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涼生:
我將她,留在了你的身邊,不是為了讓你傷害她!而是為了讓你給她幸福和平靜!
我們的命,無從選擇。
但是也容不得別人擺佈!
程天佑:
“……
流浪幾張雙人牀,換過幾次信仰,
才讓戒指義無返顧的交換。
把一個人的温暖,轉移到另一個的胸膛,
讓上次犯的錯,反省出夢想。
每個人都是這樣,享受過提心吊膽,
才拒絕□情待罪的羔羊
……”
暗夜裏,常常在聽那首歌,像一個傻瓜一樣的文藝青年。
如果愛情可以轉移,我放棄尊嚴,容忍你因為他而落下的淚,落在我的胸膛。
只要你要求,
只要我還在!
三十四曾經,在這個肯德基店裏,一個叫涼生的男孩,掏出了身上所有零錢,為一個叫姜生的女孩,買過一個漢堡,一杯可樂。
三天之後,高燒已經不再反覆。
而我,也已經在小魚山佔地為王了三天三夜,程天佑也已經為我奴役了三天三夜。
金陵來看我,一手抱着冬菇,一手拖着我落在花店裏的行李。
我一看行李,就從牀上蹦起來,説,你怎麼把我的行李搬過來了?
金陵看了看一邊的程天佑,轉臉對我,説,我急你之所急唄,知道你在花店住不久,知道你遲早會回小魚山的行宮的。
我白了金陵一眼,程天佑就在一邊偷笑。
我説,我才不是自願回來的呢。
程天佑説,是的,姜生不是自願回來的,是我威脅她,我説,她如果不回來,我就將這三條大狼狗給餓上三天,然後將自己跟它們關在一起,讓它們咬死我。所以,姜生覺得,像我這樣的帥哥,是不該被狗咬死的。為了我這如花似玉的生命,她就捨身回來了。
金陵笑了笑,別逗了,就你那三條大狼狗,連冬菇都搞不定,還能搞定你麼?
程天佑笑,説,我比冬菇嬌弱多了。
我一聽,直想撞死算了。
天佑出門後,金陵問我,她説,我知道,失而復得的東西應該千倍百倍的珍惜,只是,姜生,你是不是那天夜裏,被那個“涼生”傷害的太深,才會回到天佑的身邊?
我愣了一下。
我知道金陵的意思,她是説,我和程天佑雖然又在一起了,但是我們之間卻隔着那麼多的間隙,比如,他對我因為天恩而產生的那種種的誤會,根本沒有化解;而我,對他,因為寧信,因為涼生,也有着種種的猜忌。
金陵説,姜生。我不該多嘴的,只是,有的人,有的感情,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辜負。我就是擔心,你為了眼前的一點點温暖,在誤會尚未冰釋的時候,又走在一起,那麼以後呢?以後怕是星點的誤會,都會讓你們倆人咫尺天涯,形同陌路的。所以,我希望,你能找個時間,好好考慮一下,如何處理好你和天佑之間,先前的種種。
我沒説話。
其實,我何嘗不想跟天佑説明白關於因天恩而起的種種誤會呢?可是,我總該選擇一個好的時間,否則的話,我想這隻會讓我和天佑的關係再次陷入僵局。
下午,八寶約我和金陵去肯德基,她説她最近發了一筆小財,這可能預示着她最近運氣不錯,要成為大明星也指日可待了。她説,姜生姐,前段日子,一直都在吃你的喝你的,現在,我也請年一頓吧。
我和金陵去到肯德基,八寶已經在那裏啃雞翅膀了,她一看我們倆人,就衝着我們揮舞着雞翅膀招呼。
我們坐下來之後,八寶説,你們看,我點了這些,夠不夠啊?
