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雪槐一顆心幾乎要爆炸開來,卻知道猶豫不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荷葉道人一旦開了口,以他身份,絕不能反悔,更不猶豫,猛地裏仰天狂笑,大踏步便跨進殿中,叫道:“好笑啊好笑,世上竟有這樣騙老婆的,而這滿殿的高人,竟沒一個人能看得出來。”
這一天雪槐都跟在碧青蓮待從背後,也就沒人再注意他,再想不到他會在這時候冒出來,法一幾個立時沉下臉去,不及喝叱,二柱子卻先轉過身來,看了雪槐道:“你説我是騙子?豈有此理。”他心直口快,説這番話時根本沒看清人,話説完也把雪槐看清了,可又叫了起來:“不對,你是什麼怪物?你的臉呢?”繞到雪槐背後一看,大叫奇怪:“怪了怪了,世上竟有你這樣的人,臉竟然是生在背後的,喂,你的臉怎麼會生在背後啊?”
這等憨人,這會兒竟問起這個來了,但雪槐卻暗暗高興,只要能岔開議婚的話頭就好,當下冷笑一聲,道:“因為世間騙子瘋子傻瓜白痴太多了,他們有臉見人,我卻沒臉見他們,所以生之前就讓我娘把我的臉生在了背後。”
“原來如此,大哥還真是個有主意的人,我娘生我的時候我還在睡覺呢,一點主意也沒出,説生就生了。”二柱子連連點頭,似乎對雪槐能在娘肚子裏拿主意十分羨慕,他這副樣子,其他人哭笑不得,鏡空師太卻哈哈大笑,叫道:“小子哎,那你今生就要記個乖,來生轉世,出孃胎之前可千萬別再睡着了,好拿主意啊。”
“這話有理。”二柱子點點頭,向鏡空師太一拱手,道:“多謝師太提醒,你是好人呢。”
這會兒便是法一等也忍不住了,紛紛搖頭,九葉笑罵道:“這傻小子,還真憨到家了。”
二柱子這時卻想起了什麼,猛瞪眼看向雪槐道:“大哥,你剛才好象説我是騙子,你説清楚,我哪裏騙人了。”
雪槐進殿時,只是要阻住荷葉道人的話頭,腦子裏其實沒想那麼多,但這會兒卻有了主意,道:“不是騙人?好,我來問你,剛才你説你師父能請人來破一氣三摧四陣是不是?”
“沒錯。”二柱子點頭。
“這就是騙子最常用的手法。”雪槐猛地擊掌:“你師父其實半點真本事沒有,更不認識什麼有真本事的道友,卻故意拿這等虛無縹渺的話頭來誘人上鈎,這在騙術裏叫做放長線吊大魚,掛羊頭賣狗肉。”
“不是的。”二柱子急得脹紅好臉,叫道:“我師父確實有破陣的真本事的,他也真的請得到破陣的人。”
“是嗎?”雪槐卻只是冷笑。
二柱子是憨人,急得差得要拿頭去撞柱子,卻猛地開竅,叫道:“對了,我有證明的,我背了師父的七寶奇光劍來,此劍一出,奇光萬道,黑風邪道的本是以黑風蒙人之眼,就中取事,但我這劍一出,不但能照徹黑風,而且奇光還能射得黑風道人睜不得眼,只能束手就縛,你不信,我現在就和你去破黑風陣,你親眼見着,可就信了。”説着便要往殿外走。
雪槐當然知道他説的是真的,七寶奇光劍必能破黑風道人的摧天黑風陣,真要一試,那就糟了,腦子急轉,猛叫道:“不必那麼麻煩,要試,就在這裏試好了。”
“這裏怎麼試?”二柱子不明白。
“怎麼不能試?”雪槐叫:“你不是説你那劍一出,別人就睜不得眼嗎,那你就撥劍出來,看我睜不睜得眼,我睜得眼,黑風道人也睜得眼,我若睜不得眼,黑風道人自也一樣,我便信你了。”
“這話對頭。”二柱子點頭,一昂頭道:“那就在這裏試一試,我必要讓你相信,我不是騙子。”説着瞟一眼碧青蓮,臉上不由自主又是一紅,最後那句話,自是説給碧青蓮聽的。
雪槐心中冷笑,道:“來吧,不必廢話。”
二柱子反手握住劍柄,卻看向殿上眾人,道:“我師父這劍一出,有七寶奇光,此光極為凌厲,人眼絕不能睜,若睜眼直視,便會被奇光所傷,強要看時,眼睛便會被射瞎,所以請各位掌教大師注意。”
“不要空言嚇唬人了。”雪槐冷笑:“我可以肯定的説,我一定能在你的什麼七彩奇光中大睜着眼睛。”
“那你就試試。”二柱子脹紅了臉:“但瞎了眼睛莫要怪我就是。”
“等等。”法一猛地揚手,看向雪槐,道:“你説你能睜眼,得有個證據,免得完了你明明閉着眼睛卻説是睜着。”
他這明擺着是幫着二柱子,雪槐勃然大怒,口中卻冷笑一聲,道:“有理,這樣好了,二柱子,你出劍後全力攻我,絕不要留手,我能睜眼,自能避開你劍招,若避不開死在你劍下,那你這七彩奇光就是個真的,我也死而無怨。”説着轉頭看向法一,道:“法一和尚,便請你做個見證。”他惱了法一,言語中再無半分敬意,法一大怒,冷笑道:“好,我會看着。”
碧青蓮一直擔心的看着雪槐,這時法一動怒,情勢越來越僵,猛地叫道:“反臉人,不可冒險。”
“主人不必擔心。”雪槐昂頭掃一眼法一幾個,叫道:“反臉人雖反生着臉,卻最是記恩,小姐即是我主人,則反臉人活着一日,就絕不容天下任何人欺負於你,尤其是那些狗肉油蒙了心的光頭。”
他這話是直指撞天僧了,撞天僧臉一沉,法一暴叫一聲:“大膽。”鏡空師太卻猛地叫道:“血性護主,好。”
雪槐向鏡空師太一抱拳:“多謝師太。”轉頭看向二柱子,叫道:“撥劍。”
“小心了。”二柱子猛一下撥出了背後七寶奇光劍,劍一出鞘,立時迸出七道奇光,剎時間整個大殿一片雪白,雪槐兩眼雖給頭巾罩着,上面還蓋了頭髮,卻仍然無法睜開來,只有閉上,心中暗贊:“這七寶奇光果然了得。”
但七寶奇光只射得他肉眼,於天眼神劍的天眼卻毫無影響,將奇光中寶劍看得清清楚楚。
不過二柱子卻並未依言出劍攻他,只是執了劍問他道:“怎麼樣,現在信了吧?”
“什麼信了。”雪槐大笑:“我説你這什麼七寶奇光就是謊言,我眼晴可是睜得好好的呢。”
“不對,你臉生在後面,背對着我,自然可以睜眼了。”二柱子大叫,其實他七寶奇光劍發出的奇光極其強烈,身在大殿中,便是以背相對,也休想睜開眼睛,但他卻以為雪槐只是背對着他的緣故。
“有道理。”雪槐點頭,轉過身來,變出的一雙眼睛大瞪着,直視二柱子手中七寶奇光劍,道:“怎麼樣,你看我眼睛閉不閉?”
