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回美國之前,風樹亞約了死黨秦浩東在機場航廈的一間咖啡廳裏見面,一個擾雅尊貴、温柔迷人,一個風度翩翩、斯文俊逸,就算兩人都很低凋的坐在角落裏,也很難不引來注目。
「你這樣一個人偷偷回台,真的太危險了,至少應該帶着一名保鑣,臨危時還有人可以照應。」秦浩東對風樹亞目前的處境有點擔憂,忍不住唸了他幾句。「你究竟非回來不可的理由是什麼?」
據他所知,風樹亞自從母親過世之後,在台灣根本就已經無親無故了,除了先前買下的房子屬於他的所有物主外……等等!該不會是……
「那個要求住在你房子裏三個月的女人,不會是她吧?」
風樹亞笑而不語,低眸輕曬了一口咖啡。
「你為了看她一眼,冒着生命危險飛回來?」
「不只是看她一眼。」他還抱了她,不只一次。「還有,我的生命沒那麼危險,我是來台灣,不是到沙特阿拉伯。」
秦浩東看着風樹亞唇角的笑,不,不對,這男人根本眉眼之間全是笑,幸福的模樣就家新婚的人是他風樹亞,而不是他秦浩東。
「什麼樣的女人可以讓你變成這德行?」他很好奇。認識風樹亞那麼久,沒看過他對哪個女人真動過心。
對夏曼霓求過婚絕不是認真的,這一點,他已經跟老婆夏曼霓再三求證過了,要不然,他可能會跟風樹亞這男人斷絕所有不必耍往來。要知道,風樹亞迷人體貼又温柔,真要有心搶,絕對是大敵,身
為一個成熟自信的大男人,他也必須老實承認這一點。
「漂亮乾淨又白皙迷人的女人。」
「你乾脆説她是個天使。」
「是啊,墜落凡間的天使。」
秦浩東勾唇一笑。「是墜落地獄吧?被你看上,天使也要蒙塵了。只不過,你打算把這個天使怎麼辦?一個月之後就是你的婚禮了,不是嗎?」
「我只想把她放在口袋裏藏着,不讓任何人瞧見。」
「她願意?」就算對方願意,秦浩東也不意外,因為,這個男人是風樹亞。
孰料,卻從風樹亞口中聽到——
「她不願意。」風樹亞淡笑着,不經意的口吻中,帶着薄惱。「我説愛她,她還是不願意,我説會寵她一蜚子,她也不願意,她可以把自己全部都給我,卻不願意當我
的情婦。」
「你愛她?」
風樹亞睨了秦浩東一眼。「否則,你以為我為什麼會在這個節骨眼上飛來台灣?」
「恩春啊。」
「要抱女人,美國就有得抱了!」
「真愛她?」秦浩東還是抱挎際疑的態度。「喜歡歸喜歡,愛歸愛,不一樣,你要搞清楚。」
風樹亞摘下墨鏡,眯起眸子冷冷的看着秦浩東。「你這位離過婚又帶着一個娃的再婚男人,會比我搞得清楚什麼是愛情嗎?」
真是,傷人不淺呵。
在人家傷口上撒鹽,什麼時候成了風樹亞的愛好啦?通常這個男人只會笑眯眯的説好話,連罵人都在笑哩,結果,現在竟然破壞形象的拿他那雙漂亮勾人的眼睛來瞪他?
