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科羅拉多河堵起來所蓋的胡佛水壩,始於科羅拉多州,流經猶他、亞利桑那、內華達和加利福尼亞州的大河,因水壩以及加州農夫的用水無度等關係,使得它流到墨西哥時已成涓涓細流。
與劇組的車子並行的潺潺江河,便是科羅拉多河,而即將要到達的大峽谷也是由同一條河深切下去,就在車子快要抵達亞利桑那州前,秦醉陽開口要車上的一名燈光師趕快把手上的蘋果給吞完。
“什麼?進亞利桑那州也要臨檢嗎?這是蘋果耶,又不是毒品!”嚷歸嚷,燈光師還是聽話的把蘋果一口吞進嘴裏。
“亞利桑那州以農業為主,深怕別州的農產品帶有病蟲害越州過來,所以在這方面是很嚴格的。”
“是啊,你們不知道嗎?在美國過州界好像過國界一樣,每州政府的政策都不一樣,小心為妙!”
大家絮絮叨叨之間,車子已進入亞利桑那州,夕陽在車上的後視鏡裏反射一道暈紅,放眼望去,眼前只剩一條筆直的高速公路。到了晚上,一行人來到州里最大的旗杆鎮過夜,雖説是最大城,零星的燈火看起來卻有些淒涼。
“大家在這裏休息一夜,明天一早六點在大門口集合,有問題嗎?”
“沒有!”燈光師和攝影助理幾名壯漢異口同聲的答完,轉身便進了旅館。
女主角慕可心眼角含笑,正要舉步趨近秦醉陽,他卻連看都沒看她一眼,逕自轉向方旋雨,“方旋雨,你過來,我有事要跟你討論。”
他舉步要離開,一隻小手卻纏上了他的手臂,“秦大導演,你不陪我啊?這裏我人生地不熟的,如果不小心走丟了——”
“那我就只好再找一個女主角替你了。”
“什麼?一腳一跺,慕可心又嬌滴滴的賴了上來。“你怎麼這麼説話?無情無義的傢伙!虧你還信誓旦旦的答應説要好好照顧我的,才一晃眼的工夫,你就把人家忘到天邊遠去了,過分!”
秦醉陽笑了,伸手捏捏她的臉,“你乖一點,我才會疼你,知道嗎?現在我有事忙,別吵我,嗯?”
“是啊,你跟那個男人婆總有事忙,怪了,剛剛在飛機上你都在睡覺,為什麼非得挨在她那裏?”想到這件事她就一肚子火,越看那方旋雨越是氣得牙癢癢地,
沒想到現在她又來跟她搶!
“是,人家是男人婆,就你慕可心嬌柔可人。好了,乖,自己找事情做去,不然和李莫培養一下感情也好,明天好上戲。”
“他?悶不吭聲的,差點沒悶死我!”
“明天讓你一吻,他就會對你笑了,放心吧。”安撫的再次拍拍她的臉,秦醉陽舉步朝已等在一旁的方旋雨走去,臉上的笑容也隨着轉身而斂去。
方旋雨見他板着一張臉也下怕,走在他身後偷偷吐了吐舌頭。這一幕恰巧讓行經身旁的李莫瞧見,噗一聲地笑了出來。
聽到聲音,秦醉陽挑挑眉,回頭看了李莫一眼,“會笑啦?快對你明天的情人笑去,裝那張酷臉,看人家明天賞到你臉上的鍋貼是大是小。這個MTV是你的,不是慕可心的,你最好記住,全力配合我,將事情趕快搞定,知道吧?”
李莫也挑眉,不吭聲,摘下墨鏡,瞧的卻是他身邊的方旋雨,“你很眼熟,叫什麼名字?”
“李大歌神終於想起我啦?”方旋雨笑着,摘下帽子,如瀑的黑色長髮飄然落下,“我是小你兩屆的高中學妹方旋雨,請多多指教。”
“方旋雨……”李莫凝眉思索,往日的記憶漸漸鮮明起來,她的輪廓也漸漸清晰起來。“我想起來了,你就是當年毛遂自薦,指導高中部參加全國高中才藝比賽戲劇組的那個小學妹!”
方旋雨眉眼彎彎,笑得開心極了,“是啊,李大歌神,沒想到經過我的指導,你在台灣沒演戲,卻跑去唱歌。”
“是啊,我喜歡唱歌。”
“你唱歌一向好聽。”
“可沒你寫的劇本迷人。”
“哈。”方旋雨不好意思地紅了臉,“別提那些陳年舊事了,學長,你根本就是在取笑我!”
