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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鬼胎原是顏如玉

    在十二個時辰之內,公孫朝夕果然找到了官水水,即使那時候他正在某條路的某家小店裏吃麪,卻突然被馬無皮一把拎住,連面錢都還沒付就給拖進了“金錢坊”。

    把脈之後,官水水很同情地看着公孫朝夕,“它被打傷了,傷得很重,你難道吃了打胎藥要自殺?”

    公孫朝夕早已又換了身衣裳躺在他房裏的那張薄板牀上,臉色還是很蒼白,“庸醫,幫我把它弄出來。”

    “我也很想幫你把它弄出來,不過它還沒長大,血脈和你連得太緊,現在剖腹,你會死的。”官水水那張純真的孩子臉十分嚴肅,“你至少要再等兩個月。”

    “那麼下次見到我的時候記得給我燒兩炷高香,我會保佑你多福多壽多子多孫的。”公孫朝夕舒舒服服地躺在牀上,愁眉苦臉地看着屋頂,自言自語地道,“人想要活得舒服,怎麼就那麼難呢?”

    “這東西……真的在吃他的內臟嗎?”蕭守紅忍不住問。

    官水水白了她一眼,意為如果要吃早就吃了,公孫朝夕還能活蹦亂跳活得這麼高興?“不管怎麼樣,這是個很大的東西,真要剖腹要等到它即將成熟,經脈和他的血脈開始分離,這兩個月會給他的身體帶來很大負擔,尤其是他——”官水水哼了一聲,“公孫朝夕天生經脈不全,為習武大忌,雖然幾條小經脈不全,但本來不影響他的身體,可是現在他肚子裏養着個比胎兒還大的怪物,這兩個月其實相當兇險。”

    蕭守紅心裏一跳,“經脈不全?”她只知道公孫朝夕不管內功外功一概差得一塌糊塗,卻不知道他居然是受先天條件所限。

    官水水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為什麼説練武要挑美質良材?有些人天生經脈通暢練內功好上手,那就是奇才;有些人經脈不通必須練個十年八年才能打通,那就是庸才;像這種經脈不全永遠也打不通的就是蠢材,不過就是這樣。”他指着自己的鼻子,“我,就是奇才;他,就是蠢材。”

    “兩個月之內會怎麼樣?”蕭守紅追問,她才不關心官水水究竟是什麼樣的奇才。

    “好的情況是什麼事也沒有。”官水水説。

    “壞的呢?”她小心翼翼地問。

    “猝死。”官水水答。

    蕭守紅整個人寒了一下,連公孫朝夕都是一愣。

    官水水非常嚴肅地説:“運氣不好的話,他會猝死。”

    公孫朝夕和蕭守紅面面相覷,蕭守紅容顏慘淡,公孫朝夕揉了揉鼻子,“我還捨不得死。”

    官水水看了他半天,涼涼地説:“你的武功實在太差,不管是刀狻猊還是君霜桐,他們的內力都足以把這鬼東西壓制到三五年以後,你居然兩個月之後就要把它生出來了。”

    “那朵桃花呢?”公孫朝夕只要不覺得痛就眉開眼笑。

    “那朵桃花——”官水水淡淡地一笑,“他説不定能壓個十年八年,只要他不想讓步,那東西在他肚子裏也無可奈何。”

    “那有什麼,以後他們的兒子都要管我兒子叫大哥,我想到這一點就馬上會偷笑了。”公孫朝夕笑吟吟地説。

    胡説八道了一通,官水水留下了一些五顏六色的藥,收了診金走了。

    蕭守紅守在牀榻前,公孫朝夕一直握着她的手。

    她看了他一眼,“其實你自己也很害怕,對嗎?”

    握着蕭守紅的手不放,公孫朝夕笑得很奸,“當然,你説呢?”

    她淡淡地一笑,下頷抵在他放在錦被上的手上,平靜地説:“如果真的那麼難受,我會殺了你的。”她吻了吻他的手,“我捨不得你難受。”

    他本想説什麼,最終還是沒有説,靜靜地感覺她的下頷抵在他手上的感覺,感覺她的呼吸淺淺地吹在他的手背上。突然收起了玩笑的心情,他説:“紅,黃山劍會之期快要到了,你不去?”