「真的愛她、在乎她,怎麼可能讓她當情婦呢?你的愛不夠深不夠濃,所以,才會先要江山棄美人……你是男人嗎?秦浩東?」
「我當然是,而且是堂堂大男人,有老婆有孩子卻沒情婦。」
風樹亞挑挑眉。「很驕傲是嗎?」
「對,很驕傲,至少,我的愛情光明正大,不需要偷偷摸摸。」
「誰偷偷摸摸來着?」風樹亞重新把墨鏡載上,端起咖啡一口飲盡,黑咖啡的苦澀,和他此時此刻的感覺差不多。
他想,他是很愛藍靜歡的,卻得不到相等的響應。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要她一步步交出自己的心,然後愛上他,唯有她再愛人,她才可以走出那段陰影,找回愛人的勇氣。
「如果她連當我的情婦都願意,只為了跟我在一起,那,才是愛情不是嗎?我就是希望得到這樣的她,義無反顧的愛着我,不管前面等待着她的是什麼,她都可以因為相信我、愛我,而勇敢的踏出去…
…」
秦浩東看着風樹亞,他説着那個女人時的温柔神情像摻了蜜,讓他這個大男人看了都忍不住動容了。
這傢伙,是真的愛上一個女人了吧?
竟然愛女人也跟做生意一樣,用盡心機。生意耍做就要得到最大的報酬,女人要愛也要得到最徹底的那一種。
真是……徹頭徹尾的敗給他了,「這樣的結果只有兩種,一種是徹底失去她,另一種是徹底擁有她,下這個睹局未免過大,你得三思而後行。」秦浩東好心的提醒。
就怕,到時賠了夫人又折兵,一向在商場上橫行無阻的風樹亞,吃下生平最大的敗仗,還翻不了身。
「多謝你的祝福。」風樹亞冷睨了他一眼,起身。「我要走了,交代給你的事,別忘了。」
秦浩東連起身相送的意願都沒有,只是微笑着朝他揮揮手。「知道了,一路順風。」
風樹亞和黑茵的婚事進行得如火如荼,在北風集團的臨時董事會里,也獲得董事們一致的支持,如死去的風國安所願,風樹亞順利接掌北風集團,成為北風集團史上最年輕的總裁。
正式上任之後的風樹亞,第一個下達的命令就是大刀闊斧的裁員整頓,讓龐大的集團迅速瘦身,明確資遣效率不彰的行政部門人員,強化研發營銷體系及財務申報系統。
這樣的結果,自然引來上中下級等等之人的反彈,尤其坐擁數十年勢力的老派人馬,既得利益被剝奪,甚至連準備都來不及就被硬生生割去一大塊,怎不跳腳?其中又以風家幾位叔叔們為首,得知消息
之後每天上門到風樹亞桌子前拍桌叫罵,説他不仁不義不孝,是個敗家子——
「你根本就是存心來搞垮風家的!你爺爺黃泉路上一定氣得中風!想到風家竟出了一個如此大逆不道的子孫,他死了也不會瞋目!」
「是啊,我的目的本來就是這個。」
「什麼?」
「搞垮風家啊,你剛剛不是説了嗎?」風樹亞輕笑一聲,好整以暇的看着輪流上門來叫囂的人馬。
「風樹亞,你知道你見鬼的在説什麼嗎?」
「我一向都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你會得到報應的,」
「我二十多年來失去父親陪伴在身旁的報應,應該夠了吧?還有我母親的死,不夠嗎?」
「什麼……」來人臉色蒼白的瞪着他,像是他突然説了什麼奇陸的話。
風樹亞的神情堊地變冷,凌厲的眸光掃過那每一張前來叫囂拍桌的臉。
多麼想,在他們其中找到害死母親的劊子手呵。
他的母親,辛苦的把他養大,卻讓他去認祖歸宗,目的就是希望他可以代替她走進風家大門,讓她的存在至少有了名分上的價值。
很小的願望,卻引來這些叔叔嬸嬸們的不斷騷擾與區迫,以致抑鬱而終。
他一直到後來才知道,原來那些人沒來騷擾他,是因為他們找的對象始終是他那可憐又體貼的母親,她為他這個笨兒子擋下一切,扛下一切,他卻半點也不在乎是否成為風家的一份子。
他錯了,大錯特錯,當自己跪在母親墳前的那一刻,他就在心裏告訴自己,遲早有一天,他會拿下北風集團,把這些人給活活氣死!