“不,我是在誇獎你,真的,瞧你當時年紀小歸小,卻有其他人沒有的才華與勇氣,我很佩服你呢。”李莫由衷地道,看着她的眼神始終閃閃發亮,像突然發現身邊有一塊珍寶般,捨不得移開眼。
那閃爍的眼神落入一旁秦醉陽的眼中,不禁有點不悦。
“好了,我和旋雨有話要談,你們要敍舊,以後多得是時間,走吧。”伸手拉住方旋雨,秦醉陽帶着她快步走開。
他腳步有點急,方旋雨幾乎要小跑步才能跟上,一陣狂風陡地迎面掃來,將她的長髮吹起,狠狠的打在臉頰上,隱隱發疼。
“喂,你究竟要帶我上哪兒去啊?”要説話有必要走那麼遠嗎?還走到這種人煙罕至的地方來。
放眼望去,黃沙滾滾,風又大,一波一波襲來,她忙不迭抓緊長髮,免得髮絲像鞭似的猛抽她細緻的臉蛋。
她這一問,秦醉陽才發現自己帶她走遠了。
他望着她,竟有些惱了,雖然他不知這氣惱究竟源於何事,但惱了就是惱了,這是千真萬確的事。
“我要和你討論一下明天要拍的腳本內容,還有需要的東西、場景,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在劇組到達之前可以先確認好我要的場景,而不是大家邊走邊看,浪費大家時間。”
他的意思就是要她在明天早上六點之前,先去探勘拍戲的地點就對了,真狠心!也不管她是一介女流,想故意操她就是了,好樣的!
“好,我知道了。”天塌下來她也要頂,否則對不起託尼學長的託付。
“所以我們現在可以先討論腳本了?”風很大,秦醉陽手上的一堆紙差點被吹走。
“導演……”
“有問題?”
“不是的……只是,你不覺得這邊有點暗,風很大,還有點冷嗎?討論劇本我建議到旅館的餐廳去談,可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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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因為旗杆鎮的氣候、空氣和紐約市大大不同,昨夜和秦醉陽討論腳本討論到將近十二點,方旋雨並沒有很快睡去,反而輾轉反側不成眠,直到窗外曙光乍現,她看了一下表,準五點跳下牀,衝出了旅館大門。
門外,秦醉陽已坐在車上等她,見她忘了把頭髮給盤進帽子裏便衝出門,再見到她看到他時的驚愕神情,他的唇角不禁勾起一抹笑。
“上車吧,發什麼呆。”
方旋雨愣了一下,便跳上他的車,安全帶才繫上,懷裏便傳來一陣温熱,還聞到一股濃濃的包子香,低頭一瞧,果真見到一顆純白渾圓的包子躺在牛皮紙袋裏,好似正熱情的對她揮手。
“這是什麼……”
秦醉陽斜睨她一眼,挑挑眉,“你不認識它啊,不會吧?”
一手擱在她的椅背上,一手抓住方向盤,他修長的腿踩下油門,邊説話邊將車子開上路,迎向晨曦。
方旋雨當然知道這是包子,只是,她沒想到他會這麼體貼,一早便為她準備了包子,她還以為自己得餓上大半天,先去探查場景,更以為他這個狠心的男人是要她一個人先出發去探查場景,沒想到……
有點感動,憋了一夜的委屈突然找到了出口,竟讓她有點想哭。
果真,她沒有什麼上天下地的勇氣,只不過是小女人一枚,才會因為得獨自闖蕩一個陌生的地方而心生膽怯與委屈,才會因為一個小小的包子而感動萬分。
咕嚕一聲,肚子很不爭氣的傳出飢餓的抗議,方旋雨有些紅了臉,彷彿察覺到身旁男人的笑意,她竟沒臉抬起頭來。
“肚子餓了就快點把它吃下去,包子是用來吃的,不是用來看的,還是你有特異功能,可以看着看着就把包子變到你嘴裏去?”
“真不好笑。”拿起包子,方旋雨咬了一大口,果真如她所想像的芳香柔軟,好吃極了。
“好吃吧?”
“嗯。”包子咬在嘴裏,她只能輕應一聲算是回答。
她吃東西的模樣看起來很滿足,而且絲毫不避諱地大口吃,就是這樣坦率且毫不做作的個性,讓人不會產生太大的距離感吧?
