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喜歡他,而且喜歡很久很久了?
很久很久是什麼意思?多久的時間才能稱之為很久?難不成那妮子對他一見鍾情?!
沉悶肅穆的研討會上,謝昱軒的心思全然不在台上主席的致詞內容,他甚至連主席長什麼樣子都想不起來,耳邊魏漢格低聲進行翻譯的聲音也不曾刻劃進他的腦子裏,他只知道自己的眼總是不由自主的瞟向坐在身側的陶樂樂身上。
今天她穿了襲藍色的套裝,和他以前所認識且熟悉的樂樂截然不同。印象裏的她像個長不大的女孩,總是散發着青春洋溢的氣息,可今日的她,頗有上班OL的味道,別有一番成熟的韻味。
是他不好,老將她定位為妹妹,對她的記憶似乎停格在兩人相識之初;太過專注於學術研究的他,並沒有太過注意時間的流逝,因此也忽略了她已經由青澀的女孩蜕變為成熟自主的女人,更重要的是,現在的她是個心儀於他的成熟女人。
會場裏的空氣似乎瞬間變得稀薄,他略顯焦躁的移了移頸間的領帶。
他後悔昨天沒抓住那絕佳的機會,跟她將話講清楚説明白,任由她吼完對他的愛戀之後,在他震愕的瞬間火速溜回她自己的房間,待他回過神來之後,她已然不見蹤影。
後來他雖然有去敲她的房門,但她卻説什麼都不肯開門,教他懊惱得徹夜難眠。
她為什麼丟下話後就躲着他?難不成是因為害羞?!
他才剛這麼想,便發現她恰巧抬起頭對上他的眼,一接觸到他若有所思的眼神,立即慌亂且羞窘的再次低下頭去假裝忙碌——光這麼一眼,就讓他心情大好!
她果然是害羞的吧?因為主動對男人告白,所以小女人害羞了?
他的嘴角不禁勾起得意的上揚弧度。
記憶所及,他不曾對任何女人產生過如此複雜的心思,既考慮到雙方家人的反應,還要煩惱自己對她而言是不是太老?她會不會覺得他的想法太過古板?或許如魏漢格那樣年輕的男人,與她的年齡、思想較為登對?
淺嘆一口,一整天無聊的研討會,就在他既矛盾又反覆的思緒裏消磨耗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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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結束一天冗長的會議,趁着謝昱軒被研討會的工作人員拉去談話時,陶樂樂收拾好桌面上的文具,才起身伸了個懶腰,一道興奮的男音便在她身邊響起。
「樂樂,晚上要不要到羅曼蒂克大道走一走?晚上的夜景很美,你一定會喜歡!」
雖然擔任的是翻譯的工作,可是對經濟研討不感興趣的魏漢格,着實無聊得緊,極公式化的做完該做的工作,他的心思全繞着如何約樂樂出去,好爭取與她獨處的時間並討她歡心?因此工作時間一結束,他馬上跑到樂樂身邊發動攻勢。
「呃……對不起漢格,我很累了,想早點回去休息。」將東西全塞進揹包裏,她不想再給魏漢格任何期待的空間,最好的方式,就是和他保持距離、以策安全。
「那我可以邀你和我一起用晚餐嗎?」魏漢格雖然有點失望,但退而求其次,即便是一頓晚餐的獨處時光也好。
「抱歉,她已經跟我約好要共進晚餐,而我並不希望有其他人打擾。」謝昱軒不知何時出現在陶樂樂身後,以絕對的強勢姿態聲明道。
魏漢格深深的看他一眼,突然明白自己無論如何都無法介入他們之間,只得轉身黯然離去。
「呼~~」吐了口氣,陶樂樂感激謝昱軒能適時出面幫她一把。「謝謝你喔昱軒哥,我正愁不知道怎麼拒絕他才好呢!」
「簡單啊!跟他説你有男朋友不就得了?」她的天真令他玩味。難道她連善意的謊言都無法説出口嗎?
不敢置信的眨眨眼,陶樂樂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昱軒哥竟然在教她使壞?!
「昱軒哥,你不會是在教我説謊吧?你明明知道我沒有男朋友!」
歐賣尬!她真想放聲尖叫!
她譴責的眼神令他失笑,不禁輕咳兩聲掩飾喉中的笑意。「誠實固然很重要,但只要是出於善意,偶爾扯扯小謊又何妨?」
花了好半晌才消化他話裏的意思,秀氣臉龐上的兩道秀眉不覺微微蹙起。「所以……你剛才説我們約好一起用餐,也是『善意的謊言』嘍?」
唉~~真教人感到失望啊!多虧她剛才還「小鹿亂撞」個半天,原來全是「純屬虛構」?!
