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學的時候,北小武來喊我們。
他一進門就衝我笑,我靠,姜生,你的門牙沒埋在何滿厚那賊屁股裏嗎?
我給他一個國色天香的笑,露出潔白健康的小牙齒。北小武不由的讚歎出聲來:涼生,你看你們家姜生真長了一口好牙齒。我靠,從何滿厚的屁股裏還能長出這麼一口整齊的牙齒?真沒想到!
北小武的話,差點讓我把今天早晨吃的糧食都歸還大地母親。
涼生説,北小武,你別老是針對姜生啊。
北小武冷哼,你家姜生是個厲害的主兒,聽説何滿厚的屁股昨晚一夜不能沾牀呢。我可不敢惹她,我的屁股可沒得罪我啊,我才不給自己屁股找罪受呢!
那幾天,北小武一直在我面前提我的牙齒同何滿厚的屁股之間的密切關係,令我不勝其煩。他説,姜生,你別生氣哈,我換一個文雅一些的問題問你啊。最後一個。他信誓旦旦的説。
我一邊咬着鉛筆一邊聽他絮叨,我説,北小武,既然是文雅的,你就説吧。
北小武撓撓腦袋,説姜生,我一直都想知道,何滿厚的屁股和你頭連一起那麼久,他就沒放屁嗎?
我説,你那麼關心這個問題,你怎麼不把頭和他的屁股連一起試試?
結果下午,北小武的臉就和我們班一男生的屁股連一起了,起因是為了爭奪魏家坪一塊小凸地上的幾棵酸棗樹。酸棗樹上的結出來的酸棗是魏家坪孩子們為數不多的可口小零食,這個説來或許很多人會笑,但是,我們那時那地的物質確實貧乏如此。棗子很少,而魏家坪的孩子卻很多,這種僧多粥少的局面,確切的是和尚尼姑多(他們是和尚,我是尼姑)粥少的局面常常引發惡戰。女孩子對零食可能更情有獨鍾一些,所以,我對北小武説,那幾棵酸棗樹我要了,你給我佔領了它!
北小武一直是一個為朋友捨生忘死的角色,因此他為我佔領棗樹遭到“異教徒”的反抗時,義不容辭的拉開了戰火,當他的嘴巴咬在那個男生的屁股上時,他就後悔了。因為他忘記了瞭解那個男生的飲食情況。
事後他一連三天不曾吃飯。涼生一直在安慰他幾乎崩潰的心志。我也安慰他,我説,北小武,選擇屁股也是一門學問。這一次算你為國捐嘴好了!其實,我也不知道北小武為什麼那麼倒黴,他咬的那個男生那天正在鬧肚子,被北小武嘴巴一咬,痛覺刺激下,身體立刻不由自己……
北小武不言不語了三天後,突然跑到我家院子裏,大喊,我靠,姜生,我現在終於想出來了,原來,那小子吃的是槐花包子!
關於酸棗,魏家坪的孩子們一直沒達成共識,就連霸主涼生的意見他們都不太情願接受,雖然明裏答應了將酸棗留給我,但是當涼生去摘的時候,酸棗永遠是青顏色的。
最後他們達成了君子協議,意思就是,如果涼生能把每條棗枝都刻上名字的話,他們就絕不再碰一粒酸棗。很明顯這是不現實的。他們最終想要的就是,酸棗誰摘了誰吃。
我看了看涼生,涼生皺着眉頭,我説,哥,你別想了。我不想吃那些酸東西了,那麼酸,難吃死了!
涼生拍拍我的腦袋,笑,轉頭衝他們,彷彿下了很大的決心似的説,好的,就這麼定了!
下午,我和北小武一同回的家,涼生不知道去了哪裏。
晚上吃飯的時候也不見涼生回來,父親不停的用殘肢扶着輪椅到門口張望,母親悄聲問我,你哥呢?
我搖頭,我已經一下午沒見到他了。
天黑下來的時候,涼生回來了,滿手劃痕,匆忙的扒了幾口飯,拿起手電筒就走了。我追到門外,喊他哥,你去哪兒?
涼生衝我做了個鬼臉,説明天哥哥給你好東西看!説完就匆匆離開了。
第二天醒來,仍不見涼生的蹤影。北小武喊我去學校,我抓起涼生的書包就匆匆離開了。我跟北小武説,完了,我哥失蹤了。
北小武的眼珠子轉動了很久,拉着我朝小凸地的酸棗叢奔去。
陽光照在大地上,酸棗叢處的綠地上,一個眉眼清秀的少年蜷縮着睡着,露水浸濕他單薄的衣裳,黏潤着他柔軟的發,他疲倦的睡着了,臉上卻有一種滿足的笑。
手電筒和小刀就在他手邊。那個熟睡的少年便的涼生,我愣愣的看着他,伸手扶過一條枝條,褐色的枝條上刻着:姜生的酸棗樹。
條條如是!
北小武踹了涼生一腳,我靠,姜生,我媽沒説錯,你哥真中邪了!
涼生驚醒,當他看到我時,揉揉眼睛,姜生,從今天起,這些酸棗就是你的了。
那天后,魏家坪的酸棗都屬於我了。那幫嘴饞的孩子看到每個纖細枝條上清晰的痕跡時都傻了。
我一直抱着涼生劃傷的手哭,我説,涼生,你真傻。
涼生説,哥哥現在沒法讓姜生吃上荷包蛋,吃上紅燒肉,不能不讓你連酸棗都吃不上啊。
北小武説,是啊,姜生,你別哭了,本來人就長得難看,一哭就更畸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