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於納帕谷的如意酒莊,一大早便來了一個貴客,不是誰,正是藍斯.威廉斯。何嫂一看見他,又是茶又是水果,把他當貴客來款待,半點不敢馬虎。
“別忙了,何嫂。”藍斯喝了一口茶,眸光卻不由自主的往四周掃去,企圖尋找熟悉的身影,卻一無所獲。
“藍先生最近很忙啊,好久沒來了。”何嫂笑眯眯的直瞅着他瞧。
“嗯,是有點忙,何嫂近來可好?”
“我還能有什麼事?倒是小姐……唉”何嫂臉上的笑容斂去,浮上了一絲擔憂。藍斯的心陡的一緊。
“你家小姐怎麼了?”
“小姐連着好幾天都跟着雅各到葡萄園裏檢定可以採收釀酒的葡萄,可能是太勞累,吃也沒吃什麼,還每天晚上熬夜看書,昨天從外頭回來之後就病了,一直髮高燒,嘴裏不斷地喃喃自語着,也沒聽清楚她在説什麼,好像是對不起老爺夫人什麼的,邊説邊流淚,我和雅各在旁邊看了都鼻酸。”
“昨天嗎?”不正是她來公司找他-小威廉斯之後?藍斯請蹙起眉。
“是啊,昨天小姐回來的時候臉色好蒼白,也不知道在外頭髮生了什麼事,雅各問她也不説,只稱是太累了就回房去休息,晚上我去喚她用餐時才發現小姐竟然病了,到現在燒都沒退呢。”
“沒看醫生嗎?”他站起身,發覺自己沒有法子再這樣若無其事的坐着。
“小姐就是不去,我們也沒有法子逼她,就是這樣才讓人擔心啊。”
“她的房間在哪兒?帶我過去吧。”咦?“藍先生要去看小姐嗎?”何嫂有點喜出望外,沒想到這位看起來冷冰冰的藍先生會關心她家小姐哩。
“嗯,我帶她去看醫生,請你帶路吧。”
姜卡洛一直病得迷迷糊糊的,病中好像還看到藍斯那張討厭的臉,看着她的眼神充滿了憐愛與疼惜,甚至還夢見藍斯一直在她身旁照顧她,幫她擦汗擦臉。
一定是夢,因為那男人才不會用那樣的眼神瞧她,如果後,她可能不管三七二十一,愛他愛得一塌糊塗,就算他是世上第一大壞蛋,她可能都會往火裏撲去,只要那火裏有他。呵,她一定是病傻了。
結果,當她睜開眼時,看見替她擦臉的卻是何嫂。哈,真不知道何嫂哪一點想藍斯來着?竟然會讓她一再看錯人?可以想見,不是她病得太糊塗,就是她太過想念那個壞傢伙。醒過來之後,她什麼也沒問,連自己為什麼在醫院裏都沒提,一心只想着快快把病養好然後出院,還有一堆事等着她去做呢,她根本沒休息的時間。
出院之後,她一心記掛着葡萄園的採收工作,才一踏進如意酒莊就直接葡萄園奔去,令她意外的是,園裏多了好多農工,幾乎多了一倍,放眼望去數目真的很可觀。
見到姜卡洛,何雅各脱下帽子朝她走過來,“小姐,你怎麼來了?你的身體還虛着呢,快回房裏去吧。”
“這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多了這麼多農工?”
“這幾天天氣不太穩定,怕有暴雨,所以正加緊速度採收呢,幸好今年陽光充足,也到了收成季,所以應該不會影響到釀酒的質量,小姐請放心。”
“我不是問你這個……我只是想知道,這些農工從哪請過來的?照理説,現在四處都缺農工不是嗎?就算有錢也不見得請得到人,何叔是怎麼辦到的?”
“那個……”何雅各突然有點支吾,道:“是我去請人幫忙找人的……”
“誰?”
“是藍斯先生……”
“什麼?”姜卡洛愣住了,“為什麼是找他幫忙呢?何叔,你知道他是誰嗎?他就是外傳喜歡併吞人家酒莊的小威廉斯!也是咱們酒莊被抵押的保險公司!你怎麼可以找他幫忙?不,或許我應該問,他為什麼要幫我們?”
