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許暖不知道自己怎麼會住進醫院,她只知道昨夜,雨一直下得很大。
如果不是莊毅,這場七年後的重逢,大抵不會這樣沉悶。許暖始終呆呆的,話説的極少,她看了看孟謹誠,無比的悲哀。
孟古一直坐在她身邊,無比殷勤。
她在孟謹誠的家中吃過飯,提出回家。
孟謹誠放下碗筷,看了看窗外的雨,説,雨很大,我讓劉姐幫你收拾了客房,今晚在這裏住下吧。
她尷尬的看了看孟謹誠,搖頭。
孟古説送她回去,她拒絕了,因為她不想讓他們知道,她住在莊毅那裏。最後,孟古説,反正他也要回家,不如送她一程,到達她的公寓後,她再打車回家。
再後來呢?
對。
孟古邀請她到他住的地方喝了一杯飲料,然後,她便什麼都不記得了。
……
她從醫院醒來的時候,已經接近中午了。
孟謹誠在她身邊憐憫的看着她,那些細細密密餓憐憫讓許暖覺得自己很罪惡。
她輕輕地喊了一聲,小叔。
孟謹誠尷尬的笑了笑。
是了。
昨天,孟古將她拉到自己的面前的時候,就是這麼説的,阮阮,快喊小叔啊。
一聲小叔,提醒了他,她的世界永遠與他無關!
許暖猶豫的説,小叔,我有急事的趕緊回去!我以後再來找您和孟古。
説完她連病服都沒換下酒披頭散髮的離開了醫院,像一個被十二點鐘聲催促的灰姑娘。
許暖跳上一輛出租車,出租車司機上下打量着她,像打量着一個瘋子。
許暖你一邊看錶,一邊惆悵,她想,死定了,回去之後,莊毅一定會用世界上最惡毒的話來羞辱她……雖然,不久之前……他吻過她。
想到那一幕,許暖的臉微微紅了一下。
上樓的時候,她碰到了徘徊在樓梯間的陳寂,不禁吃了一驚。
陳寂穿着黑色小套裝,像一個瓷娃娃。
許暖問,你找莊毅?
陳寂不説話,只是看着許暖,帶着一絲審視的意味,就像正室夫人看小妾一樣,這讓許暖怪不舒服的。
許暖説你要找他,就和我一塊上去吧。
陳寂依然面無表情,看了看許暖,然後轉身下樓。
她沒説一句話,只用了一個眼神,就拉開了和許暖之間的距離。
許暖嘆了一口氣,轉身,上樓。
打開房門的一瞬間,許暖已經做好了充分的準備,她決定閉上眼睛等待莊毅的羞辱。
可是,在推開門的那一瞬間,她徹底愣住了。
凌亂的客廳,隨地而落的衣服,還有,還有空氣中飄蕩着的曖昧氣息,以及地毯上兩個相擁而眠的人。
許暖的臉突然變得蒼白。
莊毅醒來看見許暖目瞪口呆的站在門口。
他飛快的拿起衣服遮住自己和趙趙身體,然後看了許暖一眼。很不屑的一眼。
趙趙醒來,看了看許暖,面無表情,伸手將莊毅這在自己身上的衣服拿開,然後回頭,親吻了莊毅一下。
起身,衝許暖笑笑,轉身走入洗手間。
許暖覺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他給了自己一個吻,她就以為他對自己動心了。可是,今天才發現,原來,他給別人的卻更多,遠遠超過了那個吻,那個擁抱。
她默默的站在門口。
是的,她沒有跑開的資格,她不是他的誰,她只是他的一顆棋子,棋子有棋子該做的事,那就是永遠聽棋手的話,任其擺佈。
可是,如果棋子不是愛上了棋手,又如何肯任他擺佈而又甘之如飴呢?
趙趙走的時候,從她身邊經過,她刻意將頸間的吻痕展露給她看。
許暖依舊傻傻的站在門口,心如刀割。
莊毅冷冷的看着她,説,怪不得見過他們之後,你一直沒聯繫他們,我以為你是替小蝶想,現在看來,原來是牙沒補好。昨天牙一補好,就急着跟他們訴衷腸了!
許暖心灰意冷的看着他,無力的辯解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莊毅冷笑,恨恨的捏住許暖的下巴,説,我給你補上這顆美麗的牙齒,不是讓你笑給他們看得!
他的話和剛才進門時看到的那些殘酷的畫面,讓許暖渾身發顫,不知道是哪裏來的勇氣,她居然大聲的反駁了他,你不就一直打算讓我做誘惑他的棋子嗎?
莊毅的臉一沉,他沒有想到許暖居然會反抗。
他一把將她推倒在地,冷冷的看着她説,説,我讓你誘惑孟謹誠,沒讓你和孟古上牀。
説到這裏,他突然變得憤怒起來,他説,許暖!我勸你為許蝶留些廉恥!你女兒生病在醫院生死未卜,你一個做母親的人,居然和別的男人狂歡到住院!我真替女兒不值!