他做到了,還算是輕而易舉,這都該歸功於風國安,要不是爺爺始終對他及他的父親感到歉疚,要不是爺爺當初寧可拿北風集團來交換他的歸來,這條路也不會走得如此平順。
爺爺明知道他對這些人的恨,卻依然把北風替給他,連後路都替他安排好了,他又豈能辜負老人家的好意?
*****
有因此鬧事滋事,胡亂對外放話者,將喪失繼承權,對於已繼承之物,將命律師無限期向其追討……哈,這樣的遺囑簡直成了他風樹亞橫行霸道一切的保命符呵。
是知道他這個孫子還有點良心,不會真的對他們這些人大開殺戒嗎?還是希望他擁有了北風之後可以良心發現,不要再動他的那幾個兒子?
叩叩叩——
敲門聲陡然響起,打斷了風樹亞的沈恩。
他皺眉,修長的雙腿依然懶洋洋的擱在辦公桌上,門已被打開。
「是誰?」
「丹尼斯。有事稟報。」前風國安保蘸丹尼斯現在繼續敖命風樹亞,負責風大總裁的人身安全及大小瑣事。他恭敬的站在門邊,等候讓他進門的指令。
「大事小事?」
「是有關黑家董事的事。」
風樹亞眉一挑,放下長腿轉過身來。「進來,把門關上。」
丹尼斯照做了,走上前把一迭厚厚的文件恭敬的擱在風樹亞面前。「這裏是你要屬下去調查的盜料。」
「這麼多?」
「是,事情比想象中的複雜一些。」
風樹亞打開文件,輕輕掃過,先是挑眉,後是皺眉,再來乾脆直接把眼睛給閉起來休息。
「老闆……」
「你先下去吧,辛苦你了。」
「是。那個……」
「還有事?」
「沒有……只是想説,老闆如果累了就先回家休息吧,身體要緊。」丹尼斯擔心的看着風樹亞。就算是鐵打的身子也禁不起連續好幾天不眠不休的工作,但他的新老闆卻已經三天沒回家了。
聞言,風樹亞睜開眼,對他露出一個笑容。「我沒事的,下去吧。就算有事,醫院也離這裏很近。」
「這樣的玩笑一點都不好笑,老闆。」丹尼斯退了下去,替他把門關好。
其實,他還有話沒有説,是關於老闆在台灣的女人——藍靜歡的事。
打從風少爺先前跑回台灣,風少爺的一舉一動就都在風老爺的掌握之中,當然包括了少爺跟一名女子同居一事,只不過這件事一直是秘密,如今風老爺已過世,台灣那邊的人卻一直沒做,才會從台灣
那裏陸續又傳來關於藍靜歡的消息。
應該,沒必要報告吧?反正從頭到尾,風少爺也不知道他和那藍小姐一直被監視着的事,更何況,老闆都要和黑茵小姐結婚了不是嗎?