「你要這麼説也行,不過要是你願意,我們可以讓這小小的『善意』成真。」他的眸變得深邃,緊緊鎖住她茫然的眼瞳。
陶樂樂差點沒跌進他神秘的眸海,一時失神讓手中的揹包掉落在地,「啪噠」一聲令她猛地回神。
「昱軒哥,你是説……你要約我一起吃晚飯?」
老天!她的聲音都在發抖了!
「你願意嗎?」他似笑非笑的反問,愛極了她那天真微憨的模樣。
「願意!」她差點沒當場跳起來,可隨即又想到自己的回答太過迅速,好像有種迫不及待的感覺,她不覺感到害羞了起來,越描越黑的補上一句,「反正我現在是跟着你工作的嘛,你本來就該負責我的三餐。」
「嗯哼,這可跟『負責』二字沒有半點關聯喔。」不悦的輕哼了聲,他不知道自己該高興她願意與自己用餐?還是生氣她曲解自己的用意而伸手掐死她?
「啊?」她的心狂眺了下,沒有多想的問:「那是為什麼?」
「昨天我們沒把話説完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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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把話説完?!
她吼得還不夠大聲嗎?
還是昱軒哥耳背,沒將她的告白聽進去?
老天!她好想哭喔~~
直到兩人已經坐在餐廳裏點好餐,等待服務生送上餐點,陶樂樂的腦子還呈現打結狀態,半點都理不清頭緒。
「樂樂,你在想什麼?」見她恍神恍神的,謝昱軒出聲喊她。
「報告!沒有!」她錯亂了,以為自己還在學校裏,神經緊繃的揚聲回答。
「小聲點,等等引來大家的側目,我可救不了你。」他的嘴角抽搐了下,肩膀像壓抑着什麼似的微微抖動,刻意壓低音量提醒。
她虛脱般垂下雙肩,臉上的紅潮分不清是因為尷尬還是害羞。「……對不起,我太激動了。」
「吃個飯而已,太激動會消化不良。」他憋住笑,努力擺出正經的模樣。
「喔。」這會兒她連頭都低下來了,大有從此不再抬頭見人的打算。
此時服務生送上香噴噴的餐點,逐一擺放到兩人面前,而後欠了欠身轉身離開。
「先吃吧,有什麼話等我們吃完再談。」謝昱軒輕敲桌面要她回神。
陶樂樂木然的拿起刀叉開始進食,原該是香噴噴的美味餐點,此時吃進嘴裏竟形同嚼蠟,幾乎吃不出食物原本該有的味道和口感,吃沒幾口她便無意識的攪拌起餐盤裏的菜餚。
謝昱軒很快的發現她的失常,放下手中的刀叉問:「怎麼了?不好吃嗎?」
「不,不會啊!很好吃,真的很好吃!」她用力擠出笑容,可惜不太成功,嘴角有絲扭曲。
淺嘆一口,他也變得沒了食慾,索性拉起餐巾擦拭嘴角。「樂樂,在我面前不需要隱藏你的情緒,那一點都不像我認識的你。」
當時那個常在他身後跟來跟去的小女孩,有什麼想法總會纏着他講個不停,也不管他有沒有聽進去,有問題就會拉着他的衣角不放,非得等他給個答案不可,雖然有點煩,但他不必費心去猜想她的心思。
現在的她,跟那時的她有點不太一樣,不是什麼話都會拉着他講個透徹,反而將大部分的想法藏在心裏,讓他再也摸不透她的心思。
陶樂樂怔怔的望着他,未幾,再度垂下雙肩。
「Sorry,我只是沒什麼胃口。」
「跟我在一起不需要道歉,也不必勉強你自己做你不想做的事。」把被她攪拌得有些「面目可憎」的餐盤移走,招來服務生將桌面所有的餐盤全數撤走,他才又將視線定在她身上,故作幽默的嘆道:「好了,現在想吃也沒得吃了!」
陶樂樂被他逗笑了,露出今夜第一抹真心的笑容。
「對嘛,這樣開開心心的多好?」舉起餐後紅酒朝她舉杯,敬這個他自認為是兩人第一次約會的美好夜晚。「敬你,天天開心。」
陶樂樂著迷似的跟着舉起盛着紅酒的酒杯。「謝謝。」