“是藍先生主動説要幫忙的,小姐。”
“為什麼?他跟我們很熟嗎?”無論怎麼看,這件事的背後都十分不單純,教她如何相信那是屬於一種出於善意的幫忙?尤其,何叔的態度也很奇怪,就好像請他幫忙一點也奇怪似的。
“呃……那是……”面對姜卡洛難得的咄咄逼人,何雅各就快要抵擋不住了,“藍先生,是個熱心的好人……”
“什麼?”姜卡洛怔愣住了,沒想到會聽到這樣的話,她簡直快要瘋了,“他是禿鷹!何叔!如果他是熱心的好人,早在我到品酒會場時他就會出手幫忙了,我甚至願意跟他上牀,他卻拒絕,這叫哪門子的熱心?”
聞言,何雅各不贊同的看着她,“小姐怎麼可以出賣自己的身體?不管他是誰,小姐都不應該……”
“夠了!”姜卡少煩躁的打斷他,“我不想再聽到我該怎麼做、不該怎麼做這樣的話,把這些農工都請回去,我不需要那個男人的幫忙!我寧要把自己嫁出去來保住酒莊,也不要受他半點恩惠!”
“小姐……”
“事情就這麼定了,我會在最短的時間內把自己嫁出去,誰都沒法子阻攔我!”姜卡洛不想再聽他説話,氣呼呼的轉身就走。
事情變得有點棘手,倒是始料未及的事,何雅各望着離去的姜卡洛,不由地發出一聲輕嘆。
説做就做,姜卡洛第一個找上的是在品酒會上有一舞之緣的法國酒商高恩,這個男人不僅非常懂酒,也是數一數二的名酒商,最重要的是他文質彬彬又有紳士風度,不管從哪方面瞧去都是理想的老公人選。
她想上帝也是站在她這邊的吧?因為高恩的人竟還在美國境內,讓兩個人可以很快的會面。
兩個人約在燈光美氣氛佳的咖啡館,她身穿露肩粉紅上色上衣加上一件及膝短裙,甜美又性感得令店裏的客人全都捨不得移開目光。
吃了一頓浪漫的法國大餐之後,姜卡洛直接表達了好找她找他的目——希望他娶她。
“也許我們可以試着交往經結婚為前提的交往看看。”高恩似乎一點也不意外,反而為她極為實際的提議感到讚許。交往?呵呵,他在開玩笑嗎?“呃,多久?三天夠嗎?”姜卡洛笑咪咪的問。
高恩微笑的望着她,“卡洛兒小姐真愛開玩笑。”
她眨眨漂亮的眼睛,“那,一個禮拜?”
“三個月吧,應該夠了。”他是一個務實的男人,雖然法國男人的浪漫細胞他也有,不過,這畢竟是終身大事。
“太長了。”姜卡洛笑得更甜蜜蜜,心裏卻開始嘀咕起來:有決有搞錯?這個男人是耳背嗎?還是我的法文太爛了,以至於他根本聽懂我的意思?
“卡洛兒,我很喜歡你,可是,婚姻是一輩子的事,三個月的時間是我可以容忍的期限,在這之前,我願意先借錢給你讓你先度過這個難關,你覺得如何?”
“我沒有錢可以還你。”她要的是一個可以替她遮風蔽雨的丈夫,不是另一個保險公司或銀行。
“那就別還了,我不會介意。”
“你把它當成我的夜度資源嗎?先生?”
“卡洛爾,我對你是認真的,只是希望彼此可以更確定,如此而已。”高恩極有誠意的望着她,伸手越過桌面捉住了她的小手,“如果你真的真的連三個月都不願意等,我也可以娶你,只是……希望你不要後悔。”
他不是笨男人,雖然知道自己的條件還算不錯,卻也不會以為卡洛兒之所以要嫁給他是因為愛他,如果是,那天在品酒會上,她就不會跟着藍斯離去,雖然是被迫的,但那天藍斯與她那場熾烈的舞,和之後她賞給藍斯那一巴掌,都證明着這兩人具有某種程度的關係,雖然他不知道是什麼。開出三個月的緩衝期限,是不希望她突然成了落跑新娘什麼的。
姜卡洛看着高恩,突然覺得自己是個自私的壞女人,她怎麼可以利用人家對她的愛慕來傷害一個男人對女子的真心呢?如果她的心不是先被藍斯奪走,她應該會愛上高恩吧?至少,他的愛是那麼的光明正大,對她的情意是如此的真誠動人,就是他了!她如此告訴自己,嫁給他,然後用一輩子來愛這個男人,這樣……應該就可以了吧?
