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那是一場痛楚的噩夢。夢裏,那個冷酷嗜血的男子,有着黑色的發,冷冽的眼眸。他細長的手指,如同花草,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頓時,沸水如同海嘯一樣襲來,浸沒了許蝶的身體。
撕心裂肺。
許蝶尖厲的哭聲劃破許暖的耳膜,她在沸水之中稚嫩地哭喊着,姐姐……救救……
可是許暖彷彿被一雙大手緊緊鉗制住了一般,不能移動,不能哭泣,甚至不能喊叫,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許蝶在沸水之中哭叫。
……
許暖尖叫着從這場噩夢裏驚醒,一身冷汗,低下頭,讓長髮擋住了滿是淚水的臉。
你醒了。
耳邊是莊毅幽冷的聲音,彷彿帶着血腥氣息。
許暖的記憶層層甦醒,她悲憤地看着眼前這個如惡魔一樣的男子,發瘋地從牀上彈起,尖利的指甲扣住他的胳膊,沙啞着聲音控訴着,説,你把我妹妹殺了,你這個兇手!你還我妹妹!
莊毅一把推開她,一副很冷漠且高高在上的表情。他審視着倒在牀上的許暖,冷冷地説,你想要她活着,就給我安靜!
白色的牀單上,許暖猶如盛開的蓮花,淚水如同露珠一樣,滾在她晶瑩若雪的肌膚上。幾縷凌亂了的髮絲貼在她如同玫瑰一樣柔軟的嘴唇上,讓人心生憐惜。
莊毅突然發現,原來對許暖這樣的女子冷漠,也是需要很大的決心的。
許暖看着莊毅,他的話讓她明白了,至少目前,妹妹是安全的,她還活着,沒有被扔進那沸騰的肉湯之中。不知道從哪裏來的勇氣,她盯着莊毅,一字一頓地對他説,你如果敢傷害我妹妹的話,我不會放過你的!
莊毅冷笑了一下,説,就憑你?
許暖緊緊咬着嘴巴,説,是的,就憑我!你可以殺了我,但你不能傷害我妹妹!
妹妹?莊毅的臉上露出了詭異的笑容,他俯下身來,似笑非笑地捏住許暖的下巴,那姿態優雅得如同要吻醒白雪公主的王子一樣,只是,他説出的話卻令許暖不寒而慄——
妹妹?我看是你的女兒吧!
你胡説!許暖的臉驀地紅了起來,杏眼圓睜着,竭力為自己的清白辯解,但是心裏卻有些底氣不足。
莊毅依然在笑,似乎心情無比好的樣子,他點點頭,手放到背後,很悠閒的樣子,説,對,我胡説!你就當我是胡説吧。你叫阮阮,六歲那年被孟家收養,孟老太太將你當做給自己傻兒子孟謹誠的童養媳養大,你卻勾引了比孟謹誠小不了幾歲的侄兒孟古……錯了,我怎麼可以用“勾引”這個邪惡的詞語來詆譭你這個清白到可以隨意將自己的身體賣給別人換取金錢的女人呢?你應該是和孟謹誠的侄子孟古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才對……當然,你可以繼續當我是在胡説!
莊毅的話,讓許暖的臉色變得蒼白得可怕,恍然間,她整個人呆住了,往事被眼前這個神秘的男子一一提起,不留任何餘地。
莊毅繼續笑,繼續侃侃而談,就好像在敍述自己老朋友的經歷一樣,絲毫沒覺得他的話殘忍而可怕地揭開了眼前這個女子不願意再提及的往事——他説,你十六歲那年,孟老太太讓你和傻子孟謹誠圓房,可是,你卻執意要跟孟古私奔。可惜的是,孟古他剛剛高考成功,一心想要躍入龍門,原本説好要帶你離開桃花寨子的他最終食言了,為了名利也罷,為了親情也罷,最終他將你留給了傻子孟謹誠。可惜你實在是太不幸了,新婚之夜,連傻子孟謹誠也神秘失蹤了。孟謹誠失蹤之後,你卻懷孕了……一時之間,流言四起,你在桃花寨子毫無容身之所,再後來,你就失蹤了,和你同時失蹤的還有一個叫趙小熊的同村少年……至於你肚子裏的孩子,是孟古的還是孟謹誠的,或者是趙小熊的,只有你自己清楚。這個孩子,哈哈,我沒説錯的話,就是你所謂的妹妹吧?你是不是需要給我鼓點掌,讓我儘快幫你恢復你的記憶?
許暖終於繃不住了,她胡亂地揮舞着胳膊試圖推開莊毅,恐懼地辯解道,你胡説!你閃開!
莊毅笑了笑,説,我是在説一個叫阮阮的女人,是不是胡説你聽着就是!