    黃山劍會是一年一度的劍門大會,所有用劍高手都會到場精研劍術,並有比武。君霜桐是這三年來的第一名劍,威名赫赫,她雖不是前十,卻也年年參加。聞言蕭守紅抬起頭來,有些迷糊,“哦,劍會之期又到了?”

    “呆頭鳳。”公孫朝夕嘆口氣,“要去的話,明天動身,差不多劍會前一天就能到達黃山。”他習慣地給她算路程和時間,“從這裏去黃山,路上有間‘不足飯齋’做的竹筒飯是人間絕品,還有個很經典的船伕,我可以介紹你坐他的快船……”

    “我不去。”蕭守紅的下頷又抵在他的手上,微閉着眼睛似乎很舒服,“我守着你。”

    “我其實不用你守。”公孫朝夕説,“想去就去吧。”

    “我不想去。”她已經有些快睡着了,趴在他牀前,突然昏昏欲睡地冒出一句:“什麼叫做‘他有軟蝟甲’?明明那種東西早就被郭芙的孫子改成天下最結實的襁褓了,怎麼可能還有軟蝟甲?”

    “剛才那個人明明練了類似金鐘罩鐵布衫那樣的功夫,你拿劍去砍劍都會斷,可見練得快要變成殭屍了。”公孫朝夕説,“不過我想就算他硬氣功練得再好也不可能練到頭髮指甲上去,試試看拉他頭髮,他果然很着急。”

    “他叫的‘小桃’是誰?是桃如醜?”蕭守紅好奇地問。

    “大概吧,天知道。”公孫朝夕翻了個白眼,“那朵桃花拈花惹草的本事死也不改,他究竟招惹了個什麼東西,天知道。”想起那毛髮怪人拖長聲音蒼涼地呼喊“小桃”,他忍不住想笑,“這種宿命的對手,實在是不合那朵桃花的胃口,他喜歡漂亮的。”

    蕭守紅想了想,放棄桃如醜的事,拍了拍他的臉頰,“我只想要你好好地度過這兩個月,如果兩個月後你好端端的,我就告訴你一件好事。”

    “什麼好事?你要替我寫《冷芳譜》?”

    蕭守紅像被貓咬了一口似的,整個人都跳了起來,大吃一驚地問:“你怎麼知道?”

    公孫朝夕先是一怔,然後乾笑了一聲,“真的?”

    蕭守紅想起上次她猜中桃如醜就是“滿樓明月梨花白”,不由得嫣然一笑,“原來我們總是能想到一塊去。”

    “我還在想一件事,你如果能猜到,我就爬起來證明我已經好了。”公孫朝夕説。

    蕭守紅笑吟吟地看着他,過了一會兒説:“你想知道官水水説得那兩個月會猝死的警告究竟是真的,還是假的?”公孫朝夕驚愕地挑着眉頭看向蕭守紅,突然大笑起來,“不愧是我喜歡的那隻野烏鴉,我總是不信那名庸醫有那麼大度,明知道我偷走了他的蘭花明露,還大公無私地給我看病。”

    她連連點頭,方才官水水一走她就覺得這警告很可疑。

    “我是捨不得死的。”笑聲中,公孫朝夕休息夠了,從牀上一躍而起,渾然不像半天前躺在牀上半死不活的人。

    接下來大半個月過去,蕭守紅陪着公孫朝夕閒扯打牌,賭博鬥雞。公孫朝夕很是驚訝她居然會打牌,她説她本來就會,只不過絕代仙女和人打牌像什麼?所以已經很多年沒打過了。一開始公孫朝夕還小看了她,後來發現這女人是個賭棍,打牌她贏牌,賭博她贏彩,鬥雞她都能押對寶。如果不是公孫朝夕這種賭場高手、多年老千,必定早就在她面前輸得找棵大樹去吊頸了。

    隨着時間漸漸過去,公孫朝夕的人也漸漸顯得憔悴起來,背上的紅印也漸漸擴大,圖案越發複雜,蕭守紅以指尖沿紋輕畫,茫然不解其意。雖然日漸憔悴,身上的精力體力都給肚子裏的怪物奪去,但公孫朝夕想的卻是要找個什麼藉口他公孫大少才能從被西門殺“殺死”之後再重新“復活”?