金陵説,夠了,你這是喂姜生,又不是餵豬。
八寶就笑,説,還是和你們一起開心啊,最近那柯小柔將我鬧騰得是要死要活的。錯!是他自己要死要活的,最近一直在我那裏折騰我。你們説,他還要不要我這個少女活了?我還要當大明星,你們現在看看,我這張老臉,都快被他折騰成秋天的茄子了。
八寶這個少女,一説她有張老臉,我這個女青年就不自覺的摸着自己的臉,一時都不知道該如何運用形容詞了。
最後,八寶想了很久,慢吞吞地説,姜生,我給北小武充上了話費,我也給他打電話了……
我吃驚的看着她,説,北小武不是知道了小九的事情了吧?
八寶搖搖頭,有些不滿的説,他正在想一個快樂的小驢子一樣沉浸在他尋找小九的美好旅途中呢。
我説,那你告訴他了?
八寶又搖頭,急於解釋一般説,沒有。我不是小人!反正北小武説,他大概年底才回來。哎,我怕我也想柯小柔一樣,被拋棄後,要死要活的!
我本來想問,北小武怎麼還要在外面大半年啊?他是不是精神病發了啊?但是由於我還是有點八婆,所以,我脱口而出的是,柯小柔被誰拋棄了?
八寶看了看我,聳聳肩膀,説,其實也不是拋棄啊,誰都知道,柯小柔喜歡他們的院長,他們的院長那麼一表人才風度翩翩,又不缺女人,怎麼可能喜歡男人呢?所以,柯小柔……
我想都沒想的,就為柯小柔辯白道,柯小柔怎麼會是男人呢?話一出口,我就覺得不妥了,柯小柔雖然總是幻想自己是女人,但是,他的體徵還是男人的,我這麼説話,未免有刻薄的嫌疑,好在八寶並不在意。
最後,她慢吞吞地説,那個院長就是陸文雋啊。
啊?我吃了一驚。這個時候,我突然想起,陸文雋曾經在去程家聚會的路上,問過我“是不是柯小柔對你説了什麼”,原來,是這個樣子。我喃喃,原來他是院長……
八寶説,周慕這個大人物是他爹,陸文雋當然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了,一個破醫院又不是大事……
我低頭,笑,突然明白為什麼當晚程天佑會説我“貪圖陸文雋的錢”。原來,陸文雋真還不是一個簡單的人物呀。他和他的周慕老爹關係也太微妙了點兒。不知道為什麼,在那一刻,我對陸文雋產生了一種很奇怪的感覺。這種感覺説不清楚,總之,就是很奇怪。
這個時候,我突然看見那個叫王浩的少年牽着小綿瓜的手,走進了肯德基。小面瓜有些怯弱的緊緊靠着王浩,眼巴巴地望着他。
就在那一刻,我突然想起了七年前的自己,第一次來肯德基。也是這種微微怯弱的眼神,當時我的身邊,是那個叫涼生的少年,他是我的哥哥。
王浩不會講話,就掏出一張卡片對着服務員咿咿呀呀的比劃着,服務員看了看他手中的卡片,臉上淡淡的笑,做出一個讓他離開的手勢。
但是王浩依然咿咿呀呀的衝那個服務員比劃着,很焦急的模樣,最後,他看了看旁邊人點的可樂,就在別人的可樂上面敲了敲,意思,是他想要這個。那個可樂的主人端走餐品的時候,狠狠瞪了王浩一眼,小綿瓜就躲在他的身邊,咬着手指,看着自己的小腳尖。
這個時候,我悄悄地走了上去。
這時,我才發現,王浩手裏拿的卡片,是一張麥當勞的優惠券,很髒了的樣子,很顯然是從地上撿來的。
當時我的心突然很酸。
我明白了,這個少年,應該是帶着小綿瓜無數次流連在肯德基和麥當勞的櫥窗外,小綿瓜也應該無數次跟他説過,浩哥哥,我想吃……
這張小小的優惠券,不僅髒,而且又一種磨損過的那種舊,應該是放在褲袋裏很久了的原因。他之所以當寶貝一樣珍藏,就是一直夢想着能帶小面瓜去吃一次洋快餐。