許暖的眼淚大顆大顆地從她美麗的眼睛裏流了出來,眼前這個如謎一樣的男子,到底是誰?為什麼自己明明只是不小心撞到了他殺人,只是一次萍水相逢,他卻如此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底細,並殘忍地提及那些她這些年漂泊在這座城市裏,再也不願意想起的往事?
往事如一曲哀切的歌。
歌聲中,那兩個男子,孟謹誠和孟古,一個給了她父兄一樣的温暖,一個給了她美好的初戀,但最終,都成了她致命的傷痕。
而此時此刻,眼前這個男子,卻如此清楚她的底細,讓她感覺到自己似乎陷入了一個巨大的陰謀之中,從此再也無法掙脱。
她瞪着莊毅,問道,你到底是誰?你到底想幹什麼?我不認識你!
莊毅笑了笑,説,在下姓莊名毅,是個規規矩矩、清清白白的生意人。最大的嗜好是養犬,愛犬如命。不過,可惜在下最愛的那隻犬已經被你們吃掉了。
儘管他説這些話的時候故作輕鬆,但是許暖聽得出,最後那一句話中的恨意。
莊毅見許暖不做聲,繼續説,我們在一天之前,確實是井水不犯河水。不過,現在,你看到我殺人,而你也殺了我的狗,所以,你欠我兩條命!
許暖在心裏鄙視着莊毅的可笑邏輯,嘴巴里卻説,那你殺了我好了。
莊毅笑笑,眼神有些冷,説,可惜,你只有一條命,只能死一次!再説,你不要總是跟我提讓我殺了你,要知道,我除了會殺人滅口,還會用另一種方式將你滅口的,那就是囚禁你,一輩子。
許暖迷茫地看着眼前這個冷酷且可怕的男子,説,你到底想要我如何?
莊毅的手輕輕地拂過許暖的臉,笑了笑,一字一頓地説道,很簡單,我只是想讓你聽我的話!
許暖依舊不明白眼前的男人葫蘆裏賣的什麼藥,疑惑道,聽你的話?
莊毅點點頭,是的。
許暖看着他帶笑的容顏,説,如果我不聽呢?
莊毅輕輕地説了一聲,哦?
很顯然,他沒料到許暖會這麼問。
他看了看許暖,笑了笑,説,不聽也沒關係的。你的小女兒,我會讓人二十四小時保護她的!説到這裏,他又搖了搖頭,説,我忘記了,那是你的……妹妹!
許暖立刻泄氣了。她明白了,無論怎麼樣,她都是要聽從這個叫做莊毅的男子的安排,除非,她肯不顧自己……妹妹的安危。
莊毅看着眼前沉默的許暖,她的眼睛裏流露出怨恨,他冷冷一笑,抬手,捏住她尖尖的下巴,問道,怎麼?你好像沒有理解我説的話,居然用這樣的眼神看着我?
許暖的眼淚流了下來,她繼續沉默。
莊毅笑了笑。
我説要你聽我的話。你得做到!不然,我對小孩子可沒有那麼多愛心。他一字一頓地説道。
他再次用許蝶來威脅自己,許暖不寒而慄。
莊毅看着許暖美麗的臉蛋,笑了笑,説,給我笑一個看看,你哭的樣子讓我的心情很糟糕!
許暖很顯然沒有想到這個男人居然難纏到這種地步。她眼淚汪汪地看着他,眼神從最初的憤恨變成了妥協,再後來,變成了哀求。
莊毅冷着臉,説,我説要看你笑,不是要看你一副怨婦模樣!
許暖強忍住眼眶裏的淚水,勉強地衝莊毅笑了一下,以示自己的屈從。可是淚珠卻狠狠地落在莊毅的手上。
莊毅很滿意地收回了手,語氣淡淡,雖然笑得難看,但是,乖,算你聽話!
莊毅走的時候,心滿意足。
走到門口的時候,他突然轉身,看着呆坐在牀上的許暖,説,我不喜歡“阮阮”這個名字,太難聽了。從今天起,你就叫……許暖吧。
莊毅説出這兩個字的時候,自己也愣了一下,心中竟然有一絲別樣的柔軟。
他自嘲地笑了笑,想,大概自己太有才華了,不僅能在商界呼風喚雨,就連隨便起個名字,都能讓自己莫名地心動和感動。
就是從這一天開始,這個叫莊毅的男子,改變了許暖的一生。
他給了她一套公寓,更換了她的名字,為她偽造了新的身份和檔案,將她送入了這座城市裏最有名的大學。
許暖沉默地接受了他給予的一切。
等待着劇情落幕時,他嗜血而徹底的索取。
雖然她不知道,他到底要從自己身上索取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