他眼睛是變出來的,根本有眼無珠,自然對七寶奇光毫無感覺,這時加倍的瞪圓溜了,直視着二柱子,這下二柱子傻眼了,不住搔頭,喃喃叫道:“不可能,這怎麼可能。”
法一幾個雖不能開眼,但耳朵不受影響,從二柱子話中聽出雪槐眼睛竟是睜着的,又驚又疑,想來也是,他們為一派掌教之尊尚且無法睜眼,雪槐這無名之輩憑什麼有這等神通?法一一凝思便明白了,叫道:“不要上當,他眼珠已經瞎了,只是強睜着眼睛而已。”
“法一,你這禿驢也太混蛋了。”鏡空暴怒,跳起來叫道:“反臉人不惜瞎眼也要護主,如此血性你還要揭露他,你到底還是人不是?”她以一派掌教之尊,竟然出口罵人,固然和她性子有關,卻也實在是氣憤到了極點。
法一臉一沉,張了張嘴,卻沒有有出聲,他眼不能睜,但感應到鏡空師太氣勢,凌厲之極,只要他一反駁,只怕馬上就會打起來,所以想一想終是忍住了。幾大掌教中,以法一性子最為古板,所以對碧青蓮的叛師之舉也最為反感,倒不是他純心要和碧青蓮作對。
碧青蓮身後,孫熒低叫一聲:“反臉人大哥。”眼淚滾滾而下,碧青蓮也是眼中含淚。
這時殿中所有人都是一個想法,雪槐眼睛已經被劍光射瞎了,只是為護主強撐,二柱子點頭叫道:“原來是這樣,我説誰能在七寶奇光下睜眼呢。”
“還在吹。”雪槐卻是哈哈大笑:“你看我象瞎了眼的樣子嗎?實在看不出,你出劍啊,先前不是説好了嗎?”
二柱子果然去他臉上細看,卻看不出來,緊了緊手中劍,卻又搖頭,道:“不好,你是青蓮小姐的人,我若出劍傷了你,青蓮小姐要怪我的。”
他倒是個情種了,雪槐苦笑不得,道:“不出劍,那你就做個手勢,或者舉幾根指頭,我看見不看見不就全明白了。”
“這主意好。”二柱子點頭,伸出左手三個指頭,道:“我這是幾個指頭。”
“三個。”
二柱子一愣,不死心,再屈起一個指頭,雪槐叫:“兩個。”
這下二柱子有些呆,憨人卻也會使心眼,猛地握一個拳頭,口中卻叫道:“你那都是蒙的,我這次指頭多,看你還能蒙出來。”
雪槐哈哈笑:“騙子的狐狸尾巴出來了不是,明明捏個拳頭,卻還來騙人説張開了多少指頭,只可惜你騙得了別人,卻如何騙得了我。”
二柱子臉一紅,叫道:“不是。”看看自己的手再看看雪槐眼睛,終是不死心,叫道:“你再看這個,還能看清我就服了。”手到懷裏一伸,張開卻是一把瓜子,叫道:“這是什麼?有多少。”
雪槐又打個哈哈,叫道:“原來你這麼大一個大老爺們還象小姑娘一樣饞嘴買瓜子吃,多少粒嘛,我數數,十一粒,是不是?”
二柱子攤開的手掌心,多少粒瓜子他自己自然是數清楚了的,眼見雪槐説得一粒不差,一對眼珠子立時就瞪大了,呆瞪着雪槐眼睛,喃喃自語道:“師父説過,除了以師門秘法練過的日眼,任何人也休想在七寶奇光下睜開眼睛,可他為什麼還能看清,不可能,怎麼可能。”這麼叫着,猛一下跳起來,大叫一聲:“師父,出怪事了。”一個旋子出了大殿,眨眼跑了個無影無蹤。
大殿上一時好半天鴉雀無聲,這樣的結果實在太讓所有人意外了,先前在眾人眼裏,雪槐不過是個反生着臉的古怪的怪人,雖砸碎了石獅子,也不過是幾斤蠻力,道術之士對蠻力是不放在眼裏的,所以也沒當回事,再沒想到,雪槐竟有一雙不怕七寶奇光的眼睛,這可是包括荷葉道人撞天僧在內全做不到的啊,因此所有人都震呆了。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鏡空師太,驀地裏仰天狂笑,連叫三聲:“好,好,好。”
法一幾個則是陰沉了臉,荷葉道人看一眼撞天僧,搖頭道:“上天竟然生出這樣一個怪人,看來真是天意了。”撞天僧哼了一聲,無話可説。
眨眼天黑,雪槐呆在自己房裏,卻是擔心碧青蓮,二柱子説他師父能請人破四邪大陣的話,已打動撞天僧法一幾個,卻給雪槐硬生生堵了回去,撞天僧法一幾個自然將帳算到碧青蓮頭上,便口中不説,碧青蓮也一定能感受到壓力,想到碧青蓮柔弱的肩頭上壓着如此沉重的壓力,雪槐五內如沸,忍不住運劍眼向碧青蓮房中看去。若是其她女孩子,他不好偷看人家的閨房,但碧青蓮現在在他心裏,就象妻子一樣,無論做什麼,都很自然。
碧青蓮並沒有睡,在焚香禱天,孫熒也跪在一邊,只聽碧青蓮低聲禱道:“蒼天在上,青蓮誠心祈禱,一祝師父道基復原,與天地同壽,七天後破陣之期,恰是他老人家千歲大壽,青蓮不孝,已不敢給他老人家祝壽,只祈求蒼天開眼,那日能有高人相助破陣,師父高高興興。二祝天佑我正教,得道多助,最終滅了七殺教。三祝我的槐哥一切平安,他是這世上最好最好的人,但他的心中卻很苦,蒼天垂顧,讓一切苦難都遠離他吧。”禱畢,叩下頭去。
聽着她誠心的祈禱,雪槐熱淚再忍不住,迸出眼眶,低叫道:“青蓮,你想到了師父,想到了正教,想到了我,卻為什麼就沒想到自己呢。”
碧青蓮起身,孫熒過來收拾香案,碧青蓮將她的手抓在手裏,看了她道:“小熒,姐姐求你件事,好不好?”
孫熒忙道:“小姐千萬別這麼説,有什麼事你儘管吩咐,孫熒一定竭盡全力去做。”
“你為什麼一定要叫我小姐呢。”碧青蓮看着她:“叫我姐姐吧,你是槐哥託付給我的人,他喜歡你,我也喜歡你,你確實是個好女孩子。”
“姐姐。”孫熒猛地撲到碧青蓮懷裏,哭了出來,叫道:“你和雪大哥,才真的是好人。”
碧青蓮撫着她背,停了一會兒,道:“小熒,即然知道我的槐哥是好人,姐姐就把他託付給你,你答應姐姐,終你一生,一定要好好的陪着他,照顧他。”
“姐姐。”孫熒聽出她語氣不對,猛地抬起頭來,叫道:“你為什麼這麼説?那你呢,你不陪着他,不照顧他嗎?”
碧青蓮眼望遠天,微微搖頭:“我真的想一生一世陪着他,親手照料他所有的一切,睡前為他洗腳,晨起為他梳頭,但沒有辦法,我做不到。”
“為什麼?姐姐,為什麼?”