而今天,這個男孩手裏的錢可能恰好夠了某個可以“優惠”的價格,所以,他就興沖沖的帶着自己的妹妹來到了這裏。
但是,他根本不知道這張優惠券是麥當勞的,他所在的地方卻是肯德基。或者,他根本就分不清楚這兩者有什麼區別,他只是知道,她的小妹妹,想吃別的小孩都吃膩了的漢堡和可樂。
未央曾經説過,姜生,我突然很理解你和涼生。兩個從社會最底層一起長大的小孩,彼此是彼此的命,誰又能替代呢?這種感情,是沒有經歷過辛酸和坎坷的人,理解不了的。
小綿瓜一看到我,就很緊張的往王浩懷裏躲。
王浩的眼神閃爍,似乎上一次搶了我的包,讓他在我面前,極端無地自容似的。
服務員説,你的優惠券!您所要的東西得到隔壁麥記點餐。
王浩慌忙的轉身,去拿那張又髒又舊的優惠券,很小心的揣進口袋裏。那神情和動作,讓人心酸。
他衝我比劃了些手勢,似乎在辯解着什麼,然後拿出一張二十的人民幣放到地上,又撿起。
小綿瓜怯怯的説,小姐姐,這錢不是浩哥哥搶的,這錢是我們撿到的……
王浩就在旁邊狠命的點頭,臉紅的跟胡蘿蔔一樣。
那一刻,我的腦海裏突然產生了一個很怪異的念頭,我居然想,就算是“搶”又能怎樣?很多年前,我為了涼生,不是也曾偷過十元錢麼?
我笑笑,為自己變態的想法了,然後,拉過小綿瓜,王浩似乎很遲疑的看着我。不難看出,這個少年,總是竭力的想保護好小綿瓜,所以,對周圍的任何人都充滿了戒備之心。
我給他們買了一份全家桶和兩個漢堡,將他們帶到一個桌子前。
七年前,寧信也曾這樣做過,就在這家肯德基,我們相遇,她因為像極了天佑的涼生,給我們買了全家桶。
世事,確實是一場輪迴。
小綿瓜整個人幾乎都趴到桌子上了,而王浩卻沉默着看着我。似乎我的所作所為有所預謀有所企圖一般,或者,他從心理根本不願意接受我的“施捨”,似乎我的行為,讓這個敏感的少年有些蒙羞的感覺。
我離開的時候,王浩突然拉住我,執意要將手裏僅有的那二十塊錢給我,他倔強的眼睛裏閃爍着堅持的光芒。
我看了看這個敏感而固執的男孩子,默默收下了他手裏的錢,唯恐自己一再拒絕,傷害了他的自尊。
回到座位上的時候,八寶很奇怪的看着我,説,喂,姜生姐,你怎麼和這個小弟認識的?
小弟?我奇怪的看着八寶。
八寶點點頭,説,是啊,我前天陪柯小柔去“寧信,別來無恙”PUB借酒消愁,看到過他的,還差點將我撞死呢,毛毛躁躁的。那裏看場子的波哥,跟我説的,讓我諒解,這是剛來的小弟。
啊?你是説王浩去看場子?打手?我看着八寶問。
八寶晃了晃可樂,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金陵,她説,那,姜生姐,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做上她自己喜歡做的事情!也並不是每個人都做着自己喜歡做的事情,比如我吧,我曾經做過□。其實,當我做的時候,並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我只知道,自己該活下去,我不能餓死。就這樣。那,你看,王浩有個小妹妹,他不做看場子的小弟,他能做什麼呢?
説完,八寶似乎很傷心的樣子,她説,我本來以為自己底子太爛,北小武才不喜歡我,可是現在看來,他寧肯喜歡一個底子比我還爛的小九!都不肯喜歡我,我真不如學柯小柔,同性戀算了。
我和金陵面面相覷,不説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