三兩下吃完手中的熱包子,方旋雨的眼睛才有時間四處張望,隨着車子往郊外開去,那份置身在空曠晨曦間的氤氲氛圍與美感,讓車窗外原本冶峻的山色添上幾抹温馨的柔。
假如不曾一起逆着風、破着浪,我還不明白倔強原來是一種力量,假如不是一度太沮喪、太絕望,現在怎麼懂品嚐苦澀裏甘甜的香……
遺憾不能愛在生命開始的那天那一年,一起過夢想童年,多愁少年會更有感覺,我們只好愛到童話抹滅的那分那秒前,微笑的慶祝聿福……
車內,播放的歌正是李莫的試唱帶“童話”,那帶着憧憬、帶着想望、帶着淡淡的悲與痴的音符像雋永的詩篇,輕輕地蕩進她心谷里,就這麼盤旋不去,一幕接着一幕的畫面在她腦海中掠過,她想像李莫乘着直升機飛在大峽谷的上方翱翔,想像着他與女主角相遇那一瞬間的美麗悸動與永恆……
狂風吹過,掃不去他對她的想望。
黃沙滾過,拂不去他對她的渴求。
就是這樣自然而然的,像是天地之所以生都是為了讓兩人相遇,他知道一遇見她就再也放不了手的篤定堅強,就這麼震動了她的心湖……
輕閉上眸子,方旋雨認真的感受風吹到臉上的感覺,想像有那樣一個完美又強勢的男人在這裏吻了她……
也許,腦海中架構的畫面太過美麗,聽着李莫迷人的嗓音,一夜無法成眠的方旋雨竟沉沉的進入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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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安,把另一架攝影機擺在那個角落。”
“玫莉,李莫的妝太淡了,上不了鏡,快補上!”
“強生,等一下鏡頭轉到可心臉上時,在右邊打一下光……接下來第三、四場的吻戲,男女主角要借位拍……”
秦醉陽忙着指揮調度工作人員,並協調拍攝事項,由他親自點名的國際知名攝影師顧惜風,是他的師兄弟也是死黨至交,只不過現場沒有人知道他們兩個人的關係,而顧惜風寡言,一路上總是沉默,大家自然認為他們兩個並不熟識,秦大導演只是因為顧惜風近兩年來的聲名才力邀他進劇組而已。
顧惜風就如外界所傳的那樣,讓人感覺冶漠而神秘,常常都是一個人忙着,扛器材、取景、打光全都自己來,為的只是要儘快找到他想拍的感覺與味道,卻偏偏給人一種不合羣與孤癖的印象,以為他高傲、不可一世。
是啊,他是高傲得不可一世,膽子夠的就來跟他挑戰好了,他從不在乎這些無聊的批評,更別提這些無聊的話是那些私心與嫉妒心作祟的人所説的,更是不值得他花費任何心思。
顧惜風把攝影機鏡頭對上一旁的女主角慕可心,她已換好裝,正坐在椅子上讓玫莉弄造型,不知怎地,原本盤在慕可心頭上的造型花陡地落下,她的髮夾也鬆了,適巧大風一吹,原本柔順的發被吹得亂七八糟……
透過鏡頭,他看見女主角慕可心生氣的拿起梳子猛梳髮,最後索性把梳子扔向玫莉。
這一丟,剛好丟到蹲下身撿髮夾的玫莉臉上,痛得她驚叫一聲,掩着臉哭起來。
“搞什麼東西!你是第一天出來做啊?連這麼一點小造型都弄成這副德行!我已經在這裏坐了整整一個鐘頭,你現在還要重來?我的肩膀很酸,脖子很痛,腰都快直不起來了,你搞清楚,你不是來幫倒忙的,不行就回去!別耽誤大家的時間!”
慕可心的耐性用罄,十分火大,再看見玫莉哭得像個小媳婦似的,存心讓大家看她笑話,一股氣再度湧上,抓起桌上的另一把梳子又要往她身上扔——
“夠了!慕可心!你以為你在幹什麼?”本來在一旁忙着的方旋雨聽到哭聲,快步走過來擋在玫莉面前,“她又不是故意的,你往她臉上扔東西已經不對,現在你還想對她做什麼?她是我們的工作人員,如果你對她不滿意,大可直接去找秦導演説,怎麼可以動手動腳的傷了人——啊!”