“因為我背叛師門,給師門帶來了恥辱,讓師父在所有人面前抬不起頭來,師父痛了我這麼多年,我怎能如此傷他的心?”説到這裏,碧青蓮淚如雨下。
“那不能怪你的啊,是他們冤枉了雪大哥。”孫熒叫。
“我的槐哥當然是冤枉的,但不論怎樣,我的做為都是對師門的背叛。”碧青蓮搖了搖頭。
雪槐捏緊拳頭。碧青蓮説的沒錯,無論怎麼樣,碧青蓮那日公然幫雪槐,就是對師門的背叛,這是沒什麼道理可説的。
“但我會洗刷我帶給師父的恥辱。”碧青蓮微抬下巴,道:“師父這麼疼我,我絕不能讓別人因我而指責他,所以七天後破陣,我將第一個請戰,我會用我的蓮心在黑風中找到黑風邪道,與他拼個同歸於盡,我死了,但我的鮮血將洗刷師父身上的恥辱,師父將可以為我而驕傲。”
“姐姐。”孫熒大叫:“你不能這樣。”
“只有這樣。”碧青蓮的聲音異常的堅定,看向孫熒:“這是不能更改的,師父和槐哥,是青蓮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人,為了他們,青蓮可以做任何事情。”
“姐姐。”孫熒從碧青蓮的眼光中看到了百折不回的決心,知道勸不轉碧青蓮,再一次撲到她懷裏痛哭起來,而外面的雪槐一顆心更幾乎是要痛碎。他兩次見識了碧青蓮為他赴死之心,知道這個看似外表柔弱的女孩子的心裏,其實極其堅韌,只要是她認準了的事,決不會回頭,她説要用自己的鮮血洗刷師父臉上的恥辱,就一定會做到。
“所以我要把我的槐哥託付給你,請你照顧他。”碧青蓮輕撫着孫熒的背,道:“小熒,好妹妹,答應姐姐,求你了。”
“嗯。”孫熒終於含淚點頭,卻已是咽不成聲。
“青蓮。”雪槐在心底低叫出聲,再忍不住,飛掠出寺,如果再呆在寺裏,他真的不能控制,要衝過去將碧青蓮抱在懷裏了。
出寺一路狂奔。他沒有用遁術,他就是要借雙腿的狂奔來發泄心中的激湧的情緒。
也不知跑了多遠,他的情緒終於慢慢平靜下來,而一個念頭已清清楚楚的印在了腦中,無論如何,一定要破了一氣三摧四陣。
決心即定,雪槐定下腳步,想:“我一個人主意有限,可召雷電雙鴉來,他們得道多年,見多識廣,或許會有更多的主意。”想到這裏,雙手捏訣,便要念動雷電訣召喚雷電雙鴉,就在這時,耳邊忽地聞得一聲異嘯,一股極大的力道遮住了他身子,將他猛地一吸,竟凌空吸了起來,眼前隨即一黑,那情形,就象那日給吸進雷電爐中一樣。
雪槐大吃一驚,急運劍眼,看到的卻是二柱子,先前的七寶奇光劍不見了,卻拿着一個皮袋子,而雪槐就裝在他的皮袋子裏。看得清楚,雪槐更是百疑從生,不説二柱子怎麼突然到了這裏,又一聲不吭的這麼拿皮袋子裝他,最不可思議的,是拿在二柱子手裏的那皮袋子並不大,如果正常用來裝東西,最多也就裝個十來斤的西瓜,怎麼就能裝下雪槐這昂藏七尺大漢呢,便算裝得下吧,那袋子怎麼又不見變大呢,難道雪槐身子平空變小了?可雪槐自己並沒有感覺啊,這不是出妖怪了?
雪槐不知道,二柱子手中拿的這袋子,名為一氣乾坤袋,這一氣乾坤袋十分玄異,能以小裝大,看上去只是一隻尺許長的袋子,卻能裝千斤的大水牛,用來裝人,七八尺長的大漢,輕輕鬆鬆就裝了進去。佛言納須彌於芥子,廣言佛法之妙,而奇光散人這一氣乾坤袋正是源於佛法,雖然他非佛非道。至於二柱子為什麼突然在這裏出現並偷襲雪槐,二柱子一開口,雪槐便明白了,只聽二柱子從袋口看了他道:“你先不要怕,我今天回去和師父説了你的奇異後,師父無論如何也不相信,所以命我連夜用一氣乾坤袋裝你回去,師父要親自驗證,若你沒有使詐弄鬼,乃是真本事,師父自然不會難為你。”説完也不由雪槐分説,裝袋口一合,繩子一紮,系在了腰上,隨即轉身回奔,而他這一轉身雪槐又明白了一件事,原來他奔的方向正是二柱子來的方向,敢情他正是送上門給二柱子拿呢,一時哭笑不得,想和二柱子説,天眼穿得出去,他的聲音卻穿不透一氣乾坤袋的玄機,大喊大叫二柱子也是充耳不聞,想戳破袋子,身子卻是倦着的,給袋子緊緊裹着,舒展不開手腳,有力沒法使,無可奈何,想:“看來只有等到見了那奇光散人後才能脱身了,不過破陣還有六天,也不太急。”
奇光散人住的七寶莊並不太遠,三四百里路,二柱子借遁術,大半個時辰也就到了,剛到莊口,卻見出來一個道人,背上揹着二柱子白天背的那七寶奇光劍,勿勿出莊,從這道人的氣勢和身背七寶奇光劍看,雪槐猜他理應就是奇光散人,果然二柱子一見那道人便躬身叫道:“師父,那反臉人徒兒捉來了。”
奇光散人並不停步,叫道:“先不管他,你跟我來。”看他模樣,似乎是有急事,二柱子自然沒有二話,跟了就走,這可把雪槐急壞了,還有六天就是破陣之期,萬一這六天奇光散人都給來個不聞不問,豈不害死人?但他給蒙在袋子裏,抗議也沒有用,怒不得惱不得,惟一的辦法,只有祈求奇光散人儘快辦完事。
奇光散人帶了二柱子以遁術急趕,去得卻遠,直趕了大半夜,也不知有幾千裏,前面卻見一座高山,奇光散人勢頭略收。
“看來快到地頭了。”雪槐心中嘀咕,也幸虧神劍天眼能看出去,否則這麼蒙在袋子裏,非把他急死不可,這時雖然出不去,至少眼睛還可以看,往山中一掃,卻突地見着一樁怪事,但見前面半山窪泥地裏,突地鑽出一個腦袋,那腦袋向這邊一張,立時又縮進了土裏,那情形,就象兔子伸頭,但與兔子不同的是,兔子腦袋縮回去,地面上會有一個洞,而這人的腦袋縮回去,地面仍是完好無損。
雪槐先前只以為自己眼花了,怎麼可能呢,就算有人藏在地底下,這麼鑽來鑽去的,無論如何得有個洞口啊,但幸虧他是在借天眼看,若是自己的眼睛,只怕真要想破腦袋了,天眼卻是可以看進地底的,往下一看,但見是一條身材瘦小的灰衣漢子,卻是在地底下掠行,那種情形,和雪槐以遁術掠行一模一樣,以遁術在空中掠行,空氣中不會留有洞口,而這漢子的也一樣,在泥土裏掠行,也同樣沒有洞口,也就是説,他不是和兔子一樣靠打洞在地底下走,而是另有玄功可以鑽地。
這實在是太神奇了,雪槐不但沒見過,甚至聽都沒聽説過,心中讚歎,看那灰衣漢子潛行一段,出來張一下,顯然是在張奇光散人的來向,到一處巨巖後便停住了,他手中是一對長鈎,這時雙鈎一分,弓身做勢,而雪槐看奇光散人去勢,必從那巨巖旁邊過。
“這蚯蚓要偷襲奇光散人。”雪槐心中一凝,但隨即啞然失笑,他緊張什麼?便想提醒奇光散人,做得到嗎?只安心看戲好了。
然而出乎雪槐意料,奇光散人從巨巖邊過,那灰衣漢子卻並沒有撲出偷襲,雪槐正自奇怪,猛聽得大笑聲起,前面不遠處一株大樹後,閃出來一個儒生打扮的中年人,這時是夜裏,沒太陽也沒下雨,這儒生手中卻撐着一把青色的油紙傘。
一見那儒生,奇光散人師徒即收術停步,雪槐立即便明白了,那灰衣漢子和這儒生是一路,先前不出手偷襲,不是手下留情,而是在與儒生形成合圍之勢後,再打奇光散人一個出奇不意。
“看這兩人精神氣勢,功力都不在奇光散人之下,前後夾攻,奇光散人絕對架不住,不過奇光散人有七寶奇光劍,此劍一出人眼難睜,卻又佔優。”雪槐心中暗暗思忖,凝神看着。
奇光散人顯然屬於那種脾氣不怎麼好的人,一見那儒生便喝道:“陳子平,好好的你攔着我路,想做什麼?”