“我不會後悔的,除非你對我很壞。”
高恩失笑,“那是不可能的事。”像姜卡洛這樣的女人,怎麼看就是惹人疼惹人愛,他只怕她不跟他對,哪有對她壞的道理。
“我喝酒很大口。”
“我見識過了。”
“我愛跳舞愛玩,不喜歡做什麼正經事,只愛畫畫,這樣也行嗎?”知道自己任性過了頭,可姜卡洛偏要説,像是故意要讓對方知難而退似的。
“當然。”
“結了婚之後除了你的一半財產之外,不管發生什麼事,如意酒莊都歸我,主導權也在我,可是你必須無條件資助如意酒莊,這一點必須白紙黑字寫清楚。”
“我同意。”
這樣也行?當真是瘋了,姜卡洛瞪着他,“你現在的腦袋是清楚的嗎?高恩先生?”
“很清楚。”
姜卡洛深吸了一口氣,終是下定決心道:“好,那我們今天就把婚禮的時間訂下來,再討論一下細節……”
隔日,姜卡洛正式對大家宣告她即將在一星期後結婚的消息,本來以為何叔何嫂會開心得流下淚水。結果,他們非但沒有流下淚,還一臉的不贊同。
“小姐,結婚這等大事怎麼可以辦得如此匆促?你一定要想清楚,一個星期連婚紗照都可能都來不及弄好呢,何況是一場象樣的婚禮,不行,我不同意。”何嫂第一個跳出來反對。
“是啊,小姐,不是我要阻止你,只是,婚姻大事不是兒戲,總是要慎重其事,免得到時候後悔,更何況,這麼倉促成婚,連準備的時間都來不及……”
“我們打算找一座教堂舉辦一個簡單的婚禮就好,婚紗照的事好辦,我有熟識的婚紗攝影師,他已經答應會幫忙,至於喜帖就比較麻煩,可能會來不及,所以,我們決定事後再補請宴客,這樣的話就只要請一些重要的親人蔘加觀禮就要吧了,你們覺得如何?”
“我不同意。”
“我也是。”
“你們……”姜卡洛嘟起了小嘴,眼眶瞬間浮現淚霧,“真的好過分喔,一點都不為我感到高興,我的親人也剩下你們兩個而已,怎麼可以不支持我呢?高恩是個好男人,你們見了也一定會喜歡的。”
何雅各和老婆互看了一眼,不約而合的嘆了一口氣,“知道了,小姐,我會幫忙的,一定會讓你的婚禮順利進行。”何嫂第一個投降,“只是……小姐愛那位高恩先生嗎?”姜卡洛笑了,開心的上前抱住何嫂,“嗯,我相信我會很愛他的,放心好了,我一向喜歡帥哥,這一點何嫂不是比誰都清楚嗎?高恩很帥,所以,我當然是喜歡他的。”
“那就好,那就好……”何嫂拍拍她的背,竟覺得想哭。想不到呵,從小看到大的娃兒就要嫁人了。
何雅各看了相擁的兩人一眼,無言的走到户外。
一早,半山腰的如意酒莊被滿滿的濃霧所包圍,美麗得讓人不由得屏住氣息,深怕呼吸擾亂了這份美感。
日復一日,他就是看着這樣的美景過日子,就像他當卡洛是自己的親生女兒一樣看待,他對如意酒莊的感情有多深,他對卡洛的感情就有多濃。
真的可以這樣嗎?讓她這樣隨便嫁給一個男人?想了想,何雅各拿出手機,在電話簿哦到一個號碼然後撥了出去——“你好,我是如意酒莊的何叔……”
她一定是睡眠不足又神智不清,才會看到藍斯在眼前出現。
絕對是的。
姜卡洛揉着眼睛,希望可以讓自己清醒一點,卻發現遠處的那個男人不是幻影,而是貨真價實的存在。
此刻的她很是狼狽,因為霧太大,他在葡萄園裏迷了路,找不到出口就算了,還遇上難得一見的大雨,她一直走一直走,走了兩腳都快斷了,乾脆賴在地上坐着。
她真的很累,累倒以為一坐下就再也不起來,尤其一身濕透的衣服黏在身上,凍得她直髮抖。住人在自己的土地上迷路,説出去會給人家笑死。但笑死就笑死好了,反正她被笑的地方太多了,也不差這一樁,可是以這狼狽的某樣出現在這男人面前,就不是她所能忍受的了。説來好笑,她就是希望在他心底,她永遠是品酒會當天性感美麗的姜卡洛。
因此,她一點也不開心在此時此刻看到他,雖然現在的她又冷有餓又想哭,可是,她就是不想看到他。
“你來這裏幹什麼?”她冷着一張臉。
“這就話應該我問你的吧?你在這裏幹什麼?”這個地方是在葡萄酒的外圍靠近溪谷的地方,這丫頭是怎麼走才會走到距離酒莊幾乎快要一公里的這個鬼地方?讓他幾乎要把整個葡萄園翻遍了才找到可憐兮兮的她,就像一隻落難的小兔,在樹叢裏面不住的顫抖。
“我……在這裏躲雨,不行啊?”