當一巴掌突然揮到方旋雨臉上,她錯愕到無法注意臉頰上的熱辣有多麼的刺疼,只能愣愣的看着眼前這張因怒氣而顯得有些猙獰的臉,還來不及反應,慕可心的另一掌再次揚起,眼見又要揮上她另一邊臉,她下意識地閉上眸子,竟遲鈍的沒有退開……
只是,這一巴掌遲遲沒有落下,方旋雨睜眸,發現英雄救美的戲碼真的在現實生活中上演,而李莫就是那位英雄。
“慕可心,你敢打她試試!等一下你就收拾行李給我回紐約去!”李莫冶冷地道,俊秀的臉上閃過一抹絕不會讓人錯認的憤怒。
“你——”慕可心沒想到李莫會為了一個小小的製作助理這樣威脅她,不由得有些惱羞成怒,只是,她囂張的氣焰頓時轉為梨花帶雨的模樣,嬌柔的身子倏地奔離,撞進正忙得不可開交的秦醉陽懷裏。
秦醉陽有些不耐,任這個哭得像是天快要塌下來的女人偎在自己懷裏哭。是誰生了天大的膽子,敢在上戲的前五分鐘惹他的女主角哭成這副德行,等等她的妝要重上,心情要安撫,免不了又得花上一個鐘頭……
該死的!他一定要把那個惹她哭的人給碎屍萬段!這個找他麻煩的傢伙!
“怎麼了?是誰敢欺負你?”努力的將嗓音放柔,秦醉陽按捺住一肚子的不耐與火氣,輕聲哄着。
“就是那個男人婆!該死的!她竟然敢罵我!你一定要替我出氣!她是什麼東西?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助理,她以為她真是執行製作嗎?連託尼都不敢這樣説我,她憑什麼?”氣得又哭又跺腳,美麗的慕可心看起來還真是惹人憐愛。
只不過,想憐愛她的男人絕對不會是他這個已經擺好景、取好鏡頭,就等着男女主角上戲的秦大導演。
“待會兒替你去罵她,你彆氣了,嗯?”
“你真的要替我去罵她?”
“當然,一定把她也罵哭,好給你出氣,我保證。”秦醉陽連手都舉了起來以示誠意,“只不過你得答應我先把這兩場戲給拍完,別給我鬧脾氣,你該知道我一向是個公事公辦的人。”
慕可心淚水盈睫,幽幽地瞪了他一眼,“就知道你沒誠意,説什麼要替我出氣,是哄我的吧?人家受了這麼大的委屈,你就這麼敷衍我?你究竟疼不疼我啊?”
“疼,怎麼會不疼。”秦醉陽伸手摟摟她,在她的額頭吻了一記。“全部的人都看見我親你了,誰敢對你怎麼樣?嗯?這樣還不夠?”
是啊,大家都在瞧着這邊呢。慕可心微紅着臉,心裏卻有些得意,知道這秦醉陽對她的確是有些私心的,否則不會在大庭廣眾之下挺她。
“我不管!我現在就要你去罵那個男人婆,教教她該怎麼尊重我,不然這兩場戲我是怎麼也拍不下去了!”打蛇隨棍上,仗着他對自己的那麼一丁點厚愛,慕可心決定要把剛剛在李莫面前丟的面子給討回來。
“可心——”
“你疼我的話,就照我的話做,不然別説我感受不到你的誠意!”
秦醉陽看着她,在心裏嘆了一口氣,拉着她的手往方旋雨的方向走去——
“道歉,方旋雨。”
簡單明瞭的命令,讓在場的人都捏一把冷汗,紛紛將目光調向剛剛才被打了一巴掌卻一聲未吭的方旋雨身上。
方旋雨依然無語,一雙冷靜的眸子輕輕掃過秦醉陽的臉,他卻淡淡的避開。
“她不必道歉,該道歉的人是慕可心這女人,出手打人的是她,開口罵人的也是她,你是眼睛瞎了還是耳朵聾了,竟要無辜的旋雨跟這種無理取鬧的女人道歉?”李莫再一次出聲挺護站在他身邊的方旋雨,冶冷的氣息讓現場的温度瞬間低了幾度。
“李莫,你別插嘴。”一個鬧就夠了,還來兩個?這戲是還要不要拍?
“要我別插嘴可以,那你就公事公辦,別因為她是你的女人就護短。”
“哦?那你呢?”秦醉陽撇唇一笑,“你護着方旋雨,難道不是因為她是你的高中學妹?”
“當然不是。”
“那我也不是。”
“你——”
“一個道歉很難嗎?不管是為了什麼天大的原因,她因為私事而影響到整個劇組的正常運作就是失職,如果不願意道歉,現在就離開,我不要一個隨便就可以讓劇組工作停擺的執行製作,更別提她只是個助理!她該知道自己在這裏的目的是為了協助劇組順利拍攝,而不是無端惹女主角生氣哭鬧,耽誤我們的進度!”
“你——”
“別説了。”方旋雨扯住李莫的衣袖,“我道歉就是。”
“不必這樣,旋雨……”
方旋雨不理會他,逕自走到慕可心面前,彎下身,“對不起,是我的錯,請慕小姐原諒我,我真的很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