陳子平嘻嘻一笑,道:“奇光兄這話問得怪了,你不記得我的外號了嗎?”
“無事打傘,誰不記得。”奇光散人一聲冷笑:“無聊。”
“這人外號竟叫無事打傘,有趣。”雪槐聽了好笑,想:“這外號倒也形象,這種時候也撐着傘,不遮雨也不擋太陽,不就是無事打傘嗎?”
“着啊。”陳子平全不介意,仍是嘻嘻一笑,道:“無事打傘,無事攔路,不就是無聊嗎?”
“少給我打花腔。”奇光散人臉一沉,喝道:“有事就説,有屁就放,不放屁就給我滾到一邊去。”
陳子平仍是嘻嘻笑,道:“事呢沒有,屁呢昨夜裏放過了,奇光兄要想聞呢還得臨時煉一個,要不你等等,我這就在肚子裏駕開煉屁爐,臨時給老哥你煉一個?這樣好呢,你老哥可以訂貨,要圓就圓,要方就方,隨心就意,只是醜話説在前頭,這訂做的呢,那就不退貨。”
他嘻皮笑臉説着,雪槐卻差點笑倒,想:“這人有趣,不過他這麼嘻皮笑臉,必然另有居心。”
奇光散人可沒笑,鋭眼劍一般盯着陳子平,驀地嘿嘿一笑,道:“我知道了,原來你也想打火靈丹的主意。”
聽了他話,陳子平仍是嘻嘻笑,不承認,但也不否認,顯然便是默認了,雪槐心中嘀咕:“火靈丹是什麼東西,奇光散人這麼急急趕來看來就是為了火靈丹了。”
“憑你無事打傘,擋不住我奇光散人。”奇光散人盯着陳子平笑臉,似要看到他心裏去,叫道:“你必然還有死黨,是了,必是鐵流兒那混蛋。”説到這裏,他猛地大叫一聲:“柱子小心腳下。”同時間撥出了七寶奇光劍。
劍一出,立時天地皆白,但與白天在寺裏不同,只要不直視劍光,背轉身還是可以睜眼,因為這曠野之地,光都散開了去,不象寺裏的牆壁會反光,然而雪槐看向陳子平,卻發現與自己想的不同,陳子平並不是靠背轉身來避七寶奇光劍的劍光,而是將傘往下一罩,擋住了劍光。
“原來他傘有這般妙用。”雪槐大是驚歎。
陳子平躲到傘後,呵呵大笑,道:“不必不必,鐵流兒外號鬼扯媳婦腳,從來只扯小媳婦的腳,對你那傻徒兒的大腳,絕不可能有興趣。”
“陳大哥正是我的知音。”那夥衣漢子猛地在地下張口出聲,顯然他就是鐵流兒,眼見給奇光散人看破行蹤,便不再隱身,卻也不從土裏出來,而他這麼藏身土裏,七寶奇光劍的奇光卻對他不起半點作用,雪槐先前想着奇光散人有七寶奇光劍,便是以一敵二也不至落於下風,這時卻轉了心思,想:“這兩人外號都古怪得很,尤其那鐵流兒更叫做什麼鬼扯媳婦腳,從古至今也沒聽説有人取這般外號的,但這兩人各懷奇技,卻正是奇光散人七寶奇光劍的剋星,奇光散人看來要糟。”
鐵流兒一應聲,奇光散人嘿嘿點頭,叫道:“我就知道你的死黨必也來了,但你兩個齊上我也不怕。”對二柱子喝道:“注意腳下。”身子一縱,便向陳子平撲去,喝道:“你這麼天天無事打傘,且讓我看看你傘上功夫有點長進沒有。”
陳子平呵呵一笑:“正要奇光兄指點。”傘一旋,縱身相迎。
看看接近,奇光散人一聲大喝,一劍對着陳子平傘頂劈下,雪槐的天眼看不透陳子平的傘,便知他這傘絕非等閒,心中猜測:“他這傘看來也是件寶物,卻不知架不架得住奇光散人的寶劍。”
但與他猜的不同,陳子平並不以傘面硬架,而是斜裏一旋,斜斜削向奇光散人左脅,乃是以攻為守,雖是一把傘,但傘骨如刀,這麼旋轉急削,一旦削上了,可絕不是鬧着玩的,而他一張臉卻始終躲在傘後。
奇光散人眼見陳子平傘骨斜削,一劍便不敢劈實,斜劍下指,削向陳子平雙腳,陳子平傘往下一壓,將自己整個身子盡竭遮住,卻同時將傘向前一送,他傘上有個尖頂,若是戳上了,可就是一個透明窟窿,但他傘一送,奇光散人早斜身繞步,到了另一面,七寶奇光劍展動,唰唰唰連刺三劍,陳子平傘一旋,以傘骨連擋三下,清脆的叩擊聲在靜夜裏傳出老遠。
三下硬擊,平分秋色,奇光散人嘿的一聲:“有長進,看來這傘不是白打的。”
陳子平嘻嘻一笑:“有奇光兄這一聲誇獎,以後小弟打傘就更有精神了。”
“不要得意,再接我幾劍看。”奇光散人一聲大喝,劍光一緊,攻勢更形凌厲,腳踩八卦,一個身子忽前忽後,忽高忽低,速度之快,恍眼看去竟好似有三四個人在同時進攻一般。
他攻得急,陳子平也守得緊,一把傘同樣是忽前忽後,旋轉翻飛,牢牢實實罩住自己身子。
雪槐與很多人動過手,更看過太多的人相鬥,但若説鬥得精彩好看,卻都不如這兩人的相鬥,心中暗贊:“天下奇材異能之士,果然所在多有,僅以劍術論,我便遠不如這奇光散人。”他劍術出於敬擎天,這段時間雖多異遇,劍術卻仍是老路子,與奇光散人如此奇變百出的劍術相比,確是多有不如,但他看得出來,奇光散人兩個功力都不是太高,最多能與法一等五觀三寺掌教持平,雪槐若召喚神劍靈力,則還要高出一分半分。到這時候雪槐才終於注意到一件事,就是無論五觀三寺等正教中人,還是天風道人屍門四邪等邪教中人,功力都會在一個地方停住,彼此間雖也有高低,但相去極微,然而若説道基魔功都有侷限,到一定地步便不再成長,可雪槐還見過西王母和誓咒中的萬屠玄女,功力卻遠在眾人之上,可以説足足要高出一個檔次。
意識到這一點,雪槐心頭有略微的迷惘,不過隨即就想到了:“道術魔功的修練,和普通人習武其實沒有區別,所謂人力有時而窮,習練到一流的境界容易,而要想百尺杆頭再進一步,躍升到足可開宗立派的超一流境界,卻絕非那麼簡單,甚至僅有苦練都不行,還要有不世的機緣悟性。”
他凝神思索,奇光散人和陳子平卻仍是苦鬥不休,另一面,二柱子卻是雙眼盯着地面,不停的跳來跳去,口中還不絕喝叱:“出來,出來,我可看見你了哈,別説我憨,眼珠子可是亮堂呢。”鐵流兒其實壓根兒就不在他腳下,而是緊跟着奇光散人,顯然是要抓住奇光散人的破綻,好來個突然襲擊,鐵流兒只能用這個法子,因為他一離土,眼睛就無法睜開,只能一擊即走。
對鐵流兒的行蹤,雪槐自然是看得一清二楚,眼看着二柱子虛張聲勢,不自楚好笑,暗暗搖頭:“這憨柱兒,説他憨,他倒也會使詐,但人在暗處你在明處,這詐又如何使得出,不徒自惹人笑嗎?”