    而神醫官水水那邊,經他威脅要動用三千兩黃金買走官水水借住的明月樓之後,官水水終於承認猝死是在嚇唬他,這讓蕭守紅安心不少。

    一個半月過去。

    這天公孫朝夕一早醒來的時候就覺得特別不同,肚子裏的東西居然在輕微地動,卻並不痛,低頭看自己的小腹,有塊地方的肌膚似乎變得分外的薄而透明,居然能依稀看見裏面有個東西在緩緩地隨自己的呼吸而起伏。

    這就是自己肚子裏的怪物?他低頭端詳了半天,橫豎看都不像君霜桐查出來的“似蛇非蛇似龍非龍的怪物”,像個什麼東西的幼兒。突地那東西一顫,公孫朝夕頓覺全身乏力,那塊肌膚透明的地方突然劇痛,他一咬牙,一手握碎茶杯,用鋒利的瓷片邊沿去劃那塊透明的肌膚。

    肌膚一劃即開——

    “哇——”的一陣嬰兒的哭聲。

    蕭守紅愕然端着參茶直奔公孫朝夕的房間,只見他肚子上裂了塊口子,緩緩地在流血,但並不嚴重。牀上分明有一個嬰孩揮舞着拳頭在哇哇大哭,公孫朝夕的表情和她一樣愕然,兩個人面面相覷——

    怎麼會是個孩子?

    兩個人看了半天之後終於確認,這雖然是個孩子,卻又不是個孩子。

    你見過背上有古怪翅膀的孩子嗎?何況這孩子雖然沒有一處不像人的孩子,但一生下來便睜眼能笑能哭,即沒有皺巴巴也沒有臍帶。

    而且他肩頭上有一朵花。

    不,一朵花的印記,像紫薇花那樣絲絡複雜的印記,正長在左肩頭的鎖骨後,甚是嬌豔可愛。

    這不是人的孩子,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的孩子,但又確實是個孩子。

    公孫朝夕看了一陣,咕噥了一句:“妖怪……”便躺了回去,他解脱了。

    蕭守紅卻被這個肩後帶着一層薄薄“翅膀”的孩子迷住了,那孩子是個男孩,長得很漂亮,眼睛大大的,笑容很可愛,竟然很有幾分公孫朝夕狡黠的神色,肌膚出奇的白嫩細膩,比尋常出生的嬰兒還要嬌嫩。她輕輕地抱起那孩子放在公孫朝夕的枕邊,一瞬間竟然羨慕起公孫朝夕來,真想自己也生一個和他比比,她生的孩子,絕對不會比這個難看。

    一放到公孫朝夕枕邊,那孩子自動轉過身去抱住公孫朝夕的手臂,吮吸他的手指,然後甜甜地睡去。

    她坐在牀沿看着兩個睡着的……父子……

    覺得全天下的幸福,莫過以此為甚。

    公孫朝夕真的生了個“兒子”,馬無皮聽到消息趕到他牀邊去看熱鬧,看着他那“兒子”,忍不住對着公孫朝夕同情地斜眼道:“我認識你這麼多年,倒是從來不知道你也會生兒子。”

    公孫朝夕虛弱地躺在牀上,有氣無力地説:“我可以把生兒子這檔子事介紹給你。”

    馬無皮皮笑肉不笑,“崑崙山那鬼地方我是萬萬不去的,堅決不去,死也不去。”

    蕭守紅用塊錦緞抱起那個“兒子”,親了親嬰孩,“這孩子漂亮得很,比他爹漂亮多了,長大了肯定是翩翩濁世佳公子,讓他娘來養,絕對不會像他爹那樣油嘴滑舌差勁沒品……”抱着那孩子她眉開眼笑,炫耀得好像她生的一樣。

    “翩翩濁世佳公子?”公孫朝夕和馬無皮同時翻白眼,“就像你君大公子那樣?”

    蕭守紅渾然不覺身後的兩道白眼,猶自幻想,“娘肯定會教你四書五經琴棋詩畫,讓你迷死二十年後的許多小姑娘……”

    公孫朝夕咳嗽了一聲,“兒子又不是你生的。”

    她抱着孩子轉身瞪眼,“他是你生的,就是我生的。”

    公孫朝夕苦笑着看着這個女人,“你什麼時候嫁給我了?”