她從不喝酒,管教甚嚴的軍人爸爸也不準女孩子喝酒,但她願意為了這個美麗的夜,要她開心的昱軒哥,喝下這杯酒。
在餐廳唯美的燈光照射下,兩隻酒杯在空中輕輕碰觸,宛如進行着某種特殊儀式,極細微的滲入彼此的血液裏,蠢動……
「這種打工很無聊吼?坦白説,很枯燥無味。」放下酒杯後,他説。
這種研討會不外乎聽聽與會學者對全世界經濟轉變的分析,並評估將來可能的經濟走向;類似的內容得持續整整一個禮拜,他卻在第一天就想搭機回國,真傷腦筋。
「還好。」她含蓄的搖了搖頭,沒敢再説什麼「只要能跟昱軒哥在一起,再無聊我都會覺得有趣」之類的肉麻話。
「真的還好?我好幾次看到你偷偷打呵欠。」他不小心透露出自己在會議期間偷看她的不光明行徑,猶帶着開玩笑的心情調侃道。
「吼!昱軒哥,你怎麼可以偷看人家啦!」她臉紅心跳的嗔道,口乾舌燥的飲用杯裏的紅酒。
「我、我是不經意看到的啦!」莫名的,他也感到一陣躁熱,像被逮到做錯事的孩子般,臉紅脖子粗了起來,連聲音都變得粗嗄,和她一樣舉杯狂飲。
兩人就像沙漠中長途跋涉的旅者,好不容易找到沙漠中的水源般狂飲,要不了幾口,酒杯就見底了。
「昱軒哥,我、我還想喝……」彷彿剛入喉的酒精全蒸發了似的,她無意識的舔舐着唇瓣,輕聲要求。
還要?
紅酒雖然酒精成分不高,但喝多了後勁也很驚人耶!
他微感詫異的瞠大眼球,即使自己也極需要來一杯。「這酒後勁很強,我不確定……」
「拜託!」她將空酒杯舉高,擋在自己眼前軟聲祈求。
深深凝她一眼,拗不過她的哀求,謝昱軒心軟的伸手招來侍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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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老爺!腦袋像被卡車輾過一樣「鬢邊嚇嚇叫」,陶樂樂痛苦的抱着頭低吟,沒命的往臉側的枕頭鑽。
昱軒哥説的沒錯,那紅酒的後勁真的很強,她要是早知道頭會這麼痛,打死她都不敢要求再喝一杯,甚至接下來的第三杯,第四杯……到數不清的無數杯!
正當她像條扭動的蛇般在柔軟的牀鋪上打滾時,手臂、腿部都若有似無的碰觸到身側的一堵熱源,她反射性旋身望去,差點沒嚇得從牀上滾到牀下。
昱、昱軒哥?
昱軒哥怎會跟她躺在同一張牀上?!
這個發現嚇跑了她腦袋裏所有的瞌睡蟲,嚇得她由牀上垂直坐起,也讓她的頭變得更痛了!
怎麼會這樣?
她甚至記不起來自己是怎麼回到飯店,如何躺到昱軒哥的牀上的,更別提現在這種曖昧的狀況,她根本一點殘存記憶都沒有!
就在她驚慌得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反應之際,身邊的「物體」突然有了動靜,嚇得她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謝昱軒微幅伸展僵硬的四肢,腦袋因身軀的扭動而產生些許暈眩感——他雖小有酒量,但由於太久沒碰酒精,加上昨晚又喝得多且急,清醒後的不舒服早在他的預期之內,因此他只是蹙緊眉心,閉着眼休息。
陶樂樂小心的收攏自己的手腳,深怕一個下小心碰到他就會將他驚醒。她還沒想到自己該如何處理這種場面,目前只能以不驚動他為最高指導原則。
她沒想到的是,她已經儘量做到安靜無聲了,可是細微的悉索聲還是將他擾醒了,在她錯愕的瞪視下,他緩緩睜開雙眼……
「樂樂?你醒啦?」極弔詭的事發生了,當她的身影映入他的眸心,他非但沒有被嚇到,還露出一抹微憨的傻笑。
「昱昱昱、昱軒哥……」她想學習他臨危不亂的鎮定,可她就是控制不了打顫的牙關,甚至連自己上下牙齒在「打架」的聲音都聽得一清二楚!