奇光散人始終不見鐵流兒現身,自然知道鐵流兒是隱在暗中打他的主意,因此雖在與陳子平惡鬥中,卻始終分神留心腳下,不予鐵流兒可趁之機。
陳子平當然也知道鐵流兒只有一擊的機會,不現身,是找不到這個機會,安心助力,驀地裏長笑一聲:“奇光兄,小弟還有點見不得人的把式,也請你老兄多多指教啊。”笑聲中一個跟斗,身子倒翻出去,半空中一聲長喝:“幻影流星傘。”傘一旋,身子上突地又分出一個身子來,連人帶傘,猛射向奇光散人,他這分身之術且是接連不斷,一個才出,另一個緊跟着又來了,瞬時間連分出十七八個身影,前後左右,向着奇光散人不絕猛撲。他這裏面,當然只有一個真身,但奇光散人可沒有雪槐的天眼,又如何分得出哪個是真身哪個是虛影,只有將七寶奇光劍舞成一座劍山,將整個身子盡竭罩住,雖暫保不失,已大落下風,而腳下鐵流兒更是瞪圓了眼盯着他,只要他稍露破綻,立時便要出手。
“若捨不得那什麼火靈丹趕緊逃命,十招之內,必要落敗。”雪槐冷眼旁觀,暗中思忖,便在這時,忽聽到風聲急響,又來一人,老遠便叫:“奇光兄莫慌,我臭銅錢來助你。”
雪槐抬頭看去,但見來者是個商賈模樣,最有趣是全身掛滿了銅錢,有大有小,各式各樣,一路奔來,便聞銅錢叮鐺,響個不絕。雪槐見了他模樣,不覺暗中失笑:“臭銅錢,這名號還真是形象呢。”
臭銅錢老遠便喝一聲打,手一揚,一串銅錢飛出,分頭射向陳子平化身。陳子平傘一旋,將臭銅錢銅錢擋了開去,幻影復一,持傘立定,怒視臭銅錢道:“臭銅錢,你也要來插一腳嗎?”
臭銅錢哈哈大笑,向地下一指道:“你那死黨鐵流兒在下面吧,許你有幫手,就不許我幫奇光兄?世上沒有這麼霸道的買賣吧。”
“你硬要插手,那就休怪我不客氣,幻影流星傘下,多你一個也不為多。”陳子平一點頭,傘一旋,喝一聲:“幻影流星傘。”執傘化身分為兩路,同時攻向奇光散人和臭銅錢,下面鐵流兒不要説,自是緊盯兩人,只要見誰露出破綻,立時出手。
卻聽臭銅錢呵呵一笑,叫道:“陳子平,不要以為這些年別人都在閒着,且看我的。”口一張,嘴裏竟又吐出一個銅錢來,大喝一聲:“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但生世間,誰不愛錢,疾。”
一聲喝畢,那錢飛旋而出,在空中忽地變大,飛速旋轉,發出奇異的嘯聲,但最奇異的,是錢眼中竟生出一雙手來,不停的招手,説來也怪,隨着那雙手不停的往裏招,十七八個飛旋着的陳子平爭先恐後便向錢眼裏鑽去,本來滿天傘影,眨眼間卻就只剩下了一個,其他的全部進了臭銅錢錢眼,隨即落下地來,卻是一把把油紙傘。
陳子平一呆之下,又驚又怒,喝道:“臭銅錢,你敢破我大法?我跟你拼了。”傘一旋,急攻過去。
臭銅錢哈哈一笑,叫道:“不是我要破你大法,我這法,名叫誰不愛錢,只要是愛錢的,就非進我的錢眼不可,你的傘進了我的錢眼,就説明你的法還是太俗了,還是愛錢啊。”長笑聲中,手一晃,雙手各執一個銅錢,大小有如一對月牙輪,劈手相還,與陳子平纏鬥在了一起。臭銅錢功力也差不多,這一場鬥,與先前又自不同,奇光散人是劍招層出不窮,臭銅錢卻是銅錢無窮無盡,不停的撒手飛錢,上手錢飛出,下手立馬又出來一個,實不知他身上有多少銅錢,他與陳子平鬥,有一樁吃虧處,不象陳子平有傘能遮擋七寶奇光劍的劍光,總要側身避開劍光才能出手,但有了這飛錢,卻又抵得過要避光的劣勢。只不過陳子平的傘又恰是飛錢剋星,隨便一攔,便將飛錢攔了出去,也不吃虧,只不過要時時提防,鬥了半天,只是平手。
這一面奇光散人卻來對付鐵流兒,但他空自提着一把明晃晃的七寶奇光劍,照不透地面也是白搭,口中只叫:“出來,鐵流兒你這隻會扯小媳婦腳的傢伙,是個男爺兒們你就出來。”鐵流兒全不受激,不理不睬,但想跳出來算計臭銅錢卻也不可能,奇光散人盯着呢,便就這麼僵持着。
正鬥得緊,風聲起,卻又來了一人,雪槐暗思:“卻不知又是哪一邊幫手。”抬眼看那來者,卻是個戲子,一身戲服不算,臉上還上了妝,生似剛從戲台子上下來,來到近前,雪槐才發現他生相另有怪異,竟是個瞎子,雙眼被人生生挖了去,只剩兩個窟窿,黑洞洞的,深不見底,本來一張臉有多少肉,那眼洞兒再深也不可能深不見底啊,但這戲子給人的感覺就是這樣。然而怪的還不是這裏,最怪的是這戲子又不是瞎子,在他雙耳朵裏,竟伸出來一雙小手,小手張開,手心裏竟各生着一隻眼睛,不時轉動着,雪槐可以肯定,這耳中手生出的眼睛絕不是擺設,而是真的能看見東西。
“耳中生手,手上生眼,耳眼合一,這可真比我的反臉還要怪了。”雪槐暗自駭異,冷眼看那戲子幫哪一邊,卻聽那戲子叫道:“不要打了,不要打了。”
戲子這麼叫着的時候,一臉焦急,然而那不要打了四個字,他卻是用唱腔説的,雪槐若閉了眼睛,還只以為在聽戲呢,一時又是駭異又是好笑,思忖:“莫非這人説話用的都是唱腔?”