    蕭守紅媚眼如絲,豔豔地看着他,“難道你不想娶我?”

    公孫朝夕被這句話噎了一口,竟然有些張口結舌,“女人啊女人……”

    “這孩子長大了肯定是個翩翩濁世佳公子……”蕭守紅得意地抱着孩子輕輕地晃着。

    突然那孩子一動,竟然從襁褓裏脱了出來,背上薄薄的翅膀打開,扇了幾下,飛到公孫朝夕身邊,抱住他的手臂,吮吸他的手指,繼續甜甜地睡去。

    説到“翩翩濁世佳公子”的蕭守紅頓時僵住,公孫朝夕苦笑着嘆氣,“‘翩翩’濁世佳公子?”

    馬無皮忍不住大笑,“會飛的翩翩濁世佳公子,讓我想想君大公子背上長了雙翅膀是什麼模樣……哈哈哈哈……”正當他大笑之際,那孩子微動了一下,似乎覺得他太嘈雜,睜開圓圓可愛的眼睛瞪了他一眼,突然“呼”的一聲馬無皮的頭髮鬍子衣裳頓時起火,那聲笑聲變成了慘叫,馬無皮跳着罵着衝出房子跳進外面的荷塘。

    蕭守紅和公孫朝夕面面相覷,公孫朝夕沒有面子地繼續苦笑,“不要看我,我什麼也不知道。”

    “有翅膀會噴火的……”蕭守紅張口結舌,“那還不就是一條龍嗎?”

    “也許它就是一條長得很像人的龍……”公孫朝夕繼續嘆氣。

    “哇……咿唔……”那剛才瞪了馬無皮一眼燒了他一身火的孩子看着他們兩人,笑得無比可愛地揪着公孫朝夕的頭髮,“咿唔……嘰布……嘰咕……”

    公孫朝夕無可奈何地讓他揪,蕭守紅瞪着那孩子,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我相信龍小時候不是這樣的。”又過了一會兒,她下定決心,“管他是什麼,反正他是你生的兒子,你兒子就是我兒子,我一定盡心盡力把他教成個人人羨慕的好孩子。”

    公孫朝夕喃喃地説:“他現在就已有多半人羨慕了……有翅膀會噴火……不知道還會什麼?”他居然伸手去扯那孩子的臉,往兩邊拉,“你會鍊金術嗎?會點石成金嗎?會呼風喚雨嗎?會……哎呀!”他吃痛地縮回手——那笑得很可愛的孩子嘴一扁咬了他一口,委屈地抿嘴,就要哭出來了。

    蕭守紅心疼地一把搶過,抱在懷裏一邊輕輕地哄,一邊埋怨道:“你怎麼能把他當狗玩?他明明是你自己生的。”“他明明沒有牙齒,卻能把我咬成這樣。”公孫朝夕瞪着蕭守紅,舉起手指控那孩子的罪狀,手指上有一圈小小的牙印,“他會咬人。”

    蕭守紅頓時眉開眼笑,“我也會。”

    公孫朝夕唉聲嘆氣,“原來是他娘教的。”

    蕭守紅眼波流轉,“這孩子叫什麼名字?你想好了沒有?”

    “公孫阿貓。”公孫朝夕説。

    蕭守紅一怔,唾了他一口,“那是什麼鬼名字?換一個。”

    “公孫阿狗。”公孫朝夕又懶洋洋地説。

    蕭守紅大怒,“這孩子的名氣我起,跟我姓,姓公孫一聽就知道庸俗不堪!”抱起孩子她離公孫朝夕遠遠地哄着孩子,“我們不理你爹,你爹欺負你,娘疼你,你想叫什麼名字啊?”她抱着他轉了兩圈,“叫蕭沉煙,好不好?”

    “蕭‘沉淹’?”公孫朝夕懶懶地應着,“反正他會飛,就算‘沉’了‘淹’了也死不了,隨便。”

    蕭守紅給他説得一張俏臉黑了三分,“蕭雲渚。”

    “小云豬?”公孫朝夕又懶懶地反問。

    “蕭浩歌?”

    “浩歌是什麼意思?”公孫朝夕問。

    蕭守紅恨恨地解釋,“沒有什麼意思,名字就是名字。”

    “聽不懂。”

    “蕭青泫?”

