槐的身子就象一個無底的深淵,她那區區靈力根本起不了半點作用,她這時將雪槐摟在懷裡,感著雪槐的心跳一下比一下跳得更慢,就象與她分手離別的親人,一步一步去得更遠,一顆心頓時直沉下去,她平時千靈百竅,這時卻半點辦法也沒有,腦中只有一個念頭:“槐哥,你要死了,我也不活了。”
正自萬念俱灰,驀地,夕舞深入雪槐體內的靈力感覺到一股新的力量從雪槐丹田中生出,這股力量不很雄渾,但卻十分堅韌,從丹田中一點點生出來,那種感覺,就象春天的種子,雖給埋在厚土下,那種勃勃的生機卻是不可抑止。而幾乎在這股力量生出的同時,雪槐的左臂上生出一股力量,這股這股力量就大得多了,而且非常怪異,其勢如旋,其形若淵,帶著一股巨大的吸力,將夕舞的靈力飛快的往裡吸,夕舞一時間又驚又疑,如果任憑這麼吸下去,不要多久,她的靈力就會給吸個乾乾淨淨,但她又不敢撒開手,因為她不知道雪槐體內到底發生了什麼?也許雪槐現在正需要她的靈力呢?正在猶豫之中,雪槐頂心竟又生出一股力道,直灌下來,這股力道力量同樣大,卻更為霸道,竟猛地一下將夕舞按在雪槐丹田的手彈了開去,等她再按上去,再想輸入靈力,卻怎麼也輸不進了,她感覺到,雪槐體內有一股極其強大的力道,在不停的湧動,同時間,她感覺雪槐的心跳也一下一下的強勁起來,那種強勁,甚至有些不正常。
很顯然,有一些極特異的變化正在雪槐體內發生,夕舞不知道那是什麼,更不知道為什麼會那樣,她只能緊緊的抱著他,感受著他一下比一下更強壯的心跳。
雪槐體內的變化,別說夕舞,便是雪槐自己,先前也完全想不到。起於雪槐丹田的那股勃勃生氣,是碧青蓮送在雪槐體內的千年青蓮子,千年青蓮子靈異非凡,內蘊生機,一粒種可生萬朵花,碧青蓮便因它而生,而當它感受到雪槐的生命即將逝去,立即借雪槐僅餘的一點生機生芽開花。先前千年青蓮子在雪槐體內,只是為他療傷,直到此刻施放出生機,才是真正的與雪槐融為了一體。
發於雪槐左臂的那股力量,便是封印於雪槐左臂中的那股神秘力量,難得糊塗曾告訴雪槐那股力量帶有戰神與魔神雙重的祝福,但到底是什麼,卻誰也不知道。而無疑地,這股力量極其強悍,當它感覺到雪槐的生命即將消逝,立即出手相救。
至於最後從雪槐頂門上灌下的那股力道,則是天眼神劍的靈力,夕舞瞞得過深愛她的雪槐,卻如何瞞得過神劍天眼,所以一下就把她的手彈了開去。
這時雪槐體內湧動著的,正是這三股力量的融合交會。在這之前,封印於雪槐左臂的神秘力量雖一直存在,雪槐卻只偶有感覺,無法驅使召喚,更無法利用,至於天眼神劍的靈力,融入雪槐體內的也只有很小的一部份,其餘的必要雪槐召喚才會出現,而且用完即走,不肯留在雪槐體內。但這一次卻不同了,生長著的千年青蓮子的勃勃生機一感受到另兩股力量,立即便如貪食的嬰兒般,拼命的吸收轉化,變為己有,雖然它並不能將被封印著的那股力量全部吸收,卻已載留了一部份,神劍靈力也一樣,再不象第一次給雪槐靈力時,想賜多少就賜多少,這次它碰上了一個強盜,狠狠的搶了它一把。
所以雪槐的心跳才強壯得不正常,因為他體內的力量正空前強大,只不過在千年青蓮子將那兩股力量徹底吸收並與他完全融為一體之前,他不會醒過來。
“我說這小子怎麼突然之間功力大增,竟能突破魔谷四劍的劍陣,原來是用了自殘增加功力的法子。”敬擎天的聲音突然響起。
夕舞急抬頭,敬擎天竟就站在面前,雪槐借屠形屠心兩訣功力大增下的猛跑,雖然擺脫了魔谷四劍,但敬擎天魔功非凡,竟仍然追了上來。
“爹。”夕舞驚叫,雙手下意識的摟緊了雪槐,哀叫道:“你放過槐哥吧。”所謂知女莫若父,但也只有夕舞,才最瞭解敬擎天,在此之前,敬擎天一直不肯以真面目面對雪槐,沒把雪槐放在心裡是一個原因,但最主要的,他並不想雪槐看穿他,所以便是對雪槐起了殺心,也只是叫屬下出面,自己隱在暗中,下意識地,他總想維護他在雪槐心中的形象。但這一次他卻直接面對雪槐,因為雪槐剛才大顯神威時的身手引發了他的戒心,已讓他生出了不擇手段一定要殺掉雪槐的決心,是否暴露面目已再不在他考慮之中。
敬擎天一擺手:“他已經這個樣子了,我殺不殺都不重要了。”說著微微一笑,但當眼光再次掠過雪槐眉間,眉頭卻又突地一凝,猛地叫道:“不對,這小子眉間生機勃勃,竟又活過來了,啊,我知道了,是天眼神劍在作怪,原來天眼神劍雖不在他身上,靈力卻一直跟著他,我說呢,這小子怎麼能屢創奇蹟,原來是這麼回事,那就留他不得。”說著跨前一步,舉起了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