還真給他猜着了,這戲子説話,果然都是在唱,奇光散人顯然聽不慣他的腔板,皺眉喝道:“李伶兒,你要哭喪,給老子滾遠些去哭,別在這裏扯得煩人。”
“這人名字竟叫李伶兒,哈,倒真是名符其實了。”雪槐大好笑,不過笑自笑,他看得出來,這李伶兒靈力了得,而且唱腔中隱含異力,似乎另有一功,一時心中感概,想:“這些人每一個的道元功力都不在法一幾個之下,且各懷異術,真想不到,在二柱子這袋子裏坐這一會牢,竟能見着這麼多的奇人異士。”
李伶兒唱道:“啊哎奇光兄此言差矣,諸位此來,無非都是想取火靈丹救梅娘,但這麼鬥個兩敗俱傷,卻又怎取得火靈丹,救得梅娘。”
他此言一出,奇光散人四人都是一愣,陳子平忽地虛晃一招,向後一退,叫道:“這話也對,奇光兄,你收了劍,便要打,大家也先説清楚了再打。”奇光散人依言收了寶劍,李伶兒雖是耳中眼,也不敢直視劍光,面對着眾人,耳中小手卻是向後反着,他的小手可前後翻轉,手中眼因此而比生在眼眶裏又要靈動得多,同時鐵流兒也鑽了出來,卻去與陳子平並肩站在一起。這麼出來一站,才顯得出他真實的身材,還只到陳子平肩膀高,一邊大,生象十歲不到一個小孩。
李伶兒喜笑顏開,唱道:“這就對了,大家齊心合力,才能取得火靈丹,有了火靈丹解得了玉真子的毒,才能救得了梅娘啊。”
“錯錯錯。”臭銅錢卻猛地搖頭,斜眼看了陳子平兩個道:“齊心合力,我可信他們不過。”
鐵流兒大怒,手中鈎向臭銅錢一指,叫道:“我才信你不過呢,看你滿身銅臭,見錢眼開,我才不信你會好心去救梅娘。”
“我臭銅錢雖滿身銅臭,但救梅娘絕對是真心,你竟敢污衊我,豈有此理。”臭銅錢暴跳起來,指了鐵流兒道:“來來來,今天就衝着這句話,我便要和你分出生死。”
鐵流兒雙鈎一振,冷笑道:“誰怕你不成,只要奇光散人不撥他那把鬼劍,我就和你分個高低。”
“奇光兄,你不要撥劍。”臭銅錢扭頭向奇光散人叫一聲,便要撲出,這時李伶兒猛地揚聲長笑,唱道:“打吧,打吧,打個你死我活,那就親者痛而仇者快了。”
“李伶兒説的沒錯。”陳子平挺身一攔,道:“我們雲山六友,當年好歹也做過兄弟,今天爭執,原因也都是為了梅娘,真要打個生死出來,誰去取火靈丹,誰去救梅娘?”
臭銅錢兩個本來都氣虎虎的,聽他這一説,都止住了勢子,只是相互瞪眼,鐵流兒叫道:“無論怎麼説,我絕對信他不過。”臭銅錢也是針鋒相對,叫道:“我也絕對不相信你。”
“這個容易。”李伶兒霍地一舉手,掌中託了五粒小小的紅丸子,叫道:“咱們誰也用不着相信誰,就信這應咒神蟲好了。”
“應咒神蟲?”臭銅錢幾個同時失聲叫了起來,齊看向李伶兒掌心,臉上都有疑懼之色。
幾人臉色落到雪槐眼中,雪槐不由一怔,低叫:“看他幾個臉色,這應咒神蟲大非等閒,卻是個什麼東西?若只是一條小蟲子,這些人該不至於這般驚懼啊。”
這時骷碌鬼王聽到他話聲,卻在他腦中現出幻影,叫道:“主人原來不知,這應咒神蟲還真就是一條小蟲子,但此蟲極為靈異,但凡有人對它發過了誓,事後卻昧心背誓,則此蟲立即發動,鑽入立咒人骨髓之中,咬食骨髓,那種痛,較之主人所受萬剮風輪之苦還要苦痛得多,因為萬剮風輪雖痛,終究只有萬剮,而應咒神蟲入髓,那種痛卻是經年累月,無始無終,一直要跟到人死,無藥可治,無法可除,便你大羅真仙金身羅漢,此蟲一旦發動,便再也無法擺脱。所以立咒之人一聽説應咒神蟲,無不驚懼。”
“原來如此。”雪槐明白了,這時他也大致聽得明白,陳子平幾個本來是什麼雲山六友,後來才生出矛盾,這時齊來這裏,都是為取火靈丹,都是為了要救一個叫梅孃的女子,卻又彼此不信任。
“我倒看他們敢不敢吞這應咒神蟲。”雪槐冷眼而視。
臭銅錢幾個面面相窺,一時無人伸手,臭銅錢扭頭看向李伶兒道:“李伶兒,這應咒神蟲只神蟲婆才養得有,你是怎麼弄來的?”
“這個容易。”李伶兒微微一笑,叫道:“神蟲婆喜歡聽戲,這幾十年裏,我天天唱給她聽,才換得這應咒神蟲。”
此話一出,臭銅錢幾個一齊動容,原來神蟲婆乃是介於正邪之間的大神,法力高深,但脾氣怪僻,動不動就加怒於人,尤其喜歡以蟲制人,世間一般的刑罰,無非皮肉之苦,而神蟲婆卻是將蟲放入人體,在裏面咬人,那種痛,百倍於皮肉之苦,李伶兒以戲換蟲,以神蟲婆的脾氣,他必定受了不少罰,他説得輕鬆,但這幾十年裏所受的苦,絕非常人可以想象,所以臭銅錢幾個動容。
“李伶兒,這可苦了你了。”陳子平叫。
“沒什麼。”李伶兒搖頭:“我五兄弟若不能齊心合力,便殺不得火靈怪,取不到火靈丹,沒有火靈丹,解不了玉真子的毒,也就救不了梅娘,所以我一定要想一個讓大夥兒齊心的法子,至於苦,嘿嘿,李伶兒天生命苦,若不是哭得多了,眼珠子又何至於跑到耳朵裏去,它就是嫌哭得太累啊。”
他唱得滑幾,雪槐不由好笑,陳子平幾個卻沒笑,相視一眼,陳子平霍地伸手取個一枚紅丸,叫道:“李伶兒如此苦心,還有什麼説的,我陳子平對應咒神蟲立誓,若不是真心救梅娘,立即遭報。”説着一口將紅丸吞了下去。
他一帶頭,臭銅錢幾個也取紅丸吞了,個個立誓,李伶兒最後吞了紅丸。
陳子平叫道:“好了,大家現在誰也不用懷疑誰了,後日子時,便是火靈怪出洞之期,大家好生商量商量,怎麼才能一舉斬了這怪物。”
臭銅錢點頭道:“是啊,若斬不了火靈怪給它縮回去,再要六十年等它出洞,不説梅娘在玉棺中是否受得了,便是玉真子只怕也要撐不住了,這些年來,也全靠他一口純陰真氣凍住玉棺,梅娘在玉棺裏才呆得住呢,玉真子對梅娘,那也真是沒説的,當年若不是他捨命相助,梅娘只怕當場就給歡喜佛害了。”
陳子平幾個一齊點頭,議論紛紛,雪槐雜七雜八聽下來,大致也就明白了,梅娘是他們雲山六友之一,玉真子則是梅孃的追求者,其實陳子平五個都和玉真子一樣心思,都想娶梅娘,只是梅娘對誰都不點頭。三十年前,一日梅娘出遊,碰上了邪魔歡喜佛,歡喜佛想要強行凌辱她,梅娘不從,卻敵不過歡喜佛,危急之際玉真子趕到,讓梅娘躲到一具通靈的玉棺裏面,自己和歡喜佛死拼,重傷之際陳子平五個趕到,歡喜佛一見不妙跑了,但玉真子道基嚴重受損,而玉棺惟有他的純玉功才能開啓,他的純玉功無法復原,玉棺中的梅娘便也出不來,僵卧棺中,這麼些年來全憑玉真子純玉功的一口純陰真氣維持生命。而陳子平幾個要取的那火靈丹,乃是火靈怪內丹,為陰火之精,剛好可治得玉真子內傷,讓他的純玉功復原,火靈怪每六十年出洞一次,後日正好是出洞之期,所以陳子平幾個得信便全趕了來,但彼此間當年為了梅娘爭風吃醋,很有些舊怨,雖都是為梅娘而來,見面卻先打了個一塌糊塗,若非李伶兒,還真不知知麼收場。