既然風少爺和黑家小姐的婚事是風老爺的安排,身為風老爺的親信,他有義務儘可能的替死去的風老爺達成使命。
所以,這事兒……還是不説的好。
*****
藍靜歡悄悄的搬出了陽明山那棟別墅,搬進了市區的小小套房裏,沒有山沒有水沒有樹,只有附近一個大公園和一個市立圖書館,交通便利,吃東西也很方便,一個人想哭的時候,她會走進吵嚷的人
羣裏,假裝自己是他們其中一個。
以前,一個人吃飯不覺得孤單。
現在,和一堆人擠着吃飯還是依然寂寞。
她的食慾越來越差,不知道是外頭的食物不乾淨,還是因為太過油膩,常常東西吃沒兩口就想吐,簡直就要作嘔。
就這樣,半個月她瘦了兩公斤,還每天昏昏欲睡。
直到她終於發現不對勁,到醫院檢查的結果,是她已懷孕了七週。
難怪她搬家之後一直覺得好貝好累,變得愛哭,變得很容易傷感,本以為是因為對某人太過恩念,沒想到是肚子裏多了一個寶寶,她和風樹亞的寶寶。
當天,她開心的哭了,哭了好幾個小時,好像要把這二十幾年來孩哭的全給補回來似的,一發不可收拾,就這樣哭哭停停睡睡,從黑夜到了白天。
當陽光照進屋子裏時,她躺在牀上望着天空,雙手摸在小腹上,想去感受肚子裏的小生命,當然,他還不會動,超音波也只能照出一個小黑點,但是,她卻看見了他長成小男孩的模樣,一個正版的小
風樹亞。
呵,藍靜歡破涕為笑。
生命真是神奇!想到她的肚子裏有一個她愛的男人的小孩,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本來將要枯乾的生命突然變得鮮活了起來。
她要生他,養他,愛他。
就算一個人,她相信自己也可以把孩子教育得很好,因為,她的孩子會擁有她全部的愛。
門鈴晌,藍靜歡愣了一下,赤足跑去開門。
知道她搬家的人只有展月宇,因為是他幫忙搬的家,現在想來,幸好有他幫忙,如果因此流掉孩子,她一定無法原諒自己。
門打開,先進入眼簾的是一大包香噴噴的食物,那味道,是鮮嫩的烤雞、辣炒田螺、炒川七和……魚湯?
藍靜歡忙不迭搗住嘴,跑到廁所裏大吐特吐,出來時已是一臉蒼白。
展月宇已經把帶來的食物擱在餐桌上,人卻站在門邊看着她。
「對不起,我有點不舒服。」她笑笑,有點心虛的別開眼。
「很冒昧,不過我想我還是要問一下,你是不是懷孕了?」她看起來蒼白得像是風一吹就要倒,令人心疼不己。
「我……」
「如果懷孕了,有很多該注意的東西,營養尤其重要,不可以再亂吃,你已經瘦了很多。」
藍靜歡抬起頭來看着展月宇,這男人根本就已經認定她懷孕,沒打算替一點空間讓她説謊。
她默認了,反正瞞不了他,以後工作上還是會碰面,肚子大起來時,他總會知道的。
「你是因為孩子的爸爸才急着搬出來的吧?那個男人……」
「我不想提他。」
「他不會娶你,對吧?」
藍靜歡瞪着展月宇,突然有點討厭起這個男人,説話這樣直接,難道他以為她的心是銅牆鐵壁嗎?不會受傷不會痛?
她咬着唇,眼眶蓄着淚,想罵人都罵不出來,就怕淚一決堤,又要沒完沒了。
不能再哭了,會傷到寶寶的。
「藍靜歡,你嫁給我吧。」
什麼?
藍靜歡傻傻地望着他,從沒想過這個男人會對她説出這樣的話來。
「我一直都很喜歡你,也很喜歡小孩,嬈給我,讓我照顧你,我保證會疼你愛你,更加會疼孩子愛孩子,可以……給我這個機會嗎?」展月宇真誠的看着她,上前輕輕的拉住她的手,把她握在掌心裏。
「如果,你真心想要逃萬那個害你傷心的男人,那就到我身邊來吧,我會守護你和孩子,當你們一輩子的依靠……」
藍靜歡終是哭出了聲,完全無法自己。
怎麼會是別的男人對她説出這般動人的話呢?
為什麼説這話的人不是風樹亞?
心,扯着痛着,光想到那個男人,她就疼得快要無法呼吸了。
不可以再這樣了……為了寶寶的健康,她必須要像以前一樣堅強,一樣勇敢,就算這世上只剩下她孤單一人,她也要好好的活下去。
她想看寶寶生出來的模樣,想看他笑,想陪着他長大,所有的想望,都給了她前所未有的勇氣與決心。
「展月宇,我不值得讓你這樣愛着的,知道嗎?」這樣一個好男人,她何德何能可以被愛?
「可以這樣愛着你,我覺得很快樂。」
「可是……」
「嫁給我吧,先公證好嗎?我去安排,之後,再補你一個完美盛大的婚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