説出這些話後莊毅突然後悔死了。
但為時已晚,他的話像晴天霹靂一樣,炸在許暖耳邊。
她直覺的眼前一片漆黑。
小蝶——
【50】
孟謹誠看着眼前的報紙,眉頭突然間展開。
他長長的舒了一口氣,緩緩起身,看着窗外,發呆。
秋風漸起,捲入房內,吹起他的白襯衫,讓他看起來如同畫卷中的古代公子一般出塵。
昨夜,他被助手夏良的打來的電話吵醒。夏良説,老闆,許暖出事了。
於是他得知,許暖在孟古家過夜,然後突然昏厥,再然後被一堆記者拍到裸着身體從孟古家抬出。
那一刻,他的心像碎了一樣。
孟古也焦急的打來電話,説,怎麼辦?小叔,我沒想到。會招來這麼多記者啊,我只是撥打了120……
孟謹誠説,被説了,在醫院照顧好許暖,後面的事我來處理。
其實,他十分不悦,覺得孟古做事太不小心了,將這種事貓的人盡皆知。怎麼説。許暖也是女孩子啊,名譽比什麼都重要。
當夜,孟謹誠讓夏良打點好了所有媒體,買下了那批照片。
夏良在他一旁一直噤聲,不敢喘息,他從來沒有見過温潤如玉的孟謹誠如此焦灼。
隱約間,他感覺到,孟謹誠、孟古和許暖之間的關係不同尋常。
隔日,孟謹誠看了各大報紙後,鬆了一口氣。
不過,這次的報紙頭條人物居然是梁小爽——説是豪門千金為了留住情郎,赴X國隆胸,歸國剛下飛機,便暈厥在機場。
結果,據醫院傳來的消息,經醫生檢查發現,原是假胸發生了爆炸。而那則新聞的標題更是危言聳聽——豪門千金引發“半球”爆炸血案.
孟謹誠哭笑不得,跟夏良説,這下莊毅可以清淨幾個月了,估計梁小爽就是想折騰他,也沒辦法折騰了。
確實。
這幾個月,梁小爽只能在病牀上待著了。
梁宗泰被梁小爽氣的幾乎發了瘋,支持梁小爽怎麼可以這樣交友不慎。
梁小爽躺在牀上,蒼白着小臉,眼睛滴溜溜的妙齡一眼被自己夷為平地的胸部,心想,幸好只是炸成了平原,要是炸成了盆地那就慘了。
真是糗大了,世界上隆胸的女人不知道有多少,偏偏老天對她不公平。不知道李樂知道了,會怎麼取笑自己。她之所以去隆胸,就是李琥珀説她是平板身材,所以那次就算是她脱成那樣,莊毅還是無動於衷。
然後,李琥珀又嘰裏呱啦的説了一大堆,你看莊毅喜歡的女人,哪一個不是波濤洶湧的,就是許暖也是那種微起漣漪的!像你梁小爽這種湖面如平鏡般的女人,怎麼可能入得了人家莊毅的法眼呢?
梁小爽便當了真。
其實,她一直都是討厭隆胸的,但是,愛情,總會讓人盲目。
梁小爽就是一個很好的典型。
孟謹誠處理完報紙的事情後,就連忙趕到醫院。
孟古焦急的等在病房外。
他一直對孟謹誠懺悔,説,是我不該如此性急,只是,久別重逢……她也情不自禁,所以,才回到我公寓……
孟古説“她也情不自禁”的時候,咬字格外清楚,彷彿一切都是許暖的“情不自禁”造成的,他只不過是順水推舟而已。
當然這只不過是他眼的一場戲,而許暖只不過是被他利用了而已。
他就是要讓孟謹誠打消對許暖的所有幻想——作為陳寂的未婚夫,他不應該對許暖保有那麼多幻想。所以,他是如此急於讓孟謹誠知道——許暖愛的是他,過去是,現在是,將來,也永遠永遠都是。
其實,孟謹誠一直能感覺到來自孟古身上的那種強大的抗拒——抗拒他接近許暖,同時,也抗拒許暖接近他。
自從昨日相遇,孟古就突然對許暖殷勤的出乎他的意料,他望向許暖的每一個眼神,都好像在宣告着自己對許暖的無限眷戀,彷彿昔日的絕情話語,不是出自他口。
在孟謹誠的公寓了,三個重新聚首的人。
各懷心事。
許暖只是隱隱説起自己這些年的情況,遇到一個不錯的人,被收養,得以讀大學。説這些話的時候,她也很沒底氣,她不想欺騙他們,可是卻沒有辦法不欺騙他們。
不是道是不是在維護許暖那微薄的自尊,孟古和孟謹誠都沒有問及太多許暖這些年的詳細經歷,只是互相感慨了一番各自的遭遇。
孟古和孟謹誠都可以避開了孟老太太這個話題,也沒有提及讓許暖去探望住在附近的孟老太太。畢竟許暖的很多不幸,都是跟老太太脱不了干係的。
吃飯時,孟古拼命誇讚,説,還是咱小叔手藝好啊。
他説的是“咱麼小叔”,生生的拉開了許暖和孟謹誠之間的關係。
孟謹誠不説話,眉眼淡然,但是他能感覺到來自孟古身上的那種巨大的抗拒。
此時此刻,在醫院裏,他再一次感覺到了那種抗拒。
孟古看了看一直沉默的孟謹誠,聲音有些顫抖,他説,對不起,小叔。我以為自己忘記了她,我以為她對自己來説不再重要了。可是,當她真的出現在自己面前時,我卻發現,自己還是那麼……
後面兩個字,不需要説出來,孟謹誠不是傻子。
孟謹誠看着孟古,説,希望你是真的愛她,不是在演戲。
後面的那句話,讓孟古後背直冒冷汗,但是他依然很鎮定,月光籠罩着他年輕英俊的臉,不見當初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