幾人議了一陣,定下計策,當下一齊趕到火靈怪巢穴前守候,眼見五人聯手,必能斬得火靈怪救得梅娘,陳子平五個都是心情暢快,惟有二柱子腰上的雪槐卻是心中着急,再等兩日,離破陣之期便只有四日了,若奇光散人一取得火靈丹救出梅娘便放他出來那也來得及,最怕奇光散人見梅娘後敍起舊來,根本不理他這個碴了,一袋十日八日的,那就要了命了,但急也沒有,只有聽天由命了。
火靈怪巢穴在一座高嶺之下,洞極大,內裏不知有多深,洞口前面卻是一塊極大的平地,遍生草木,不知情的人看上去,會認為是一片上好的草場,再想不到草場後的洞子裏會藏着一個洪荒怪物。
陳子平五個便在洞子上面的山尖上棲身,靜待火靈怪出來,過了兩日,到第三日夜間,子時將近,忽聞異嘯聲起,其聲低沉,山鳴谷動,陳子平叫聲來了,眾人一齊向洞口看去,但見一陣風過,洞子裏突然噴出一條巨大的火柱,洞前草木立時着火燃燒起來,火面子直抽上半山腰,沖天大火中,一個怪物從洞中緩緩爬出,正是火靈怪。
雪槐以天眼看這怪物,但見它獅頭人面,眼如燈籠,綠光幽幽,舌如紅布,上面遍生倒鈎,不住卷伸,上下兩副燎牙,長及數尺,牙鋒上的幽光讓人心血發涼。
大腦袋後,是一個蜈蚣樣的身子,粗若大水桶,長及數十丈,通體赤紅,背上遍生紅鱗,每一片紅鱗都有尺許方圓,便如一片片燒紅的鐵甲,腹下則生着無數雙腳,説實話,雪槐雖有天眼,也數不清那些腳到底有多少雙,他只發現一點,那些腳每一隻腳趾上都生着鋒利的兩隻指甲,彎曲若鋼鈎,所過處,碎石紛飛,不要説,那要是踏上人身,必定是開膛破腹之禍。
“這麼大一個惡物,又已通靈成丹,確實是難以對付,難怪以陳子平幾個之能,也要聯手對付。”雪槐看清火靈怪模樣,暗暗感概。
陳子平幾個早已凝神作勢,眼見火靈怪全身出洞,臭銅錢雙手捧一個銅錢,叫道:“這怪物只要吸得人間之氣,便會愛錢,便脱不得我錢眼。”左手捏訣,叫一聲:“誰不愛錢。”將那銅錢往下一拋,那銅錢飛到火靈怪面前一立,霍地變大,高達數丈,錢眼中伸出一雙手來,對着火靈怪不停的招。
銅錢是人類獨有之物,照理説火靈怪這等畜類不會感興趣,但正如臭銅錢猜的,火靈怪通靈之後,吸天地之氣,也便吸了人氣,而只要是人,就一定會受錢財的誘惑,眼見銅錢中招手,那火靈怪叫了一聲,竟就向錢眼中爬去。
雪槐天眼看着,又是吃驚又是好笑,暗暗搖頭:“連這畜生也鑽錢眼,何況是人了。”
臭銅錢待火靈怪整個腦袋鑽進錢眼,猛地喝一聲疾,那銅錢霍地收緊,便如一道銅箍,牢牢的箍住了火靈怪脖子,那火靈怪猝不及防,昂頭一聲叫,將一個腦袋亂甩,又去山邊岩石上猛撞,撞得岩石紛飛,但卻撞不掉勃子上的銅錢。
臭銅錢哈哈大笑:“這世上不論是人還是怪,只要跌進了錢眼,休想脱身出來得,只除非是死了,那才是赤條條來去無牽掛。”
笑聲中,火靈怪猛地一聲大吼,脖子上赤鱗驀地張開,臭銅錢身子一抖,急雙手捏訣,腳踩八卦,顯然火靈怪這一掙之力大不簡單。
“動手。”陳子平傘一旋,急躍而下,半空中一聲長喝:“幻影流星傘。”飛撲而下的身子化出一長串幻影,急射向火靈怪掙動的身子,第一個幻影連人帶傘去火靈怪身上一旋,霍地消失,第二個幻影立即又削了上去,一眨眼間連削十八下,最後只剩一個真身彈開。
以陳子平功力,再這麼從高處旋轉飛下,這一削之力,當真能削平岩石,然而削在火靈怪身上,卻只撞得火靈怪身子一斜,連鱗甲也未能斬破,更別説斬進火靈怪身子了。
不説陳子平的驚駭,便是雪槐也暗暗昨舌,暗叫:“好個硬皮憨物,這等皮實,只怕奇光散人的奇光劍也傷不了它。”
雪槐早就發現,奇光散人的七寶奇光劍厲害處便在於那刺眼的七寶奇光,劍氣卻並不很鋭利,果然,緊跟着陳子平,奇光散人也是連人帶劍撲下,一劍橫劈在火靈怪頭頂上,可憐,那劍在火靈怪頭頂護甲上彈起老高,除了一條白印子,竟連粗皮也未能劃破半分,卻就惹得火靈怪惱了,頭一擺,一條火柱便向奇光散人捲來。
在奇光散人想象中,他那一劍,不説將火靈怪腦袋一劈兩半,至少也要劈得火靈怪重傷,根本就沒想過傷不了火靈怪反要挨燒,因此火靈怪這一股火可説燒了他個措手不及,百忙中急往外一翻,卻早給火苗子卷着,頭髮鬍子燒去大半。
他這裏忙着撲火,鐵流兒李伶兒也分頭撲下,鐵流兒卻是從地底下鑽出,雙鈎一分,鈎住了火靈怪腰身,他也想得天真,便要以雙鈎之力就這麼將火靈怪鈎住,不想火靈怪感覺不便,腰身一拱,反把他一個身子從土裏撥了出來,那情形,生似撥出個大蘿蔔。至於李伶兒,他兵器便是雙手雲袖,雙袖翻飛,在火靈怪頭頂舞來舞去,舞是舞得好看,打在火靈怪身上,卻只當是在給火靈怪打灰。
雪槐看了陳子平五個情形,又是吃驚又是好笑,想:“他幾個枉自身懷異術,今天只怕切不開火靈怪這一身硬皮。”卻又想:“火靈怪這身鱗甲固是天生,但經得起奇光散人的奇光劍,主要還是因為練成了內丹,陳子平幾個破不得它內丹,絕對斬不了它。”
不過火靈怪顯然也吃了苦頭,外表護甲雖未破,內裏卻大受震盪,這時狂吼一聲,身子霍地盤成一個圓圈,不絕的遊動,怪頭昂在中間,口一張,一股火柱便向陳子平幾個噴過來。
奇光散人這次有了防備,火靈怪口一張,他立刻湧身急退,鐵流兒便往地下一鑽,陳子平則把傘往下一罩,將整個身子護住,只李伶兒退得慢了些,立時被包在了火中,身陷火中,他仍是死性不改,拖長了腔板唱道:“啊哎,火燒眉毛也。”叫聲中,臉上那兩個眼窟窿裏,突地流出淚來,那淚給火氣一逼,竟散成兩蓬水霧,他同時間雙袖急旋,帶動水霧也是旋轉不停,那火竟是穿不過水霧,燒不到他身子。
“竟能以眼淚滅火。”雪槐又驚又奇,暗暗點頭:“這人言行滑幾,但身上確實有真功夫。”