「頭會痛嗎?我説過紅酒的後勁很強的。」手一伸正好碰到她的腳踝,他的手指不由自主的順着她腳踝的弧度遊移。
「昱軒哥!」她以為自己在尖叫,實際上她只是發出像小貓一樣的嗚咽聲。
「頭會痛嗎?」抓住她意圖抽回的腳踝,他不放棄的再問一次。
昨晚她先醉,然後他察覺自己的神智也被酒精腐蝕了七、八成,便央請餐廳經理幫他叫車回飯店,當時唯一的想法就是快點到牀上躺平。
他沒有多費心思去找她的房間鑰匙,也顧不得什麼男女授受不親——就算讓她誤會了又怎樣?橫豎他就要開始追求她了,就算被她誤會也無所謂!沒多想的將她往牀上一丟,自己也跟着昏睡過去。
在昏睡前,他迷迷糊糊的想到她今天醒來時頭應該會很痛,所以一睜開眼,他便急着確認自己的猜臆。
「有、有點。」她脹紅了臉,避重就輕的回答。
「叫你別喝那麼多就要,自討苦吃了吧?」像愛上她小巧的腳踝似的,他微粗的指腹不斷的揉撫着她白嫩的腳。
「昱、昱軒哥,我想我、我該回房間了。」受不了這太過親暱的撫觸,她很難壓抑想逃的衝動。
還好她身上的衣服完好如初,除了像醃過的梅乾菜那般縐了點之外,完全跟她昨天穿在身上的樣子沒兩樣,這也就是説,她跟昱軒哥是「清白」的,昨晚什麼事都不曾發生。
「等等,我不是説了嗎?我們還有事沒談完。」完全不給她逃離的機會,他跟她一樣坐起身,雙方姿勢相同,沒有人能在氣勢上凌駕另一個人。
「有嗎?我們有什麼事沒談完的嗎?」一大早的刺激太過激烈,她的腦子呈半當機狀態,一時想不起他説的到底是哪一件事?
「有,你説你喜歡我。」他開門見山的直指重心。「還説喜歡我很久、很久了,對嗎?」
「……對。」昏倒!他一定要挑在這個時間、這個地點,談這麼敏感的話題嗎?她閉了閉眼,不甚甘願的點頭承認。
「所以?」所以她願意跟他交往嗎?他想聽她親口説出她心裏最真實的想法。
「什麼所以?」她是女生,都説得這麼白了還不夠嗎?她明明已經亮出底牌了,他還想要她承認什麼?
「所以你是不是願意跟我交往,當我的女朋友?」謝昱軒感覺自己的手心在冒汗,這真是新奇的感受!當他面對數百個學生或聽眾聽他演講時,他都不曾這般緊張過,而眼前這個小女人竟輕易做到了。
「你、你要我當你的女朋友?」
哇~~這會不會是她的酒還沒醒所產生的幻覺?她覺得這一切美妙得不像現實生活中會發生的事。
「你不肯嗎?」他問得戰戰兢兢,還真有點擔心她的答案是否定的。
「那……你為什麼要我當你的女朋友?」或許是女人天生的不安全感使然,她開始懷疑謝昱軒是因為她向他表態,加上身邊正好沒有女友,所以順水推舟的決定接收她?抑或是還有其他更深層、更令她期待的理由?
「男人跟女人會因為什麼理由決定交往?」他不答反問,頓時令她語塞。
「很多理由都可以啊,感情因素、家庭因素或是經濟因素,都有可能讓男人跟女人交往。」她垂下眼瞼,閃躲着他審視的眼。
她希望他只會為了感情因素而決定跟她交往,其他的因素她沒辦法接受。
「我不喜歡魏漢格纏着你的感覺,我想要你的眼裏只看到我一個人,你告訴我這屬於你所説的哪個因素?」雖然文克瑞説過,他也感覺到心裏的悸動,但他還是希望由她嘴裏説出他想聽的答案。
陶樂樂的心在狂跳,兩眼不由自主的變得濕潤。「昱軒哥……你也喜歡上我了?」
「很高興你聽懂我想表達的意思。」謝昱軒露出苦笑,這是他受了魏漢格的刺激之後才發現的事實,真蠢!
「可是怎麼會這麼突然……」這麼久以來,他都不曾喜歡過自己,怎會突然之間就喜歡了呢?
「不能説突然,應該説我遲鈍得沒有發現。」淺嘆一口,原來認真追個女人真有這麼難,什麼事都要解釋清楚不可。「認真説來,我沒辦法給你一個明確喜歡上你的時間點,但男人就是這麼遲鈍,當挑戰者出現,才會感受到即將失去領土的危機意識。」
「領土?」她的眼睛眯了起來,嘴角微微抽搐。
這男人不浪漫就算了,更氣人的是,他根本是個「浪漫殺手」!簡簡單單幾句話,就能輕易扼殺好不容易培養出來的浪漫氣氛。
女人能用「領土」來形容的嗎?她再沒聽過比這更糟的形容了。
「就是感受到強烈威脅的意思。」他頭皮一麻,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似乎説錯了什麼,「不管過程如何,總之我現在能很肯定的告訴你——我喜歡你,希望你能答應跟我交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