“雨已經停了。”“我腳軟,休息一下不可以嗎?”藍斯在心裏嘆了一口氣,決定不要在她抖得不像話的現在,跟她進行口舌之爭,他朝她走去,她瞪大了眼。
“你幹什麼?不要過來!我不要看到你!”
藍斯挑挑眉,沒好氣道:“不看我,你想看到誰?高恩?”
姜卡洛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你怎麼知道……”
藍斯不理她,彎下腰,伸手便將她攔腰抱起…
“你幹什麼啦?放我下來!”她掙扎着,雙手在他寬闊的肩上使力亂揮,耳朵裏可以聽到他的胸膛砰砰作聲,他都一聲不吭的往前走。
“我不要你抱,我可以自己走!聽見沒有?”臭藍斯!
“我討厭你!你這個虛偽的男人!壞蛋!居心叵測的臭男人!放我下來,不然我咬你哦!”
精神似乎還不錯。藍斯低眸瞅了她一眼。“喂。沒聽見我説話嗎?我要咬嘍。”她氣呼呼的看着他,見他根本沒把她的話當一回事,當真抓起他的手臂一口給咬下去!痛!他咬牙倒抽了一口冷氣。
深深的牙印像刻上似的,清晰可見,不一會兒,那青色的瘀傷轉為紅腫,看起來觸目驚心得很。
姜卡洛偷覦了他一眼沒見她沒罵他也沒把她丟下去,連兇她一眼也沒有,心裏不知為何竟覺得自己理虧了,陡地安靜下來。
藍斯的面容冷峻,對於懷中女子的無理去鬧任由她去,雖然他想做的事好好打她屁股一頓。
在他接到何叔的電話感到酒莊的那一秒。何叔就該是她。她在葡萄園裏失蹤的消息,整整五個小時,出動了莊裏所有的人,再加上大霧中和大雨,一顆心就這樣高高的提着,就怕在大霧中她這笨丫頭不小心載進了某個溪谷!
天底下大概只有她這個酒莊的主人,會在自家的葡萄園裏迷路吧?像個笨蛋似的!光想着,他就有揍人的衝動。一路上,姜卡洛無言,他也無語,但是她的眸子不時的偷看着他好看又能冷峻的臉龐,心又在莫名其妙亂跳。
她真的沒救了。
為什麼一碰上他,她就情不自禁的想依偎在他身邊當個乖乖的小白兔?就好像,所有的張牙舞爪和堅強勇氣都是多餘。
她變得軟弱,都是因為他。
如果不是他,她絕對可以咬着牙假裝堅強。
為什麼是他呢?
一個對酒莊心懷不軌的人。
姜卡洛閉上眼,輕輕地將臉枕在他的胸口上,假裝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單純的享受這片刻寧靜。就這樣,安穩的心跳聲,讓她幾乎快要沉沉睡去。藍斯抱着她走了好久,久到她快以為天黑之前都到不了家,這才聽到前方不遠處傳來紛亂的説話聲。
她很想不聽,可是很難,那一聲又一聲的卡洛兒,分明就是在找她,而且是一堆人在找她。
這回,當真是糗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