奇光散人身法如電,火靈怪火柱一收,他倏地又射了回來,在火靈怪身上連劈兩劍,陳子平鐵流兒幾個也是一樣,鈎傘齊下,砸在火靈怪護甲上,叮叮鐺鐺,便如敲一塊頑鐵,卻敲得火靈怪好生惱怒,口一張,又是一股火噴出來,陳子平幾個急又退開,待火靈怪閉嘴,便又撲上,如此反覆數次,火靈怪噴出的火柱漸弱,顯然有點撐不住了,低吼一聲,將頭一擺,便向洞中爬去。
“孽畜要回洞。”陳子平大叫,飛身急撲,奇光散人幾個也急了,傘鈎齊下,在火靈怪身上一陣亂砸,雖砸得火靈怪痛叫不絕,卻就是切不開火靈怪的護甲,眼睜睜的看着火靈怪要從自己眼皮子底下溜回去,陳子平急了,霍地行險,身子一翻,擋在了火靈怪前面,火靈怪見去路受阻,口一張,一股火柱噴出來,陳子平不但不退,反將傘罩了自己身子,迎着火柱便衝了上去,撲的一下,連人帶傘塞在了火靈怪嘴裏,傘張開,剛好將火靈怪的嘴塞得滿滿的,火靈怪又驚又怒,巨嘴往下一合,傘骨受不住壓力,往下合攏,陳子平急以手死命撐着。
先前鐵流兒幾個見陳子平竟往火靈怪嘴裏塞,都看得呆了,這時反應過來,李伶兒急叫:“我來幫你。”飛身過去,腳在火靈怪獠牙上一蹬,雙手撐着傘的撐骨,兩人合力,復又將傘全部撐開。鐵流兒兩個也飛撲過來,陳子平急叫道:“沿嘴縫下手,那裏是軟肉。”
他這話提醒了鐵流兒兩個,鐵流兒在左,奇光散人在右,一劍雙鈎,照着火靈怪左右嘴縫便是一陣猛砍。這回算是挑對了地方,正如陳子平説的,火靈怪通身上下,還就這嘴縫處是軟肉,一切就進,污血飛濺中,火靈怪一張嘴給越切越大,先前陳子平李伶兒要合力才能撐住傘骨,到後來火靈怪嘴筋被切斷,再不能合攏,兩人便拋了傘,一個揪了上唇一個揪了下唇,兩面猛扯,而鐵流兒兩個砍發了性,自是再不停手,破竹子般一路破將下去,上面臭銅錢眼見得手,收了銅錢,長笑躍下。二柱子功力太低,先前一直插不上手,這時便也來幫忙,可憐一個洪荒巨怪,眨眼功夫,便給剖成了兩片,腹中一顆內丹,粗若大海碗,色做赤紅,灼熱逼人,火靈怪噴出的火柱,顯然便是此丹發出。
陳子平早有準備,以一個玉匣子收了火靈丹,眾人一齊躍開,相視大笑。陳子平雖有傘擋着火靈怪噴出的火,但側面繞過來的火仍燒到了他身子,李伶兒和他一起,自也一樣,因此兩個人這時都是發焦毛亂,衣服破爛,奇光散人起手就燒了一下,鐵流兒中間鑽得太慢,也把頭髮燒去了一半,因此都是一身狼狽。
臭銅錢叫道:“這次倒還真是多虧了陳兄,否則那孽畜便溜回去了。”
奇光散人幾個一齊點頭,陳子平笑道:“哪裏,若無大家幫手,靠我一個人,休想斬得了這孽畜,所以我説啊,真要論功,當以李伶兒功勞最大。”
李伶兒急忙雙手抱拳,叫道:“啊呀不敢。”他拖着唱腔,十分滑幾,眾人心中愉快,一齊大笑。
臭銅錢叫道:“即有了火靈丹,咱們這就去玉真子那裏吧,這麼多年未見梅娘,我可真是等不及了呢。”
“慢着。”鐵流兒忽地一揚手,兩眼去陳子平幾個臉上掃來掃去,叫道:“有一件事不知你們想過沒有,這一次梅娘得保清白,玉真子立功最偉,如果她醒來,就此宣佈要嫁給玉真子,則又如何?”
陳子平幾個頓時都呆住了。他五個都喜歡梅娘,這麼些年不惜一切要救梅娘,為的也是心中一份愛慕之情,但如果説千辛萬苦救出梅娘,卻是為別人做嫁衣裳,誰的心中都不甘願。
但難道就此不救梅娘?
幾人面面相窺,陳子平猛一頓足,道:“不論如何,總之一定要把梅娘救醒,至於她要嫁給誰,由她自己決定。”
“就是這話。”臭銅錢向鐵流兒幾個臉上一掃,叫道:“走。”
幾人縱身而起。雪槐在二柱子袋中暗暗點頭:“這幾人雖各有怪僻,卻都是真性真情之人。”
約半個時辰,到了一座山中,在一座巨大的墳墓處收術落下,雪槐心中嘀咕:“難道這玉真子竟是住在墳裏?”正自疑惑,那墳墓卻格格向兩邊分開,陳子平幾個急步進去。竟真的是玉真子居所。
玉真子住的這墳墓外表平平無奇,內裏卻是金碧輝煌,極盡奢華,光墳頂上裝飾的奇珍異寶便是數不勝數。雪槐也算是見過場面的了,但看了玉真子如此之富,也自點頭暗歎。
墳中一個玉台,上面一座玉棺,玉棺旁邊一個男子盤膝閉目而坐,這男子高冠古服,面如古玉,可説得上是美男子,雪槐一見這男子之面,便暗暗點頭,想:“這男子必是玉真子了,怪不得鐵流兒幾個擔心,若論相貌,玉真子確是遠在他幾個之上。”
玉真子見陳子平幾個進來,微微睜眼,卻不站起來,兩眼無神,一臉真氣衰弱之相。陳子平急道:“玉真兄,我們已取得火靈丹,卻不知如何用法。”説着取出玉匣子打開。
玉真子一見火靈丹,眼光一亮,急伸手道:“給我。”接過火靈丹,一張嘴,竟將火靈丹吞了下去。那火靈丹粗如大海碗,照理説人嘴是無論如何吞不下,但玉真子這一張嘴,竟是出奇的大,真可以用血盆大口來形容,雪槐看得暗暗凝眉:“這傢伙不是人,卻不知是什麼東西得道後借人身成形。”
玉真子吞了火靈丹,盤坐一會,驀地裏長身而起,縱聲大笑,狀極歡快。
陳子平幾個看了他這樣子,也自高興,陳子平道:“玉真兄看來傷勢全愈了。”
玉真子點頭,道:“是,多謝諸位費力找來火靈丹。”説着向陳子平幾個臉上一掃,又是一陣大笑。
臭銅錢急道:“玉真兄即全愈了,那便請開啓玉棺,要不要我們助力?”
“不必。”玉真大笑搖頭,轉身向着玉棺,雙手抱腹,口一張,一股青氣射出,如線一般圍着玉棺連繞幾圈,猛地裏大喝一聲,那玉棺竟寸寸碎裂,化為粉未,玉真子同時間長袖一拂,玉粉飛揚,整個墳墓裏剎時間玉濛濛一片,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閉眼。
不需要閉眼的只有雪槐,他天眼看得清楚,但見玉粉中現出一個麗人,躺在玉台上,肌如玉,衣如雪,確是一個絕色的美人,自然便是陳子平幾個日思夜想的梅娘。
玉棺一碎,梅娘立時睜開眼來,急叫:“五位哥哥小心。”而就在她的叫聲中,玉真子雙手齊揚,六點青光飛出,此時陳子平幾個眼不能開,且心中全無防備,如何躲得開青光,一齊中招,身子立時僵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