    “像妓女。”

    “蕭夢華?”

    “像老鴇。”

    蕭守紅終於惱羞成怒,“到底你想怎麼樣?好不容易生個兒子,你就打算叫他‘兒子兒子’?”

    公孫朝夕有氣無力地説:“你起的名字都像女人……”

    蕭守紅惡狠狠地瞪着他,“那麼你認真點兒給我起一個!”

    “他會飛,又會噴火,還會咬人,蕭飛飛,蕭火火,蕭咬咬……”

    蕭守紅“乓”的一碗參茶摔了過去,“你以為自己在養狗啊?”

    公孫朝夕把頭蒙進被窩,“我很認真啊,蕭咬咬很好聽……”

    “你去死!”蕭守紅的怒吼震天動地,剛從荷塘裏爬出來的馬無皮差點兒又溜進水池裏去,還以為整個“金錢坊”要塌了呢。

    經過爹孃三天三夜的大吵,吵得“金錢坊”幾度起火之後,終於決定孩子叫做“蕭公孫”,誰也不要起什麼名字,馬無皮倒是大吃一驚,這兩個人居然真的能起出一個正常的名字出來,讓他驚詫了半個月。

    再過半個月。

    “蕭公孫”滿月酒。

    公孫朝夕只請了幾個人來喝酒,但君霜桐缺席、刀狻猊不在、西門殺賣菜去了,只有桃如醜笑吟吟地坐在他對面,看着公孫朝夕的“兒子”。

    蕭公孫的襁褓在蕭守紅懷裏,他卻在公孫朝夕的頭頂上,翅膀慢慢地扇着,笑得純真無邪又無限可愛的樣子。吃了一個月的米湯,他長得又白又胖,穿着個肚兜粉妝玉琢,一雙眼睛又圓又大,眼神純真極了。

    桃如醜指指在公孫朝夕頭頂上飛的小東西,“這就是你兒子?”

    公孫朝夕托腮看着他,“嗯……”

    “看來自己生個兒子這主意不錯。”

    公孫朝夕同情地看着他,“官水水説你武功練得太好,要生個兒子至少得等十年八年,”他故意嘆了口氣,“到時候你已經七老八十了,會很危險的。”

    桃如醜對公孫朝夕頭頂上的小東西拋了個媚眼,勾勾手指,“過來,叫伯伯。”

    蕭守紅忍不住説:“小心……”她一句話還沒説完,桃如醜猛地一彈倒退出去兩丈,他原來坐的地方呼地一下起了火,剎那間又自動熄滅。

    “哇——”桃如醜嚇出一身冷汗,摸了摸自己俊朗的臉皮,餘悸猶存。

    “他不喜歡你。”蕭守紅接住從空中飛回來的委委屈屈躲在她懷裏打算大哭的蕭公孫,嫣然道,“你欺負他他會懂的。”

    “兒子就是用來欺負的。”桃如醜一把揪住蕭公孫的翅膀,捏着他的小臉,“伯伯教你,小時候你就是給別人欺負的,長大了你就是欺負別人的,懂了嗎?”

    蕭公孫這次居然沒有噴他一身火,反而眨眨眼,笑得“嘰布嘰咕”地看着他,揮舞着手要他抱,彷彿聽得很開心一樣。蕭守紅匪夷所思地放開手,蕭公孫撲到桃如醜懷裏,兩個翅膀一扇一扇的,開心得手舞足蹈呀呀直叫。

    桃如醜懷疑地抱着這個對自己笑得很高興的小胖東西,“你確定你兒子以後會説話?還有這雙東西,你打算怎麼辦?以後就讓他這樣到處亂飛?”他捏着蕭公孫的翅膀,肉肉的翅膀,裏面似乎還有纖細的骨頭。

    “好兒子,過來過來。”公孫朝夕對着蕭公孫勾勾手指,蕭公孫笑得無比燦爛幸福地向他撲過去。公孫朝夕指指桌上的一壺酒,蕭公孫看了那酒一眼,突然酒壺起火,公孫朝夕滿意地點點頭,摸摸蕭公孫的頭,“乖乖。”倒過温好的桂花釀,他享受地喝着。

