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言小珀覺得很委屈,其實她也沒那麼財迷,她做的被鈔票元寶砸死的夢也只佔夢境的一半,另一半全用來夢她和蘇果讀幼兒園時發生的事。那時的蘇果,他的鼻子,他的眼睛,彷彿就在她的指端,觸手可及。可醒來後,卻怎麼也碰不到。
夢裏幼兒園阿姨問蘇果,你把言小珀種在窗前做什麼?
蘇果説,我給她澆水、給她施肥、給她除蟲……然後,每天早上,一張開眼睛,就能看着她笑。
可是,可是蘇果,你忘了嗎?
七
言小珀依舊不依不饒地去教導處探詢漢克的消息,因為那是證明她對於蘇果很重要的唯一憑證。教導主任每天看到言小珀那張熱情的大臉都哆嗦得一塌糊塗,對留下了漢克這個決定萬分後悔,又不便於反悔。
一個十六歲女孩子暗生的心思,就如同長滿茂密海草的深海,那樣的沉默,那樣的孤寂。
蘇果去女生樓下找段曉紋,恰好碰到言小珀。沒等他開口,言小珀已凌波微步一轉,湊到他面前,嗨,蘇果,她説。
蘇果拍拍她腦袋,小珀,替我上樓喊一下段曉紋去。
言小珀的桃花眼翻個不停,蘇果笑,什麼時候桃花是白顏色的了。
言小珀冷哼了一句,約會還要我幫忙啊,蘇果你不是很能嗎?
蘇果笑,小珀,拜託你啦,快把那個鈔票一般好看的段曉紋喊下來,有急事。
言小珀冷哼着走了:談戀愛的人都很急。
蘇果哭笑不得,言小珀,你什麼時候才能長大啊?
八
週末,言小珀回家,鋼琴邊上亂彈一氣。她突然發現,鋼琴這玩意永遠彈不出悲傷的調子。言小珀覺得很可惜,早知道她就學拉二胡了,這樣,她就可以蹲在蘇果家門口日夜拉《二泉映月》,把失戀的憔悴表達得淋漓盡致。
媽媽問,小珀,你幹嗎發呆啊?
小珀説,我要知道我就不發呆了。
媽媽説,哎呀呀,你看你,怎麼和人家蘇果比?蘇果這周參加了成人儀式後,變得更像大人,穩妥懂事。你看你……
小珀這才想起,蘇果説言小珀,你什麼時候能長大?切,原來是要參加成人儀式,就這麼窮感慨啊。
只是,十八歲,多遙遠的年齡啊?一天一天又一天,一直又到七百三十天,才能找到那個年齡的心思和秘密,才能讀懂蘇果你。可是,可是蘇果,那時,你又將在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