    桃如醜看得一肚子不是滋味,看着蕭公孫的頭在公孫朝夕身上蹭蹭,十分愛嬌討好的模樣,他卻對着自己噴火,悻悻地説:“果然親生的就是親生的。”

    蕭守紅卻抿嘴笑着解釋説:“那是因為他難得對兒子這麼好,這屋子裏最無視兒子存在的就是他的親生爹。”接着她嘆了口氣,“這屋子裏最緊張他爹的就是他兒子。”

    馬無皮樂顛顛地在旁邊喝蕭公孫熱好的酒,邊喝邊半醉半醒神神秘秘地説:“我告訴你……呃……”他打了個酒嗝,正色地對桃如醜説,“告訴你一個笑話……自從這祖宗生下來以後,誰都別想碰到他老子一下,有誰往那個奸臉公孫身邊一靠,這祖宗就發威……好幾次差點兒燒了‘金錢坊’。所以……他們兩個到現在也找不到機會成親……洞房……會起火……”

    桃如醜饒有興致地看着蕭公孫在公孫朝夕身上幸福甜蜜地蹭啊蹭,公孫朝夕嫌惡地把他拎到一邊,蕭公孫又飛回去幸福地蹭啊蹭……如此不斷重複的畫面,“這不像兒子和老子,像奸臉公孫養的一條口水狗……”他話還沒説完,“呼”的一聲他剛才站的地方就起了火,桃如醜卻閒暇地站在三尺遠的地方,居然還有空從桌上撈了一塊排骨去吃。

    “小守紅兒,我們關門、落閘、放兒子!”公孫朝夕笑吟吟地指揮蕭守紅關上大廳的大門窗户,“兒子上!不燒到他絕對不放他走!”

    “呼”的一聲大廳一陣火起,笑容純真可愛的蕭公孫對着桃如醜撲來,桃如醜轉身就逃,大廳裏處處起火,馬無皮、蕭守紅叫苦連天,公孫朝夕卻得意洋洋。

    “停!”桃如醜被身後的小祖宗追得心驚膽戰,一個不慎他的英俊瀟灑就完蛋,突然想到一個主意,“死公孫!你叫你兒子停下我告訴你成親的辦法……”

    “停!”公孫朝夕喊口號,蕭公孫急剎車,差點兒因為飛得太快一頭撞上柱子,停下來以後委委屈屈地慢慢飛回來在公孫朝夕面前轉了一小圈,然後委委屈屈地飛回蕭守紅懷裏去,把頭埋進蕭守紅的臂彎。

    桃如醜對公孫朝夕勾勾手指,馬無皮舉起一個白本子,公孫朝夕提筆往上寫道:“過來寫,他不認識字。”説着笑嘻嘻地看着桃如醜,對他勾勾手指。

    桃如醜回拋公孫朝夕一個媚眼,過去和他在本子上寫寫畫畫嘰嘰咕咕不知商量些什麼。蕭守紅抱着委屈生氣的蕭公孫閃得遠遠的,笑眯眯地一邊等待桃如醜的結婚大計,一邊抱起蕭公孫親親,其實説不定和這兒子在一起,比和老子在一起開心,看他多可愛啊……正當她想的時候,只聽公孫朝夕在那邊嘆氣,“其實我兒子比小守紅兒聽話多了……”蕭守紅一怔,屋裏頓時轟隆一聲吵架之聲再起——

    “你説什麼?你是不是覺得兒子比我好?”

    “我哪有這麼説?”

    “如果你覺得兒子比我好我沒話説,但是我們分手兒子要歸我!”

    “喂!兒子是我生的,野烏鴉你怎麼能看中我兒子藉口拐走?”

    “兒子你……”蕭守紅差點兒就脱口而出“兒子你一個人生得出來?”幸好及時轉念兒子的確是他一個人生的,臨時改口:“兒子是你生的但是是我養的!”這一個月蕭公孫的米湯可全都是蕭守紅耐心喂的,公孫朝夕連理也不理。

    “哇——”屋裏蕭公孫哇哇大哭,“轟”的一聲大廳裏四壁起火,桃如醜和馬無皮叫苦連天,“你們別吵了,天乾物燥,小心火燭。”

    ……

    蕭公孫的滿月酒,就在公孫朝夕和蕭守紅大喊大叫要分手和滿天的烈火中,轟轟烈烈地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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